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天下-骗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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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实际上王敖是三个月前才到临淄的,他先是去终南山为师伯吊丧,然后约且过、花娟到邯郸,在李老夫人的主持下举行了婚礼。这是两对极其难得的新人,四人的年龄加起来都一百二十多岁了,王敖和且过都是三十五六的人了,姚容和花娟也是年近三十,好歹也算成家了。之后王敖请且过留在邯郸与老夫人一起居住,自己则带着席如、樊奎去了临淄。而那裸体竞选的招数最初是姚贾先想出来的,为的就是让齐人争执下去。当年秦王政启用姚贾的时候曾说,要让鬼才变人才。现在看来,姚贾即是人才,又是鬼才。

    王敖虽然身在临淄,但他一直注意着魏元吉的行踪,王敖知道秦王的统一大业即将完成,而自己与魏元吉的冤仇也该有个了结了。

    这日贵成笑呵呵地走进来:“主人,齐人终于定下来了,争论了四个月呀!”

    “到底是裸体还是穿衣?”王敖也觉得很可笑,三千妓女竟把个泱泱齐国闹得昏头转向,光一个是否裸体竞选的问题就吵了好几个月,朝堂上吵,大街小巷里吵,有些无聊的儒生甚至跑回家去与老婆探讨。

    “据说是相国后胜定下来的,他说全部裸体未免不雅,长袍大袖又失去了风味,故而可裸半身。这月初十第三次花魁竞选就可以开始了,主人准备主持吧。”贵成主持了两届花魁选举,虽然经验丰富却有些厌烦了。

    “只要朝廷不找我,主持一下也无妨。”王敖笑起来,此时他脑子突然出现满街半裸美女的景象,有这种享受谁还想去打仗啊。

    忽然席如钻了进来:“主人,姚大人来了。”

    他话音未落,姚贾就一把将席如扒拉开:“行啦,你找个地方歇着去吧。”说完,他大摇大摆地挺着走进来。说他是挺着一点都不过分,姚贾都胖得出了圈儿,腮帮子活象猪的两片屁股,而肚子更是挺出一尺多远,走起路来嘴里呼哧带响,如带着一只小风箱。

    “姚子快三百斤了吧,你可快出圈儿喽。”王敖笑道。

    姚贾见王敖把自己说成猪,顿时鼓起腮帮子道:“贤弟倒是瘦,可三十多年的饭白吃了,你对不起老天爷吗?再说,田齐这头肥猪还没有出圈,我怎么能出圈呢?”

    王敖知道姚贾纵横天下全凭一张嘴,与他斗嘴纯粹是徒劳。他赶紧双手抱拳道:“好,好好,不与姚子争,姚子有事尽可吩咐。”

    姚贾心满意足地坐下,嘿嘿笑道:“贤弟又要立功了,大王传令贤弟速去王翦大营报到。王翦率六十万大军攻楚,空前的雄师啊!”

    “六十万,那秦川岂不是空了?”王敖脑子连转了好几圈。

    “贤弟就放心去吧,如今有能力乘虚而入只有齐军,但你看看齐军还能打仗吗?他们的将军天天泡在花魁堆儿里,恐怕见了血都会晕头的。为兄和贵成就在临淄,把数十万齐军拖到温柔乡里。”姚贾说着,头一仰人便躺下了。他身量太胖,坐久了就累得不行。

    王敖只得辞别临淄,踏上了西去之路。一路无话,半个月后他在陈地(今河南淮阳)与王翦大军碰面了。陈地是楚国故都,据说人祖伏曦就葬在陈地,当地人还修了一座壮观的伏曦庙以示尊敬。王翦大军一举而破陈地,如今正在这一带休整呢。

    王敖在大营门口碰上了蒙恬,蒙恬笑道:“听说王兄来了,老将军本来想亲自接你,可他正在写奏折呢,要小弟来接王兄。”说完领着王敖进大营。

    “大军进展顺利吗?”王敖问。

    “至今还算顺利,先头部队已经直抵平舆。但听说负刍以项燕为将,景骐、屈皮为副,集结了五十万大军,正迎面扑过来。”蒙恬有点担心地说,上次他们被项燕打得惨败,提起项燕的名字,心里就特别扭。

    说着话,二人走进中军大帐,王翦正爬在几案上在竹简写字。当时书写十分困难,只能用竹芊沾着墨汁在竹简上书写,写篇几百字的文章往往得用多半天的时间,所以先秦文章最为简练。蒙恬、王敖见王翦在写奏折,只好在一旁站着,幸好王翦的奏折已经在收尾了。

    “真够老将军受的?”王敖小声笑道。

    “咱们琢磨琢磨,看看用什么办法拿让书写简便些。”蒙恬思索着说,(注:不久,聪明的蒙恬在军营中用兔毛制成了毛笔。这事让历代文人耻辱,发明毛笔的居然是一位将军。)

    王翦写完奏章,得意地笑道:“王先生来啦,坐,坐,我正在给大王写奏折,希望大王把咸阳以东的六倾良田赐给本人。”

    王敖与蒙恬对望了一眼,这老头在战场上还向大王要东西呢,真是闻所未闻。蒙恬苦笑道:“老将军,大军还没出咸阳你就要了两所豪宅,一座花园,兵出函谷关您又一口气要了四十倾山林,两左猎场,如今又要良田!这,这……,我等应以国事为重啊,老将军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哪!”

