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眸中闻言闪过一丝锐色,嘴上却轻笑道:“哪有那么严重的事情,不过是在街上遇上了庄三聊了会儿天,后来就跟幽王一起走了。”
环儿去不依:“可是小姐,好多人亲眼见着大将军府的庄老将军乘着轿撵亲自上门求见幽王殿下,结果被对方给拒之门外了!现在大家都说区区一个霍真王爷竟然爬到了大将军府的头上,是不把巡防营,不把大炎放在眼里!”
姬岚一怔,秀气的眉微微蹙了起来:“你听谁说的。”
见自家小姐突然严肃起来的模样,原本只是嘴碎的小丫头不仅愣了一下,半晌才呐呐道:“出去采买时听早市上的菜贩子聊天时说的,各种各样的流言在王都现在都传遍了。”
环儿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自己漏了什么,抬起头却发现自家小姐脸色似乎不太好,突然想起了个事儿来,一拍脑门道:“对了小姐,昨日温宁侯府上派人来传话,说明日是温宁侯大人生辰,姬氏族里的人都要过去。”
姬氏族人都要过去?哼,这么蹩脚的借口,这老狐狸倒是不害臊。
“小姐……”环儿犹豫道:“咱们要去么?”她显然还记着之前公堂之上温宁侯见死不救的事情。
眉梢微微一挑,杏眸中闪过一道暗色,却极快变成唇畔笑意,“去,当然要去。”
环儿闻言小脸皱了起来,显然并不情愿,却听见自家小姐接着道:“不仅要去,还要带上见面礼同去,方才不辜负大伯的盛情难却。”
……
温宁侯府在王都西北角,曾是前朝夜帝极其宠信的重臣的宅邸,后来景帝即位,便将这府邸赏给了温宁侯。
姬氏曾是江南做香料生意的首富,资百万粮饷助封玄翊起兵,姬氏便当起了皇商,温宁侯更是高居丞相职位,兼任王都府尹,长子姬贤年纪轻轻已经坐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可见等年纪再长点,积累了政绩,户部尚书的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权财腐化,姬氏内部早不是铁板一块,偏偏姬氏中又出了姬房良这么个冤家,清廉固执,嫉恶如仇,最讨厌的便是结党弄权这一套,温宁侯等宗家便起了个由头将其踢了出去。偏姬房良深得百姓爱戴,景帝顺应民心封其文成公,实际上却没什么实权,再加上姬房良与温宁侯所在的权力核心交恶,文成公府在姬房良还在世的时候便一直日子紧巴巴的,更不说和温宁侯府有往来了。
街道上,粉色衫儿的少女肌肤明艳胜雪,虽年纪不大,稍稍略施薄粉,却是一张倾城的面孔。尤其是那双眼睛,并非纯粹的黑,而带着点琉璃的质感,清透且带着灵气,周身还散发出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惹人侧目的矜贵。
少女左侧跟着一个穿青衣的小丫鬟,看上去年纪不超过11岁水灵可爱,而右侧则跟着一个芝兰玉树的白衣翩翩公子哥儿,青年俊雅清隽,一路上引得无数姑娘注目。
但这一行人中最为惹眼的,却并非这三人,而是不用绳牵着亦无人鞭赶便乖乖跟在三人身后的一头“哼哼唧唧”的白胖猪仔。那猪仔圆滚可爱,鼻子粉粉嫩嫩的分外惹人。但再可爱那也是一头成天滚泥地的畜生,就这么大喇喇跟在身后,总令人觉得惊奇又刺眼。
三人一猪就这么晃晃悠悠徒步走到了恢弘气派的宅邸前,上面金漆牌匾御笔亲题“温宁侯府”四个字,令少女眼底冷然的笑意愈发深了几分。
门口的小厮见着少女一行,当即皱起了眉头。
以温宁侯在朝中的势力,半壁朝臣皆是温派,他的寿辰自然是门槛都要被前来贺寿的人给踩烂了,哪一个不是打扮得体面富贵,乘着自家轿撵而来,恨不得让自己比别人看上去更富贵有面儿些,从而得到温宁侯大人的注意和青眼。
眼前这个,是哪里来的野丫头?
门口的小厮只当是胡闹来的,厌恶的表情已经露了出来正要赶人,谁知少女不急不慢使了个眼色,跟在她身侧的小丫头竟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烫金的请帖来。
“这……”两个小厮面面相觑,当即被噎了一下,半晌才憋出一句:“小人,敢问是哪一家府上千金?”
