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所面对的是同一张面孔,但换了不同的身份之后,她对太子这个称谓产生了一种本能的畏惧。
纳兰云锦这个人,在很多年前就给人一种极不好惹的感觉。
就算他脸上经常挂着无害的笑容,对人温文有礼,也极少发脾气,可他却是少数让她看不懂的高危人类之一。
另外一个高危人类自然就是秦寂逍了。
这两人一个如火,一个如冰,风格各异,危险系数却是等同的。
因为从前交集甚少,她几乎把大把精力都浪费在对付秦寂逍的身上。
要不是前阵子在宜昌发生了一场意外,纳兰云锦这个人几乎要被她给忘到脑后勺了。
如今想来,在凤凰山养伤的那段期间就觉得她这位哥哥在无形中透出了许多不寻常,那些云集在他身边的侍卫,和普通家丁的气势完全不同。
可惜当时的她并没有往深想,只以为是对方精心培养在身边的心腹,现在回忆起来,那些人很有可能与朝庭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至于那个楚玥,应该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第一眼看到她时就对她生出强烈的敌意,足以说明,楚玥早就知道纳兰云锦和她并非是亲生兄妹,既然不是亲生兄妹,云锦对她表现出种种在意和疼惜的时候,自然会引起对方的妒意,把她归类为头号情敌。
这样一想,所有的事情就都解释得通了。
她就说嘛,无缘无故被喜欢自己哥哥的女人嫉妒实在是太没道理,而她在凤凰山养伤的那段日子,纳兰云锦对她表现出来的种种疼爱,也确实超过了哥哥对妹妹的关心。
只是,他顶着太子的身份来到靖南,究竟是抱着怎样的目的呢?
“在想什么想得这样失神?”
耳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把纳兰娉婷给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出现在她身后的正是纳兰云锦,或者也该称他为太子殿下。
这几日外面的阳光十分充足,在房间里困得久了的纳兰娉婷在几个婢女的陪伴下来到花园里欣赏刚刚抽了嫩芽的花草树木。
虽说寒冬过去,迎来了春季,但前些日子连际几场春雨,气候过于潮湿,又因为最近身体有些弱,房里几个丫头怕她着凉,小心劝她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本想着随便转一转就回房休息,没想到却在这里见到了纳兰云锦。
不,他不是云锦,现在的他,名叫赵锦,是天瀛的太子,未来的皇帝。
身边的婢女自然知道眼前这俊美的男人是当朝太子,也顾不得地上还湿着,急忙跪倒在地,给太子殿下问安。
纳兰娉婷不想乱了礼数,也要撩袍跪倒,给对方行礼。
却在膝盖弯下去的那一刻,被对方一把托住,柔声在她耳边道:“这里不是皇宫,有些礼数能免则免。”
若是从前,她必会展出笑颜,发自内心的唤对方一声大哥。
可是现在,面对这个拥有太子之名的男人,她有的只是无所适从。
仿佛看出她眼中的尴尬,纳兰云锦笑道:“是不是见我以赵锦的身份来到靖南,就不肯叫我一声哥哥了?”
“呃……”
他的问题,她还真是无从回答。
纳兰云锦冲跪在地上的几个丫头挥了挥手,“你们几个先退下。”
素娥等人不知所措,就算这男人是太子,可男女授受不亲,留他一人单独和王妃相处,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吧。
纳兰娉婷知道对方有话要同自己说,便冲素娥等人使了个眼色,“你们先回去,我稍后就回。”
见素娥等人一步三回头的走远了,她才出言道:“你现在的身份,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几个月前你还是我哥哥,可是现在……”
她不知如何接口,只能讪讪道:“那句哥哥,我确实再也叫不出口了。”
纳兰云锦微微一笑,“叫不出口也好,在我心中,我本来也没把你当成妹妹看。”
“呃?”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实你这脑袋瓜里,什么都懂。”
被他一语说中心事的纳兰娉婷面色一红,他话中是什么意思,她心底自然是懂的。
只是,在她眼中,不管两人之间有没有血缘关系,都只能是兄妹,不可能会有任何改变。
“娉婷,我猜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以太子之名来到靖南是么?”
“听说当今皇上龙体不适,作为他好不容易认回来的亲生儿子,这个节骨眼上,你确实不该千里迢迢来到靖南。”
“如果我说,此次靖南之行是为了你呢?”
