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天下-大江之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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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王敖他们赶到大梁时,秦国出兵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大梁人如同一群受惊的鹅,张着翅膀飞来飞去却茫无方向,伸着脖子空自叫喊却无所适从。王敖三人住进客栈,没想到偌大一个院落租金却出奇的便宜,每天只三文钱。“老板,赔啦!”王敖笑着对客栈掌柜说。

    “能保条命就不错了,客官吃饭的事就自己解决吧,小店的伙计都跑光了。”说完掌柜的摇着头走了。

    王敖他们在街上转了转,大部分饭馆、店铺都关门了,城里到处是紧张的官兵。王敖只得买了些粮食、蔬菜,盖聂笑着对东方姿道:“姿儿,我们的肚子可就要靠你啦。”东方姿一口答应,没一会儿就做了一案香喷喷的饭菜。

    “有个弟子就是好哇,我也得收个徒弟,会作反的徒弟。”王敖笑道。

    “收个徒弟就是为了打败自己,可一旦打败你,这心里还真难受。”盖聂拍了拍身后的长剑道:“在下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败在一个女孩子手里,而且是自己的徒弟。这孩子的武功真是突飞猛进哪,只是实战经验差些。”

    “不过是碰巧打败了夫子。”东方姿低着头说。

    “对了,姿儿练如意功,到底有什么心得呀?”王敖一直弄不懂,如今世上练过如意功的已经有五个人,但看样子只有魏元吉和东方姿的武功大长。

    东方姿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上次已经告诉王叔叔了。反正心里一想起父母残死的仇恨,进境就慢,要是什么都不想,进境就快。”

    王敖和盖聂尴尬地对望了一眼,这道理他们自然明白,可要做到实在太难了。

    当天晚上,盖聂和王敖换上夜行衣来到摄政王府,由于东方姿缺乏临战经验,他们便让东方姿在客栈等着。白天王敖早派人打探清楚了,由于秦军东来,魏元吉忙与军务,很少回府,防备也并不严密。他们自后院跳进府里,连抓了四个仆人都没问出熊鹰的去向。最后王敖潜入卧房,抓住了魏元吉的一个小妾,用剑直着她的咽喉道:“楚国公主怎么样了?”

    “楚国公主?”小妾被吓得面如死灰,哆哆嗦嗦地说:“对了,对了,那个——那个公主好野蛮吗,天天藏着兵器要杀王爷,王爷好几次都差点死在她手里,哎哟!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啊。”

    王敖与盖聂相视一笑,的确是熊鹰的脾气。“现在呢?”王敖问。

    “现在被王爷关在地窖里了,就在后花园的假山石下面,与小女子无关哪。”小妾张慌地说。

    王敖听完,知道此女不能留,抬剑就要杀人,盖聂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贤弟,不可乱杀无辜。”

    “一定要灭口。”王敖觉得盖聂有些迂腐。

    小妾吓得券成一团:“游侠,游侠大人,我只是个小女子,饶命饶命。”

    盖聂不忍心,抓着王敖的手一直不放松。“不要杀她。”

    王敖叹息着将这女人捆了起来,嘴里塞上白布,然后塞到床塌下面。收拾停当后,二人便直奔后花园了。他们围着假山石转了三圈,才在一块大石头下面发现一座石门,盖聂力大,一手将石门拉开,抬脚就要进去。王敖拉住他道:“盖兄,你武艺高,在外面守着,万一被人发现你可以应付。我进去救人。”盖聂知道他脑筋好使,便点头同意。

    王敖摸着黑钻进地窖,一股霉变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王敖嗓子里痒痒,想咳嗽却又不敢。他心里骂道:负刍这条老狗,把女儿嫁到这地方来了,还当什么公主。地窖的通道很矮小,王敖不得不伏着身子半爬着走,大约走了十来步,地势开阔了,一只黄豆粒大的油灯点忽明忽暗地晃着,还好,没有守卫。王敖看不清地窖的布置,他正在摇晃脑袋,适应光线,忽听有人喊道:“财迷!财迷真是你吗,真的吗?”

