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刻骨铭心的记忆:老兵讲述1-灵活机动的游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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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子元:望都县韩庄战斗

    1938年阴历正月初六,河北民军司令员张仲瀚带第二、三两团及所属人员两千余人,赴晋察冀军区驻地阜平县受训。留副司令员张子元指挥第一团在望都县遥庄一带活动,相机破坏平汉铁路之望都车站,以南至清风店,北至方顺桥的路基和电线。正月初九,张仲瀚率部到达阜平,开始进行整训。定县敌水源旅团,闻知阜平县住有晋察冀军区和新成立的晋察冀边区政府及河北民军,即以3000人的兵力,分三路扫荡阜平,企图消灭我军。我晋察冀军区各部队在聂司令员的指挥下,于这一带山区进行反扫荡战。

    正月十四日,我河北民军第一团,获悉定县、望都之敌,去扫荡山区,我团为了配合晋察冀军区的反扫荡,以三个营的兵力约千人,每夜轮番袭击望都车站,破坏望都北至方顺桥的电线,南至清风店间的路基。把电杆锯倒,割下电线,把路基的道木全部运回后方。我团夜间去破坏,敌人白天修复。直到正月二十一日,定县敌扫荡失败后,我团才回到贾村一带村庄休整,团部和第二营住贾村,第一营住柳絮村,第三营住在李庄。

    1938年正月二十二日,我和各营长总结破击战的经验,至夜11点,突然接到用鸡毛信送来的情报:“望都敌人400余,汽车12辆,附重炮两门,夜袭住贾村的我第一团。”我当即和各营长分析研究敌我双方的情况,我们认为敌人必在薜庆下车,步行到韩庄村北的唐河北岸,踏水渡河,占领韩庄,拂晓前包围袭击贾村消灭我一团。敌人依其武器和战力的优势,如乘我无备,很可能得逞,但我有群众的支持,提前得到情报,敌人是不能取得胜利的。我团是新组建的农民军队,没打过仗,打起来是有顾虑的,但我团是千人部队,有群众支援,地形熟悉,以逸待劳,若以高度的政治动员,打败敌人还是有把握的。因此我们要下定决心,打败这伙敌人,要坚决地打,只能胜,不能退,决不让敌人在这一带烧杀抢掠,以争取我团的高度政治影响。

    1938年正月二十三日早2时,我团作战命令如下:第一营长杜连峰带全营由柳絮村出发,迅速到韩庄村西北的唐河南岸袭击敌之半渡。第三营长苏振奎带全营火速到韩庄村东北伏击渡河之敌。第二营长田振海带全营和团特务连跑步占领韩庄,集中火力,消灭渡河之敌,只准胜,不许退。

    正月二十三日早3点半,我第二营前卫连刚进入韩庄村南口,即被已占领韩庄之敌以轻重机枪猛烈扫射,我前卫连即与敌展开激烈的巷战。我第三营长苏振奎带两个连由东面冲入韩庄,占领高房,与敌发生激烈战斗。我第一营由教导员刘学真率领,攻进韩庄村,与敌激战。敌人曾多次向我各营的占据点猛烈冲锋,均被我军用榴弹轰炸击退。我营长苏振奎五次向敌冲锋,用手榴弹轰炸敌之占据点,敌死伤惨重,苏营长在最后一次冲锋时,被敌机枪射伤左背。但他不下火线,仍指挥战斗。敌之重炮在唐河北岸,连续向我发炮200余发,无一命中。我迫击炮向敌住的房院发炮30余发,大部击中。下午4时许,望都敌增来200余人占领唐河口岸,三次向我猛冲,都被我特务连阻击,敌均未得逞。下午7时,天已黄昏,敌人往返运送伤兵,被我发觉。我即集中全力向敌猛攻。各村群众,数百人手持长枪铁锹来韩庄村沿助战,并高声呐喊,坚决消灭这伙强盗。群众的呐喊声威震敌胆。晚八点半,残敌在我团全力急攻下,在数百名群众的呐喊威力下,丢盔弃甲,狼狈溃退出韩庄,我特务连尾追至唐河,敌已回望都。这次战斗敌伤亡70余人,我伤亡25人,三营长苏振奎受重伤。我缴获步枪20余支,钢盔20余个,六五子弹7000余发,其他物品一部。

    这次韩庄战斗的大捷,真是振奋人心,提高了士气,影响极大。在这一天的战斗中,几个村的群众自动给战士们送饭、送水、送饼、送馒头、送肉食、送水果,不绝于道,自动抬担架,送伤兵到后方医院,共100余人,至半夜才回家,境况之盛前所未有。直至今日,韩庄贾村一带的群众,均盛赞韩庄战斗的胜利。

    张柱夏等:平原歼敌第一役

    在中国人民进行的八年反法西斯战争中,刘伯承、邓小平同志率领的一二九师,在晋冀鲁豫之广泛地域内进行了无数次辉煌战斗,英勇地抗击了日本侵略者。1939年2月,我一二九师三八六旅在河北省邱县香城固之役,就是其中卓越的典范,无论从战略战术和战绩上都享有极高的赞誉。这一“创造了平原歼灭战”的范例,将永远载入中国人民反对法西斯战争的伟大史册。

    1938年冬,刘邓大军遵照党中央和中央军委坚决抗日的伟大部署,东渡黄河,进入冀南地区,发展冀南抗日革命根据地,钳制侵华日军南下,如一把锋利的尖刀插进了敌占区。因此,日寇将对我一二九师视为眼中钉,千方百计妄图消灭之。1939年1月,日寇先后纠集3万多兵力,分11路,多道出动,对我冀南根据地进行大规模“扫荡”。与此同时,国民党残留下的旧军官又纠集土匪成立民团和反动会道门,也从背后骚扰我革命力量,使我冀南革命根据地处境十分困难。这一严重的局势,更加激起了我冀南军民的极大义愤,迫切希望严惩敌之有生力量。

