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是胜利了,但是掠夺而来的战利品要如何分配呢?扎木合建议平均分成三个部分,铁木真不同意这么分,他说:“我并没有付出什么,军队、物资都是父汗和扎木合你提供的,而战争的目的也是帮我夺回妻子。这次胜利完全得益于你们二人的力量,我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铁木真坚决不要自己的那份战利品,扎木合和脱斡邻勒都表示:“虽然你没有自己的军队,但在战斗中,你也是身先士卒,贡献了自己的力量。况且我们是三方结盟,所以战利品一定要三方一起来分,我们不会因为你的力量小,就吞掉你的那份战利品的。”
扎木合又说:“你我二人结为安答之时就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不要战利品,岂不是让我背信弃义吗!”铁木真推辞不过,但他主动要求重新分配,不能平均分,自己要拿一份最小的,这样既对得起兄弟和父汗,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脱斡邻勒和扎木合拗不过,只好同意了。
联军的目标已经达成,战利品也分享完毕,脱斡邻勒首先告别二人,带着军队回了克烈部。扎木合与铁木真又同行了一段,来到了斡难河边的豁儿豁纳黑川。
蓝天白云,草长莺飞,二人驾马并行,意气风发。扎木合对铁木真说:“安答,你还记得我们少年时期一起打鱼,一起玩耍吗?那时候是多么的无忧无虑,你我互赠信物,在长生天的见证下,结为兄弟。没想到一转眼过去了这么多年,你我都已经长大,成为各自部落的首领了。”
铁木真也回忆起过去的那些时光,对扎木合说:“好安答,过去了这么多年,你可知我经历了多少次死亡的威胁,多少次部落险被消灭的困境吗!有很多次,我真想再回到我们一起制作箭头,一起打猎的日子,那样的生活太美好了。”
如果按照出身来看,铁木真要比扎木合高贵很多,他是黄金家族的后代,而扎木合虽然与铁木真同为孛端察儿的后代,但只是一支普通的蒙古部落的后人,没有显赫的先辈,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
然而现实是,出身已经没什么用处了,高贵的铁木真,军事实力根本无法和扎木合相提并论,能够夺回妻子,也是依靠扎木合的军队和智谋。但是扎木合并没有看不起铁木真,安答就意味着一种责任、一种约定,是维系二人关系的纽带。
三结金兰的“好安答”
扎木合了解铁木真的现状,蒙古部现今可以说是弱不禁风,因此扎木合提出了一个建议,他说:“安答,你现在的力量还不够强大,部落的规模这么小,很可能会再被别的部落侵扰。如果被仇家盯上,临时再去找你的父汗也是来不及的。为了你家族的安全,不如你我二人合营,我们一起生活,这样我们能够互相照应。”
铁木真同意扎木合的提议,他也在担心这一点,自己的部落还不具备独立的实力。于是铁木真带着母亲、弟弟,和自己的部众搬到了札只剌惕部的身边,两个部落开始合营并居。
铁木真与扎木合曾经两次结拜,合营并居不久,因为多年未见,扎木合提出与铁木真再结拜一次,铁木真也是欣然应允。
草原的这种结拜习俗其实很奇怪,可以结拜好几次,我们知道中原只需要结拜一次就是终生的兄弟了,比如刘关张的桃园结义,如果出现三次桃园结义,我们肯定会感到不可思议,会怀疑三人的感情是不是有裂痕。
然而在草原上,即使多次结拜,这种安答的关系也并不全都是长久的,情义固然要重视,关系亲密的时候可以为对方的安危奋不顾身,但出现利益纠纷的时候,这种纽带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坚固。
