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生来没有翅膀:独立女神香奈儿传-西敏公爵:遇见“最后的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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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后,她还记得,“飞云号”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然而,无关浪漫的邂逅,不过是一场有预谋的邀约。他是富可敌国的魅力男士,是炙手可热的单身贵族,也是阅女如云的风流公子。是夜,他不谋权势,不谋地位,不谋财富,只谋久闻其名的美人。

    豪华游轮,历来就是展开猎艳故事的最佳场所。夜色温柔,海风微醺,整个摩纳哥湾灯火通明,试与星河斗艳。他亲临“飞云号”,处处悉心安排,吉普赛乐队全程为晚宴伴奏,柔美的旋律在夜空下流淌成温软的爱河。

    他端起一杯来自英格兰的美酒,俯首轻嗅,结网以待。

    月光倾城时,美人姗姗而来。

    她一头短发,眼神凌厉,脸庞俊美,舌如刀剑,眉间有秋水盈动,也有锋芒纳藏。

    她指间夹着烟,一袭黑衣,镶有珍珠,在他身边飒然而立,如一只优雅的黑豹,危险又迷人。

    她看到他的脸,一位成熟而自信的英国男人,诚如友人所说:“情感炽烈的高大男子汉……如果再年轻一些,想必他全身都会散发出莱茵石一般的光芒。”

    她也看到了他眼中的光芒,带着一种用金钱与身份构建的权威式的自信,曾让他在之前的三十年里——无论是商场还是情场,都一直所向披靡。

    所以,从踏上甲板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明白,这将注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他胜券在握,她神色自若。

    只是,谁是谁的猎手,谁又是谁的猎物?

    一切尚未分晓。

    他是西敏公爵,英国国王乔治五世的表亲,亲近的人则称他为本多尔。一出生,他就拥有了世袭爵位,尽享皇室成员的尊贵。年少时,他又继承了所有家族的财产,据说每分钟就能赚到一个金币。青年时,他应征参军,在南非的战火中认识了温斯顿·丘吉尔,两人遂成生死之交。

    在认识香奈儿之前,本多尔也曾有过两任妻子。是时,他已经结束了第二段婚姻,正在自己的四桅纵帆船上环游世界。但自从这年夏天,他在巴黎看过一次《蓝色列车》的排演之后,就对儿时密友维拉·贝特口中的香奈儿小姐念念有思。而几个月后,当他再次从维拉口中得知香奈儿也在蒙特卡洛时,他便立即决定在飞云号上大摆筵席,邀请香奈儿做宴会的女主角。

    如果说米西亚是香奈儿走进先锋艺术圈的领路人,那么维拉就是香奈儿进入英国上流社会的最佳媒介了。

    出生于英国的维拉本是一名孤女,儿时被母亲抛弃,但她很快被英国皇室成员收养,长大后又出落得明艳优雅,乖巧动人,可谓是英国上流社会的宠儿。

    1923年,维拉与香奈儿相识后,不久就成了香奈儿的公关经理。香奈儿给了她一份丰厚的薪酬,而且她也不需要工作,只需要穿着香奈儿的最新设计,往返于英法之间即可。而她给香奈儿带来的,不仅有着来自英国皇室的订单,还有香奈儿在英国上流社会中日益发酵的知名度。可以说,维拉即是香奈儿进军英国贵族市场的一张名片。

    但香奈儿没想到,维拉除了尽心为她工作之外,还非常热心地想要做她的红娘。或许在她看来,能与香奈儿匹配的男士,必须非富即贵,而当时那个只会为香奈儿写诗,又阴晴不定,同时还贫穷已婚的勒韦迪,实在不能入她的法眼。况且现在,本多尔已经恢复了单身,对于香奈儿来说,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1924年的秋天,在种种“因缘巧合”之下,香奈儿终于和本多尔在“飞云号”上相遇了。

    几天后,手脚麻利的《明星报》记者便撰文告诉一心想知道西敏公爵私生活的读者们:“整个蒙特卡洛将因西敏公爵的到来而蓬荜生辉……‘飞云号’上的女主角,是一位非常美丽且有才华的法国小姐,掌控着巴黎的一个大时装公司……她会成为新的公爵夫人吗?”

