谋天下-惊恐(5)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王敖更惊奇了:“相爷,难道看鸭子的表演吗?”

    “我今天请先生品尝一道美味,此味只有天上有哇。”这时侍者端上来几鼎才菜,并斟满了酒。郭开举着酒樽道:“来,咱们先喝。”

    王敖很是茫然,这郭开到底在搞什么?

    铜板下的火虽然不大,终归起到了加热作用,鸭子有些不舒服了,步履加快,不时地往护拦上撞。仆人把两支敞口的陶罐摆上了铜板,鸭子们估计是燥热难耐,争着把头伸进陶罐里,喝起水来。

    郭开一樽酒下肚,兴奋地解释起来。“王先生,这是南海传来的秘方,陶罐里是盐水和梅子汁。鸭子受热,自然要喝水,把这东西喝下去,直通经脉,不久味道就会传到鸭掌上。鸭掌被烘烤,鸭子就要全力抵抗,所有的活力也集中到鸭掌上了,一旦鸭掌烤熟,其美味可知啊!”(注:先秦时还没有醋和酱油,梅子汁和盐是主要调味品。)

    “啊?”王敖惊的吐出了舌头,难道就这样活活地把鸭掌烤熟?

    “鸭掌熟,而鸭子还活着,剁下来这一吃,简直是……”郭开怕口水出来,赶紧把嘴闭上了。

    铜板上的鸭子已经难受之极,翅膀仆仆乱抖,护拦也被撞的哗哗直响,有几只鸭子甚至被烫得公鸡一样地鸣叫起来。王敖端着酒樽喝不下去,而郭开却兴致勃勃地盯着痛苦莫名的鸭子,还不时地催促仆人加作料。最后有个仆人小声道:“大人,时间短了功效不够哇。”

    “呸,用你提醒本大人吗?再废话把你也扔到铜板上烤。”郭开骂道。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有些鸭子实在支撑不住了,纷纷摊倒。仆人先有木棍把它们打起来,让鸭子接着在铜板上跑,最后见鸭子实在支撑不住了,便一只一只地抓出来,然后跑到裸游馆外把鸭掌剁下来。

    郭开一手提着一只血淋淋的鸭掌,吃得心满意足,边吃边道:“王先生,美味美味!快吃。”

    王敖只得啃了一只鸭掌,如同嚼树根。此时他对郭开是真看透了,这个人不要说人性,连兽性都没有,简直就是个魔鬼。

    突然,郭开的家在跑了进来:“相国,大王圣旨到了。”

    郭开很是奇怪,这大晚上的来什么圣旨?但想不通也得出去。他只得恋恋不舍地离开鸭掌,跑到前厅接圣旨去了。

    王敖不能露面,只好在裸游馆干等着。不一会儿,郭开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见了王敖,眼泪差点流下来。“王先生,大王罢了在下的官,命令在下三天之内回封地去。”

    王敖心里痛快了一眨眼的功夫,便知道撤了郭开于己不利,但奇怪的是赵迁怎么舍得撤掉自己的舅舅呢?原来秋风梁在宫里狠狠参了郭开一本,大意是郭开贪赃枉法,结党营私,不恤民情,已经激起了数起民变。赵迁最近也挺讨厌这个舅舅,一怒之下,干脆就把他撤了。

    郭开大骂了一顿秋风梁和李牧,最后凑近王敖的耳朵道:“先生足智多谋,望先生教我。”

    王敖当然不能失去郭开,这小子现在跟自己的部下差不多。他慨然应允道:“在下明天进宫,为相国游说。”

    第二天,王敖就在赵王城见到赵迁,当然王敖献上了一对上好的玉璧做见面礼,赵迁非常喜欢。然后王敖说了一堆郭开的好话,最后赵迁笑着说:“事出有因,王先生莫不是受了国舅之托?要是那样,就送客吧。”

    王敖只得长叹一声:“国舅啊国舅,这就怪你自己了,谁让你当时不听草民的话,改立太子不就完啦?”

