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周六指把光头凑到二姐跟前,斜着二姐,半开玩笑地说:“要是娶了你,我每月能省下不少钱。”二姐也半真半假地盯着他的眼睛说:“那你就娶回去试试。”但周六指再没接这个话茬。二姐也绝不会再问。下次周六指来,她依然留下一张钞票。周六指如果问:你就那么爱钱?二姐就说:肯定胜过爱你。
肖瘸子江上的业务开始跟南方人联手,据说做的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他来夜总会依然会找二姐陪着。二姐一直冷冰冰,肖瘸子不在乎。只要二姐坐他身边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二姐曾跟耗子谈过陪肖瘸子的事:“老板娘非让我陪,我推不掉——”
耗子笑起来,捏着烟屁股用力地抽最后两口,才扔了烟头,说:“我早硌厌死他了,个傻×贼奸,你长点心眼儿,陪他别吃亏就行,最好多骗他点钱,替我出口气!”
耗子从派出所出来后,二姐原以为她会跟大刚分手,没想到她却跟大刚同居了。
“他那熊样你还跟他?”二姐难以置信地问耗子。
“过去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我总揪着不放,哪还能找到好人?个傻×。”耗子叹口气。她很少有叹气的时候。这次的“个傻×”不知她骂的是大刚还是她自己,也或者只是一种无奈的语气助词。
耗子在夜总会有几个铁子。知道她在派出所没把他们的名字咬出来,纷纷给了耗子一笔钱。据说耗子要买房过日子了。有勇气寻找爱情,跟相爱的人在一起,这事本身就让人羡慕。
二姐陪肖瘸子起初很抵触,但后来看周六指对自己忽冷忽热的,起伏的心就渐渐地恢复平静。她陪的是客人,赚的是人民币,陪肖瘸子和陪周六指,有什么区别呢?但是有一晚肖瘸子要拉她去宾馆的路上,她还是后悔了,她凝视着车窗外幽暗的夜色,犹豫着说:“对不起——”
肖瘸子把车停在暗夜的路边,握住二姐的手,后来把嘴唇凑近二姐的脸,在二姐光滑的脸上亲吻。二姐闭着眼睛不说话。肖瘸子伸手去解二姐的衣扣时,二姐伸手按住了衣扣。肖瘸子的手撤回了一只,那只撤回的手很快从他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沓钱,放在二姐的膝盖上,随后这只手按在了二姐的手上……
梁老板最近瘦多了。小舅子知道他的事情后,他觉得要跟妻子有个交代。有天夜里躺在床上,梁老板把在夜总会里跟二姐怎么相识怎么受伤的事情,跟周丽说了。那次住院不是车祸,是二姐的刀子扎伤的。
周丽无声地哭泣。清早,梁老板睁着一夜未眠的眼睛起床,捡起周丽摔在地上的皮包。包里掉落两张医院的化验单,一张是他的体检表:精子成活率恢复正常。一张是周丽的孕检单,他们在结婚七年后有孩子了。梁老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头。几个月前,二姐曾经苍白着一张脸对他说她怀孕了。他对她说:我没有生育能力,你跟谁睡来的野种?
梁老板接周丽下班,周丽在几天之内,突然萎成一朵凋零的花。她要打掉孩子。道边开过去一辆摩托。骑着摩托的是周六指,周六指的后面坐着一个长发女孩。
周丽认出了弟弟身后的女孩是二姐。自从梁老板告诉她二姐的事情后,她去了趟夜总会,她想知道谁是二姐。现在,这个叫二姐的女孩竟然坐在弟弟的摩托上。这个小婊子不仅勾引自己的老公,还勾引自己的弟弟。弟弟要跟这个女孩打交道,一生岂不要毁了?