    在反“扫荡”战斗中,我军主力遵照刘邓首长的命令化整为零,结合地方部队与敌保持接触,迟滞、消耗敌人。我三八六旅在两个月的战斗中,就曾向广平、肥乡、曲周、鸡泽、咸县各据点之敌袭击过三次五次之多,炸弹药库,烧给养,派贴布告,声明几日攻城,把敌人搞得惶惶不安,如疯似狂,急于找我主力决战。三八六旅陈赓旅长和王新亭政委,得知这一情况后,不但为取得这么大的骚扰战果感到高兴,而且受到了启发。游击战中,在敌强我弱的态势下,在平原地区采取集中兵力打较大规模运动战是否可能的问题,也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那就是敌集中我分散,敌分散我集中。长期被我之骚扰战搞得恼羞成怒的敌人迫不及待要与我决战,只要我们抓住敌人必须出城报复的特点,实现伏击敌人的意图就不难。于是,一个布置圈套、引狼就范的战斗预案,已经在陈赓旅长的脑海里孕育成熟。接着,就是战场的选定问题。自古战事,最讲地利。而冀南根据地,处于华北平原的南部,再加上当时又是冬季,举目望去,到处都是一片光秃秃的原野,我们的兵力如何集中?如何隐蔽?在哪里设伏?对我有利的地形在哪里?这些都是迫切需要解决的重要问题。于是,三八六旅的同志们到处勘察地形,并组织在平原作战有经验的干部、战士开“诸葛亮”会议献计献策,最后,一致确定设伏战场定在香城固西北一带沙滩。这里,地处黑龙港流域,是个带形的沙河故道,四周长满一丛丛红柳棵、野枣树,地形十分倾斜。洼地西靠张家庄处,是一道偏西南东北的大沙岗,长有二里半路,岗高数丈。香城固东北三里处是庄头村,与张家庄遥遥相对,构成一个自然的钳形防御阵地,把地势倾斜的洼地紧紧夹在当中。陈赓旅长、辅东山副旅长和周希汉参谋长一致认为,这个预防战场有三利:其一,此地距离日寇占据的要点城镇威县仅有20多里,可使敌预想不到;其二,这里地处沙滩,可逼使敌人行动迟缓,使我乘机打击;其三,地形倾斜,有高岗地形可以隐蔽和发挥火力。于是,以三五八旅韦杰同志率领的六八八团第一营担任正面阻击,其主力进至张家庄担任从东向西的侧击任务;新一团以一个营钳制曲周之敌,以防增援,其主力布于马落堡一带担任切断敌人退路的任务;以骑兵连为诱敌部队。随后,陈赓旅长和王新亭政委立即动身到师部向彭德怀副总司令和刘邓首长做了详细汇报,得到了首长的完全赞同。

    1939年农历二月初九晚,天黑得对面看不见人,寒冷的北风发出刺耳的吼叫。就在这黑夜和风声中,香城固西北老沙河西岸一带有数不清的人马在忙碌着,他们正是我三八六旅和六八八团的干部战士和附近几个村庄的模范班和老百姓,正在争分夺秒地修筑工事。从香城固北关外的小庙到张家庄大沙岗,又从岗南头到岗北头,筑成了一道长五华里的“┛”形隐蔽战壕。壕岸上移来了一丛接一丛的红柳棵,把阵地隐蔽得严严实实。同时,又在周围村庄砍倒大树,堵住街口,封锁了道路。天快亮时,这个口袋阵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前来参加修工事的北香固模范班班长赵开明指着挖好的战壕笑着说:“咱这是给鬼子刨坟坑的,单等他来这儿送死。”100多个参战模范班,30副担架、5个向导和7个掩护伤员的堡垒户也都赶到了阵地。

    与此同时,在半夜12时左右,我们已派六八八团两个营和骑兵连悄悄地摸到威县城下,包围了四门。接着,虚张声势,架起了云梯攻城。敌驻威县四十联队补充大队和安田步兵中队,全部登上城墙进行还击。黎明前,我六八八团迅速朝城南撤去。接着,我骑兵连进至威县南门附近南草场村一带活动。鬼子一见立即派出日军四十联队补充大队、安田步兵加强中队和50名骑兵,于上午12时许,分乘九辆汽车,拖着一门山炮和两门步兵炮,架着重机枪,紧紧尾随我骑兵连向南追来。14时左右,我骑兵连在第什营处开火阻击,只用了几分钟,就干掉了敌四十联队补充大队长和翻译官。这一来,鬼子更加火上加油,恼怒到了极点。而我骑兵连突然撤离阵地,拖着机械化的敌人半小时才走了五里多路。当敌兵来到耿家庄时,突然又不见了我骑兵连。日军一见失去追击目标,更加急躁。正在这时,我骑兵连又从香城固西北二里以外的康洼村出现,向敌人猛烈射击。鬼子一见,立即指挥汽车队离开公路,碾着漫野地直扑骑兵连,朝我预设伏击圈——香城固大沙河一带奔来。当敌人全部进入设防的伏击圈后,陈赓旅长马上下达战斗命令。顿时,枪声四起,杀声震天,我新一团首当其冲,猛烈地向敌人开火,截断了敌人唯一的退路。这时,安田一见中计,挥舞指挥刀,妄图突破重围。谁知汽车轮子陷进了沙滩,光打空转前进不得。埋伏在张家庄的六八八团立即开火,截住了敌人。新一团团长丁思林一边带头阻击敌人,一边勉励大家:“同志们,坚守阵地,堵住敌人,打出八路军的威风来!”从16时半到傍晚,安田指挥鬼子一连向我新一团发起四次突围,都未能前进一步。直到入夜,鬼子兵乱成一团,我军杀声四起,同敌人展开了肉搏战,击毁了汽车,消灭了日军。当安田中队向我北面一团阵地冲击时,敌二十联队补充大队的一小队鬼子突然接近了我香城固南边小庙一带,企图配合安田,撕破我军的包围圈。模范班长赵开明,带领全班人马,配合我一个突击排,从香城固西关猛插过来,跟敌人展开了肉搏战,消灭了这一小队鬼子,巩固了包围圈。第二天黎明,一名侥幸逃脱的鬼子在葛村碰上一名拾粪老头。老头发现鬼子后,便向另一个拾粪人摆了摆手,两个人同时下手,操起粪叉同鬼子打了起来,最后扎死了这个侵略者。这件事后来被编为“两把粪叉战东洋”的故事到处传诵。

    值此,敌之安田中队和四十联队补充大队被我军全部歼灭。共歼敌250多名,生俘8名,炸毁敌汽车9辆,缴获山炮、步兵炮3门,打击了日寇的嚣张气焰,巩固了冀南抗日革命根据地。

    在这次战斗中,我新一团打得勇敢,守得顽强,被朱德同志夸誉为“模范青年团”,后又被我八路军前线总司令部授予“朱德青年团”光荣称号。与此同时,冀南军区对这次战役的伟大胜利,给以高度的评价,说它“对整个冀南解放区震动很大,从而坚定了华北平原抗日军民抗战必胜的信心”。当地老百姓也编了顺口溜歌颂这次战役:“三八六旅好儿郎,打头的是陈、王,沙滩布下口袋阵,看城四面天罗网;日本鬼见阎王,大汽车冒火光,解了咱们心头恨,保住咱们好家乡。”

    郭岫成 [1]:一次有趣的伏击战

    1939年8月2日上午,日寇一个大队人马,气势汹汹,到我鲁西南根据地进行扫荡。我八路军一一五师,计划把这股敌人全部吃掉,以灭敌威风,鼓我士气。

    为发挥近战夜战的优势和利用独山坡乱石岗的有利地形,决定白天先以两个连的兵力迟滞敌人,拖到天黑,再用布袋战术,把它挤到独山坡,而后四下出击,一举全歼。

    我们摸清日寇是白天出来扫荡,晚上回郓城休息。于是,上午8点多,我们只简单地和他们打了一阵,就放他们过去了。关键是下午咬住他们不放。

    上午,陈光师长和罗荣桓政委发现鬼子带有七门野炮,由七匹马分别牵引,于是就在这七匹马身上做起文章。首长研究待下午鬼子回来之前,用机枪埋伏到路边高粱地,等鬼子炮车路过时,迅速把七匹马打掉,以此迟滞敌人,使其野炮不能发挥威力。