少女笑挑眉,当即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淡淡道:“文成公府,姬岚,受大伯之邀特来贺寿。”
文成公府?两个小厮互相使了个颜色,当即露出轻蔑的神情来。
他们还以为是什么人呢,原来是那个八竿子打不着边还指望着攀亲带故的没出息分家!
难怪如此寒碜!
得知来人身份,两小厮的胆子也大了,以鼻孔看着姬岚嘲弄道:“温宁侯大人生辰,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即使姬小姐有请帖,姬小姐身后的两位却没有这个进去的资格,更不提这只畜生!”
少女抿唇,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来:“不能进?那便算了。姬岚告辞,倘若大伯待会儿追究起责任不郁起来,也还请两位替姬岚多担待着点……”
说罢,少女脚尖一转,当真就要转身离开。原本气焰嚣张的两个小厮却被对方这潇洒的态度给弄得瞬间心虚,忙急声制止:“姬小姐且慢!”
眉梢一挑,少女悠悠转过身来,一脸莫名地看着两人。
“咳,姬小姐,虽然请贴上没有写明,但想必小姐身后两位该是近侍……”
“所以?”少女一脸无辜,仿佛当真没有听明白二人的意思。
其中一人尴尬地笑了笑,忍着被自己打脸的羞辱硬是挤出一丝讨好的笑来:“这两位当然是可以进的。”
“那这个小可爱呢?”葱白玉指的方向,粉嫩的小胖猪当即捧场地“哼哼”了两声。
两小厮的笑当即僵在了脸上,其中一个显然被恶心到了,另一个还残存些理智,勉强从嗓子里挤出了声音来:“这畜——咳,小可爱,自然也是可以进的。”
“你们早说嘛。”少女闻言,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楚修能不动声色站在其后,唇畔温文尔雅的笑意亦是深了几分。
姬岚一行人进去,却不想自己方才的举止尽数落进了随他们之后到的一行人眼中。
三人一猪亦是才刚进门没多久,却听见门外突然嘈杂起来,似是有很大动静。她有些意外地循声看去,却见一华贵逼人的轿撵停在外面,轿撵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站着数十名护卫,显然轿撵里的是什么相当重要的人物。
随从恭敬将帘子掀开,首先露出了一个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来,再之后,便是一张清贵逼人的面孔。男人模样清秀,双眸却如黑曜石般漆黑一片,带着一股难以抗拒的气势。
男人身着深赭色长衫,压穿云纹烫金滚边,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一看便是大富大贵之人。
门口的小厮见着来人,当即变了脸色,急急忙忙跪下迎接,纵使是楚修能亦在看清来人是谁后脸色微变了变:“百里云贺居然也来了。”
然而姬岚却看见的并非那人的面孔,而是对方轿撵上迎风舒展的黑色旗帜——金色纹样气势威然,赫然是“凤凰盘龙”的徽纹!江南水运第一堂——赢风堂!
杏眼中,飞快掠过一抹暗色,耳畔却不由响起一个少年咬牙含泪的声音。
“阿姐,你且放心,十一一定谨记你的嘱托,在你死后将凤鸣决带走,永远躲起来,谁也找不到十一,谁也找不到凤鸣决。”
十一郎……
心头微震,姬岚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男人,却在看清对方样貌后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不,那个男人不是十一郎……
母妃去世时,曾留给她一件血玉为遗物,此物名叫“凤鸣决”,是母妃家传的玉衡。玉色猩红,上以极细腻的雕工刻有凤凰盘龙的纹样,据说是母妃家族的族纹,暗处看时总有种说不出的妖异美感。她不知其价值,在被父皇废黜公主之位赶出皇宫后,将其留作念想日夜带在身边,无论多绝望的日子都不曾动过当卖的念头。
她死之前,封玄翊已经丧心病狂,她深知对方不会放过与她亲厚的义弟十一,便将身上唯一值钱的凤鸣决留给了十一郎,让其尽快逃亡。
木月和花月在方州探到那些神秘组织用凤凰盘龙的徽纹,她一时之间还以为是那些人和前朝,和母妃有什么关系,尤其后来从花抚那里,她也证实了这样的猜测。
谁知那日在地底,听闻那几个自称血月教的男人提及他们的圣物是枚刻有凤凰盘龙纹样的玉衡,她方才突然惊觉,回到幽王府的当晚除了替红月取药外,更是命孤月寒月去查十一郎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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