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养了十多日,素娥的脸上还有未消的肿痕。
至于福宝,他下场比素娥还要惨,整个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害得他站不敢站,坐不敢坐,即使是十余日过去了,臀部仍旧疼得厉害。
要不是因为主子突然回府,他现在还趴在床上养伤呢。
可主子回家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就算身后再怎么疼,他也死咬着牙,并在心中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在主子面前露出半分病痛模样。
福宝受杖的地方有衣衫遮挡,素娥的脸却是无处可遮。
这也多亏纳兰娉婷观察入微,否则凭两人的忍耐力和胆小怕事的程度,恐怕到死那一天,都不会把自己所受之辱招认出来。
纳兰娉婷在得知来龙去脉之后真是又气又怒,虽然早就料到秦寂逍与自己亲近,必会换来蔡嫣蓉的敌对,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竟然会这样的快。
素娥见她主子脸色异常阴沉,知道对方肯定是压了一肚子的邪火无处可泄。
便小心翼翼道:“主子莫气,奴婢和福宝都是皮糙肉厚之人,就算挨几个板子打掌几记嘴巴,也只不过一时疼痛,过不了多久就会不治而愈。还请主子放宽心些,别理会这些无聊琐事,否则您心里不痛快,咱们这些当奴才的,心里也不会痛快。”
纳兰娉婷知道素娥向来心细懂事,她这样小心隐忍,如果自己还沉不住气,倒真是凭添两人的担心了。
便亲自上前,将两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又仔细问了福宝的伤势现在如何,福宝说日日上药,虽然还有些疼痛,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素娥见主子的面色总算略现好转,急忙找话题道:“虽然奴婢受了罚,但一想到主子能在短短时间内就蒙王爷如此宠幸,心中可是十分开怀的。因为王爷身边有数十个娇妻美妾,但直到今日为止,能被王爷亲自带出门玩的,却只有主子一人而已。”
纳兰娉婷无力地笑笑,这素娥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她这次恒阳之行并不是什么游山玩水,而是在拿自己这条命去换取未来的自由。
多日来舟车劳顿,再加上各种病痛折磨,如今总算回到王府,她只想躺蒙着被子睡他三天三夜,没想到蔡嫣蓉竟在这时派遣她的使唤丫头来凤栖苑,说王妃下令,让各房各院的妾室背诵女诫。
理由很简单,这些嫁进王府后院的女人们,必须清楚的了解作为一个妾室应尽的义务以她们身上所肩负的职责。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身为当家主母的蔡嫣蓉就会派手底下的人去各个院子里抽考这些妾室。
背得出来的方可顺利过关,若背不出来,就不要怪她这个当王妃的不讲情面。
毕竟王府家规森严,如果连最起码的规矩都不懂,今后也甭想在这大宅子里继续混下去了。
被派到凤栖苑来传达王妃命令的,是蔡嫣蓉身边比较受宠的丫鬟,此人名叫烟柳,据说当年是随蔡嫣蓉一同陪嫁到靖南王府的。
在王府中,她的份量虽然比不得雅晴,却也是众多下人中可以呼风唤雨的厉害人物。
上次素娥和福宝在后花园被蔡嫣蓉故意挑错时,负责抽素娥耳光的,就是这个烟柳。
所以当素娥看到烟柳踏进凤栖苑的时候,脸上不经意流露出畏惧和胆怯。
纳兰娉婷何等聪明,自然是一眼就看出素娥脸上的表情变化,也隐约猜到,这个烟柳今日必然是奉了蔡嫣蓉之命找她的错处来了。
她不由得冷笑一声,之前一直以为蔡嫣蓉是个厉害人物,没想到这女人竟这么沉不住气,秦寂逍只是对她稍微有那么点与众不同,她就开始不遗余力的想要将她彻底铲除。
“婷夫人,还请您莫怪烟柳今日在您面前出言狂妄,这整篇女诫一共是两万七千八百一十五个字,王妃先前有言交待,各房各院的夫人若是背不上来,不但要去祠堂罚跪三日不准进食,还要在事后接受家法的制裁。错一字,一耳光,错两字,四耳光,依此类推,绝不容情。”
站在纳兰娉婷身后的素娥和福宝全都被吓得不轻,她们自己挨打受罚不要紧,可婷主子身娇肉贵,要是真被罚去祠堂跪上三天,就算不死也等于是去了半条命。
况且女诫中所记载的内容都是些条条框框的东西,就算是王妃自己,也未必能将那两万七千八百一十五个字一字不差的背诵出来。
因此素娥十分担心,生怕主子背错一字遭受责罚。
纳兰娉婷却不紧不慢地对烟柳道:“王妃有没有规定,是高声背还是低声背?是坐着背还是躺着背?是正着背还是反着背?”