    “你说什么?”赵迁瞪着眼睛道。

    “当年陛下为太子时,草民曾对国舅说:太子有大志,必将雄霸天下,没准将来会六亲不认的。不如奏明大王改立软弱的赵威,他一定会照顾国舅的。国舅却道:太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能忍心弃之?再说废长立幼,不合常理。将来就是外甥不认我这个舅舅,郭开也不后悔。”王敖顺口胡编。

    “有这事?”赵迁脸色立时由阴转晴。

    “草民亲眼所见,楚国曾送国舅美女十名,良马二十匹,希望国舅能做魏国的间谍,国舅大义凛然地把他们呵斥走了。草民说:谋个退路也未尝不可。国舅却道:忠臣不事二主,何况当今主上是我的亲外甥。大王您想想,这都是草民亲眼所见,退一万步国舅纵使有些不是,但哪有无暇之美玉?请大王三思。”王敖说这话时,心里直骂自己,狗屁郭开值得自己这几口唾沫吗?

    赵迁真受了感动,他走过来拉住王敖的手道:“国舅对寡人是真忠心,寡人年轻,幸亏先生提醒。”

    当天,赵迁就把郭开召进宫里,官复原职,还抱头痛哭了一番。这一来,秋风梁、李牧清君侧的努力算是告吹了。而郭开对他们的痛恨又深了一层,狠不得把他们扔到铜板上烤。

    且过到达咸阳已经两三个月了,盘缠也花得差不多了。刺杀秦王?这简直是胡话,慢说根本无法接近秦王政的仪仗车队,就是接近了又怎么样?秦王政身边是不会少于几百人的,侍卫们不仅个个武功高强,而且身披铁甲,刀枪不入。而秦王宫更是铜墙铁壁,三百丈外就有成队的士兵,不分日夜地巡逻。且过实在没办法,且过只好打起了缭子的主意,他知道尉缭是王敖的夫子,但为了救母亲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秦国是个半军事国家,整个国家如一个巨大的军营,咸阳也不例外,夜晚大多戒严,街上根本没有行人。这天。子时之后,且过偷偷摸到国尉府的高墙下面,白天他已经把地形侦察好了。他见四周无人,便扔了个石子进去,好久也没动静,且过便手脚并用地爬上墙去,然后纵身跃下,落地无声。

    且过蹿房越脊的本事是在山里练出来的,连豹子都跑不过他,要想躲开府中的卫兵简直太容易了。不一会儿,他就摸到了正厅,双腿挂在房梁上,偷眼向里面观察。只见有个人横躺在床上,炕头上点了盏油灯,昏暗的灯光中可以看奖墙上挂了把宝剑。且过心道:此人必定是尉缭了。他偷潜入屋,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来到床边,手刚碰上身后的钢叉,立刻又停住了。床上竟是个昏睡的老太太,已经病得不象样子了。

    且过正在犹豫,尉缭提着药罐推门走进来。一眼看见蒙面人,大惊失色,顺手就把药罐子砸了过来,且过也不躲避,单手一顺,就势一卸劲儿,就把药罐子接住了,然后回手就放在炕头。这一来尉缭更是惊恐了,蒙面人的武功简直是高不可测。此时老太太醒了,一眼就看见有个蒙面人凶神恶煞站在自己和儿子之间,顿时吓得“啊”的叫了一声,然后就无声音了。且过和尉缭同时大惊,尉缭顾不得许多,两步就奔到床前:“娘,娘!您醒醒。”然而老太太已经是风烛残年又病入膏肓了,且过这一来,老太太惊吓过度,去世了。

    且过站在当地,一时间竟呆住了,自己是为了救老娘来,却把别外人的娘吓死了,老天怎么如此安排?

    且过站在当地发愣,尉缭却已经反应过来了,他拨出墙上的长剑,怒吼:“刺客大胆!”挥剑就扑了上来。

    尉缭的一声断喝,把且过的六神请了回来,他赶紧挥叉迎战,二人在屋里就打了起来。且过的叉法讲究的是个气势,舞动起来如泼墨洒雨,只进不退,而今天他无意中吓死了老太太,先把气势输掉了。打了不到五、六个回合,且过就想跑。尉缭正在火头上,怎能让他跑呢?一把剑舞得光华缭绕,剑光一直围着且过的脖子转。尉缭也很奇怪,这刺客的武功明明在自己之上,却一心想跑,难道他还有别的企图不成?

