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宁街上,臧远胜低着头,百无聊赖地走着。
忽然,他看到陆慧珊正站在一家丝袜店里,精神不由一振,立刻走到拐角处,眼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此时的丝袜店内,陆慧珊正在一边看袜子一边问:“老板,有没有洋纱丝袜?”
老板连声道:“有有有!洋纱袜、棉纱袜、丝线袜等等,北京上海有的品种,我们店里都有。”
陆慧珊由衷地说:“那你们店还是挺厉害的。”
老板自豪道:“那是当然。不是我吹牛,窑湾38家有织袜机的,只有我们店里的丝袜品种最齐全、款式最新颖。”
陆慧珊爽快地说:“那我先买十双。”
老板立刻眉开眼笑道:“好哩。”
陆慧珊付了钱,便拿着丝袜走出店铺。
不经意间,她双眼的余光就看到了拐角处一个熟悉的人影,唇边不由掠过一丝讥笑。
臧远胜自知被发现了,吓得连忙把头缩了回去。
陆慧珊居高临下地喊道:“臧远胜,你鬼鬼祟祟地在那边做什么?”
臧远胜犹豫了一下,只好走出来,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小声咕哝着:“什么叫鬼鬼祟祟啊,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
陆慧珊质问道:“说,为什么要跟踪我?”
臧远胜连连摇头道:“误会,纯粹是误会!我不是有意要跟踪你,我的鸟被你撞飞了,我没事做嘛,当然很无聊了,就随便在街上遛哒了,没想到遇到你了。”
陆慧珊听了这话,越发生气了,把眼一瞪,蛮横道:“这么说,是你无聊了才跟踪我?你当我是什么了,我又不是你的鸟!”
臧远胜有点摸不着她这话中的意思,只好弱弱地说:“慧珊,你能不能对我不要这样凶?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凶,我心里会很难受的!”
陆慧珊为了配合他的话,索性双手插腰,理直气壮道:“你这话说得有些好笑了。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有义务让你心里好受吗?”
臧远胜急忙摆手,同时一迭声地说:“没有,没有,那倒没有!”
陆慧珊这才冷哼一声,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臧远胜望着她的背影,苦着脸站在原地,想去追吧,又不敢!
……
臧家大院后院二房小院内,臧远胜耸拉着脑袋往里走,却看到父母亲正坐在院内喝茶。
他立刻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想要溜进自己的房间。
没想到,此时臧家栋己经看到他了,立刻大声喊道:“站住!”
臧远胜只好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臧家栋又喊:“过来。”
臧远胜只好又心不甘情不愿地过来了,同时没精打采地说:“什么事啊?”
臧家栋没好气地问:“你刚才去哪里了?是不是又去遛鸟了?”
臧远胜连忙摇头否认:“我没有。再说了,我现在早就不喜欢遛鸟了。”
臧家栋用手指点着儿子,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看你那点出息?不遛鸟你就不能做点正事?现在整个臧家,都在为码头新执照的事情担忧着,就你成天没事人一样,吃了睡,睡了玩,玩了吃,你到底是谁的儿子啊?怎么一点都没有上进心?”
臧远胜翻了翻白眼,嘻皮笑脸地说:“我是谁的儿子我怎么知道,这事你得问我妈去。”
庄淑环立刻涨红了脸,愠怒道:“你这孩子,有你这样和爸妈说话的吗?”
臧远胜低下头,又不吭声了。
臧家栋怒气冲冲地说:“你看你那个窝囊相,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你要是有人家远航一半能干,我也就省心了。”
臧远胜不以为然道:“我才不想能干呢,你看我现在多轻松啊,吃得香睡得熟。哪里象远航,整天为码头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的,对外要随时提防王志信使坏,对内又担心你整天找碴……”
臧家栋再也听不下去了,猛地地手中的茶杯“啪”地往桌上一拍,冲妻子恼羞成怒地大吼道:“唉呀,你看你养的好儿子,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整天找碴,还不是为了能给他挣多些家业,你看他可好,他可好!”