她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倒把诚心来刁难她的烟柳给问愣了。
“烟柳姑娘,这件事儿你最好还是回去问问明白,别我这边背完了,王妃再以各种莫须有的借口和理由来找我的不痛快。毕竟我心眼小,脾气坏,爱记仇,谁要是让我不痛快了,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我也会上天入地,找尽一切机会,狠狠的报复回去!”
在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所流露出来的,是让烟柳为之恐惧的邪佞和戾气。
烟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原本是奉王妃之命来此刁难这个纳兰娉婷的。
可对方不但没把她放在眼里,反而还摆出挑衅的姿态威胁自己。
她心头大怒,很想出言教训这不识好歹的纳兰娉婷一顿,无奈自己的身份只不过就是王妃身边的一个使唤丫头而已,如果真在言语上把对方给得罪了,到头来难免会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她强压下心底的怒火,皮笑肉不笑道:“奴婢今日来此,只不过是奉王妃之命,例行盘查各房夫人有没有真正参透女诫的重要性,至于高声背或是低声背,坐着背还是躺着背,正着背还是倒着背,这全凭婷夫人各人喜好而已,只要您能一字不差的将女诫两万七千八百一十五个字背出来,奴婢也可以回鸾月轩向王妃交差。”
话虽是这样说,她心底可不是这样想。
因为由古至今,她还没听说哪房夫人能一字不差的把这两万七千八百一十五个字完完整整的背诵出来呢。
今日之所以会来凤栖苑闹这一出,无非是王妃临时起意,故意来刁难凤栖苑里的这位主子。
王妃吩咐了,只要纳兰娉婷当着她的面背错一个字,就立刻以坏了府里的规矩为名,直接将她提到王府祠堂罚她跪上三天三夜。
纳兰娉婷笑了笑,“既然王妃有命,咱们这些给王爷做妾的自然是不敢不从。不过这本女诫是先祖皇帝的结发妻子圣孝皇太后亲自撰写的,所以待会儿我在背诵的过程中,为了不破坏本朝的规矩,还请烟柳姑娘跪在地上认真聆听。”
烟柳一惊,面上露出讶异之色。
纳兰娉婷无辜道:“莫非烟柳姑娘没把圣孝皇太后的凤威放在眼里,不想跪?”
被她这么一反问,烟柳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回答,只能硬着头皮道:“奴婢不敢!”
“既然不敢,还愣着干什么,跪下!”
后两个字她说得极狠,就连跟在纳兰娉婷身边多日的素娥与福宝也被主子这狠戾的气势吓了一跳。
烟柳被她这么一喝,心底生出惧意,只能硬着头皮,不情不愿的跪倒在坚硬冰凉的青石砖上。
纳兰娉婷心满意足的笑了笑,顺便让素娥给自己搬了一张椅子,洋洋洒洒的当着烟柳的面坐上了去。
被逼着跪在地上的烟柳有些不愤,“既然婷夫人说女诫是圣孝皇太后亲自所撰,为了表达敬意,您为何不跪?”
“我刚刚不是问过你了,王妃是让我坐着背还是躺着背,你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的?”
烟柳被问得无言以对,只能咬牙切齿道:“那婷夫人身边这两个奴才,为了表示敬意,是不是也该跪着听?”
纳兰娉婷笑道:“原本她们的确该跪下来听训的,不过我这两个奴不久前犯了错事受了罚,如今两人身子骨都不太俐索,圣孝皇太后一向以仁慈的形象露于人前,相信她老人家在天有灵,是不会怪罪身体孱弱者的不敬之举的。”
烟柳险些没被她这番话给活活气死,她今儿奉王妃之命原本是来凤栖苑给纳兰娉婷找不痛快的,可找来找去,最后吃亏倒楣的竟然是她自己。
眼下只能盼着对方快些背出女诫,她也能从中找出对方一些错处给自己报仇血恨。
但她忘了一点,纳兰娉婷刚刚清楚的说到,她这个人心眼小,脾气坏,爱记仇。
谁要是让她不痛快了,上天入地,想尽一切办法,她也一定会把这股子不痛快还到对方身上。
此刻见烟柳跪在坚硬的青石砖铺的地面上,她先是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喝着茶水,又在烟柳的怒视下,笑呵呵的吃了两碟子点心。
直到吃饱喝足,又眼看着烟柳因为膝盖跪得快要坚持不住时,才大发善心,以慢到不能再慢的速度,一字一句的背起了女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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