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木真的蒙古部吸引了众多草原浪子来投奔,实力得以迅速增长。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称汗建国。
我们在前面说过,蒙古部合不勒汗、俺巴孩汗、忽图剌汗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称汗。自忽图剌汗以后,蒙古草原陷入到分裂的状态中,互相攻伐,争夺水草,杀戮不断。在这样的混乱中生活了几十年,人心思安,蒙古各个部落的部民都希望能有一位实力派领袖来重新统一蒙古,结束战乱的岁月。
在当时铁木真的部落中,有很多贵族,如果要恢复蒙古汗国,有资格称汗的人只能在这些人当中去挑选;同样的,如果要推举大汗,也只有这些人有投票的权利。比如忽图剌汗的儿子阿勒坛,如果只是简单地按资排序,他要比铁木真更有资格,还有合不勒汗的儿子泰出,等等。
但现实是,这些人并没有实力,他们长时间地依附在强人身边,已经失去了霸气,以及最重要的吞并四海的志向。对他们而言,只要能保持自己贵族的身份,保护他们应有的权力,那么谁来当大汗其实都无所谓。
这些蒙古贵族放弃了扎木合,选择了铁木真,是因为铁木真的实力更强吗?在当时来说,肯定不是这样,可以说,他们是对铁木真的潜力下了赌注。若是客观地分析,也有以下几点可以参考:
其一,扎木合的祖先是不是孛端察儿还很难说,在重视血缘关系的蒙古部落,这一点是最大的问题,严格地说,扎木合是没有资格称汗的,而铁木真则是实实在在的黄金家族的后代,合不勒汗的曾孙,也速该把阿秃儿的长子。
其二,扎木合的性格也存在缺陷。这些蒙古贵族虽然打仗的能力不怎么样,但是观察力还是足够敏锐的,他们与扎木合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发现扎木合多疑,喜新厌旧,而且缺少容人之量。相反铁木真则要豁达得多,宽容大度,用人不疑,处理事情公平公正,这些优点都是扎木合不具备的,却是称汗之人需要的。
其三,军事实力上,扎木合暂时要领先铁木真,但是扎木合明显后劲不足。铁木真的个人魅力还在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来追随他,上升势头明显,超越扎木合只是时间问题。
综合这些因素,蒙古贵族们决定拥立铁木真为汗。他们立下誓言:“我们愿意推举你做我们的大汗。如果你当上了大汗,那么在打仗的时候,作为你的先锋,我们将冲杀在第一线,击破敌人;我们愿把所有抢来的美女全部送到你的眼前,所有虏获的宝马都奉献给你。在草原打猎的时候,我们会为你驱赶猎物;在战场上,如果我们违犯了你的军令,那么你大可以剥夺我们的财产和妻妾,砍下我们的头颅,扔到地上,成为这草场的肥料;和平的日子里,如若有人背弃盟约,不需要你发令,我们也会把这些人放逐,弃之荒野。”
在场的贵族们纷纷向长生天起誓,绝不反悔。这之后,众人便簇拥着铁木真坐上了大汗的毡座。
贵族们的誓言细品之下很有意思,这些蒙古贵族着重强调的是什么呢?打猎和分享战利品。他们把铁木真奉为大汗,其实就是想找一个带着他们享受的人,没事的时候打打猎,抽个空抢些美女回来,就这么简单。
但是铁木真不这么看,他觉得既然自己已经当了大汗,就不能像过去那样,只是带着大家抢点战利品,吃吃喝喝。他有更远大的志向,统一蒙古各个部落,进而统一整个天下。
五脏俱全的新政权
铁木真成为大汗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整理内政。他不满过去蒙古部落中施行的过于离散的组织形式,放弃了混乱的职能不分的结构,重新建立了一套新的制度。