    尽管记者的猜测还为时过早,但时间也会证明,本多尔的确对香奈儿动了真情。

    回到巴黎后,维拉又为香奈儿物色了一位新男友——不知是收到了香奈儿对本多尔不感兴趣的信号,还是出于别的原因,她紧接着就把自己的表哥,同时也是本多尔的朋友——威尔士亲王介绍给了香奈儿。

    然而在本多尔与香奈儿的故事里,威尔士亲王的出现也不过是个插曲,以此来衬托主角为爱痴狂的浪漫。

    在威尔士亲王与香奈儿共赴过一次皇家晚宴之后,本多尔便马不停蹄地赶到巴黎,就像初次恋爱的少年一样,他捧着一束鲜花,出现在了香奈儿的门口。这一次,他将邀请香奈儿去他的伊顿庄园游玩:“只要你愿意,你就是庄园的女主人。”

    不过香奈儿并未答应,而是将约会定在了下一次。一来,她的工作确实很忙,不容随时分身;二来,欲迎还拒——浪迹情场多年的她,早已深谙此法。

    于是,接下来,本多尔只能隔着英吉利海峡频繁向香奈儿示爱。当时的威尔士亲王也只好退出了爱情之争。本多尔则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声称香奈儿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女人。

    于是,她隔三岔五便会收到他派专机送来的情书,以及附带的各种礼物,比如伊顿庄园的鲜花和水果,他最新看中的珠宝首饰,刚钓上岸还活蹦乱跳的苏格兰鲑鱼……或者,是他亲自登门的邀约,在夜幕时分登临“飞云号”,一起品尝美酒,然后欣赏星空下迷人的海岸线。

    一切就像童话里的爱情,国王爱上了骄傲的公主,期望用情话和礼物打动她的芳心。然而他不知道,自己需要征服的,其实是一位独立的女王。在她心里,除了自己,她的人生不会为任何人量身定制。

    但香奈儿最终还是没有拒绝这份爱情,她渴望被爱是不争的事实。至于婚姻,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所以,当勒韦迪彻底退出她的生活之后,她的名字便终于出现在了伊顿庄园的管家日记里。

    伊顿庄园是本多尔最钟爱的一处地产,位于英格兰西北部的柴郡,景致独特,规模壮丽,堪比皇宫。那些年轻的皇室亲王是庄园的常客,他们来这里参加宴会,饮酒跳舞,纵享激情。

    虽然香奈儿已经亲历过巴黎的奢华,但本多尔这边享受财富的方式还是让她耳目一新,带着流传了几个世纪的荒诞,又像一个无比真实的梦境。

    她将看到,比客人还要多的仆人穿着整齐的制服在打扫房间,每个房间的银器都被擦得晶亮,为打猎准备的松鸡和为垂钓准备的鲑鱼也已经到位;在庄园的车库里,17辆劳斯莱斯随时准备待命;两艘由军舰改造的豪华游轮正停泊在港口,她甚至疑心那些一直待在船帆旁边的船员,是不是被画在了艉楼甲板上。

    于是,来到庄园之后,香奈儿首先就要求管家给她一张建筑平面图,以防止在星罗密布的画廊、沙龙和房间中迷路。

    而在那本年代久远的管家日记里,香奈儿则被称为“小姐”,某位管家记道:“今天,小姐捕获了一条7,7公斤的鲑鱼,打破了公爵的记录,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今天,丘吉尔先生来访,公爵亲自策划了狩猎派对,小姐的骑术获得了全场的称赞……”

