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毕竟是见多识广的人,眼珠一转,当即陪着笑脸道:“徐太太,你看我这段时间天天忙你们家两个小姐的事情,鞋底都跑掉了半拉子,嘴皮子也磨破了……”
没想到,柳兰香却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鞋底这不是好好的吗?嘴皮子也没破,要是真磨破了话,你这会儿还能说话?”
白大嫂被噎得直翻白眼,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徐佩芸见状,连忙掏出几块大洋,悄悄塞给她道:“白大嫂,我妈高兴糊涂了,请你多担待些。”
白大嫂立刻眉开眼笑起来,连声说:“佩芸小姐,怪不得外人都说你和你亲妈一样,是个明事理的好姑娘呢,吴家娶了你,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啊。谢谢,太谢谢了。”
徐佩萍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强烈的妒意。
柳兰香瞪了继女一眼,没好气地说:“就你嘴甜,就你会做好人!”
对于继母的无理取挠,徐佩芸早己经习惯了,微微一笑,倒也并不多言。
白大嫂却撇撇嘴说:“要不是她会做好人,我一气之下,就在你家吵开了。大喜的日子,你脸上有光,还是你们老徐家脸上有光?”
柳兰香想想也是,但还是嘴硬道:“行了行了,婚贴我接了,你回去告诉臧家,让他们好好准备聘礼吧。”
白大嫂己经拿了钱,倒也并不想生出事端,便顺水推舟说:“那好吧,我这就回去告诉臧家。”
柳兰香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吧,去吧。”
白大嫂见状,益发不满,小声嘀咕道:“没见过这样对媒人的!”
徐佩芸连忙把她送出去:“白大嫂,谢谢你了。”
白大嫂见她客客气气的,这才缓和了脸色,笑咪咪地走了。
徐佩芸送走客人,便又回到屋内,走到妹妹身边说:“恭喜你了,佩萍。”
徐佩萍却意兴阑珊地道:“有什么好恭喜的,不就是结个婚嘛。”
柳兰香瞪了她一眼,责怪地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结婚是人生大事,当然要恭喜了。”
徐佩萍却随意地把玩着婚贴,并不答话。
徐佩芸明白妹妹的心事,便安慰道:“远航的条件还是很好的。不但人长得帅,家世也好,最为难得的,还很有上进心和创新精神。爸爸和陆市长他们经常说,窑湾的后起之秀中,远航是最为出色的一个!”
徐佩萍听了这话,却“霍”地站起来,抢白地说:“既然远航那么出色,他又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嫁给他,还要去接俊锋的婚贴?”
徐佩芸立刻愣住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你、你是知道的,我和俊锋,只是碰巧而己。”
徐佩萍不由红了眼圈,声音艰涩地说:“其实你们是否碰巧,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放不下的是,俊锋当初不该明明知道我喜欢他,还拿我当跳板来接近你,真是太过分了。”
徐佩芸歉然道:“对不起,我代他向你道歉。”
柳兰香吃了一惊,诧异地问:“佩萍,和妈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想着俊锋?”
徐佩萍泪水盈满眼眶,但还是掩饰地把脸仰起来,倔犟地说:“不想!”
徐佩芸眉头一皱,也责怪地问:“既然你不喜欢远航,为什么还要去接他的金舢板?”
徐佩萍隐忍好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委曲地说:“俊锋他眼里除了你,根本就没有别人,更没有我!不接受远航,难道你让我做一辈子老姑娘吗!”说到这里,忽然擦了擦眼泪,强颜欢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其实远航真的很好。长得比俊锋帅,禀性比俊锋好,笑得比俊锋阳光灿烂。虽然没俊锋家里有钱,但是在窑湾的威望,却比俊锋家要高得多。最重要的是,我和他虽然情浅却缘深,相信我们婚后一定会幸福的,我一定会让他幸福的!”
说着说着,眼泪却再次不经意地流了下来。
她擦了擦,便头也不回地冲出客厅!
柳兰香和徐佩芸见状,不由面面相觑!
……
下班的铃声响了,码头管理处大办公室。
臧远航跟随着下班的人流,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
这段时间,他一直很纠结,不知道自己修铁路的想法,到底是对是错?
忽然,一个头上戴着白花、身着孝服的中年女人,扯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凄凄惶惶地迎面而来。
走在最前头的臧远方见了她,不由一惊,连忙迎上去问:“蔡二婶,蔡二叔他?”