铁木真创建了一支直属于自己的禁卫军——箭筒士,就如字面意思所示,是以弓箭手为核心的部队。能够加入箭筒士的人都是铁木真亲自挑选的勇士,训练有素,个个都是射箭高手,不仅单兵作战能力强,而且也拥有协同合作的意识。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都绝对忠诚于铁木真本人。加入箭筒士的主要是与铁木真有主从关系的部民,几乎没有贵族参加,这是因为比起已经拥有地位的贵族子弟,那些没有权力的部民更希望通过箭筒士这条路实现个人的飞黄腾达。
箭筒士在战场上是一支精锐部队,碰到硬骨头的敌人要靠他们来攻坚,在平时则要负责铁木真个人的安全。他任命者勒蔑和博尔术为箭筒士的队长,并对他们二人说:“你们两个人就像是我的影子,随时在我的身边,如果我连朋友都没有了,就只能依靠你们二人了。”带领精锐部队的人必然要实力超群,而这两个人在日后的战斗中,身先士卒,机智勇敢,为铁木真立下汗马功劳。
除此之外,铁木真将职务按照部落的事务具体而详细地分配下去。专职负责照看马匹的人,如果马出现疾病,甚至丢失,就要受到相应的惩罚;有专人去管理牲畜,每次迁徙要清点数量,当然了,选择合适的牧草地的任务也安排了经验丰富的牧民去负责;打猎收获的猎物,战争获得的战利品,除了分配之外,有一部分保存起来,专人看管。
还有更重要的,那就是负责筵席及日常烹饪的厨师。铁木真在选任厨师时非常慎重,因为这关系到整个部落的生命安全。要是厨师中混入了敌人,在饭菜中下点毒,顷刻间部落就毁了。因此,对于厨师的筛选要经过好几个流程,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绝不能出现纰漏的。
铁木真的政权,虽然规模还很小,但是职能分配合理。在这套系统中,每个人各司其职,没有人敢冒着风险偷懒,同时,铁木真也提供了一条晋升的渠道,在自己的职位上表现出色,就有机会来到铁木真的身边,进入核心的决策层。
铁木真建立的这套新制度,以自己为核心,不论是箭筒士还是其他各个职位,都要直接对铁木真负责。这和过去蒙古部落中松散的结盟式的权力分布完全不同,具有一种集权的特质,和中原王朝的中央集权制有几分类似。
很显然,他要建立的是一个以自己和自己的家族为核心的政权结构。对于那些蒙古贵族来说,这个政权与他们拥立铁木真的初衷并不相同,他们想让铁木真保证他们的个人权力,而不是限制个人权力,因此,迟早会出现摩擦和矛盾。
建立“蒙古统一战线”
铁木真从一个首领到大汗的变化,不仅仅是换了个称呼这么简单,它需要承担更大更重的责任。相比于内政的整合,外交工作是更加棘手的事情。
铁木真是一个现实的人,他明白自己现在羽翼还不够丰满,并没有妄自尊大,自己还需依靠克烈部的庇护。因此,他第一时间派出使者前往克烈部,为的就是取得克烈部脱斡邻勒汗的认可。
他最怕出现的情况是被克烈部怀疑,毕竟一个部落的壮大,会让其他部落产生不安。不过幸好脱斡邻勒很大度,他对铁木真的使者说:“你们能够推举铁木真为大汗,这样很好,我很高兴我的孩子现在也是部落联盟的首领了。回去告诉他,我很支持,让他安心发展,有什么需要大可来找我,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他的。而你们也要好好地辅佐他,要团结在他的身边。”
在听到这个答复后,铁木真忐忑的心情平复了一些,有强大的克烈部做靠山,发展的道路就被铺平了一半。另一方面,他也向自己的扎木合安答派去了使者,告知自己称汗的消息。不同于克烈部的豁达,扎木合对于这件事的不满很强烈,但木已成舟,他也没办法改变,而且因为这件事就翻脸也没有意义,还会显得自己没有肚量。因此,扎木合将矛头对准了拥立铁木真称汗的两个蒙古贵族——阿勒坛和忽察儿。
