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家梁却摇摇头道:“此二人均是品性端正的君子,再加上他们信奉实业救国,一个回南通办厂了,一个回海州开矿了,现在是全国排名第一、第二的实业巨子,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大事等着他们去做,我们怎么好拿这种小事去麻烦呢?所以说,我们窑湾在北京的人脉,现在是今非昔比啊。”
臧远航表情凝重地说:“是啊,爸爸,今非昔比!现在那些做官的,不是看你有没有实力,也不是看你有多少船,他们只讲人情、讲关系。谁会溜须拍马、谁送出钱多、谁手眼通天,谁就是最终的赢家!”
臧家梁点点头,但还是否定道:“可是,十五万和半成股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最主要的是交给那个牛皮大王,我还是不放心。万一事情办砸了,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包括码头!”
臧远航却断然道:“爸,你不用再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己经将全部的身家性命和码头命运,都押在徐立秋身上了,由此产生的一系列成败得失,全由我个人负全责!”
臧家栋闻言,立刻跳起来怒吼:“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负全责?码头和臧家这么大的摊子,你负得起吗你?”
臧远航却再不再理他,而是霍地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臧家栋气得直跺脚:“败家子啊,败家子,难怪别人都叫你败家精,我看码头和臧家,早晚都会败在你手上!”
臧增福和臧家梁也不住地摇头叹气。
……
吴家大院门口,吴俊锋急得直跺脚,终于忍不住推开了门,径直走向父母的卧室!
没想到,卧室里却空无一人!
他不由大喜过望 ,立刻学着父亲的样子,从大衣柜里,先是拿出那个做工精美的首饰盒,从中找出一把钥匙,又从角落里,取出那只稍大的朱红色箱子打开!
顿时,吴家的所有房产田地、店铺契约等,全部呈现于眼前!
他用颤抖的手,翻出“吴洪兴烟丝店”的合同,然后又将箱子、首饰盒按原样放好,这才关上柜子门,急匆匆走出了房间。
没想到,刚到客厅,却看到拄着拐杖的祖父,迎而而来!
吴俊锋不由就是一愣!
吴长生关心地问:“俊锋,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了呀。”
吴俊锋连忙道:“我回来看看,父亲的脚好点了没有。”
吴长生摇摇:“好什么好啊,早上起床才发现,脚脖子肿得又粗又大,这才去了济世堂。都去大半天了,应该快回来了。”
吴俊锋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道:“那我就放心了,爷爷你好好休息,我去盐行啦。”
吴长生慈爱地说:“去吧。”
吴俊锋拿着契约,立刻出门坐上黑色轿车,直奔小蓬莱而去!
他刚走不久,吴光淮就在妻子的搀扶下,一腐一拐地走了进来,边走边发牢骚:“赵延成就帮我看了下脚脖子,就要了一个大洋,可真是抢钱啊。”
窦玉美责怪道:“一块大洋还多啊?人家给你扎了针、敷了药,还放了大半盆浓血,那味道噢,冲得我都头晕!”
她边说边搀扶着丈夫走进卧室。
吴光淮一边哎哟哎哟地叫着,一边坐到床上。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向了柜子,忽然象弹簧一样跳起来:“谁动了我的柜子!”说完便顾不得脚脖子的疼痛,飞也似地扑了过去!
窦玉美望着好好的柜门,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有人动过?”
吴光淮从地上捡起一块铜钱说:“你看这个!我原本放在柜门边角上的,现在竟然落到地上了!”边说边迅速打开柜门,拿出首饰盒,取出小钥匙,打开朱红色木箱!
他只翻了几下,便立刻惊叫起来:“糟糕,烟丝店的契约不见了!”然后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先是引来了女儿,不一会儿,又引来了父亲。
吴长生生气地说:“我还没死呢,你嚎什么丧?”
吴光淮忽然想起什么,立刻停止大哭,泪水涟连道:“我能不嚎嘛,烟丝店契约不见了,肯定是被人偷走了!”
吴长生不由愣住了,随即喃喃自语道:“完了!完……”最后一个了字还没说完,就见他两眼一直,然后就“扑通”一声,直挺挺地倒下了!
吴光淮见状,不由吃了一惊,连扑过来,撕心裂肺地喊道:“爸爸……”
……
吴俊锋拿到契约后,也顾不得去找王志信了,迅速来到小蓬莱。
但是当他“噔噔噔”来到三楼时,却发现服务员正在收拾床铺。
吴俊锋不由一惊,连忙问:“住在这里的人,现在搬到哪个房间啦?”