蔡二婶摇了摇头,哽咽地说:“方少爷,他己经走了,我是来替他结算工资的。”
臧远方惊诧道:“怎么这么快?他的《辞职书》才刚批半个月,工资要到月底才能结算呢。”
蔡二婶擦了擦眼泪,哀求地说:“那就请快点啊,一家老小还等着米下锅呢。”
臧远方安慰道:“放心吧,我明天就让财务结算,然后派人送到你家里去。”
蔡二婶感激地说:“那就谢谢了。”说完便转身要走。
臧远航看到她的脸,这才认出,自己小时候,对方曾经在自己家里打过短
工。
于是,他快步走过来,关切地问:“蔡二婶,蔡二叔得的是什么病?怎么
走得这样急?”
蔡二婶立刻认出了他,连忙道:“航少爷,他得的是肺病……”便又擦起了眼泪。
臧远方只好代她回道:“蔡二叔是负责清洗烟囱的。”
臧远航疑惑地说:“我知道我们码头有清洗烟囱的工人,但是好象从来没有看到过他们上班。”
臧远方苦笑道:“你刚接手还不太了解码头的全部情况。清洗烟囱的工人,白天是不上班的,只有等到夜晚,货船停靠下来,他们才会上货船负责清洗,工作非常辛苦的。”
这个时候,蔡二婶也平静下来了,便补充说:“是啊,他每上完一个夜班,浑身上下就被煤炭灰弄得黑乎乎的,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他做事很努力的,只是没想到才三十多岁,就得病去世了。”
臧远航立刻自责道:“哎,都怪我,我早就应该想到,长期清洗烟囱的人,要吸入大量的有毒气体和煤炭灰,这样对肺的损害很大,得肺病是肯定的。”
臧远方点点头说:“是啊,所以只要烟囱工人辞职,没有一个是因为不想干了,而是因为得病了,并且这个病治不好的,所以不少工人年纪轻轻的,就离开人世了。”
蔡二婶闻言,哭得更凶了:“只是苦了我们孤儿寡母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臧远航沉吟片刻,便安慰道:“蔡二婶,请你放心,蔡二叔是因工得病,我会让财务给予一定补偿的,并且以后,你每个月还可以继续领取他的工资,直至孩子满十八岁为止。”边说连把口袋里的钱,全部掏了出来,塞在对方的手中
蔡二婶感激道:“怎么好意思,这可怎么好意思啊!”边说边拉着孩子,就要跪下来。
臧远航连忙扶住她,诚恳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可是我知道再多的钱,也无法弥被你的损失。对不起,我给你赔礼道歉了!”说完,冲着母子俩,深深地鞠了一躬!
蔡二婶连连称谢,然后拉着孩子,感激涕零地走了。
臧远航望着他们的背景,吩咐堂哥道:“以后清洗烟囱的工人,若是再有人生病,一律依照此例赔偿。”
臧远方点点头,但还是郁闷地说:“可这也只能是权宜之际啊,只要我们码头继续运营,就必须使用货船,也就必需要清洗烟囟的工人啊!”
他话音未落,大运河里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汽笛声。
与此同时,货船头部吐出了一股股浓浓的黑烟来,很快形成了一层雾霾,笼罩住了刚刚还是万里无云的天空!
臧远航抬头望着这一切,纠结了几天的事情,忽然就豁然开朗了,同时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修建东陇海铁路,不仅仅为了窑湾经济的持续发展,更是为了那些因清洗烟囱而失去生命的工人们!”
……
码头管理处总经理办公室内,臧远航正在收拾文件。
臧远茹走进来问:“远航,你找我?”
臧远航连忙将门关上,神秘地说:“大姐,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边说边把她往自己的座位上推着走。
臧远茹边走边好奇地问:“什么忙,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臧远航小声说:“明天我想去徐州考察一下铁路津浦铁路和陇海铁路。”
臧远茹不由吃了一惊,同时提高了声音问:“考察铁路?我们是做码头生意的,与铁路有什么关系?”
臧远航连忙半捂着她的嘴,哀求道:“小声点,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臧远茹这才压低了声音,提醒道:“你也明明知道,爷爷、我爸和三叔对‘铁路’两个字,非常反感。自从我记事以来,他们三个人的意见,从来没有这么高度统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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