扎木合一脸不悦,铁木真的使者站在边上,也是胆战心惊,他们可不想把命丢在这里。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过了一会儿,扎木合平息了一下怒气,对使者说:“阿勒坛和忽察儿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和铁木真安答还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不推举他当大汗?偏偏要等铁木真安答独立发展之后才这么做,拖了那么久,他们两人是什么居心?难道是为了故意离间我和铁木真安答的关系吗?你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拥立了铁木真,就要一直坚定地支持他,不要出尔反尔,否则我也饶不了他们。”
前面说到过,阿勒坛是忽图剌汗的儿子,忽察儿则是铁木真的堂兄弟,他们二人都有继承汗位或者推举新汗的资格。扎木合本来的想法,是留着他们作为自己称汗的筹码,没想到他们突然背叛了自己,愤怒也在情理之中。
对于这段故事,蒙古诗人传颂了另一种可能性。因为阿勒坛和忽察儿二人实施了离间之计,使得扎木合与铁木真分道扬镳,所以扎木合对这二人痛恨至极。我们无法去分辨哪一种说法才是真实的,或许都存在也有可能。
当然了,扎木合这一番冷嘲热讽也是故意说给铁木真听的。他的心声大概是这样:“铁木真,你可看好了,这两个人先前在我这里吃好的住好的,我没亏待他们,他们却背叛了我。他们就是一群贪图享乐的白眼狼,早晚也会背叛你的,他们的忠心一点都不值得你信任。”
扎木合这一番颇似预言的话,后来真的应验了,这说明他并非没有识人的能力。
扎木合虽然不满,但终究没有打破同盟的意思。这样,铁木真和脱斡邻勒、扎木合的联盟得到了确认。
与安答大打出手
扎木合的预言环绕在铁木真的耳边,他也意识到,这些信誓旦旦的贵族并不会长久地忠于自己,自己必须早做准备。不过还没等到他开始清理内部,他和扎木合之间的表面和平就被打破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原来,都是宝马惹的祸。这一天,扎木合的弟弟给察儿带了一帮人出外打猎,可能是运气太差,大半天也没发现大型的猎物,只打到了几只野兔。给察儿的怨气都表露在了脸上,身边随从见自己的主人不开心,抓耳挠腮地想办法。一个眼尖的看见远处有一群马正在吃草,鬼主意就冒出来了,“主人,你看那边那几匹马不错,尤其是那匹白的,那色泽,那毛发,还有那肌肉,绝对是匹宝马。我看边上也没有人看着,咱们不如趁其不备给偷走,正好给主人你换一匹好的坐骑。”
给察儿听随从这么一说,再看看马,还真就动心了。他对随从们说:“你们都机灵着点,看好了四周,不要让人靠近,这一回看我大展身手,亲自去把马擒来!”
马是牧民的生命,草原上怎么可能有无主的马匹呢?这些马属于拙赤答儿马剌,他是铁木真的叔叔。拙赤答儿马剌的仆人在牧马的时候,距离离得有些远,注意力又没放在这边,也没发现给察儿的靠近。
直到给察儿跨上那匹白马,带着马群正要跑,拙赤答儿马剌的仆人才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见给察儿人多,这仆人也不敢追,赶忙去叫自己的主人。拙赤答儿马剌冲出帐篷,骑马就追,也不管对方人有多少,他想的是马没了,自己的家产就都没了。
给察儿在前面跑,也没注意后面一个单枪匹马的追逐者,还在琢磨着回去怎么炫耀呢。拙赤答儿马剌在后面张弓搭箭,嗖的一箭,也不知道是拙赤答儿马剌真的箭术精湛,还是运气好,这一箭直插给察儿后心,给察儿只能去长生天那里炫耀了。
给察儿的随从见主人摔下马来,顾不得反击,抬起他的尸体匆忙跑回了扎木合的营地。扎木合看着自己弟弟的尸体,恨不得把牙都咬碎了,“好你个铁木真,我弟弟就偷了你几匹马,你的人就把他给射死了,我当时给你的马不比这些多吗!你的人不顾情义,那也不要怪我扎木合不讲咱们安答之间的情义!”