    当时我在六八五团十连机枪班当副班长,仗着个大、年轻有力气、战斗勇敢、机枪打得准,在全师有点儿名气,所以每到关键时刻,上级就把我拉上去了。这次当然也不例外,首长找到我们连长,又点了我的将。

    记得当时我们正在树荫下休息,陈师长、罗政委给我们连长交代了任务,连长马上把任务又交给我。连长刚把任务交代完,就听陈师长在一旁高声问我:“小郭!能不能完成任务啊?”我赶忙打个立正:“保证完成任务!”罗政委说:“好!完成任务,回来有奖!”“要完不成任务了……”陈师长接上去给加了砝码,我马上意识到这次任务的重要,于是,没等陈师长把话说完,我便斩钉截铁地说:“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两位首长听到我铿锵有力的回答,满意地点点头。

    首长走罢,我将武器进行了认真的擦拭整理。

    下午2点多,一个步兵班,加临时配属这个班的唯一的一挺轻机枪,由排长带领出发了。

    穿过一道山梁,我们迅速隐蔽在鬼子折回时要经过大路一侧的高粱地。

    8月初,正值大暑伏天,趴在高粱地里,简直像锅里蒸红薯——闷热闷热。同志们咬牙,顶着高温,耐心地等待鬼子的到来。

    两小时过去了,仍不见动静。大伙儿实在等得焦急了。

    就在我们心急火燎的时候,突然,从西北方向远远扬起一溜风尘。“鬼子来了!”排长让我们迅速做好战斗准备。我立即占领好有利位置,装好弹匣,拉开枪栓,子弹上膛。其他同志也都散开,进入战斗位置。

    不一会儿,只见日本鬼子排着整齐的队形,沿着大路由西北向东南方向行进。

    前边过的是骑兵、步兵,中间是炮,后边还是步兵。当七匹马拖着野炮全部进入我火力区时,只听排长一声“打!”我们机枪、步枪一起开了火。

    马的目标大,只一梭子子弹出去就解决问题了。透过硝烟,我们看到拖炮的七匹大洋马被我们打中后,有的受惊前蹄腾空,昂首嘶鸣;有的咆哮着拖着炮车横冲直撞;有的被当即击毙,连马带炮翻倒在路沟里。鬼子的队形顿时大乱。

    我们数着七匹马一个个全倒下了。“任务完成了!”同志们都很高兴。我更是兴奋,心想:这下师长、政委准满意了。

    排长带我们迅速撤回。

    后来听连队的同志说,他们执行伏击任务的时候,看到鬼子前拉后推着野炮,像蜗牛爬行,我高兴极了,“嘿!敌人真的给我们拖住了。”

    按照陈师长、罗政委的部署,下午经过两个连的夹击和一个连的兜头阻击,硬把鬼子挤到了独山坡。待到晚上9点多,我们几个连队同时从四下出击,很快将日寇一个大队剩下的360余个鬼子全部歼灭。

    (郑德川 整理)

    张林源:记朱程司令指挥的狮山伏击战

    朱程司令员出生在浙江省平阳县矾山顶的一个贫苦家庭,自幼和矾矿工人、贫苦农民生活在一起,对他们劳苦终日不得温饱,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深抱不平。他为了求生,为了救民,参加了国民党军队,曾以国民党军官的身份用自己的薪金在南京下关租赁了几间房子,掩护我地下党的革命领导人叶梃鹏、张培农、黄先河等同志。

    1937年5月,他在日本读书时,看出日本要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就毅然退学返回祖国,参加了张荫梧所指挥的国民党河北省民军,当时朱程任河北民军第十一团团长。这时他非常关心国内外政治、军事形势。为了国家民族,他积极培训爱国青年学生,宣传抗日救亡道理。太原失守后,他到处奔走,发动群众、宣传抗日,抵制和揭露反共摩擦专家张荫梧假抗日真反共的阴谋诡计,给日寇汉奸以沉痛的打击,受到当地人民群众拥护。但张荫梧嫉恨在心,认为“朱程赤化了”。1939年春,张荫梧调朱程到冀西任河北民军第四团团长,妄图加以控制,准备吃掉他。但朱程同志无所畏惧,仍是坚持抗日,反对摩擦,和张荫梧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在张荫梧企图暗用武力消灭朱程及其所部时,朱程同志机智果断脱离了险境,神速地把部队带到山西八路军总部武乡附近,并通电全国,揭露了张荫梧的阴谋诡计。从此他脱离了顽固派,归八路军总部指挥。1939年9月,民军第四团奉总部命令改番号为“华北抗日民军”,朱程同志被任命为华北抗日民军司令员。同时,朱德总司令、彭德怀副总司令、左权将军以及杨尚昆、付钟、陆定一等中央北方局领导同志都亲笔提词,表扬朱程同志的进步。

    华北抗日民军建立不久,在朱德总司令命令下,旗开得胜地在襄垣县狮山脚下打了一个很漂亮的伏击战。

    狮山位于襄垣县夏店镇以西、虎亭镇以东的地带,山高1500米以上,草木葱茏,地势险要,是历史上军家必争之地。狮山是襄垣的名山,也是襄垣县名胜八景之一,曰:狮山晚照。在狮山的脚下,有太原通往长治的白晋公路,路南有浊漳西源环绕,自古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日寇侵占白晋公路沿线的村镇后,狮山就成了他们守护公路的要塞。

    1939年夏天,日寇每天出发扫荡,以“三光”政策压服民众,强制维持,众百姓惶惶不安,四处逃窜。人们都说中国完蛋了,这亡国奴是当定了。由于日寇严密控制白晋公路,把襄垣县分割为东西两半,这种分割不单使襄垣县的工作不便,而更主要的是割断了路西几个县和八路军总部的联系,堵封了东西两路的整个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的联系,严重影响了工作进程。在这种情况下,朱德总司令当机立断,命令朱程司令员率领华北抗日民军进驻襄垣白晋公路沿线村庄,尽快打击日寇的嚣张气焰,鼓舞群众的抗日勇气。

    朱程司令员为了稳、准、狠地打击敌人,亲自化装成去夏店北山进香的香客,深入夏店去虎亭的这段公路、据点进行敌情侦察和地形观测。当他正思谋进虎亭孙家窑据点摸敌情的办法时,突然从路北岔道上走出一个30多岁的挑柴汉子。那人放下柴担,擦了擦汗,走到朱程身边问道:“老兄!借个火吧?”朱程看了他一眼回答说:“什么火?”柴夫说:“进香火!”朱程问:“哪路香?”柴夫看着朱程的眼睛回答:“北路香!”朱程觉得暗号对上了,便说:“那咱是同路人吧!”柴夫说:“你就是朱程司令员吧!我叫郭苟熊,是路西的地下交通员。领导让我配合你行动。昨日我等了你一天不见面,真叫人担心。心急得像要蹦出来似的。”

    朱程说:“我想进孙家窑据点看看。昨天前天我把夏店、大平小河的敌情摸了个差不多,这段的地形也都看好了,你能不能帮我进据点?”