铁木真与扎木合互赠战利品。铁木真将一条从脱黑脱阿别乞部落抢来的金腰带系在了扎木合身上,并把一匹小马驹赠送给了他,扎木合把从答亦儿兀孙的部落抢到的金腰带,以及一匹宝马送给了铁木真。这次二人互送的礼物都是抢来的,虽然要比前两次结拜时贵重许多,但是承载的情义是不是一样多就不好评价了。我们或许可以猜测一下,二人送的礼物的背后,隐含的意思是以后一起分享战利品吧。
仪式过后,大摆筵席,载歌载舞,两个部落共同庆祝这件喜事。据说铁木真和扎木合在一棵松树下一起跳舞,这棵松树就是当年忽图剌汗称汗的地方,在后面的讲述中就会发现,这次结拜对二人关系的转折作用。
这一晚,铁木真与扎木合沉浸在欢乐的气氛当中,他们躺在一起,探讨着将来,探讨着部落的壮大,这一切美好得令人窒息。
骑兵才是关键
铁木真与扎木合开始了共同经营部落的生活,但这段生活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满打满算一年多一点。
铁木真与扎木合经常一起去巡视部落的情况,查看牲畜和部民的生活。需要迁徙的时候,二人也会一同寻找合适的牧草地。外人看来,铁木真与扎木合没有任何矛盾,就像是亲兄弟一般互相扶持。
然而名义上二人地位平等,但实际上,铁木真此时的力量还很薄弱,遇到袭击还是得依靠自己的安答。虽然扎木合表面上对待铁木真没有任何失礼数的地方,但是铁木真忍受不了处处受制于人,以他的性格,注定不可能屈居人下。
铁木真一直在努力培养自己的势力,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弱势——马匹以及男丁的数量。这两样决定了一个部落的实力。之前几次受挫,铁木真都是吃亏在没有自己的骑兵部队,机动作战能力几乎为零。在草原作战,步兵并没有多大作用,让人闻风胆寒的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骑兵,铁木真努力想要改变的也正是这一点。
为了改变这一现状,铁木真一方面通过交换和贸易获得了一些马匹,构成了他骑兵部队的基础;另一方面,铁木真的个人魅力也使得更多的人慕名而来,蒙古部的部民人数在不断增长,不仅提供了兵源,更重要的是壮大了部落的规模,这一年多的平稳生活为铁木真日后的崛起奠定了基础。
铁木真与扎木合都拥有杰出的军事才能,都是优秀的统帅。但在与扎木合的交往中,铁木真尽力掩盖自己的锋芒,他很感激扎木合给他的帮助,如果没有他,蒙古部很可能还会遭遇其他部落的袭击。要知道,在竞争激烈的草原上,想要平静地发展自己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铁木真的实力在增强,扎木合看在眼中,记在心上。他是一个精明的人,之所以允许身边存在这样一个强人,扎木合也有自己的想法。
扎木合希望恢复昔日蒙古汗国的盛况,登上汗位。为了达成这一目标,他想让铁木真一直追随在自己身边,将铁木真的力量转为己用,为自己的成功增加砝码。
但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两主是注定不能长久的。铁木真不会甘愿为人臣,他也有着自己的雄心壮志。这样就只能是同床异梦,即使是亲兄弟都会因个人利益而分道扬镳,更不用说铁木真与扎木合这样的“安答”了。
这个联盟从建立的一开始,就为将来的分裂埋下了伏笔。
扎木合的暗示
铁木真与扎木合的二强政治联盟走向解体,并不是一两次突发事件造成的,而是一朝一夕的相处,才导致了最后的分离。因为太了解,所以容不下。从一个小故事中可以看到一些端倪。
有一次,部落要寻找新的牧场,在迁徙的过程中,铁木真与扎木合走在队伍前面,扎木合边走边装作无意地问:“铁木真,你说这次迁到什么地方去合适呢?”