服务员立刻道:“你说的是徐先生吧,他己经退房走了。”
吴俊锋立刻急了:“快告诉我,他去哪儿了?”
服务员想了想说:“我听说他己经订好了船票,好象是要回北京。”
吴俊锋不由惊叫一声“糟糕”,然后转身直往码头飞奔而去!
……
与此同时,运河码头上,一声悠长的汽笛声响起,一艘客船自南向北缓缓驶来,停靠在岸边。
臧远航和臧远方、臧远茹、徐佩芸等四人,一起送别徐立秋一行。
郑一飞的手中拎着个藤条箱,好似要外出一样。
徐立秋信誓旦旦地说:“臧老板,你放心,这次去南京,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你回去就可以买好镜框,等着镶上码头的新执照吧。”
臧远航握着他的手,诚恳道:“那就一切拜托了。这次我臧远航,可是把臧家全部的身家、码头的命运乃至我本人的性命,都押在你身上了!”
徐立秋拍着他的肩膀,郑重地说:“放心吧,我会让事实证明,你的选择是正确的!我徐立秋对天发誓,绝不会辜负你的殷切希望!”
臧远航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回头吩咐助手说:“一飞,你到了北京后,无论徐先生吩咐什么,你明白的要做,不明白的,同样也要按照他说的做。你对徐先生,要象对我,不,就象对我父那样,明白吗?”
郑一飞连连点头道:“明白。”
徐佩芸也关心地说:“二叔,到了北京后,肯定还有好多麻烦,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徐立秋安慰道:“你放心,佩芸,二叔自有分寸的。”
正在这时,客船的汽笛声再一次响起。
徐立秋抱拳告辞道:“好了各位,我该上船了,你们都回去吧。”然后冲众人挥了挥手,便上了甲板。
臧远航的脸色,却是越来越严峻了!
……
与此同时,大运河堰上。
吴俊锋还在拼命地奔跑,但是刚跑到码头,就看到客船随着一声汽笛的长鸣,缓缓离开了!
他只能绝望地停住脚步,捂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胸部,眼睁睁看着客船逐渐远离,并慢慢变小,最终凝结成一个黑点!
没想到臧远航他们,送走徐立秋了,回头正好看到他!
徐佩芸立刻迎上去,关切地问:“俊锋,你怎么来了?”
吴俊锋只好苦笑道:“我听说你二叔走了,想来送送他,没想到还是晚了。”
徐佩芸感激地说:“我代二叔谢谢你。”
旁边的臧远航听了这话,却语带玄机地说:“没关系,如果事情办妥,我还会请徐先生回来的,到时候你再送他也不迟!”说完,拂袖而去!
吴俊锋气得脸色发青。
但是他知道,自己这次,确实是棋慢了一步,也只能愿赌服输了!
……
只是让吴俊锋万万没想到的是,当他无精打采地回家时,却吃惊地看到,吴家大院内外,挂满了白幡、红幡,一时间哭声震天!
他的心不由一沉,回过神来,便疯也似地冲进院内,边冲边哭喊道:“爸爸!爸爸!”
此时,院内己经搭上了灵堂。
吴光淮拿着孝棍,趴在灵堂前,哭得满脸是泪。
吴俊锋立刻明白了什么,当即瘫倒在灵前,大声哭喊道:“爷爷!”
吴光淮边哭边说:“你爷爷被气死了,烟丝店的契约书被人偷走了!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我愧对吴家的列祖列宗啊!”
吴俊锋闻言,心里不由一惊,连忙悄悄摸了摸胸前的烟丝店契约书,准备找个机会,放到回父母卧室。
与此同时,他也在心里赌咒发誓:“真是旧恨又添新仇!不拿下臧家码头,我绝不善罢甘休!”
好在吴长生虽然去世得有些突然,但毕竟年事己高,且己卧床多日,再加上他一辈子为人厚道、讲义气,所以外人倒也认为是正常死亡。
……
吴家大院后院吴光淮夫妇俩卧室内,吴俊锋就找了个机会,把烟丝店契约书,悄悄放回了大衣柜底下。
不几日,窦玉美打扫房间卫生,就很轻易地找到了。
吴光淮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搞掉的,倒也没有多想,真是很后悔自己之前大呼小叫,把父亲活活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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