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小姐。”廉如意也不多说,礼仪上无从挑剔。
“采邑多待字闺中,鲜少出来,虽也见过廉二小姐几次,却都不曾有机会深交。早就听闻廉二小姐美艳无双,今日得见,才知这词与廉二小姐的真容相比,也是黯淡无光。”魏采邑上来就是一通夸赞。
只是这夸赞让人听了却是别扭的很。
众人虽然眼睛都在盯着戏台,似乎没有人注意这里的动静,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大家都支着耳朵,窥伺这里有没有新鲜的八卦呢。
廉如意不欲招惹事非,浅浅一笑,“魏小姐才是精妙之人,德才兼备,让如意钦佩。”
“我一见廉二小姐就觉得尤为亲切,许是我们有缘分,不若我称你一声妹妹如何?”魏采邑这一声妹妹叫的亲昵婉转,立时就在身份上占了上风。
廉如意脸上还是笑意盈盈,眼眸中却温度渐冷。
“如意的姐姐还在这里坐呢,魏小姐还是不要胡乱攀认的好。”廉欣娉在廉如意身后冷冷开口。
她这一开口,让周围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们看魏采邑的眼神就不同了。
正如魏采邑所说,她不经常出门,直到得了容妃钦点之后,才在大家的视线里活跃起来。与早就风靡京城贵女圈子的第一才女廉欣娉的影响力,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廉欣娉明显维护自己妹妹的话,让众人都对魏采邑适才的表现带了些看法。
不过魏采邑也是能屈能伸之人,立即温声软语道:“欣娉姐姐,乃实至名归的京城第一才女,我等见了欣娉姐姐,自然都是要称呼一声姐姐的。”
言下之意,是她不如廉欣娉声名显赫,便尊称一声姐姐,而廉如意不如她,所以只配叫妹妹。
廉如意真想扶额叹息,她又没打算和她争,这姑娘斗鸡似的炸着一身毛挑衅什么?
“姐姐,魏姑娘看起来很是崇拜姐姐,不如你们聊聊,我有些不适,便先回府去了。”廉如意转而对廉欣娉说道。
廉欣娉点了点头,她又去拜别了主家,便脚步不停的离开了建安侯府。
京城这些个贵妇的圈子就这么大,就这些人,你传我,我传你的,第二日,京城的贵妇贵女们便都知道了,廉如意不敌魏采邑,几句话就被魏采邑激的灰头土脸的败阵了。
春杏当时也在场,听闻了这些传言,义愤填膺的说道:“这些人真是胡说八道,我家小姐怎会被那个魏采邑比下来,她连我家小姐一根手指头都不如,切--那是我家小姐不屑和她比较。”
廉如意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原来你家小姐这么好啊?亏我一直都不知道呢!”
“小姐!”春杏跺了跺脚,“外面都这么说了,您怎么一点都不在意呀?”
“我在意什么?”廉如意伸了个懒腰,这大好的秋日,坐在二楼的窗边,晒着太阳,看两本闲书,顺便关心下那群小人的动向,生活还是很惬意的,“你都说了我是不屑和她比较,又何须在意别人是怎么议论的?”
“小姐,喝茶。”小陶捧着一碗杏仁奶露走到廉如意面前。
小陶确实很聪明,又肯下功夫,连云嬷嬷都说,这是她带过的丫鬟里,最好调教的一个。于是这两日,她已经被派到廉如意跟前伺候了。
春杏一看到杏仁奶露,脸色就变了,连退几步,“唉,我是对这东西生了恐惧了,一看到就想跑。”
廉如意无奈的摇了摇头,端着碗小口小口喝下。
一碗奶露喝完,才幽幽的说道:“有些伤痛,记着比忘了好,起码可以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小陶闻言眼神却有些怔怔的,指甲摩擦着放碗的托盘发出吱吱的声音她自己都没发觉。
廉如意看了眼小陶的神色,开口问道:“小陶,你怎么了?”