    且过越打越寒心,主要是想不通这老太太为何死在自己手里?最后他看准一个机会,照尉缭脑袋上就是一叉,趁尉缭躲避,且过竟一头就撞出了窗户。他还没落地,就觉得头撞到什么东西上了,软软的,好象跟软床差不多。更可怕的是自己的整个身子都悬在半空,却不落下去。坏了,落到网里了。

    原来,他们二人的打斗早就惊动了国尉府卫兵,房间狭小,大家插不上手,便在门口和窗下准备绳网就等刺客逃跑呢。士兵们见刺客落网,立刻冲上去十几个人,将且过五花大绑起来,然后推到缭子面前。

    尉缭回头望着床上的老母,不胜悲愤。再看刺客,见他身材高大皮肤煞白,一头卷发,高额深目,竟象个匈奴人,似乎有些眼熟。“狗贼,为何行刺本官,吓死我的老母?”

    且过伸着脖子向床上看了看,也有些悲伤地说:“杀了奴才吧,用奴才的头祭奠老夫人吧。”

    他这么一说,尉缭倒冷静了。凭心而论他并没对老母下手,而且还把药罐子接住了,似乎良心不错。“本官与你有仇?”

    “无仇。”

    “那你是受谁的指使?”

    “奴才不能说。”且过心道,反正也是死了,要说出公子来,他肯定饶不了自己的母亲。

    尉缭突然觉得耳熟,这小子居然一口一个奴才,他是谁的奴才,又仔细想想,终于想起来了。此人不是魏元吉的猎奴吗,当年与他一起抢过自己的兵书。“你是不是且过?”且过吃惊的表情更证实了尉缭的猜测。“你就是且过,难道你不知道王敖是我的弟子吗?”尉缭更是不可想象了,据说王敖与且过私交非常好,还一直他说是侠义之人,就是当年在漠北救过王敖的小匈奴人。王敖最近竟写了两封信,要自己在秦国境内寻找这小子,他怎么当了刺客?

    “奴才知道您是王先生的夫子。”且过见人家认出自己了,也不能否认啦。可怜的老娘,公子定会认为是且过把他出卖啦,这可怎么办呢?

    “那你还想杀本官?是不是魏元吉派你来的?”

    “是。”

    “你——。”尉缭指着他的鼻子,魏元吉给他吃了什么药?如此死心塌地?“你不是在找你的未婚妻吗?如今王敖已经找到花绢了,正在四处找你,你却在这里杀人?”

    “啊?”且过血脉爆涨,浑身一使劲,绳子竟“啪啪”地被他绷开了几段,士兵们惊得目瞪口呆,好几个人立刻上前抱住且过。且过却拖着他们中了几步,一把拉住尉缭惊喜地问:“花姑娘在哪里?她在哪里呀?”

    尉缭心软了,这是个苦命人。“在燕国,受了很多苦,王敖把她收留了。”

    且过哇哇大哭起来,他心里悬着的两块石头终于放下了一块,花绢得救啦!“王先生把花姑娘救了,这就好,这就好。您,您就杀了奴才,祭奠老夫人吧。”

    尉缭哪能杀他,只得狠狠地说:“壮士是侠义中人,却愚忠于魏元吉?告诉你,王敖来信说了,花绢就是魏元吉派人劫走的,你的岳父岳母都是他害的,你为何还替他卖命?”

    这回且过受不了,他伏在地上大哭:“奴才……奴才,命苦,那魏元吉把我娘关起来,如果杀不了您,他就会把我娘生烹喽,您还是杀了奴才吧。”

    尉缭又回头看了看母亲的尸体,他叹息道:“王敖也说你是个孝子,杀孝子有罪。你快去邯郸,找到王敖,让他帮你把老母救出来,那样你们一家三口就团聚了。”

    且过料定自己没有生还之理,没想到尉缭这么轻易地就把自己放了。他跪在地上迟迟不肯起来,最后尉缭吩咐人把他送出城去,且过才离开国尉府。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