周丽忽然抓住梁老板握在方向盘上的右手,疯了似的说:“把那个骚×撵走,让我弟弟离开她,我就把孩子生下来。”梁老板的车子猛然停住,眼神复杂。
梁老板的货在江上出现点问题,他打电话请肖瘸子帮忙。肖瘸子一口应承,梁老板问他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肖瘸子拉长音调,对梁老板说:“那个罗婷,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摆平。”肖瘸子那晚搁在二姐膝盖上的一沓钱,没有帮他达成心愿。
这天傍晚,梁老板的车子在夜总会的外面转悠了很久,后来,他用大哥大给二姐发了条传呼。二姐很快从夜总会里走出来,径直走到梁老板的车前。秋日的夜晚,江边的蚊子成群结队地出来觅食,二姐穿了身棉布格子的连衣裙,光洁的手臂裸在外面。梁老板凝视着二姐的眼睛说:“上车吧。”
车子沿着江边向下游开去,二姐始终没有说话,一直木然地看着前方。
车子忽然一顿,停了下来。梁老板在幽暗里伸手握住二姐的手。二姐的手凉得像一块放在雪天里冻了三天三夜的玉。良久,他的声音像哭泣似的说:“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二姐的声音哽咽了。自从她从医院醒过来,就后悔用那把雕花弯刀伤了梁老板。
梁老板抚摸着二姐的脸,摸到一脸的泪水。他的心急遽地颤抖着。二十分钟后,梁老板的捷达车停在市宾馆楼下,在宾馆的512房间里,梁老板打开酒柜上的一瓶红酒,斟了两杯,一杯递给二姐,一杯在自己手里握着,他握着酒杯,轻轻跟二姐的酒杯碰了一下,杯子与杯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很像他当初见到二姐时的怦然心动。
二姐跟梁老板走,是想解释清楚一些事,或者是想跟梁老板再说说话,也或者只是想再看一眼这个男人,但喝过那杯红酒之后,二姐便倒卧在宾馆巨大的双人床上。
一个男人的一双手伸向她的身体,有些紧张有些慌乱又有些急迫地解开她的衣扣,她后背上的纹身清晰地裸露出来,那只墨色的蝴蝶在暗夜里似乎翕动着薄如蝉翼的翅膀……
周六指来到市宾馆,从五楼的电梯里出来,皮鞋踩在走廊猩红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走到512房间门外,手里的钥匙轻轻转动,房门无声地开了。任何房门对于周六指来说,都形同虚设。
午夜的时候,他的传呼机收到一条留言,他按照留言的指引来到512。
房间里,二姐半个后背裸在橘黄的灯光下,后背上纹的粉嫩的荷花被被子遮住一半,那只墨色的蝴蝶,则非常清晰地飞翔在她光洁的皮肤上。坐在床边的男人腰间围着条浴巾,正靠在床头舒服地过烟瘾,当他看到突然出现的周六指时,愣了一下,但很快他恢复了镇静,说:“这妞还真不错——”是肖瘸子。
周六指一拳打过去,肖瘸子有了防备,一偏头躲开了。
二姐突然从梦中惊醒,她仿佛做了个梦,梦里她跟男人抵死缠绵,可忽然男人的脸却变了,变成一张恶魔似的面孔。
二姐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裸着,浑身一块布丝儿都没有,当看到床头也半裸的肖瘸子时,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再一抬头,她的目光跟周六指的目光接触。还没等她想明白这一切时,脸上已经挨了狠狠的一耳光,她听到周六指发狠的话:“婊子,贱货,破鞋——”
二姐缓缓地穿上衣服,看也不看周六指,说:“我又不是你老婆,我爱跟谁跟谁,你管不着!”
周六指跌跌撞撞地出了宾馆,摩托车在路上东撞一头,西撞一头,像个喝醉了酒的酒鬼。
那晚,梁老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打了一夜游戏。新买的电脑,是嫩江市的第一台电脑,刚安装的网线,在游戏里,他杀死了很多人,他也被别人一刀斩成两半。血光糊满了整个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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