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远航迟疑了一下,还是趁机说:“可是,爸爸,我觉得,要想带动窑湾经济的良性发展,仅靠一个运河码头,是远远不够的!”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吃惊地望着他。
臧家栋首先沉不住气了,抢白道:“我看你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那么大的一个运河码头还不够,难道要让再建第二个码头不成?”
臧增福也疑惑地说:“是啊,远航,我们窑湾自运河码头建立成来,就只有这一个啊。”
臧远连忙解释道:“爷爷、二大、爸,你们都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并不是想建第二个码头,而是,要想让窑湾经济更好地发展,特别是打造成陆大提出的国际化大都市的构想,仅仅靠大运河水路运输,是远远不够的。”
臧家梁皱了皱眉头,提醒儿子说:“可是远航,你别忘记了,窑湾不仅只依靠大运河水路,也有千年古盐道的陆路。依我们现在的经济发展水平,窑湾现有的水旱两用大码头,己经足足有余了。”
臧远航耐心地解释道:“爸爸,我们不能只考虑现在的经济水平,更要考虑以后长远的发展。你还记得吗?前不久,三大曾经说过的,火车的运输速度,是我们货船的运输速度,远远不能及的。”
臧远方疑惑地问:“远航,你的意思是?”
臧远航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我的意思是,随着窑湾经济的高速增长,我们运河码头现有的吞吐量,在不久以后,将远远无法满足需求。既然铁路运输,总有一天会取代水路运输,那么我们何不提前做好准备呢?”
臧家梁立刻明白了儿子的意思,脱口而出道:“莫非你真的想在窑湾修建一条铁路?”
臧远航点点头,郑重地说:“我是有这个模糊的想法,但思路还不是很清晰。现在执照拿到了,码头一切运转正常,我想趁此机会,去考察一下津浦和陇海铁路的动输情况,然后再作打算。”
没想到他话音还没落,一直沉默不语的二大,却一下子跳了起来!
臧家栋怒气冲冲地问:“作打算?你想作什么打算?未必还真的想在窑湾修一条铁路来取代运河水路?”
臧远航坦率地回道:“正是如此!”
臧家栋却将桌子“啪”地一拍,“霍”地站了起来。
所有人见状,俱都吓了一跳,然后吃惊地盯着他。
臧家栋厉声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既然火车速度那么快,对商人来说,快一天就能多赚一笔钱,谁还会找我们码头运货?到那时,我们运河码头的作用就会被大大削弱,直至完全失去所有生意,到最后完全被铁路取代!不但码头二百多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就连我们臧家也会失去现在的地位和价值。只有傻瓜才会做这种舍本逐末的事,不要告诉我你就是那个傻瓜!”
臧远航不满地说:“二大,你这是自私,是杞人忧天。铁路虽然有铁路的优势,但是水路也有水路的优势,运河码头永远都不会被取代的,更何况我们……”
没想到,臧家梁却皱了皱眉头,打断他的话说道:“远航,你二大说得对!”
臧远航问不解说:“爸,你怎么也变得如此自私了?”
臧家梁冷静道:“远航,这不是自私,这是为运河码头整体利益考量。自古以来,徐州就是华夏九州之一。文化方面,擅长诗词的南唐李后主即出生于此,至于苏试、白居易等,更与徐州有着极深的渊源;宗教方面,中国第一位养生学家彭祖,即出生并生活于此,所以徐州又是‘道家基地,天师故里’。同时,亦是中国佛教的发源地,中国最早的佛寺‘浮屠仁祠’即诞生于此;政治方面,历来有‘千古帝王乡’的美誉,徐州北的贾汪龙门山即是黄帝故里、华夏之根。至于楚汉相争的刘邦和项羽均出生于此,人尽毕知;地理方面,徐州处于南北过渡地带,‘东襟淮海,西接中原,南屏江淮,北扼齐鲁’,素有‘五省通衢’之称,向来为兵家必争之战略要地和商贾云集之中心……”
臧远航有些不耐烦地打断父亲的话,同时更加疑惑地问:“爸爸,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既然徐州历史如此悠久深厚,地理位置如此重要,你为什么还要反对在窑湾修建铁路呢?”
