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很苦,苦的直冒胆汁儿。他明明喜欢她啊,可是,她怎么就看不出来呢?吴叶有一款手机,是王经理买的,一千多元,没事时,吴叶就会拿出来捣腾,问张山,哪儿是听音乐的,哪儿是照相的,哪儿是录音的。她只让张山指给她,她自己调,决不让张山接触。
她越是那样,张山的心就越难受。有几次,他很想一把夺过那手机,扔在地上,踏上一脚,再吐一口唾沫。可是,每次看吴叶把那手机当宝贝似的,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次,瞅没人时,他对吴叶说:“姐,扔了那手机吧,以后,我挣了稿费,给你买一款,比这个更好。”
吴叶笑笑说:“好啊,等你买了,我再扔不迟啊。”那顽皮的样子,像个小女孩一样。他脸又一红,站起来,有种冲动,想抱住吴叶,吻她,告诉她自己爱她,爱得要死。可是,他又忍住了,他觉得,这样唐突,对吴叶是一种侮辱。他不能这样做,他不是王经理,更不是丁大根,他是一个未来的大作家,一个识文断字的人。
吴叶陪祝书记喝酒,他事前不知道,但是,他能感觉到,吴叶有事,而且瞒着他。
那天,干活时,吴叶总是时不时地望他一眼,长时间的,然后叹一口气,想说什么,又不说了。他问:“姐,有啥事吗?”她摇头,说没什么事。然后洗碗、洗菜,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弟,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一愣,这是吴叶第一次这么问。他张着嘴,想了一会儿:“姐漂亮,勤快,心地特善,是我见到的天下最好最好的女人。”
吴叶笑了,看了他一眼:“油嘴滑舌,以后娶了老婆,还不把老婆哄死。”
张山低着头,轻声道:“我——我不娶老婆。”
本来,他想说,我就要姐做老婆,可话到喉咙,又吐不出来,仿佛卡住了。吴叶顿了一下,又洗起菜来,洗了一会儿,擦擦手,对他说,歇下吧,明天早晨来挑水得了。他嗯了一声,站起来准备走,吴叶又喊住他,眼睛里蒙蒙的突然起了一层雾道:“弟,以后,不管别人说姐什么闲话,也不管姐做了什么事,你都要相信姐啊,姐——姐是清白的。”说着说着,泪水滑出眼睑。
张山急了,忙问:“姐,有什么事吗?告诉我啊!”
吴叶摇摇头,连说没啥,真的。说完摘了围裙,走了出去。他呆了一会儿,跑出去,不一会儿,看见吴叶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盘着高高的发髻走了出去,去了王经理那儿。他的心里贼贼的,悄悄跟在后面赶去了。吴叶到了王经理那儿,进了屋子,眉眼一漾道:“咋样?”王经理笑着走过来,在吴叶鼓蓬蓬的屁股上拍一掌道:“我都没尝过,这个狗日的祝章。”说完,一转身,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双高跟鞋:“穿上吧,今晚全副武装,在酒桌上彻底打败那个老色狼。”
吴叶一点王经理的额头:“你们男人啊,个个色。”
张山靠在窗外,这些话一句句传入耳朵,一种绝望如水一样漫上来,淹没了他。他感到,他的心中,一座圣洁的雪山融化了,融化得那么彻底,融化的雪水,把他的心封冻死了,冷冰冰的,透不过一点气息。
他想找个地方,喝点酒,借一点热来融化自己心中绝望的寒气。
小镇不大,由不过一里左右的几排街道组成。可是,小镇上酒店饭馆不少。他跟踪着吴叶他们,看他们进了“小肥羊”,自己也一转身去了旁边的一个小酒馆。
现在,他恨死自己,像女人一样,拿不起放不下。一方面,他对吴叶有一种绝望,一种痛恨;另一方面,他又有一种希望,希望仅仅是喝酒,没有其他事发生。带着这种绝望与希望的矛盾心理,他进了小饭馆,要了一瓶老白干,还有一碟花生米,一碟醋溜猪耳朵。
酒,他不是一杯一杯地喝,而是一口一口地灌。
他不知道吴叶此时怎么样了,他不敢想,一想,心里就扯着痛,扯得他想流泪。他不知道,吴叶究竟把他看成了什么,看成弟弟,看成个孩子,看成流浪儿,或许什么都不是。是的,什么都不是,只是看着自己可怜,当一只小猫小狗一样,拾回家,蓄养着。
他不太爱喝酒,过去逢年过节,爹也让他喝,爹说,是男人,就得喝酒。
他听了,接过杯子就喝,一杯下肚,咳嗽起来,咳出了眼泪。爹很失望,爹说,啥出息?一点男子汉的样子也没有。
一直,爹都希望自己像个男子汉。
一直,自己就没像个男子汉。
一瓶酒快见底了,桌上的菜却几乎没动,酒进入肚里,化成火熊熊燃烧起来,烧得他的脑子晕天晕地起来,烧得他的眼睛朦朦胧胧起来。他的眼前,吴叶又走过来,一袭裙子,美得让人心疼;吴叶又好像没穿裙子,被一个秃头搂着,呻吟着。
那秃头是祝章,呵呵地笑,那肮脏的嘴角,挂着亮亮的涎水。
他揉揉眼,一切都不见了,他嘀咕一句:“那是我的女人,我的。”说着,摇摇晃晃的,提着酒瓶准备离开。服务员要钱,他随手一捞,两张票子扔出去,转身一晃一晃走了,嘴里说道:“我的——我的——”过了街道,对面就是“小肥羊”。他晃过街,一辆车在面前一停,司机伸出头吼道:“要命不?”他一晃酒瓶吼道:“不要!”
司机一愣,车一响,跑了。
他笑了:“看谁狠?”一边晃过去,推开“小肥羊”的门。服务员走过来,忙问:“先生,有事吗?”
“找我姐!”他斜着眼。
“谁?”服务员怕他惹事,忙问。
“吴——叶。”
服务员忙一笑:“你等会儿,我去喊。”
说完,服务员转过身向一个包间走去。张山提着酒瓶,在后面摇摇晃晃跟上来。到一个包间,服务员停下来,敲了一下门,还想再敲,张山从旁边一推,门开了。里面,酒席已进入高潮阶段,祝章和吴叶胳膊圈在一起,举着酒杯。王经理在旁边拍着掌,喷着酒气说:“对,喝——喝个交杯酒啊,喝一个!”
门一开,三人一惊。
张山提着瓶子,踉踉跄跄走进来道:“我的——“
“张山,怎么啦?”王经理站起来挥着手,“出去。”
吴叶见了,也准备往外走,来扶他。可祝章的胳膊套着吴叶的胳膊,就是不放松。张山的眼睛里火星乱溅,大吼道:“放开——”一瓶子扔过去,瓶子撞在墙上,砸得粉碎。祝章吓得一惊,一个仰面八叉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张山这一下劲使大了,扎不稳身子,扑倒在桌子上,鱼呀肉呀,糊得满身满脸都是。他就那样趴着,大哭大叫:“我的女人,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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