    王敖也颇有同感,他真佩服蒙恬,这小子在王翦手下竟敢如此直言不讳,就差说王翦是贪得无厌了。

    王翦看看大帐中只有他们三个,便微笑起来:“少将军以为王翦贪得无厌吗?你没有看到我在咸阳要豪宅时,大王欢喜的样子吗?咱们的大王生性强厉而多疑,现在全国的军队都在我一个人手里,哪个大王能吃得下饭去?他一旦设法约束我等,这仗就没法打了,所以老朽一而再再而三地讨赏,无非是告诉大王,老朽就这么点儿野心。大王放了心,自然就睡得安稳,吃得香甜喽,我等便可以放开手脚地去干啦!”

    蒙恬和王敖恍然大悟,双双叹息道:“老将军深谋远虑啊!佩服佩服!”

    王翦无可无不可地挥挥手:“王先生远来,本应设宴招待,但大军明天就要开拔,来不及啦。”

    “老将军为何一直这么客气,王敖只是个学生。”王敖笑道。

    “老写才是学生啊,如果不是先生,犬子王贲怎么能攻想大梁?他哪里是魏元吉的对手。犬子能不辱君命,全赖先生,老朽先在此谢过啦。”说着王翦竟施了个礼。

    王敖赶紧惶恐地站起来回礼:“少将军是将门虎子啊,王敖不过是陪衬而已,大梁之役全凭三军用命,王少将军指挥有方。”

    “二位就不要客气啦,都是为我大秦江山吗!”蒙恬觉得这一老一少很有意思,便笑着打断他们。

    三人这才落座谈正事,王敖拱手道:“老将军,听说项燕已经出发了?”

    “是,老朽估计大军将在天中山与项燕相遇,已经派人去勘测地形去了。如果地形合适,我军将在天中山与项燕鏖战。嘿嘿,老朽这辈子不白活呀!”王翦突然感慨起来,他摊开自己的双手道:“自古以来战事不可胜数,但老朽指挥的是一次双方兵力超过百万人的大战!作为一个将军来说,参加这样的战役都是光荣,何况是一方统帅呢?老朽真不白活呀!”(注:天中山战役是世界历史上,第二次双方动员人数超过百万的大战役。第一次这样的战役是发生在公元前260年的秦赵长平之战,秦赵双方动员兵力达到一百五十万。)

    王敖自口袋里拿出一卷白绢,双手呈给王翦:“老将军,这是彭昌穷三年之力,绘制的荆楚地图,是现在最详细的楚国地形图。”

    “太好了,老朽正盼着这个东西,这样老朽就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啦。先生对天中山之战有何看法?”王翦命人将地图收藏起来。

    “老将军,学生看在天中山与项燕对决并不是好办法,百万大军相互厮杀,谁知道会发什么事,所以最好与项燕对耗下去。”王敖向西一拱手:“托大王的福,学生前年在姑苏烧了楚人的百万石存粮。自此楚国一直水灾不断,粮食歉收在五成以上,去年李信又消耗了不少楚国的库存,楚国缺粮啊!老将军请想,项燕五十万人,每天要消耗多少粮食,他拖不下去,久之必有破绽,届时老将军就可以大显身手了。”王敖有点儿沾沾自喜。

    王翦眼望帐顶,摇着头道:“缭子怎么会这样的徒弟啊?福气啊,福气!”然后他对蒙恬道:“记住,破楚的头功是王敖的。”

    “老将军,学生还有一言。”王敖脸上平静,心里却美透了。

    “请讲。”

    “学生在楚国多年,发现一个规律。这楚人立国八百年,喜欢在山间盆地和平原上生活,嫌弃山地。学生发现,楚人在平原上作战,胜率在八成,而一旦到了山地,恐怕连两成取胜的把握都没有了。所以老将军发动总功时,最好把战场选在山地,取胜容易啊。这一节恐怕连项燕都想不到。”

    王翦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老朽必按先生所言。”

    第二天,大军开拔,果然在天中山一线碰上了项燕的大军。王翦勘测好地形,然后学李牧在办法,占据高地,构筑土城固守,不与楚军交战。

    双方的军营连绵数十里,谓为壮观。楚军上柱国项燕多次派士卒挑战,企图与秦军决战。而王翦命令全军,坚守不出,整个秦兵军团就如座大山一样挡在项燕面前。项燕知道,凭楚军的实力不能贸然进攻,于是也高筑土城,注重防守。两军就这样对峙起来,几个月内竟没发生过象样的战斗。

    二

    王敖见两军对峙,自己无事可干便请令去新郢侦察情况。不久便到了新郢的珠宝行,出他意料的是且过正在珠宝行等自己呢。

    原来且过和花娟结婚后,过了几个月好日子。最近他一想起杀母之仇就狠得不行,于是辞别李老夫人和花娟,到楚国来找魏元吉。但且知道自己不是魏元吉的对手,于是便到珠宝行来寻求帮助,他也没想到王敖会来新郢。二人见面把事情一说,王敖惊奇地问彭昌道:“难道魏元吉在新郢?”

