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远航故作轻松地说:“就算再急等着用钱,这十块钱也帮不了什么忙,你就收下吧。”
老吕这才感恩戴德地收下了,连声道:“老板可真是个好人哪,无论码头发生什么事,从来都没有亏欠过我们工人一分钱,谁家有难,他总是第一个出来帮我们。”
老吕妻子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航少爷。中宁街南的那家富余粮行,和你们码头有生意往来吗?欠你们的账多不多啊?”
臧远航闻言,惊讶极了:“吕婶,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些?”
老吕妻子说:“是这样,我正好在富余粮行老板的家中,给他们做帮佣,好象他们家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好,好久没收到粮食了,听说快要关门了。”
老吕一听就急了:“富余粮行和我们码头是有生意来往的,我经常搬运他们家的货呢?孩他娘,你说的是真的吗?”
老吕妻子听了这话,便有些犹豫了:“我也是听别的佣人议论的,是真是
假,我一个做佣人的,哪里有本事知道太多?”
臧远航感激地说:“太谢谢了,吕婶,你如果以后再听到富余粮行什么消
息的话,一定要让吕叔及时通知我。”
老吕妻子点点头,爽快道:“好的。自从你吕叔去码头做事后,虽然出苦力,可是赚的钱是教书先生的十几倍。现在,我们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老板又对我们这么好,我和你吕叔一样,都不想码头有什么损失。”
……
码头管理处二楼办公室内,臧家梁皱着眉头,紧紧盯着日历上大大的红“5”,猛地扯下一张纸,急急写着什么。
正在这时,臧远航走进来说:“爸爸。”
臧家梁头也不抬地问:“拴住的病情怎么样了?”
臧远航回道:“听吕叔和吕婶说,赵先生己经去看过了,没什么大碍。我去时,他己经睡着了,呼吸很平稳。”
臧家梁点点头,释然道:“嗯,那就好。”说完,便不再理儿子,继续写着什么。
臧远航却站着不走,又喊了一声:“爸。”
臧家梁抬头看着他,疑惑地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臧远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现在外面呢,有传言说富余行情况不太好,可能快要倒闭了,他们还欠我们6900元的账没还呢,我想要去追回来。”
臧家梁立刻问:“那笔账到期了吗?”
臧远航摇摇头:“那倒没有,我刚查了一下,下个月13号才到期。”
臧家梁便有些不耐烦:“就是了,还没到期呢,你怎么去追啊?有这闲功夫,你去追那些到期的岂不是更好?”
臧远航试探着问:“那我就过去看下,传言是不是真的,好不好?”
臧家梁生气地将笔丢在桌子上,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干脆地说:“不好!”
臧远航不满地问:“为什么?”
臧家梁强忍着怒气,解释道:“不过才几千块钱,一方面,就算追回来也无济于事;另一方面,万一富余行倒闭的事只是谣言,我们去追债,就失了商誉,等于把富余行的老板得罪了。你想想,为了几千块钱,失去一个客户,多不值得呢?”
臧远航言不由衷地说:“噢,知道了。”
臧家梁知道他口服心不服,便继续苦口婆心地说:“远航啊,你别为这些几千块的小数目去烦,你好好给我管好码头就行了。我不在的时候呢,也可以放心点。”
臧远航闻言,不由瞪大了眼晴,吃惊地问:“爸,你要出远门?”
臧家梁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还有4天,王志就要上门要债了。我想去上海找我一个老同学,当年他初到那边投资时,没有多少钱,我曾给过他很大的帮助。现在他在上海滩生意做得很大,我想去找他,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在过去的情份上,周转个十万八万的,替我渡过这个难关。”
臧远航关心地问:“那你什么时候走?”
臧家梁轻快地说:“一飞己经给我买了船票,今天晚上就起程。”说到这里,便望了望儿子,非常不放心地叮嘱道:“远航,你在做生意方面虽然有一定的天赋,但是毕竟年轻,还没有多少经验。所以,我对你并没有太高的要求。只要你记住我说的话,好好替我打理码头,不要总想着搞富余行那些琐碎的小数目,听到没有?”