铁木真回答得很直率:“这由你扎木合说了算吧,我跟你迁到哪里都可以,我相信你的判断力,你挑一块合适的草场吧。”
扎木合点点头,回应道:“如果我们在靠近山麓的地方扎营,那么对于养马的人就很有利;如果我们选在河流旁边下营,比起牧马人来说,牧羊的人生活得就会很好。”
铁木真听得一头雾水,心想:“这扎木合今天是怎么了?没头没脑地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就选一个新的牧场而已,和牧羊人还是牧马人有关系吗?你决定就行了吧。”铁木真这样想着却并没有问这么多,只是自己嘀咕着说:“有理,有理。”
不过铁木真留了一个心眼儿,正要扎营时,他来请教自己的母亲,把这番话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了诃额仑,想让见多识广的母亲给自己参谋参谋,扎木合到底是什么意思。
诃额仑正在低头沉思,妻子孛儿帖反应很快,从旁搭话道:“我听说了一些关于扎木合安答的传言,说他素来喜新厌旧。你看他不是说了一个牧羊的人,一个牧马的人吗,就是说我们和他就是两类人,生活不到一起去。他这么说的含义应该是对我们厌烦了,不想再跟我们联盟了。我们现在的实力也增强了不少,与其这么死皮赖脸地耗在这里,不如就离开扎木合安答独立发展去吧。否则,我看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轰我们走的。”
铁木真听了妻子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回想了一下生活在一起的日子,确实感到有一些异样。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听从妻子的建议,与扎木合安答分道扬镳。
在这件事中,我们可以看到,扎木合与铁木真之间的矛盾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也可以理解为铁木真的壮大让扎木合感受到了威胁。从扎木合主动接纳铁木真到暗示铁木真离开,也显示出了扎木合不能容人的性格缺陷,这也是二人将来彻底决裂的重要因素之一。
另一方面,孛儿帖在故事中扮演的角色也很有趣,比诃额仑更快地看出扎木合暗示的含义,说明孛儿帖也是一个头脑聪明、思维敏捷的女中豪杰。孛儿帖不仅是铁木真的贤内助,照顾好了铁木真的家庭,也多次成为铁木真的智囊,帮着他排忧解难。
拉起队伍单干
铁木真很在乎那么多年的安答情义,但是决定做出之后,他表现得很果断,既然要离开,就不能有所留恋。
扎木合的部落已经扎营完毕,铁木真趁着自己的部落尚未完成帐篷的搭建,命令大家停止手上的工作,不在此处停留,借着夜色继续前进,寻找新的驻扎地。
虽然部民们不太了解为什么夜晚还要赶路,但也都心甘情愿地跟着铁木真一起离开了。不过这毕竟是一个部落的移动,在离开营地的过程中,还是惊扰到了附近的扎木合的部民,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去报告扎木合,反而不断地有人跟随而来。
铁木真与扎木合在表面的和气之下,都有着自己的小动作,既从外部扩充自己的力量,也在内部惦记着拉拢对方的部民。
对于两个部落的部民而言,铁木真与扎木合的分裂,就意味着选择的时候到了。他们二人都具备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也都有着远大的志向,到底跟谁呢?
如果以当下的实力来判断,扎木合的军事力量更强。但是铁木真更胜一筹的领袖气质和独特的个人魅力,使得他更得民心。
夜色渐浓,铁木真带领着部民马不停蹄,星夜赶路。这时,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遇到了一支正在休息的部落,不得不说,真是冤家路窄,正是仇敌泰亦赤兀惕部。
泰亦赤兀惕部也在寻找新的草场,正巧路过这里,扎营休息。哨兵发现了铁木真,但或许是时隔多年,并没有认出他来,还以为是有敌人来偷袭。惊慌之下,泰亦赤兀惕人根本无心战斗,慌忙收拾东西拔营离去,留下了一片狼藉的营地。
泰亦赤兀惕部逃走时,一名叫作阔阔出的小男孩被丢弃了,诃额仑看到他,将他收养,与之前在篾儿乞惕部的曲出一起,亲自抚养照看。诃额仑展现了作为母亲的伟大无私,因此她也被蒙古诗人称颂为“诃额仑母”,意为伟大的母亲。
铁木真见泰亦赤兀惕人逃走,而一直在赶路的部民们此时也都疲惫不堪,就下令在这个营地暂时休息,明早再出发。