    郭苟熊笑笑说:“领导就是分析到你要去孙家窑据点,才派我来等你。那里的情况我都搞清楚了。你也别去了,回去给你汇报。眼下有个情况,明天下午有11辆大卡车满载军火和物资,从太原开往长治,晚饭后可能到达此处,领导让你考虑布置,这可是个好机会。”朱程司令员听了这个消息,高兴得差点儿跳起来。他根据自己的一路观察,仔细思索后,胸有成竹地说:“老郭同志!我想在狮山设伏,打敌人个措手不及。”

    当天晚上,朱程司令员和几个同志研究部署了作战方案,马上调配兵力。以两个排埋伏在坡底村的高岩上,监视封锁夏店镇日军出援虎亭;用一个尖刀班分散隐蔽在狮山的日黄庙;一个加强排埋伏在日黄庙的赵家庄;狮山公路正南面用一排埋伏寨沟山;在狮山的东侧秦家山上放一个排;以两个连埋伏在狮山公路以西的两侧。当石泉、河口、大平、虎亭日军护送军车进入狮山包围圈时,两个连的伏兵以快速猛攻的方法切断敌人退路和堵塞其前进。日黄庙的尖刀班听到枪声,迅速把狮山日军哨班干掉,夺得高地;利用高地用猛烈炮火顶住押车前卫日军,掩护赵家庄伏兵冲入狮山公路。秦家山、寨沟山的伏兵,听到战斗打响,严密注视敌军动向,待敌军向南逃窜时,猛烈出击,堵死敌军逃路。

    战斗布置好以后,朱程司令员又分别到各连队进行了战备检查和对士兵进行鼓励工作。在夜幕降临的时候,部队全部进入了阵地。大约10点,虎亭、河口、大平百余名日军开进狮山公路守护巡查,不大一阵子,11辆军用物资车和押送军货车的卫兵进入狮山。只听朱程司令员一声令下,战斗全面打响。日军受到这出其不意的猛烈袭击,一个个慌了手脚,真是东南摸不到西北。就在这慌乱之中,朱程司令员一马当先,率两个连,齐心协力,勇猛冲杀,以密集的机枪、手榴弹射向敌群,枪声、爆炸声、冲杀声、号叫声,交加在一起,不到半小时的激战,消灭日本侵略者100余人,击毁满载军火和军需品的大卡车11辆。这就是华北抗日民军建立后,第一个旗开得胜、漂亮的伏击战。战斗胜利结束后,用敌人的武器武装起自己的部队,加强了我军的战斗力,提高了部队士气,大灭了日军侵华的威风,克服了民众抗战没信心的悲观情绪,增强和坚定了人民大众抗战必胜的信念。这次伏击战的胜利,朱程司令员和华北抗日民军全体同志受到朱总司令的表彰和奖励。

    王亢:壮军威、振民气的一仗——回忆冯家峪南湾子伏击战

    冯家峪南湾子的一场伏击战发生于1940年深秋初冬时节,是我粉碎日本侵略者向丰滦密抗日根据地(现密云县以西地区)发动秋季大“扫荡”(由于此次“扫荡”持续了两个月又18天,所以当地人民群众又称之为七十八天大“扫荡”)的最后一仗,是壮军威、振民气的一仗。

    丰滦密根据地是在抗日斗争相持阶段开辟的,它表现了鲜明的个性特点——武装开辟。

    1940年春,当青纱帐起来时,我十团奉命梯次开进。在开进过程中,我们连续打了几个胜仗:激战沙塘沟,毙敌营长以下20名,伤40多名;夜袭琉璃庙子,全歼守敌,缴轻机枪两挺,长短枪数十支;攻克五道营子据点,重创小白旗,直捣小营子,又扫大草坪……敌人连续遭此严重打击,引起了日寇的极度恐慌和严重关切。敌经过了一番准备,纠集了4000以上的日伪军,于这一年的10月13日,穷凶极恶地向我刚刚开辟的丰滦密根据地开来,进行了极其残酷的“七十八天大‘扫荡’”。妄图一举消灭或至少是逼走我十团,全部搞垮我抗日政权,扑灭刚刚燃起的丰滦密人民抗日斗争的烈火。敌人口出狂言:“八路军是秋后的蚂蚱,过不了冬天。”

    敌人袭来,根据地人民忧心忡忡。群众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的。从1938年6月以来,八路军在这里几进几出,都没能立得住脚跟。当地老百姓中就流传着这样的话:“树叶落,八路走。”“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八路却立不长。”更何况,这次敌人兴师动众,又采取了种种所谓的战术,什么“铁壁合围”啦、“梳篦子战术”啦、“梯次跟进,反复奇袭”等。

    来“扫荡”的敌人,真是兽性大发,他们遇房放火,见人开枪,连地里正在生长的青苗都下令割光。敌人残暴行为,不仅使丰滦密人民蒙受了空前的灾难,也给我抗日革命力量造成了重大损失。尤其是到了深秋初冬时节,人民群众流离失所,真是“无家可归,有家难归”,在深山荒野里辗转逃难,忍饥受冻,不少人惨死在敌人的枪口和刺刀下。坚持留在内线的十团一部分连队,衣衫单薄。粮食供应得不到保证,常常是空着肚子与敌人周旋作战。七连两天之内同敌人打了三仗,可是却粒米未沾牙。长期作战,部队得不到正常休息,有的连队根本就不曾有一个晚上脱下鞋子睡过觉,干部战士疲劳极了。弹药得不到补充,有时战斗打响了,为了节省子弹,不得不爬到高处,用石头块打击敌人,有时干脆冲上去跟敌人拼刺刀,三连在保育岭与日寇激战,不到一小时就有包括连长李树元在内的30多名干部战士阵亡。因此,群众和部队中的一些干部、战士的情绪,在不同程度上受到挫伤。

    为壮军威、振民气,我们曾组织部队先后于水家堡子、梨树沟、二道沟、石门子、董各庄、白道峪、冯家峪南湾子等地与敌激战达38次之多,其中尤以冯家峪南湾子的伏击战打得最为壮烈,影响也最大。

    11月28日,“扫荡”的敌人开始分路撤兵,当时的敌伪报纸和电台也正在吹大擂“扫荡”取得的“赫赫战果”。我十团却“敌退我进”,积极寻找机会歼灭敌人。正在这时,我们得到了情报。密云县下营村自卫队长李印山和队员张益之,村干部江子林,由于从前认识敌翻译官,又知他嗜酒成命,于是就定下“酒肉计”,设宴请他,席间趁机将其灌醉,从他口中套出了日寇铃木部队哲田中队撤退的时间、路线和兵力等。

    12月15日,白乙化令我率一、三、四连提前赶到冯家峪南湾子设伏。

    这里四面高山耸立:西山兀自拔地起,东山和北山峰峦相连,南山雄踞潮河北岸,与西山、东山、北山遥相对应。白河自北向南由冯家峪村西面的大山南麓流过,汤河的一条分支,经龙潭沟,过西口外,穿冯家峪山峡,绕西山脚拐了一个弯,又沿着东山脚逶迤流向白河。于是,在西山与东山和北山脚下形成了一个较为宽阔的场地,恰像人的一只胳膊自然弯曲后形成的肘部内空间一般,当地人称之为南湾子。夏季雨水盛期,河水涨满,奔腾直下,而那片肘部内空间则是河水回旋倒转,令人目眩。到了深秋,这里只有一股清泉汩汩流淌。冬季到来,凛冽的西北风一刮,冻得如同一条冰链,河水两面的河床就袒露出来了,那块肘部内空间也如同一片大广场。稍有一点军事常识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块险要地方,要是把队伍开到这里面来,三面山头被人一占领,退路一堵,插翅也难飞。在这里设伏,实在是最好不过了。可我也担心,日本鬼子会从这里过吗?