臧家梁神态益发严肃了起来,正色说:“正因为徐州的地理位置如此重要,而窑湾又是重中之重,所以如果能在此修建一条铁路,既有南北水路,又有东西铁路,不但能大大提高此地的经济经展速度,同时也能一跃成为华东乃至整个中国最重要的交通枢纽。但是远航,你想过没有,如果修了铁路,我们窑湾的水旱两用码头,就会彻底失去其价值。臧家几十口人不说,就连码头这一千多名工人饭碗,也将彻底被打碎,再加上他们身后的家人,更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臧远航沉吟片刻,反驳道:“可是爸爸,那你想过没有,如果从窑湾全局考虑,铁路运输确实比水利运输更加方便快捷,也更能大大提升窑湾成为国际化大都市化的历史进程!经济发展了,肯定会有更多的就业机会。到那时,我们臧家因为牵头修建了铁路,口碑肯定会比现在更好,也会有更多的生意选择。家中的几十口人,一部分可以继续从事码头生意,另一部分可以转到别的行业。至于那一千多名工人,也可以一部分继续留下,另一部分去寻找到更好的饭碗呀。”
臧家梁却摇摇头,苦笑着说:“远航,你还是太年轻气盛,也太好高骛远了。要知道,‘小商逐利、大商逐名’。虽然我们运河码头的实力,在窑湾商户中也是屈指可数,但是放眼全国,我们现在还远远算不上大商啊。所以修铁路这件事,现在时机还不成熟,等以后再说吧。”
臧远航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臧增福却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了,然后严肃道:“远航啊,你二大和你爸的话,正是我想说的。我们自家是做码头生意的,修铁路就等于是‘自己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别说现在,这件事以后任何人不许再提!至于去徐州什么的,就更不必了。前段时间为了码头新执照的事,全家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现在刚刚安稳下来,你就别再到处折腾了。你爷爷我老了,想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臧远航耐心地说:“爷爷,正是因为前段时间码头接连出事,特别是拿新执照的时候,因为我们家一度陷地困境,工人人心涣散,消极怠工,大量货物积压在河堰,码头一度瘫痪,导致窑湾的经济,也受到了不少的影响,才让我意识到,我们不能仅仅依靠大运河水路,更急需要别的运输方式来分担……”
臧增福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立刻站起身来,摆手打断他的话,同时用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说:“这件事情,你不必再谈了!”说完,将拐杖用力连戳了两下地面,便气哼哼地走了!
臧远航没想到修铁路这件事,竟然遭到了全家的人反对,便也有些怀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了?
……
徐家大院客厅内,母女三人正在围桌而坐。
柳兰香抚摸着金舰板,啧啧称赞说:“这个舢板全部是金子做的,这得值不少钱吧?”
徐佩芸笑笑道:“妈,这是信物,很有意义,值不值钱无所谓的。”
柳兰香却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怎么就无所谓了?越值钱说明远航越真心嘛。”转头问小女儿,“是吧,佩萍?”
徐佩萍却一脸漠然,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柳兰香刚想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徐太太在家吗?”
话音未落,脸上搽着厚粉的白大嫂,就赫然站在了门口。
柳兰香眼珠一转,立刻站起起来,热情地招呼道:“唉呀,白大嫂啊,快请坐,快请坐。”
白大嫂眉头色舞地说:“恭喜徐太太,贺喜徐太太,臧家让我送婚贴来了。”边说边递过一张红色的婚贴。
柳兰香接过后,戒备地问:“我得好好看看,这回不会再错了吧? ”
白大嫂莫名其妙地问:“错?怎么会错呢?”
柳兰香不由一愣,但是张了张嘴,却好半天接不上话来。
徐佩芸连忙打着圆场说:“白大嫂,我妈在和你开玩笑呢。”
白大嫂这才释然,笑嘻嘻地道:“哦,你妈可能是太高兴了。”
柳兰香认真看了一遍,这才将婚贴递给小女儿,欢天喜地说:“佩萍,你看看,婚期订在腊月二十四哦。”转身向媒婆,不高兴道,“不过白大嫂,至于喜钱,我看这次就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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