第二天一早,当铁木真重新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跟随他而来的人为数众多。包括者勒蔑的兄弟速不台,札剌亦儿部的合赤温兄弟,以及重要的开国功臣,“四狗”之一的忽必来,等等。
这些人大都出身于弱小的氏族,在原来的氏族中很难有发展,在动荡的时局下,前来投奔铁木真,忠诚于他,甘愿为他奋战,换取将来地位的上升。他们与铁木真的关系是明确的主从关系。
当然,还有曾经背叛过自己的亲戚,像合不勒汗的子孙泰出、忽图剌汗的儿子拙赤汗和阿勒坛,也速该把阿秃儿的弟弟答理台斡赤斤等人。他们在铁木真母子遭难的时候选择了离去,如今看到铁木真壮大,又转而前来归附。
我们无须鄙夷他们的人品,草原时刻都有危险出现,他们只是遵从了自己生存的本能。但他们与前面那些忠诚于铁木真的人不同,他们与铁木真与其说是主从,不如说更像是一种结盟。因为这些人从出身上来说,与铁木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因为自身实力的限制,使得他们只能去依附一些强力的部族,比如泰亦赤兀惕部和札只剌惕部。
铁木真收留了这些人,他以宽广的胸怀包容了他们,并不去计较他们过去的作为。这是因为,铁木真现在的首要目标是壮大部落。
豁儿赤的预言
在铁木真离开扎木合的营地之后,有些人反应比较慢,思考了一番,才选择了铁木真。
这其中有一个人要特别强调一下,这个人就是豁儿赤,他的特殊体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他是扎木合的同族,还是亲戚。他来投奔铁木真就意味着扎木合的部落从内部出现了分裂,扎木合已经不能完全控制他的部落了。
第二,就是豁儿赤本身的身份,他是一个萨满教的巫师。前面曾经说过,蒙古草原上,人们信奉的是原始宗教,天神、太阳神、山神,等等,而萨满巫师因为可以和天沟通,因此地位卓然而立,甚至要高于部落的首领。
豁儿赤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跑来跟铁木真说:“前几日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只白色的神牛在拱帐篷,而扎木合住在帐篷之中。神牛把帐篷拱塌了,它的角也掉了一支,它就冲着扎木合喊叫,把角还给它,扎木合跑出帐篷,神牛一边喊一边追。这时另一边又来了一只神牛,背上驮着一个帐篷,它说:‘我载着铁木真而来,他将取代扎木合成为你们的首领,你们要忠诚于他。’”
豁儿赤讲得神采飞扬,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惊醒之后,我就明白了,这是长生天在向我暗示,扎木合不值得我去效忠,只有你铁木真才是长生天选中的大汗继承人,你才有资格继承汗位,长生天是希望我把这个消息传播到人间。”
铁木真听了豁儿赤的一番说辞,心里明白,这个家伙就是来求赏赐的,但是事实上,铁木真还真需要这样的一个人,因为长生天的话,比他铁木真自己的话要有用得多。于是他问豁儿赤:“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我建立汗国之后,就封你一个万户侯,你看如何?”
豁儿赤这类人,就是典型的投机分子,他见自己是第一个来投奔的巫师,可是只封了一个万户侯,贪心又起,和铁木真讨价还价起来。“你要是建立了汗国,那我的功劳肯定是最大的,一个万户侯怎么够呢,你要再给我挑选三十个美女,军情大事还要先和我商量,这才足够。”其实万户侯的地位已经非常高了,我们想想,当时的蒙古草原生产力低下,人口数量很少,满打满算能有个几十万就不错。
铁木真看着面前这个小丑模样的豁儿赤,满口答应下来。铁木真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只要他觉得有用的人,都会留在身边。在豁儿赤之后,又有很多抱着求赏的心理来投奔铁木真的预言家,张口闭口都是长生天的旨意。
铁木真对于这些人,大多也是敷衍了之,需要吉兆的时候就找个人过来,不需要的时候就养着他们,宗教对于铁木真而言,也只是他征服世界的工具而已。
整合了来投奔自己的部民之后,铁木真将部落迁移到了曾经居住过的桑沽儿河畔,定居下来。
那么接下来对于铁木真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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