臧远航只好道:“好吧,爸。”
……
运河码头上一如既往地繁忙着,汽笛声响起,又一只大货船靠岸。
臧远航拿着文件夹和笔,正在指挥工人们搬运:“这批货是景德镇上好的青花瓷,大家搬运的时候小心点。”
杨主管安慰道:“航少爷,大家都是老工人了,你就尽管放心吧。”
一个老工人附和道:“就是,航少爷,你还在娘胎的时候,我就在这里搬货啦。”
引得工人们一阵哈哈大笑,这让臧远航很不好意思。
正在这时,他忽然感到耳朵痒痒的,不禁用手去摸,却摸到一枚芦叶,立刻回头,竟然发现身后站着陆慧珊。
他不由惊喜地说:“慧珊,是你?”
陆慧珊噘了噘嘴巴,扫兴地说:“小时候你最怕痒了,我一用芦叶扫你耳朵,你就跳起来。好象现在,你不象以前那样怕痒了哦。”
臧远航解释道:“人都会变的吗?现在我们都是大人了,还能象小孩子一样怕痒呢。”
……
运河堰上,两人边说边走上来。
陆慧珊站在堰上,望着前方波涛汹涌的运河,以及两岸迎风飘扬的、碧绿的芦苇叶,不禁感慨万千道:“这三年来,我一直在上海读书,特别想念大运河、想念窑湾、想念绿豆烧的香味、想念甜油调的凉拌菜、想念船菜,还有你。”
说到最后,她不由羞红了脸,含情脉脉地望着对方。
臧远航转过脸去,故意岔开了话题问:“你在大学念的是国际贸易,英文又好,这次回来,是要将你们家的祖传绿豆烧生意发扬光大了吧?”
陆慧珊噘了噘嘴说:“我才不想呢。”
臧远航好奇地问:“那你想做什么?
陆慧珊迎着他的目光,大胆道:“我们同学都说,女孩子这一生,读再多的书也没有用。关键是,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我就回来了。”
臧远航立刻避开她的目光,转头看着码头忙碌的工人说:“窑湾的男孩子,自幼习文练武,个个都很优秀,你一定会找到自己喜欢的人。”
陆慧珊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黯然地问:“远航哥,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臧远航立刻红了脸,支吾道:“这……这个……暂时没有吧。”
陆慧珊有些失落,但还是好奇地问:“那你想要找什么样的?”
臧远航实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便顾左右而言他:“你看现在,码头内忧外患,乱成一团糟,我完全没有心情考虑别的事情。”
陆慧珊鼓起勇气道:“既然暂时没有,那你现在就考虑考虑我呗。”
臧远航诧异极了:“啊?你?”
陆慧珊自知失言,不由羞愤地“嘤咛”一声,跺了跺脚,捂着脸跑开了。
臧远航着急地在后面喊:“慧珊,慧珊……”
但是陆慧珊羞愧难当,早己经跑远了。
臧远航一直回味着她刚才的话,不知道这算不算表白,可是自己对她,因为整整三年的隔阂,己经有些陌生了,想着想着,便有些心慌意乱地走下运河堰。
……
运河码头上,正在扛麻袋的老吕忽然看到他,连忙放下麻袋迎上来:“航少爷、航少爷。”
臧远航只好强打精神问:“吕叔,什么事这么慌张?”
老吕焦急地说:“航少爷,那天拴住他娘不是和你说过,富余行快要倒闭的事情吗?”
臧远航点点头:“是啊,我记得呢,怎么了?”
老吕焦虑地说:“今天中午,富余行的老板给你吕婶结了工钱,让她明天不用去了。”
臧远航不由吃了一惊:“啊?”
老吕继续说:“原本你吕婶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主家两夫妻天天愁眉苦脸的,看上去好象发生了天大的事似的,于是就偷偷问那家的大孩子,大孩子说,再过几天,他们全家就要跟着爸爸去南京了。”
臧远航简直惊诧了:“那么说,这件事是真的了?”
老吕重重地点点头:“铁定是真的。你知道,三岁大的孩子,是不会说谎的。富余行在窑湾的生意,做得虽然不算太大,却也有十几年的根基了。这么大一家人,说走就走,还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照我看,十有八九是要到外地躲债去了。航少爷,他们欠码头的钱,还清了吗?”
臧远航摇摇头道:“还没呢。”
老吕听了这话,两手一拍道:“唉呀,这可怎么是好啊。估计这几天他们就会偷偷地走掉,我们码头损失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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