    白团长却认为,对丰滦密人民进行疯狂“扫荡”的日本鬼子,自恃兵强马壮,武器精良,骄横异常,根本就不把我抗日军民放在眼里,说什么“小小的土八路和游击队,没啥了不起”,现在用敌人的话说是“凯旋”了,它能去吃那份翻山越岭的苦吗?

    经白团长这么一分析,我心里踏实多了,我暗暗盘算着如何更狠地打击这些野兽。

    上午9时许,自诩常胜部队的日本铃木部队哲田中队113人,从白马关出动了,他们压根儿就不走山路,踏着松软的河边细沙地大摇大摆地向密云县开过来了。大约11时,它们来到了冯家峪村,到了三山所夹的进出口。我一看,敌人连个尖兵班都没派,到了那个进出口时,更是连犹豫都没犹豫,就径直闯了进来。可想,敌人骄横到什么样子。而那三山所夹的进出口,恰恰就是我设伏的“布袋口”。看着敌人差不多都进到了我伏击圈内,我一声枪响,埋伏在各山头上的我一、三、四连一齐向敌人猛烈射击,手榴弹像冰雹般在敌人群里开花,步枪的“砰砰”声,机枪的“嗒嗒”声,手榴弹的“轰轰”爆炸声,响成一片,在深山峡谷里震动回荡。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呆了,走在最后面的敌人一看形势不好,扭头就逃,埋伏在北山的我三连像猛虎一样扑下山来,迅速将敌人退路封死。但哲田中队属日寇关东军,是一支训练有素、擅长打“短兵战”的部队,很快他们就从惊慌中冷静下来,接着就按战斗队形迅速散开了,由于当时烈日当空,天气又特别好,加之我们所在山头几乎没啥草木遮挡,故我一举一动被从惊慌中镇静下来的敌人看得清清楚楚。他们有的趴在没膝深的水里(因山高,使敌所处位置恰好背阴,再戴上钢盔,敌人着装与景物顺色,使我能见度受很大妨碍),有的隐蔽在大石头后面,一边拼命向我还击,一边在强火力掩护下向河边坝坎处集结,接着就组织轻重机枪和掷弹筒向我山头猛烈射击。他们凭借火力优势,发了狂似的向我西山反扑,企图抢夺我制高点。埋伏于西山的我一连同志,勇猛地向朝自己扑来的敌人射击着,把一枚枚手榴弹投向敌人,敌人不得不退了回去。但疯狂的敌人并不就此善罢甘休,不多一会儿重又组织起四挺轻机枪在前头开路,几十名鬼子“哇哇”地号叫着又向我西山扑来。一连全体同志冒着敌人瓢泼般的机枪子弹,用手榴弹、步枪英勇顽强地阻击着。一个又一个战士倒下了、负伤了,但是,他们一看到即将冲上山来的敌人,眼睛都喷火了。面对着凶恶的敌人,上了刺刀,从陷落处呼地跳出来,与冲上来的敌人拼刺着。看到我英勇无畏的战士用自己的鲜血、生命在与敌人撕拼,我的眼睛润湿了。我及时把手中控制的预备队(四连的一个排)向西山派出增援,敌人留下了20多具尸体终于又败退了下去。

    战斗在胶着状态下进行着,双方伤亡都很大。我三连为堵住敌人退路,在一片开阔的河滩上与敌人厮杀着。一连长鲁智华看到敌人机枪占据着有利地形,给连队造成了很大伤亡,连派了几个同志上去干掉它都没成功,他不忍心再看到自己同志倒下了,只见他咬了咬牙,将手枪往腰里一插,一猫腰跃出了掩体,一连串匍匐翻滚动作,眨眼间已到了敌机枪手跟前,只见他一个鱼跃动作,双手紧紧抓住灼烫的枪管,一飞脚踢翻了射手。全体同志紧紧跟上连长,冲入敌阵,与敌人展开了肉搏战。有个战士一连刺死三个鬼子,刺刀弯了,他掉过枪身,用枪托甩打,直至壮烈牺牲。战斗从正午直打到傍晚,哲田中队长、长谷川小队长等被击毙,90余名日军被毙伤。然而我军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一连长鲁智华、政指冯汝林、三连长刘若海等67人壮烈牺牲,伤53人。由于董各庄日军赶来增援,我们只简单打扫了一下战场,计缴获机枪一挺、步枪30多支、弹药和物资一部,就迅速转移了。

    冯家峪南湾子战斗,歼灭日本侵略军近一个中队,是自丰滦密抗日根据地开辟以来的第一次。这一胜利沉重打击了日本侵略者的威风。消息传到伪满洲国长春后,敌人发出了连声呼叫:“八路,大大的厉害!”同时这一胜利也打破了“土八路”和游击队“胜不了大日本皇军”的神话,壮了我军的声威,给处于极端艰难困苦中的丰滦密人民以极大的鼓舞和最终夺取抗战胜利的信心和力量。

    从这一胜利中,群众看到了,八路军再也不会像以前那几年,每逢青纱帐起来时,才能给日本鬼子以一定惩罚,一到秋冬季节又只好转移出去以至“树叶落,八路走”。现在树叶早落了,八路军不但没走,反而摆下了阵势,同鬼子较量开了,老百姓有希望了。许多区、村干部觉得十团和他们在一起,腰杆子硬。

    为了永远纪念冯家峪战斗中英勇牺牲的烈士,丰滦密联合县政府应当地人民群众的一致要求,在冯家峪南湾子竖立了“还我河山”纪念碑。冯家峪南湾子的战斗胜利,不仅丰滦密人民欢腾雀跃,就是邻近的一些县包括敌占区的群众也欢欣鼓舞,远在蓟县的父老乡亲们还派代表专程来慰问十团。丰滦密根据地不但巩固了,而且大大地发展了,由开始的四个区一下扩大八个继而扩展为十六区,十团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壮大,到这年年底,四百多名青壮年踊跃报名参了军,十团由“扫荡”前的两营编制扩大为三营编制,人数由1100余人增加到1700多人。