    “连同魏国残军,魏元吉又凑齐了十来万人,如今负刍调他来负责新郢北面的防务。”彭昌是问一答三。

    “余孽!”王敖哼了一声,心道凭这群丧家之犬能成什么事,负刍的粮食算是喂狗了。

    “联军的士气很高,天天练兵,魏元吉真成领兵统帅啦。”彭昌道。

    王敖突然想到,要是东方姿在就好了,合三人之力没准就能杀了魏元吉,这联军不就灰飞湮灭啦。想到这儿,他拉住且过道:“咱们今天晚上看看魏元吉去,但不能贸然动手。”

    当夜,王敖和且过偷偷来到城北的联军营寨,他们很快就收拾了两名巡逻的士兵。然后换上士兵的衣服,把他们捆起来扔进草丛,便悄悄溜进营寨。

    联军大营外面戒备森严,一旦进去就乱得不成样了。原来这里聚集着天南海北的落魄贵族、武士,他们口音不一,互不统属,所以王敖他们就跟没事人似的到处溜达。忽然王敖看见一条熟悉的身影在前面转来转去,王敖一时想不起他是谁,但见这人鬼鬼祟祟地向中军大帐的方向去了。王敖便与且过在后面跟着,走了几步且过突然小声道:“王兄,那人好象是熊公子。”

    王敖立刻明白了,此人肯定是熊鹰,她怎么也来了?

    二人不好在军营里和熊鹰打招呼,只得在后面跟着。只见熊鹰来到中军大帐的后面,用一只轻巧的匕首将帐篷割开了一个小孔。之后立刻掏出短弩,装箭要射。王敖赶紧悄悄跑上去,一把将短弩强过来。熊鹰刚要拔剑,竟发现这两个士兵是王敖和且过,眼睛立刻瞪圆了。王敖向孔内一望,一眼看见了魏元吉,全明白了,熊鹰是来杀魏元吉的。他趴在熊鹰耳边小声道:“咱们杀不了魏元吉,弄不好会把咱全抓住的,先看他们要干什么。”说完,示意且过看住熊鹰,然后便趴在小孔上向里望去。

    大帐里大约坐着二十多人,元吉、魏豹、赵成、燕柏和韩成都是王敖认识的,但主要位置上居然还坐着个十五、六岁的的孩子,王敖却从来没见过。大帐里的会议明显是魏元吉召集的,他居中而坐,面目威严。此时魏豹正在发言,只见他痛心疾首地说道:“诸位,以前大家不听我与公子元吉的忠告,如今怎么样?国破家亡啦!产业、山林、田宅、妻妾全完了吧?我们南下北上,合纵十年,而列国君主都为蝇头小利而拒绝我们,现在呢?全成丧家之犬啦,是叫花子!不过是向负刍讨一口饭吃……”众人都把头低下了,有几个脆弱的竟抽泣起来,魏豹也难过得说不下去了。

    魏元吉猛然一拍桌子:“哭有个屁用,唯今之计,只有打回老家去。要不然,只能在他乡等死,万一楚、齐灭亡,我们连去的地方都没有啦。”

    此时韩成瞥了魏元吉一眼,他指着身边的孩子道:“在座诸位的遭遇都一样,本应同仇敌忾。但前年,张良策划韩国复国,计划不可说不周详,本该魏、楚响应,一起动手。可后来新郑起义成功却内无粮草外无救兵,致使大王韩安惨死,相国韩立殉国。哎!在下只怕到头又是一场空欢喜呀。”

    王敖在帐外吃了一惊,那个文弱的孩子就是新郑复国的策划者?如此年轻,简直是第二个甘罗。

    魏元吉的脸红了一下:“公子辰是在职责本王,本王不怪你,这难言之隐别人也很难理解。”

    赵成摆手道:“算啦,以前的事就不要提啦,关键是大家一心一德地复国。如今要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人,齐楚、燕代、匈奴、林胡和我等,与吕政拼死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对,对,赵成说的对,我先合计一下。”魏豹掰开手指头,好象要算计什么。“这楚军百万,齐师六十万,燕代联军三十万,我等如今在楚国已经聚集了十几万人,这是二百万大军。要是匈奴南下,这秦国之亡也就指日可待啦。”

    众人马上欢呼起来,似乎已经胜利了,只有小张良冷眼无言。

    此时东门田走进大帐,他向众人抱拳道:“诸位,刚刚得到了消息,匈奴单于率三十万骑兵南下了。如今已经攻破秦长城,占据了秦国北方了二十余座县城,大军还要南攻。”

    “妙,妙!”大家拍着几案叫好,似乎咸阳已经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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