扎木合发誓要给弟弟报仇,兴兵报复铁木真。事实上,我们有理由相信,扎木合愤怒情绪带有很大的表演成分。如果扎木合与铁木真处于没分开前的友谊状态,那么这次事件,充其量也就是责罚一下拙赤答儿马剌,最极端的杀了他也就罢了。但是扎木合与铁木真早已经是面和心不和,扎木合一直在找机会消灭铁木真,这次事件给了他绝好的机会。
另一面,拙赤答儿马剌赶着马回到自己的营地,并将这一切通报给了铁木真。铁木真听到这个消息,倍感焦虑。
十三翼之战
扎木合决定攻打铁木真之后,开始联系其他势力,他找到了泰亦赤兀惕部等与铁木真有仇的部落,组成了一支近三万人的军队,翻山越岭向铁木真攻来。
彼时,多亏有人通报,铁木真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避免了一场突袭。他组织起自己的军队,从数量上来说,也在三万人上下,人数上并不吃亏。
在桑沽儿河畔的草原上,双方列开阵势,扎木合将队伍分成十三列,仿佛翅膀一样展开,主力就是扎木合的札只剌惕部和泰亦赤兀惕部。
相对的,铁木真也将阵营分成了十三个部分,第一翼是母亲诃额仑和她的部属,这时候的诃额仑虽已近暮年,但依旧英姿飒爽,不亚于北宋时天波府的佘太君;第二翼是铁木真和他的兄弟,以及箭筒士,这一队是铁木真这边战斗力最强的部队,是核心战力;第三翼至第十一翼都是铁木真的叔叔、堂叔、堂兄弟等贵族,他们在战争中的态度可以说决定了战争的走向;第十二翼及第十三翼则是旁支——尼鲁温蒙古人。
扎木合这边的战斗力是实打实的十三队三万人;但铁木真这一边,第三到第十三翼的贵族能不能尽力都是一个问题,这些贵族在拥立他的时候,就说了自己是为了巩固权力,享受战利品才来归顺的,真打起仗来,不临阵倒戈就不错了,希望他们拼命作战无异于白日做梦。
果然,战争开始以后,扎木合的军队在仇恨的驱使下,如猛兽般向着铁木真扑过来,每个人都是全力以赴,毫不留情地冲击、砍杀,喊杀声震耳欲聋,在气势上完全占了上风。
反观另一边,除了铁木真的精锐部队还能勉强支撑,其他贵族部队只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就向后溃败。有的人看见前面人往后跑,也跟着跑,人挤人、人踩人,死于自己人踩踏的不在少数,而且一下将铁木真的主力暴露在了敌人面前。
看到这一情况,为了保存实力,铁木真马上组织部队有序后撤,但还是有一些人落在了后面,成了扎木合的俘虏。
这场仗以扎木合的胜利告终,但是因为没有逮到铁木真,他的怒气还没有完全发泄出来,于是,他的屠刀就对准了那些没有还手之力的俘虏。
烹了七十锅俘虏
扎木合驱赶着俘虏凯旋了。在蒙古草原群雄逐鹿的时代,对待俘虏的方式,事实上不会超过这几种:
其一,将俘虏全数杀掉,屠城也可以算在其中。我们现在一提起蒙古、女真等骑马民族,谈到他们统一战争的时候,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残忍、冷酷,比如明清之际有名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等等,恐怖的记忆永远刻在了中原人的记忆中。
其二,当作自己部落的奴隶。蒙古草原上的部落生产力水平比较低,死亡率高,人口数量增长极慢,因此杀掉俘虏其实是一件很奢侈的行为,不如当作奴隶,为自己的部落服务更有用处。
其三,释放俘虏。这个选项在铁木真统一蒙古草原之前很少有部落使用,草原上的部落都是实用主义者。我们在此做一个简单的推理,有俘虏是因为有战争,有战争是因为有矛盾、仇恨、利益。那么成为俘虏后,本身就不会被看作是人,而只是战利品,战利品为什么要还给敌人呢?那岂不是战争白打,亲人白死了吗?