    王敖象吃了蜂蜜,立刻四肢舒泰,眼睛也马上适应了。熊鹰就在这儿,就在过道前方的铜栅栏里,他赶紧捂着自己的嘴向熊鹰摆手,而熊鹰却狠狠地打了自己的一嘴巴。“啪”的一声,着实吓了王敖一跳,只听熊鹰哭道:“真的,这是真的,盖聂呢?”

    王敖冲到铜栅栏前,就着暗弱的灯光,他发现这熊鹰已经瘦得不成样了,腮帮子几乎塌成了两个肉坑,颧骨特别突出。他赶紧用从东方姿那儿借来的云剑斩落了铜锁,将熊鹰拉了出来。熊鹰揪住王敖就要哭,王敖马上道:“公子不要哭,逃出去让你哭个痛快。”说着拉住熊鹰就望外走,熊鹰却指着两一个方向道:“里面还有一个人,不知道是谁,救救他吧?”

    王敖顺着熊鹰手指的方向望去,这才看清,地窖里还有一扇绿糊糊的铜门。他心想,被魏元吉关起来的必定是好人,于是上前斩落铁链,拉开铜门。天哪!这里面的潮气味儿太大了,一瞬间竟将油灯扑灭了。王敖点燃油灯向里望去,发现这又是一个过道,过道尽头依然是座铜门。王敖仗着自己有些武艺,快步走上去将铜门上的铜锁削下。只见一个满头灰蓬蓬的乱发,胡须成绺的人端坐在铜门里,仔细一看这人手腕上、脚腕上还锁着铜链子。王敖大奇,什么人能被魏元吉如此重视?而地窖里的人正茫然地望着自己,王敖挤出个微笑道:“老人家,我们来救你。”

    “王,王先生!”此人竟认识王敖。

    王敖要不是听声音,真认不出他是谁了,但一句王先生就够了,且过!王敖不敢多说什么,他含着眼泪上去就把铜链子斩断,拉着且过就望外走。熊鹰在外面问道:“里面关的是谁呀,我每天都看见有人往里面送饭,却不知道是谁?”

    “是且过。”此时王敖已经将且过背了出来,由于被关的时间太长,且过腿上没劲,走路都有些困难了。来到地窖的外室,且过似乎缓过来了,他在王敖的搀扶下向外走。

    这时门口的盖聂都快急疯了,王敖已经进去半个时辰,看到三人的身影他大喘了口气。最后他也在且过面前停住了:“这位是?”

    “盖子!”且过叫道。

    “且贤弟!”盖聂拉着且过的手,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旁边的熊鹰却气坏了,她含着眼泪道,狠狠掐了盖聂一把,盖聂这才向她微笑。

    王敖挥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快走。”说着,几人便一起退项院墙,且过是练武的人,活动了一会儿,行动已经没问题了。

    众人刚走到院墙根下,却听得半空中传来一阵狼嚎般的冷笑,震得人耳膜都疼。“跑?跑得了吗?”魏元吉率领着几十名门客出现在院子里,火把立刻将后花园照得通亮。魏元吉快四十岁了,他摸着嘴上的八字胡,一脸轻蔑。原来被王敖塞到床下的小妾把床塌拱翻了,使女们发现了她,魏元吉顿时明白了,不是王敖就是盖聂,没想到这两家伙都在。他背着手走到几人面前,冷笑着说:“在本王爷的府上劫走本王爷的王妃,你们也太无法无天了,暴徒啊!”