    冯家峪南湾子的战斗胜利确实很鼓舞人心,但我作为一个现场的直接指挥者,依然感到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尤其是想到那么多同志牺牲了,心里越发懊恼。首先,我开始发令,在某种意义上也等于给敌人报警,要是采用暗号指挥会更好些。再者就是,干部战士急于缴获武器,致使一些本不该牺牲的同志牺牲了,要是充分予敌以严重杀伤后再去缴获的话,情况或许更好些。为此,我们在战斗结束后,遵照白团长提出的“向78天的每一次战斗学习”的指示,进行了认真的总结,吸取了教训,制定了三条措施。以后的战斗中,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王亢:土门突围巧战达峪

    1940年入夏以来,我十团在八路军百团大战中出击平古路,攻克小营火车站,奇袭九松山据点,火烧程各庄大桥,全歼董各庄伪警察……纵横驰骋,大显神威。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在敌伪据点东奔西突、戳来刺去,给了敌人以沉重打击。为此,日本侵略者恼羞成怒,遂纠集了数千名日伪军对我丰滦密抗日根据地进行有名的78天极其残酷的大“扫荡”。针对这一情况,团长白乙化当即决定:三营留于内线,分散隐蔽,协同地方党政群与敌人做斗争并大力创建根据地。一营(缺二连)相对集中,跳到外线,相机打击敌人并肩负着护送冀东与平西来往路过这里的干部、人员任务。这时,我在一营当营长。

    10月,我们营又接受到命令:同冀东来的单(德贵)刘(德标)游击支队一起,护送100多名从冀东来的干部经平西到晋察冀军区学习。与单刘支队接头后,我们带着这些干部夜行晓宿,翻山越岭。正当我们进抵冀东峪子山和盘山地区时,也赶上日寇对冀东地区进行大“扫荡”,日伪军发现我们这伙共700余人的队伍,就随即跟踪追来。我们看到敌人很多,就边打边走。可是敌人就像甩不掉的牛蝇,我们走得急,他们跟得紧。因为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护送干部,加之这些干部又没武器,所以也不好恋战。当我们来到土门村时,敌人不一会儿就跟了上来,并将我们给包围起来了。我一看形势十分危急,就一面组织连队坚决堵住敌人,一面组织干部队伍向村边的一座山上冲去,并侦察和选择准备突围的方向和位置。好在这时天也快黑了,敌人放慢了围攻的步伐,但在我四周却加强了警戒。在夜色中,我悄悄地把人员集中起来,做了简短扼要的动员,并布置了突围的计划、方位和突围后的集合地点。之后,我率领着一个加强的尖兵排,于拂晓前的暗夜时分,出其不意猛攻敌一点,杀开了一条缺口,掩护本队及单刘支队和干部队突出了重围。谁知第二天下午3点多,我们转移到潮河东岸的达峪村,刚刚吃过晚饭,密云县城又有700多名日伪军,分三路向大峪村猛扑过来,形成了合击我之态势。看到这情景,单刘支队带领着干部队迅速抢占大峪村东南的一座大山。由于情况紧急、突然,大家伙心情紧张,没注意很好地隐蔽,满山坡上都是单刘支队和干部队的同志。敌指挥官石井少佐看到这情景,得意忘形,对身边的翻译海健(蒙古族人,此次战斗被俘虏,后来当上我团参谋。1942年夏在赤城40里长嵯山与日寇战斗中英勇牺牲)说:“喏,你看,都是些乌合之众,统统把他们消灭了。”我一面组织小分队迎击从大峪村东北面高山上冲来的敌人,一面率营主力拼命抢占大峪村西面的山梁,并与西南扑来的敌人打响。看看时间快近黄昏,于是我就向全营干部、党员和战士们做了扼要的动员:“天黑是我们的世界,走与打完全听我们的,同志们要坚决守住阵地,以后按我的命令行动。”

    敌石井少佐的指挥所就在距我西山梁不远的北山梁上,此山梁略高于西山梁,直线距离最多也不过800余米。由于石井少佐全副注意力集中于大峪村东南的那座山上,以为抢占那座大山的单刘支队和干部队是被围的八路军全部,并把与敌猛烈开伙的我们当作了自己的人,于是就命令其旗语兵出示旗帜与我联系。我立即意识到敌人误会了,就将计就计,急忙让通讯员迅速取出过去战斗中缴获的日本太阳旗挂于枪的探条上,朝着敌人指挥所摇摆了几下子。不多一会儿,敌指挥所全部从北山梁走下,顺着山沟骑上马径向达峪村而来,共20余骑兵。我一看敌人中计上了圈套,当即部署了兵力,待敌进到了大峪村北端时,一声令下,所有火力一齐开火。一阵猛烈扫射之后,紧接着全体干部战士如同猛虎一般,奋勇向敌人扑杀过去。石井少佐还有另一名大尉首先被击毙,一骑兵只身带领空马逃脱,翻译海健被俘。其余敌人还没转过向来,就已经一命呜呼了。战斗只几分钟就结束了。缴获轻机枪一挺、马枪十余支、望远镜三架、手枪两支、战马若干匹及其他一些弹药和物品。我方仅有三人轻伤。其余两路敌人看到自己的指挥官和一小队鬼子骑兵都报销了,个个心惊胆战,看看天色已晚,远远地干咋呼,胡乱放了一阵子枪,就再也没敢朝前跨进一步,不多会儿就鬼撵似的退回密云城里头去了。

    夜色降临的时候,我们营掩护着干部队,翻下了东南大山梁,稍事休息后,渡过了潮白河,迈着轻捷的步伐,安全到达了平西根据地。分区首长非常满意。

    1984年5月初,到密云县开会,我又特意抽空去了达峪村。因为修水库,原来的人家已经搬到北山坡下,瓦屋飞檐,鳞次栉比。不过原来达峪村由于只处于水库边缘上,所以遗迹可辨,尤其那些大树依然挺拔如盖。在年轻人的帮助下,我又登上了当年所在的西山梁,极目四望,群山依然高耸,古战场重游,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一个当年12岁的放牛娃特意跑来看我,他如今也已两鬓飞霜了。他说:“那天是农历九月十二日,我记得清清楚楚。八路军打扫战场撤走后,我们几个小孩子跑到现场,朝这个鬼子头上踢几脚,朝那鬼子身上吐几口唾沫,非常解气。当时我还从一个鬼子军官手上拿下一个金戒指呢……”风趣的回忆,引得周围一些人捧腹大笑。

    张子元:百团大战片段——赵县豆腐庄伏击战

    我冀中军区警备旅第一团抗日战争中参加了百团大战,在赵县豆腐庄打过一次伏击战。这次战斗是百团大战中比较大的胜仗之一,受过朱总司令、彭副总司令的表扬。那时我任第一团团长,亲自指挥打的这一仗作战的情景,时常在我脑海里出现。