当然了,除此之外,还有贩卖、结盟等其他的可能性,究竟怎么选择都取决于首领的意愿。
扎木合对待俘虏的方式则是在屠杀的基础上,更为残忍的虐杀。他回到营地,命人支起了七十多口大锅,放上水烧开,然后他将所有的俘虏赶进了这些大锅中,煮成了七十多锅的人肉汤。
这并不是蒙古草原的发明,在中原的刑罚中也有一样称作“汤镬之刑”,也就是俗称的“烹人”,楚汉战争时期的辩士郦食其就被齐王田处以“汤镬”。至于是不是从中原传过去的就不清楚了。
如果我们试着还原这个场景,烧开的七十多口锅就会让人联想到地狱中的“上刀山下油锅”的酷刑,更别提俘虏们撕心裂肺的喊叫,用刑人冷峻的目光,这几样组合起来,恐怕没有一个词语可以来形容其惨状了。
有的人可能要问了,扎木合和铁木真不是义兄弟吗?怎么会有如此大的仇恨,要采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我们无法了解扎木合的真实心境,但推测来看:一方面,俘虏当中有一些人曾经是扎木合部落的人,背叛他跟随了铁木真,这次被俘,他的痛恨可想而知;另一方面,扎木合本身的性格缺陷也要占很大一部分。
扎木合的性格缺陷主要体现在不能容人、多疑并且残忍。正因为之前与铁木真的关系好,知己知彼,破裂之后他才更加不想铁木真强大起来。为了显示自己对抗铁木真的决心,就用上了“烹人”这个酷刑。
宽容就是资本
扎木合的性格缺陷正好衬托出了铁木真的优势。
战败之后,铁木真在山谷中休整队伍,清点了人数,并派出斥候去侦查山谷外的情况。得知扎木合已经退兵,安全起见,铁木真又停留了几日,确保没有问题后,他才带领着军队出了山谷,回到了桑沽儿河畔。
此时,扎木合虐杀俘虏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草原。铁木真听闻之后,捶胸顿足,他对部民们说:“我对不起你们,辜负了你们的期望,死去的人是你们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没想到我的子民会受到这么残忍的对待,这次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铁木真的一番自责之言,反而让更多人更加坚定地支持他。而扎木合的残忍行为,则为自己的衰落定下了基调。
十三翼之战后,扎木合本想通过烹煮俘虏这样的恐怖手段控制人心,但没想到适得其反,人心更加离散。附庸的部落看到扎木合这样的行为,不再相信他能够带领部落强大,甚至扎木合自己的札只剌惕部中,也有不少人看不惯他的行为。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弃扎木合而去,来到了本是失败方的铁木真部落。铁木真对待他们如贵宾一般,不仅提供丰盛的食物,温暖的帐篷,还为他们安排牧草地,对来归附的人照料备至,让他们感受到了家人般的热情。
在归顺的人当中,有一个铁木真的老朋友,当年奉命从翁吉剌惕部带回铁木真的蒙力克,也速该把阿秃儿的托孤之人。颇为讽刺的是,蒙力克在带回铁木真之后,没有一直跟随这个孤儿寡母的家庭,而是选择了离开。他忘记了对先主许下的诺言,辜负了也速该把阿秃儿的信任。在铁木真与扎木合分营后,蒙力克也没有追随而来,但是这次烹人之后,蒙力克看到铁木真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一向谨慎的他,终于决定回到铁木真身边。
铁木真热情地拥抱自己的老朋友,毫不计较他这么多年的离弃,这让蒙力克惭愧得不敢直面铁木真。铁木真见此,笑着对蒙力克说:“若不是当年你把我带回来,也不会有我的今天。你选择离开,我理解,那时候我不够强大,你离开也是为了生存。但今天你回来了,就说明我足够强大,可以让你依靠了。”蒙力克感激涕零,他还带来了他的七个儿子为铁木真效力。