    “呸,谁是你的王妃?你这个王八蛋,人面兽心的畜生!”熊鹰撩开头发,恶狠狠地骂起来。

    “你这个男人婆,老处女!天天泡在男人堆儿里,你也不嫌恶心?要不是你爹本王爷能娶你?脏!”魏元吉努着眼珠子骂。

    “我是墨者,你算什么东西,连畜生都不如,骂你是畜生是对畜生的玷污!”熊鹰的嘴真是厉害。王敖见魏元吉被气得直晃脑袋,真后悔没把席如带来,他要是和熊鹰一起骂,没准能把魏元吉骂死。

    魏元吉狠狠瞪了熊鹰一眼,然后向且过一招手:“狗奴才,把这几个人给我拿下。”说着,有个门客将且过的钢叉“当啷”一声扔了过来。

    “魏元吉,你也太爱做梦了,且过被你害成这样,他还能听你的?”王敖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怀念养超,好人不长寿啊,要是养超在,早把魏元吉射得满街跳舞了。

    “王敖,秦王政的走狗,本王爷早应该把你杀喽。本王爷让你看看,这狗奴才到底听说的。”说着,魏元吉又是一招手。家宰竟把且母押了过来,然后把宝剑押在且母脖子上。魏元吉笑道:“狗奴才,你看见没有?你的娘的命可就在你手里呢。先杀了盖聂,再杀王敖,上!”

    “娘!”且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母亲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却被铜链子栓着手脚。她正望着自己,老泪把脸上的皱纹都填满了。他慢慢抓起地上的钢叉,嘴里嘟囔道:“盖子,盖子,盖子……”

    “魏元吉,你辱人老母,禽兽!”望袄骂道。其实他一直努力在且母脸上,找出漠北那个匈奴母亲的痕迹来。但岁月沧桑,除那比一般略高些的鼻梁,就再看不出什么来了。

    “无耻的小人,无耻!”熊鹰实在不知道骂魏元吉什么好。

    “你不说本王爷连畜生不如,怎么又成人啦?”魏元吉哈哈大笑。“狗奴才,快动手!”

    家宰手上微微一使劲,且母闷哼了一声,血顺着剑刃流下来。

    “娘!娘!”且过撕肝裂蛋地叫道,大家只觉得心里一颤,不少人都把耳朵堵住了。且过抓起钢叉拍向盖聂:“盖子,盖子,我要动手了。”

    盖聂真不想跟且过动手,但他是武学奇才,见且过扑来顺手拔出长剑迎战,完全是条件反射。这二人的武功路子有些接近,剑叉如风,全奔上三路去了,只听得“叮当”乱响,半空全是兵器相交击出的火花,众人就象看烟火一样,转瞬间双方就过了一百多招,看得人眼花缭乱。

    魏元吉在旁边暗暗叫好,他并不指望且过能打败盖聂,只要消耗些盖聂的体力就行。但看到且过狂风暴雨般的进攻,竟有些吃惊,这且过与盖聂的功夫差不了多少,狗奴才真有两下子。

    双方打斗到一百五十个回合上,盖聂长剑下劈,且过用钢叉的两个齿架住长剑,另一只钢叉直递进去。且过这招本来没错,一般的游侠非得后退几步不可。但盖聂不是一般的游侠,他一侧身,双手一绞,且过是单手举叉,力量自然弱了一半,那钢叉“飕”地飞了出去。

    事有凑巧,那飞出去的钢叉正好砸在一名门客脑袋上,这家伙“嗷”的一声就死了。且过呆立在当场,盖聂收剑撤身,而魏元吉却骂道:“且过,接着上,接着上!杀了他们……”且过呆呆站着,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真没心思与盖聂交手,而魏元吉的喊声象催命符一样。

    魏元吉见且过不动,扭脸冲家宰使了个眼色,家宰挥剑就把且母的大拇指斩了下来,且母当时就疼得昏了过去。且过再次跪向母亲,抱着头大叫道:“娘!娘啊!”盖聂、王敖和熊鹰实在听不下去了,熊鹰已经哭出了声。

    魏元吉将钢叉踢还且过,阴惨惨地说:“再不动手,就把你娘的脑袋剁下来。”

    且过满脸眼泪,他又把钢叉抓起来,无力而绝望地向盖聂叉去。出人意料的是盖聂不仅没躲避,那结实的胸脯迎了上去。“扑”的一声,钢叉头竟没了进去,且过大惊,他“啊啊”地大叫:“盖子,盖子!”