    我警一团是野战团,百团大战中直接受朱总司令、彭副总司令指挥,1940年7月,我团除第三营随旅部在路西外,第一、二营随团部在冀中六分区的晋县胡七庄一带活动。

    1940年9月,接朱彭首长电示:一团除破击石德路外,要在石门外围的日寇据点进行袭击或歼灭。我和政委王先臣即召集第一营长张和、教导员刘凤廷,第二营长乾云清、教导员王澱隆,及司政供卫负责人,召开军事会议,还约请了住六分区的回民支队司令员马本斋、参谋长陈振海、政治主任丁铁石参加,共同研究朱彭首长的电示。从地图上及得来情报了解,赵县东北角的前大章是日寇据点,离赵县30余里,驻日军五六十人、伪军200余人,有通赵县的公路。前大章西南十余里公路以西是豆腐庄,该庄西北二里是投头庄。会上研究决定采用攻点打援,即攻打前大章日寇据点,引诱赵县日寇增援,在豆腐庄设下埋伏,伏击赵县来敌。具体部署由回民支队攻打前大章据点。我团在豆腐庄打伏击。当晚出发夜间急行军,拂晓前到达目的地。我命张和第一营到豆腐庄布置伏击阵地,第二营随团指挥部到投头庄,准备增援。

    翌日拂晓前,第一营即在豆腐庄村南约二里处的公路两侧庄稼地里挖好简易工事,布成两个伏击圈,即一二连、三四连各一个。第二营在投头庄村南公路西边大坟地埋伏,准备增援一营。

    上午6时,回民支队开始进攻前大章,9点半赵县日寇150余人,乘汽车四辆疾驰来援,及至豆腐庄村南我一营伏击圈内,我轻重机枪猛烈扫射,一、二连战士猛扑上去一阵手榴弹往汽车上掷,100多敌人就全报销了。不过一小时,战斗胜利结束,一、二连打扫战场,正搜寻敌人死尸的手表钱物期间,又有敌人一百五六十人乘四辆汽车开来。敌人知道我有埋伏,提前下车,向我一、二连冲来,不料到了我三、四连的埋伏圈,我三、四连猛打猛冲,将敌人大部消灭,剩下些敌人顽强抵抗。下午4点左右,赵县敌人又增来300余人向我一营冲来,我即令第二营迅速占领豆腐庄村南地形,以猛烈火力掩护一营转移到豆腐庄村,依靠地形歼灭敌人。仗打得非常激烈,敌人向村内施放催泪瓦斯,趁我防毒气之机,把其所有尸体运走,晚9点退回赵县。我们经过一夜行军,一天的战斗,稍微打扫一下战场,又一次夜行军返回晋县胡七庄。

    这次伏击战共缴获步枪300余支、手枪2支、轻重机枪6挺、子弹3万余发、2个望远镜、电台1部、手表百余支,敌伤亡300余人,我伤24人,亡15人。

    这次伏击战,我们是由晋县远道而来,又是夜间行军布阵,豆腐庄一带并不知道要打仗,但在战斗中,当地群众给我们送饭、送水、送梨,四德区组织了担架部队150余人星夜把我们伤员送到胡七庄,给我们以很大支援。这样拥军爱国的人民群众,使人至今难忘。

    贾汉科:芶头伏击战

    我是一个残疾军人。回想起打日本鬼子那时候的惊险事儿来,还数在保定南郊芶头村打伏击那回,记得比较清楚。

    那是在1944年3月,我冀中七十九团在冉格庄一带消灭1000多日伪军后,进驻保定南面的中冉村休整。一天夜里,团部获得保定来的情报,说鬼子为报前仇,明天有一个团的鬼子从保定南关出发,路经北大冉找我七十九团决一雌雄。团部首长根据这种情况马上做出部署,命令全团战士在天亮以前埋伏在南芶头,准备打鬼子的伏击。

    天刚露丝明的时候,全体战士早就在南芶村鸦雀无声地埋伏好了。当时我在团部重机枪班当射手。我们刚刚把重机枪在村东口架好,就发现东北方向的北芶头村西口(离我们约一里远)冒出一股鬼子来,看数量是一个排,跑步要抢占离村不远的那块坟地。团长和我看得真真的。范团长命令我说:“汉科,看清了吧,他们要占那里,先干掉它!”我一边调看标尺,一边做着保证:“放心吧团长,跑不了他兔崽子!”趁鬼子要架机枪的当儿,我“哗”地一梭子,250发就盖了过去,连嗝都没打。再看鬼子全部报销了,连他们的机枪身都被打烂了。

    那天鬼子是从北芶头村东口分成两班的。一班要穿过北大冉向西去包围中冉东面;一班要从北芶头穿过南芶头包围中冉北面,以实现其围歼七十九团的计划。可是鬼子听见这边枪声一响,立刻改变计划,都一卷包儿向南芶头扑过来。顿时,机枪、步枪、手榴弹响成一片。正在这个节骨眼上,由于我打得猛,天气又冷,一梭子子弹还有两粒没打完,机枪撞针坏了,这一下身上的汗就下来了。心想,团里唯一的这个重武器出了毛病,要影响整个战斗。看看团长、参谋长急得也是团团转,直搓手。我急忙把机枪抱到一家院子里去抢修。当我们修好机枪的时候,鬼子离我们还不到一阵地远了。我擦擦头上的汗,也顾不得安机枪腿,放在这家的大车架上就开了家伙。250发一梭子,扇子面这一打,鬼子就倒下一大片。打得那个过瘾,真比吃饺子还痛快。

    这时,日头有树尖子高了。整个南、北芶头、北大冉村北,枪炮声像滚了锅似的响成了一个。鬼子的重迫击炮弹也不断在我们身边爆炸,震得耳朵嗡嗡响。团长一见这个情况,忙把我叫住说:“汉科,把机枪交给别人,把咱们的重迫击炮抬出来示示威。”我遵照团长的命令,将机枪靠得副射手贾吾尔,就去弄那门重迫击炮了。这就叫兵对兵,将对将,你用什么家伙打,我就拿什么家伙对付。

    打炮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啊,没有灵活劲光是闷着头打可不行。打一炮或是打两炮就赶紧换个地方,动换得晚一点就吃亏,那天我们就挪了七八个地方。每当我们刚刚把炮挪开,鬼子的炮弹就落在我们刚才打炮的那儿。范团长拿着望远镜指挥着我往哪里打,我的炮准落在那儿。杀伤率很高,还打毁了鬼子一门炮哩!团长夸奖我说:“贾汉科还行,别看平常好调皮,到劲头儿还能拿出两手。”

    就这样,我们一直打到日头偏西。鬼子每冲一回,就得扔下很多死尸退下去,冲了多次连村边都没沾着,死伤非常惨重。因为我们在村里持守势,鬼子在平川地挨打。后来,鬼子连个挣扎劲也没有了,开始后撤。这时,全团发起反冲锋。我那门重迫击炮也跟着拉出村外。团长看透了鬼子的行动意图,断定他们要占据北大冉村北那座炮楼,他自言自语地说:“哼!你们想得倒不错,那还不是白日做梦!”接着命令我说:“把这个炮楼的盖给我揭了它,切断他们的退路。”我看了看这座炮楼,离我们多说不过有二里多地。我连忙把炮架好,“嗵!嗵!”就是两家伙。炮楼的盖和旁边一个耳窝子就塌了下来。团长又命令我说:“整个把它干掉!”我“嗵!嗵!嗵!”又是三家伙,炮楼中部开了花,接着一股浓烟升起,炮楼着火了。逃命的鬼子一见这个处境,连唯一落脚的地方也没了,整个就乱了套。个个跟受惊的兔子一样,四处乱窜;我们的战士一个个像小老虎冲向溃散的残敌,追杀鬼子。这次战斗,整个鬼子一个团,除极少数逃回保定城内,其余全部被消灭在这里。