……
臧家大院客厅内,臧家人正在围桌吃饭,个个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臧家梁刚端起碗,就担忧地问儿子:“远航,徐立秋回北京己经七天了,怎么好象断了线的风筝似的,电报也不发、电话也不打,音讯全无啊。”
臧远航尽管也很不安,但还是安慰父亲说:“爸,你就放心吧。徐立秋毕竟在北京混迹那么年,如果没有点真本事,王志信和其幕后黑后,也不会重金聘请他帮忙的。”
臧家梁眉头一皱,忽然说:“可是,如果他并没有什么真本事,而是王志信故意放给我们的烟雾,目的就是掏空我们码头呢?”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愣住了。
臧远航也立刻脸色大变,但是还强作镇静道:“放心吧,爸爸。之前徐立秋曾经详细和我说过这次的计划,他做得非常周密,相信七个月后,我们一定能拿到码头新执照的。”
臧家栋闻言,不由冷哼一声,神情颇为不屑。
……
大清邮电局内,臧远茹和臧远航焦急地待候在窗口,并不时地向电报室内张望着。
但是,里面电报员在飞快地忙碌着,根本都没有看他们!
臧远茹急得直跺脚:“怎么还不回?怎么还不回?”
臧远航安慰道:“再等等,再等等。”
好在他话音刚落,里面的电报员忽然喊道:“臧先生,你的电报。”
臧远茹立刻兴奋地说:“终于回复了。”
臧远航迅速扑到窗口,接过电报便飞快展开了,只见上面写着:“新执照工作进展顺利,只是现在北洋政府方面,人事变幻莫测,所以想要拿到新执照,仍需等待一些时日,切勿心急!”
他读完后,便挥着电报,兴奋地说:“有了这封电报,就说明徐立秋是真的在做事,我也就放心了。”
臧远茹抢过电报,飞快地扫了一遍,却疑惑道:“可是,远航,这封电报虽然语气很好,里面却并没有确切得提到,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拿到新执照呀。”
臧远航闻言,眼里不由闪过一丝惊慌,但还是强自镇静地说:“大姐,就算你不相信徐立秋,也要相信我呀!我相信自己的这步棋,并没有走错!”
臧远茹只好半信半疑地点点头,仍有所保留道:“噢,我知道了。”
……
码头管理处二楼办公室内,臧远航又将那封电报拿出来,仔细读了一遍,眉头更紧地皱成了一团!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又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电话,连拔了几个号码。
……
三益甜油坊总经理办公室内,徐佩芸正在劈哩叭啦地打着算盘。
忽然,电话铃响了。
她立刻拿起电话,习惯性地说:“喂,你好!”随即眉头一皱道,“远航?”
……
大运河堰上,徐佩芸和臧远航肩并肩走着。
很快,很快他们来到那棵粗大的银杏树下站定。
此是正值盛夏时节,绿荫如盖。
臧远航歉然道:“对不起,佩芸,我知道自己不该再找你,但是我真的很苦恼。现在我把整个臧家的身家、码头的命运甚至我个人的性命,都交到你二叔手里了,我压力真的好大。一方面,我不断地质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另一方面,我还得装作没事人一样地安慰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二大二大娘甚至一切对这件事情产生怀疑的人。但是并没有任何人,可以为我分担忧愁。所以这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好累好累啊。”
徐佩芸却轻描淡写地说:“那么你以为,除了将码头和臧家命运押在我二叔身上,你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臧远航沉吟片刻,坚定地摇摇头说:“无路可走!虽然臧家及窑湾商人在上海方面,好象还有些人脉,但是和北京方面的,特别是官方的,以前的人脉走的走、亡的亡,真的己经没有什么交情了。王志信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会高薪聘请你二叔,来对付我们的。”
徐佩芸点点头:“这不就结了?既然无路可走,你还有什么必要质疑自己的决定呢?至于别人的质疑,就更不要放在心上了。如果他们比你聪明和有魄力,现在这个码头当家,也轮不到你!”
臧远航听了这话,刚才脸色的愁云,竟然一扫而光,诚恳地说:“佩芸,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我想起你以前说的话,‘既然窑湾的先人们,能在废墟上重建家园。那么,只要我们足够努力、足够坚强,也一定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徐佩芸立刻接话道:“是不是,就象大运河水一样,无论流经高山平原还是激流险滩,总能浩浩荡荡,直奔吴语江南呢!”最后一句,几乎是唱出来的。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