他说得这样直白,倒让纳兰娉婷有些不好回答。
“你现在活得并不快乐。”
……
“从你五岁那年,第一次看到你与从前有惊人的改变时,娉婷这个名字在我心里,便不仅仅是妹妹这样简单。只是那个时候的我,对情爱分得并不清楚,即使在以后的成长岁月中,也从来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被我在乎上的姑娘,会是你纳兰娉婷。”
“哥哥……”
她刚要开口,就被他伸出食指捂了双唇,“我不是你哥哥,早在很多年前我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我讨厌皇族复杂的生活,也讨厌去承担那份责任,若不是为了你,赵锦这个人根本就不会在这世间出现。”
纳兰娉婷被他的话吓得不轻,难道他突然顶着太子之名来到靖南,真的是为了她?
可是……
“我已经和寂逍约定好,三天后,他若放你离开,你便与我一同回京,他若不放你离开……”
一向温文尔雅的纳兰云锦突然扯了一个阴冷的坏笑,“他不但王位不保,恐怕就连活命,也成为重大难题。”
纳兰娉婷顿时瞪圆双眼,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纳兰云锦。
记忆中的大哥,既温柔又懂礼,绝对是谪仙一般的奇妙人物。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阴险,邪恶,明明披着神仙似的外衣,却让人从骨子里往外透着寒气。
他真的是纳兰云锦么?
不,他不是,他现在的名字叫做赵锦,天瀛国的太子殿下,未来的皇上,手握千军万马,掌控世间之人的生死大权。
这是个比秦寂逍更可怕,更难对付的男人,现在这个男人突然对她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她能说这个世界真是太玄幻了么?
见她脸上神情变幻不断,一双大眼惊疑未定,纳兰云锦心下一软,抓过她的手轻轻抬起,在她白晳的手背上,慢慢印下一吻。
这一吻,仿佛在宣布着什么,也仿佛在印证着什么。
从这一刻起,这个女人的喜怒哀乐,将会由他来接管。
至于秦寂逍会如何选择,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纳兰娉婷最近总是会被不同的噩梦所惊醒,她睡眠质量很差,食欲不好,看到太过油腻的东西甚至还会有呕吐感。
长此以往,她的精神头和情绪也在无形中萎靡了不少。
这天夜里亦是如此,原本困得极了想睡个好觉,可脑袋沾上枕头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在一个又一个不重样的梦境中所惊醒。
醒来的时候,她大口喘气,额冒冷汗,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睁开眼的时候,她和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对视到了一起。
饶是纳兰娉婷胆子再大,也被这突然出现在自己床边的人给吓得尖叫起来。
只是嘴巴刚刚张开,就被一双大手给捂了回去。
“嘘,别叫,是我!”
借着外面微弱的月光仔细一看,坐在她床边的除了秦寂逍还会有谁?
自从纳兰云锦大张旗鼓的来到靖南之后,秦寂逍好像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
通常都是她睡了他还没回,她醒的时候他人已经走了。
要不是她刚刚在梦境中被惊醒,也不会发现他竟像个幽魂一样坐在床边不声不响地看着自己。
由于嘴巴被他捂得死紧,她只能瞪着一双大眼,用控斥的目光询问他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吓唬自己。
秦寂逍自然明白她眼神中的含义,苦笑道:“我怕吵醒你,所以回来后没敢出声。结果发现你睡觉睡得很不安稳,嘴里呓呓唔唔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本想将你摇醒,又怕惊扰到你。娉婷,你最近经常这样么?”
自从上次割腕事件之后,两人倒是许久都没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平心静气的聊天叙话了。
见她的嘴还被自己捂着,他讪讪地抽回手,低声道:“我只不是想看到你像防贼一样防着我。”
话语中掺杂着几分卑微,几分无奈,也有几分说不出来的落寞。
纳兰娉婷知道他现在肩负着很重的压力,纳兰云锦的话犹在耳边盘旋不去。
三天!
他只给秦寂逍三天的考虑时间。
如果三天后他不能顺利带她走,靖南王之位怕是要不保。
这个位置,是秦寂逍踩着自己兄弟的命抢回来的,为了活下去,他给自己树了无数敌人,一旦当上皇帝的纳兰云锦真的想对付驻守一方的靖南王,或许他的位置不会立刻受到威胁,但他绝对会背负上不忠不孝,谋权篡位的罪名。
就算最终他能取得胜利,也将承受千古骂名,被后世之人所不耻。
“太子那边……”
这个话题才刚刚被她说出口,秦寂逍便伸出手掌掩住她的嘴唇,“我现在只想知道,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愿意为了我留下来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秦寂逍突然笑了一声,顺手将她捞进怀里,发誓般道:“不管你愿不愿意,今生今世,我都不会放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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