    盖聂单手拖着长剑,另一只手扶着钢叉:“兄弟,我不让你的老娘这么死,兄弟,你真是个好人!”

    熊鹰冲过去,一把扶住她:“盖聂,盖聂,你,你怎么能?”

    “公主,盖聂一辈子不想攀附权贵,或许这样更好,全了一个‘义’字。”盖聂微笑着闭上了眼。

    熊鹰扶尸大哭,状似疯狂。

    魏元吉没想到盖聂自己找死,他大笑着道:“好,好,且过再杀王敖,杀了他,我给你老娘治伤。”

    “魏元吉,你一点人味儿都没有,你死无葬身之地!”王敖觉得满嘴的牙都快咬碎了。

    魏元吉不理他,继续喊道:“且过,狗奴才,杀,杀!”

    此时且母已经疼醒了,她颤颤巍巍地叫道:“过儿,过儿,娘老了,娘老了,不能再拖累你啦,跟你的朋友们去吧。”说着,老太太向家宰的宝剑上狠命一撞,脖子撞在剑刃上,将把整个头颅撞了下来。那头颅向且过滚过去,面带微笑,双眼里全是慈祥。

    且过狮子一样仰天怒吼,房顶上的荒草瑟瑟而抖。他挺双叉向家宰冲过来,家宰措不及防,竟被且过一叉拍扁了脑袋。然后他红着眼睛扑向魏元吉。

    魏元吉没想到这老太太敢死,一时间被且过攻得有些手忙脚乱。王敖刚要上手,却见东方姿从墙上跳下来。原来东方资在客栈里久等他们不回,便一路找了来,听见且过的怒吼便直接来到后花园,一眼就看见了夫子的尸体。她从王敖手里抢过云剑,满腔仇恨地与且过夹攻魏元吉。魏元吉被这两大高手夹攻,心里慌了,他知道后面还有个王敖呢,如此下去是非败不可的。而他手下的门客知道王爷与人打斗,从来不用帮手,都在一边傻看着。

    王敖见有机可乘,转身对熊鹰道:“快把盖子的尸体救出去,他们不敢拦你。我们来对付魏元吉。”说完,挥着盖聂的长剑加入战团,这一来魏元吉实在顶不住了,他正要呼喝手下过来帮忙,且过就一叉捅在他肩膀上,魏元吉疼得倒好几步。且过哪能饶过他,甩手就将另一只钢叉甩了出去。且过这招,天下人没几个能躲开的。魏元吉见势不好纵身就上了房,钢叉“飕”地从他脚下飞过去,竟将他身后的两名门客穿在一起。众人“嗷”的一声就退出十几步。魏元吉肩膀订着把钢叉,他疼得疵牙冽嘴:“你们这群废物,给我上。”

    众门客这才如梦方醒,举着兵器围上去却谁也不赶先动手。王敖回头见熊鹰和盖聂都没影了,便知道他们跑了。于是大叫道:“姿儿,且贤弟,咱们先走,改日再找魏元吉报仇。”说着拉着二人跳上院墙,顺着小巷逃走了,而魏元吉的门客竟没一个人敢追上去。

    二

    王敖知道,天一亮魏元吉就要在全城搜捕了,他们三人当天晚上就逃出了大梁,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熊鹰了。三人分头打听却依然没她的消息,最后王敖在大梁城外三叉路口的一个茶棚打听。掌柜道:“天还没亮就见一个劈头散发的女人,驾着辆马车向南去了。”

    当时女人驾车很少见,披头散发的就更少见,所以王敖立刻断定那是熊鹰。

    “好象是个人,挺高大的人,腿都快垂到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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