    其中有一段关于采草莓的小插曲,更是颇有趣味——有一天,香奈儿和本多尔在庄园里散步,突然发现山谷里隐藏着一间温室,里面种植着大片的草莓,正成熟得娇艳欲滴。然后他们径直奔向草地,像两个大小孩一样采摘。不过到了第二天,当他们再去时,温室已经上了锁。园丁总管急忙解释道——他估计从没想过主人会去摘草莓:“公爵,是我把门锁上了,非常抱歉,昨天有贼偷了草莓……”

    公爵心虚地说:“贼……就是小姐。”

    而香奈儿却从本多尔那个心虚的眼神中,看到了他对自己真切的爱意。

    1927年,与香奈儿成为密友的丘吉尔在苏格兰发出了一封信件,其内容也佐证了这一段甜蜜时光:“可可取代了维尔利特(本多尔的前妻)。她从早钓到晚,两个月内已经捕获了50条三文鱼。她亲切可人,优秀坚强,完全有能力控制一个男人或是掌控一个帝国。本尼(丘吉尔对本多尔的特别昵称)也很好,我很高兴他能找到一个旗鼓相当的人。现在我们三个在河边,所有的鱼都是我们的晚餐……”

    除了伊顿庄园,本多尔在世界各地都有房产。只要香奈儿得空,他就会陪着她一起乘坐私人游艇,去往苏格兰的雷伊森林,或是多维尔的城堡,还有其他的庄园,钓鱼、狩猎,或是参加马术障碍赛。

    晚年时,香奈儿还记得他们去法国西南部朗德省的米米藏猎野猪的情景。

    一开始,大家都兴致勃勃,那里的野猪精壮而味美。但走到森林深处时,却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某位猎手不小心射中了一截松枝,断裂的枝节刚好砸在香奈儿的嘴唇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是哪个笨蛋干的?!”在本多尔的震怒下,狩猎被中途取消。他又赶紧令人将她扶到地上,但血还是没能止住。由于没有随行的医生,后来只能请来一名当地的兽医用猪鬃为她缝合了伤口。结果,在连夜赶回巴黎的列车上,她的两只新宠物——一只猴子和一只鹦鹉又一直打架,更糟糕的是,它们竟将她的裙子当成了战场……“跟本多尔在一起,那是我第一次精神崩溃。”

    另外,通过米米藏的狩猎,亲眼见证香奈儿能力与魅力的丘吉尔再次在家书中表达了对其的喜爱与赏识:“著名的可可出现了,我很喜欢她……她精力超好,每天打猎,晚饭后还能骑着摩托车去巴黎。今天她要给无数个人体模特穿上衣服,然后再进行修改,3周,200个模特,她需要全部解决,有些甚至改了10次。所有的工作都是她亲力亲为……她的强势性格连本尼都自叹不如。”

    但当强势的可可谈起本多尔的为人时,也曾不失温柔地表示,他代表着维多利亚时代的风度与优雅,且有着国王的羞怯,就像是被身份和财富孤立起来的人。

    “他是最后的国王,古老文明的珍品,我最大的快乐,就是看他经历生活。”她说。

    的确,他富甲天下,却愿意穿着一双古旧磨损的鞋子越过沙丘与泥坑,不过,鞋带必须每天熨烫三遍;他代表了优雅的本身,却喜欢恶作剧,把客人的一件外套穿上二十五年;他是一个出色的猎手,也是一个颇具下午茶心得的绅士;他懂得品鉴一件稀世珍宝,并可以将它放在枕头下给恋人制造惊喜;他也对自然界的花朵发自内心地喜爱,最使他快乐的事情,就是为巴黎的恋人送去在草地上采摘的第一朵雪莲花。

    所以,无关身份与财富,本多尔的生活方式才是真正带给香奈儿启示的东西。他的那些独特又美好的品质,不仅让她获得了爱的愉悦,更让她从中发现了乐趣和灵感,继而发扬光大,受益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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