如果对待蒙力克还属于老朋友之间的重逢的话,那么铁木真对待泰亦赤兀惕部的行为则是不折不扣的宽容了。
有一天,铁木真在打猎的时候,遇到了一小群也在打猎的泰亦赤兀惕人,他的随从们个个剑拔弩张,欲杀之而后快。但是铁木真阻止了随从们,他亲自走上前去,询问他们为何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打猎,有收获没有,有没有营地,等等。
这些人一见铁木真,全都吓坏了,两个部落的仇恨已经很多年了,这一次遇到铁木真,怕是凶多吉少。但见铁木真独自前来,毫无敌意,询问他们的生活状况,这些人也就据实以答。
铁木真听完他们的叙述,明白了情况。原来,泰亦赤兀惕部虽然实力强大,但是内部争斗持续不断,对部民更是摧残蹂躏,使得部民的生活越来越困苦。他们这群人就是被上层的贵族驱赶到这里来的。
铁木真为了接济他们,故意将猎物赶到他们的围猎圈当中,让他们能够多捕猎物来充饥,他还亲自给这些人带去了帐篷和保暖的衣物。这些泰亦赤兀惕人本身就不满贵族的盘剥,见铁木真如此善意待人,宽容他们这些仇人,还热情地帮助他们,便毅然决然地加入了铁木真的部落。
如此一来,一传十十传百,铁木真的宽容被传颂,越来越多的人来到了铁木真身边,人心所向,再明显不过了。在对比当中,他们感受到了铁木真的真诚和气魄。
两个婶婶一台戏
为了迎接蒙力克和诸多部落的归附,铁木真在桑沽儿河畔大排宴席,召开欢迎大会,整个部落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围着篝火跳舞的,大快朵颐吃肉的,觥筹交错间,部民们谈天说地,话题无所不包。
铁木真看着这个场景,心中充满了喜悦。他大声招呼着大家,放开肚皮,尽情地吃喝,放纵一回。铁木真对诃额仑说:“母亲,你看,这个场面我想象了很久,让部民们吃好、喝好、生活好,部落壮大了,才能进一步扩张。”诃额仑边点头边回应道:“虽然现在来看,我们的生活好了很多,但这还不够。铁木真,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要被眼前的小小成就所迷惑,向着更大的目标前进吧。”
在酒宴上,铁木真安排了专门负责倒酒和敬酒的人——失兀乞儿,他从也速该把阿秃儿在世时就在铁木真家里干活了,而且尽职尽责,在宴席上几乎没出过差错。
失兀乞儿首先给诃额仑斟酒,然后他就按照座位顺序,一个一个地斟酒、敬酒,但是到了主儿勤部这里竟出了问题。失兀乞儿先给现任首领的妻子额别该倒了酒,然后准备给主儿勤部前首领的遗孀豁里真倒酒的时候,豁里真就大闹了起来,她指着失兀乞儿的鼻子大骂:“你个奴才,到底懂不懂什么顺序才是对的!你先给她倒,难道她比我尊贵吗!尊卑不分,你这是看不起我啊!”说完还不够,伸手就扇了失兀乞儿一巴掌,这一巴掌把失兀乞儿给打蒙了,他还没弄明白什么情况。
额别该在边上听不下去了,先骂豁里真,骂着骂着,两个人不知怎么的站到一起了,把矛头对准了失兀乞儿。骂他挑拨离间,总之两个泼妇骂街的词汇,要多庸俗就有多庸俗,骂得不过瘾,两个人围着失兀乞儿就是一通胖揍。
这一幕诃额仑看在眼中,心里又是愤怒又是羞愧,大庭广众之下,部落的脸都让她们给丢尽了,这些贵族们实在是不怎么懂礼数。铁木真面对这种事情也是没什么主意,毕竟是家务事,两个婶婶为老不尊,偏偏跑到宴会上撒泼,给众人添堵,让铁木真有点下不来台。
失兀乞儿无缘无故地挨了一顿揍,主人也不为他主持公道,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哭着对铁木真说:“先主人在世的时候,谁敢这么欺负人,这就是在无理取闹啊!主人你这么英明,为什么就没有一点表示,难道就看着你的仆人被打吗!”