小陶这才回神,眼圈红红的低下了头,“回小姐,奴婢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春杏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托盘,将她按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坐下,“奴婢去把托盘送回去吧。”
窗外的阳光落在廉如意的脸上,使得她脸上的线条竟柔软的不像话。小陶眯着眼睛看着自家小姐,冰冷的心也慢慢温暖起来。
她缓缓的开口:“爹娘不在了,哥哥和嫂嫂想盖大些的房子,家里没钱,就把奴婢买了……奴婢不怕苦不怕累的,她们把奴婢卖到大户人家里做丫鬟,奴婢也不会抱怨的。可他们……却把奴婢卖进了那种地方……奴婢运气好,和里面的一位姐姐一起逃了出来,不想又被哥哥抓住,又把奴婢卖给一个老头子做续弦……小姐,奴婢当年才十岁啊,那老头已经五十多岁了……奴婢被他关了有一年多的时间,中间逃了两次,都被他抓了回来,将奴婢打的遍体鳞伤……终于在第三次他喝醉了酒以后,奴婢逃出来了……奴婢害怕再被他抓回去,也害怕被哥哥抓住,就沿着一个方向一直跑一直跑……奴婢累极了,困极了,饿得没有一丝力气,可奴婢去不敢停下来,奴婢害怕一停下来就还要回到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后来奴婢实在太累了,晕倒在路边,幸得一位大叔所救,奴婢以为那大叔是好人,心里想着,就算是那大叔让奴婢给他做媳妇,奴婢也认了,后来才知道那位大叔是个人贩子,把奴婢卖进了牙行。被辗转着卖来卖去的……没想到现在,居然能遇见小姐这样好的主子。”
小陶一直说的很平静,直到最后一句,才热泪盈眶,她看着廉如意的时候,大而清澈的眼眸中星辉熠熠,感激满怀。
廉如意一直静静的听着,她不管是前世今生,都是生活在优渥的环境里,含着金勺子长大的,她从来不知道居然有人会因为要盖大房子就把自己亲妹妹卖掉的。她也想象不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为了吃饱穿暖,居然愿意嫁给一个比自己大几十岁的大叔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她伸手握住小陶的手,十分庆幸这个女孩儿能在经历了这些以后,还能保持如此纯净的眼神。
“你想报仇么?”廉如意问道。
小陶眼中露出些许的挣扎,半晌之后,她才摇摇头,“刚刚听小姐说,有些伤痛记着比忘了好,奴婢也想到了报仇……可是我要找谁报仇呢?卖了奴婢的人是奴婢亲哥哥……奴婢不想报仇,奴婢只想以后能好好的活着。”
廉如意轻轻的笑了,“你这样很好。”
小陶生活简单,且已经摆脱了过去的环境,她却不同,她仍然在这个勾心斗角的泥沼之中,稍有不慎就是尸骨无存,忘记过去的伤痛,也许就会在同一个坑里,被人吃的死死的。所以她在和魏采邑的流言中无动于衷,不是因为懦弱,更不是真的就怕了魏采邑,只是她要保存实力,蛰伏与伤痛之后,寻找时机发起反击。
只是没过多久,廉如意不敌魏采邑的流言就被新的话题取代,大皇子被封贤王。
圣上早就有意要封赏大皇子,但一直压着不发,听说这次是大皇子向圣上进言了改制军队的新方法,又在排兵布阵上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深得圣心,圣上一高兴,就借机封王了。
被封了贤王的慕容丘更是身价倍增,不少有女儿的人家都开始打起了他身边尚在空缺的侧妃的主意。
廉如意算了时间,今世慕容丘被封贤王倒是比前世还早了大半年。他何时被封贤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被封贤王之后的一件事。
前世慕容丘被封贤王之后,圣上就派了他负责西南盐地的征税事宜,可以说这件事,是他最后能顺利夺嫡的一大关键。
西南盐场的控制权都在世家大族手中,朝廷早就想涉足来分一杯羹,却一直未能成行。盐场所能带来的利益那是相当可观的。
前世慕容丘就借这次机会,和世家勾结在一起,中饱私囊,为他收买人心积累下不少的财富。
今世则要避免这件差事再次落入慕容丘的手中。
廉如意还没盘算好这件事要怎样实施,京城就爆发出更大的一件事来。
太子幕僚在春华楼与人发生争执,失手将人打死了。若在平时这件事也许不会被如此关注,春华楼是京城有名的风月场所,宾客们为的里面的红姑娘争得头破血流也是常有之事。
可此事恰恰发生在刚刚封了贤王,贤王风头正盛之时,太子原本就被比的暗淡无光,他手下幕僚又出了这种事,这就如同太子当众给自己了一个耳刮子。
廉如意一直让寒梅关注外面的各种大小适宜,这件事刚一出,廉如意就知道了。
“小姐,这件事真是太子幕僚所为么?”寒梅禀报完,犹疑的问道。
“为什么会这么问?”廉如意抬眼看着她。
寒梅低声答道:“大皇子刚被封了贤王,正是名声正旺的时候,太子却默默无闻,百官夸赞贤王的同时,更是会盯紧了太子的短处。太子此时更应当御下严谨,怎么会故意露出错处给人抓呢。”
廉如意的闺房此时只有主仆二人,门外更有云溪守着,不然主仆二人也不会公然讨论朝堂之事。
“会不会……”寒梅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是贤王的人故意陷害太子?”
廉如意拿着毛笔的手腕一顿,叹了口气,“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是连咱们都能想的到的事情,旁人就会想不到么?所以即便是陷害,也会做得没有马脚,即便细细侦察之下,也只能坐实太子幕僚的罪行,让太子在这件事上翻不了盘。”
廉如意身边的大丫鬟,都知道她不喜欢贤王,自然的就将自己归入支持太子的阵营中。
寒梅闻言,略有些急,“那不就便宜了贤王么?”
廉如意点点头,“是要便宜他了。”
寒梅见主子似乎不慌不忙的样子,不解道:“小姐不是不喜欢贤王么?怎么一点也不生气着急的样子?”
廉如意收起毛笔,抬头看了看寒梅,微微一笑,拿起桌上刚刚写好的字条,吹了吹尚未晾干的墨迹,“谁说我不着急了?可事情尚未到最后,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寒梅愣了愣,不知道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把这张字条送到四皇子手上。”廉如意将吹干的字条折了起来,交给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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