失兀乞儿越说越委屈,自顾自地出了帐篷,铁木真忙派人去安抚,他也觉得失兀乞儿并没什么错,而是自己的这两个婶婶找碴儿。她们在宴席上的无礼行为,并不是一两天养成的,而是从贵族们立下誓言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自以为是地觉得和铁木真是平等而并非主从关系,除了打仗、打猎、迁徙,别的事情铁木真你不要管,也不用你管。
铁木真意识到分歧越来越大,但眼下他还不准备对这些贵族动手,然而紧接着,宴会还没有结束,又发生了另一件事,而这件事让铁木真彻底愤怒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
蒙古人每次举办宴席,都会安排专人看管前来参加宴席的人的马匹。这一次,为了确保不出现马匹丢失的情况,铁木真就派自己的弟弟别勒古台亲自去看守马匹。
虽然别勒古台很想去参加宴会,但哥哥派的任务还是必须好好完成。别勒古台时刻都保持着警惕。有诗云,风吹草低见牛羊,这一次就是风吹草低见小偷了,一个人影出现在了草丛边。别勒古台也不急着抓他,他想看看这个小偷盯上了什么。只见小偷动作笨拙地挪向铁木真的马,准备把缰绳卸下来,别勒古台就等这一刻,一把就握住了小偷抓缰绳的手。
小偷一惊,拼命地挣脱,向外跑去,别勒古台紧追不舍,一边跑一边喊:“你胆子不小啊,连大汗的马都敢偷,今天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远处主儿勤部的不里孛阔听见这边有吵闹的声音,就跑了过来,正所谓无巧不成书,这个小偷就是主儿勤人。
不里孛阔看别勒古台气势汹汹的样子,也不问清楚事情原因,就认定是别勒古台挑事。他一个箭步上去,把小偷护在身后,扑向别勒古台。别勒古台猛地停了下来,他想要解释一下,偏偏这不里孛阔什么都不听,一心护犊。
不里孛阔和别勒古台争执起来,进而演变成打斗。别勒古台节节败退,并不是说他打不过不里孛阔,比武力、比经验、比技巧,他都更胜一筹。但是别勒古台并不想给兄长惹事,所以只是躲闪,不去还手,后退当中,他被不里孛阔挥出的刀砍伤了右肩。
别勒古台眼见退无可退,这时,铁木真横身冲了进来,一脚踢翻了不里孛阔,转身对弟弟说:“别勒古台,枉你跟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怎么能让一个如此无能之人砍伤,你还是不是个勇士!发生了什么我在那边都看到了,你怎么能这么窝囊呢!”
别勒古台没想到铁木真会出现,但他清楚地了解铁木真的处境,因而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别勒古台忍住伤痛,对铁木真说:“兄长,我没事的,只是肩受了点小伤,养一养就好了,我们就是一点小争执,没什么大事。”
铁木真正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他捡起一根木棍,将不里孛阔打得满地打滚,跪地求饶,这也不解气,下令将豁里真和额别该抓了起来。
铁木真心想,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我是病猫啊!骑到我铁木真的头上,我平日忍你们三分,那不是怕,是为了团结,这一次我就杀鸡儆猴,看看谁还敢这么放肆。
铁木真的实力壮大了,归附的人多了,亲王贵族的实力也随之提高。打个比方,蛋糕越做越大,第一批贡献奶油的人所分到的新增的部分也就越多,这使得他们本就不安分的心更加蠢蠢欲动。他们认为铁木真能够登上大汗的位置,都是他们的功劳,如果没有他们的推举,铁木真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小部落的小头领而已。在这个部落联盟中,他们的位置应该在顶峰,即使不与铁木真平起平坐,也不能受他束缚。因此,越发地不把铁木真放在眼中,为所欲为。
但是当铁木真暴怒,准备整治整治这些跋扈嚣张的贵族时,他们立刻低下了头。主儿勤人赶忙来道歉,寻求和解。明事理的人都了解,为了这么一点小事,破坏联盟太不值得了。平息了怒火的铁木真也就顺着这个台阶,把两个撒泼的老妇人给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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