    (曾权 整理)

    叶恨秋:于镇江奇袭车江拔据点

    车江是晋冀边陲的一个小镇,地处交通要道,是当时日寇设在这里的一个重要据点。它离县城约十公里,也是县城南郊的大门。所以这里设有伪警察所,由两个分队伪警察60多名据守,构筑了较为坚固的堡垒。当地人民对这帮恶棍天天催粮催款、肆意搜刮人民财产的罪恶活动,早已深恶痛绝,盼望八路军早日拔掉这颗钉子。

    那是1944年夏季的六七月,也是日军即将全面崩溃的日子,我四十六团据侦察获悉,这班恶棍近期活动更加频繁,日军和伪满军也经常来往于此,并常有日军官路过住宿。为此,我们决定派一个加强连和一个侦察排,以化装奇袭手段拔掉这一据点。战斗方案制定后,在当地人民群众的支持下,密切与民兵配合,这一战斗十分顺利地进行。首先我们决定由副团长全面负责指挥,由侦察排化装成日军作为部队的前卫,经后山路从正面直挺车江,如敌发觉,便立即转为强攻;命一、二排从后山路东侧,隐蔽接近车江南门;三、四排经后山路东侧的高滩向车江北门以及公路两侧迂回。这样便对车江据点形成了一个口袋似的包围圈。同时,在通向县城方向的公路两侧民兵配合派出了警戒。拂晓前,部队按计划出发,进至后山路时,即分两路向预定地区前进。化装为日军分队的我侦察排在伪军带领下,一路上扛着膏药旗浩浩荡荡地直奔车江东门。即将临近门前时,敌哨兵发觉,我化装的侦察排长喝令哨兵赶快放下吊桥,并厉声道:“皇军大佐已到,你们全所人员立即列队到吊桥外迎接!”岗伪警察所长听了哨兵的报告,果然信以为真,不敢怠慢,急忙带领60多名伪警察到吊桥外列队迎接。这时候原部署的一、二、三、四排也已从四面将据点团团围住。于是我化装的侦察排一拥而上,大喝一声:“不许动!缴枪不杀!”60多名敌人被这突然袭击惊得目瞪口呆,老老实实地放下了武器。就这样,我军一枪未发,大获全胜,俘敌60余人,缴获轻重机枪各1挺、步枪50余支、军马40余匹、各种弹药50余箱、手榴弹500余枚,为当地人民除了一大害。群众无不拍手称快。

    王炳倜:设伏达岗村

    这件战斗故事是发生在山东最东边的山东荣成县城东的达岗村。

    山东省荣成县城东到成山头(现称成山角)约30华里。达岗村在城里和成山头之间,东西各距约15华里。该村北面靠山,南边临海,村南边有一条简易公路贯穿东西交通。1944年4月,住成山角的日本鬼子和伪军,共不足百人。城里住日伪军五六百人(四五个中队),日本人(群众叫真鬼子)二三十个人。当时荣成独立营长王子明同志(政委忘记了),带领队伍偷偷在达岗村设伏。我们部队只用两个连队,还有几个区中队、民兵配合,共三四百人,深夜12点前就到达埋伏的阵地,当时群众也不知不觉。早上天刚亮,有人见两名八路军装束的军人爬上日伪(旧荣成到成山角)电线杆子上卡电线(破坏电线),便通知村长、保长赶快到城里报告。不久,日伪军大队人马盛气凌人地出现了,他们来抓八路军两名武装人员了。我八路军怕农民上山劳动,早在天刚亮就派几位便衣(民兵)工作人员,劝告老乡(农民)别到山上劳动。

    这个时期的日伪军(日本人的头目现已忘了,伪军是腾品三、王可耀分任大队长和副大队长)也从每次战争失败中得到教训,战术方法上也小心谨慎了很多。一出城东大门,前面就派出尖兵二三十人,距主队三四百米,主队两侧均设搜索分队,每队二三十人,相距主队五六百米(根据地形而有变化)。他们的大队人马四五百人(基本上荣成县城内的日伪军能活动的都出来了)。看来他们确实想活抓那两名武装八路军,队伍的阵势真是少有的。日伪军行进到达岗村附近,进入我八路军独立营早已埋伏好的地域内。独立营让出尖兵,甩掉搜索分队,采取斩头去尾、只要中间的速战法,将日伪军前后分割,打乱阵容。当时我埋伏的两个连队,还有区中队民兵,约三四百人,全是机智能干的精兵,一声令下,枪声弹声齐发,伪军立即乱了营。日本人和伪军的指挥机构均在后边,失去指挥的伪军撒腿往城里方向跑。与此同时,城西的八路军、区中队民兵早就配合上了,枪声齐发同时猛攻,做出进攻县城的架势。日伪军前后不顾,更怕八路军先攻县城抄了他们的老窝,加快速度向城里跑。

    经过数小时激战,当时我八路军俘获伪军中队长以下官兵八九十人,缴获了大批武器、弹药等军用物资。我军战士押着被俘伪军人员,绕着城东北和正北海边上,由东向西离开战场。这时在城内的日伪军还不时向我行进中的队伍乱放冷枪。

    到傍晚,我们已胜利地回到目的地。回来后我们清算了一下战争情况,我八路军、民兵无一伤亡,只用少量的弹药,取得了一个较大的胜利,给日伪军一个很大打击。

    王亢、曾威:一日三战连拔两“城”

    1944年6月,我们在十三陵地区一天打了三仗,连续拔掉敌人的两个据点,生俘伪军90余名,消灭日本鬼子40多个,被人民群众传为美谈。

    敌伪军在我抗日军民的不断伏击、夜袭、小股聚歼等各种打击下,整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尤其是到了1944年,日暮途穷的敌人此种心理更是有增无减。驻于景陵据点的一队伪军,害怕遭我夜间袭击,每天天刚刚擦黑就龟缩进据点。这据点,四周挖有一丈多宽、一人多深的壕沟,壕沟内置梅花桩,壕沟外面是一道一人多高的铁丝网,出入地方设里外两道大门,即壕沟里侧一道、壕沟外侧一道,一架吊桥白天放下,黑天拉起。据点内有四个炮楼,每个炮楼内都有哨兵。为防止他们夜里打瞌睡,头头就让他们不时轮流呼喊。其内容也大都编得乍一听就让他们头发发炸、身上起鸡皮疙瘩的,诸如,一个叫“八路军来了!”另一个接着上句叫“已经看到了”,下一个则叫“做好射击准备”……为此,我们还真的上过一次当呢。前不久,我们派侦察员带领一个小分队于夜间到此侦察地形、敌情,可是刚要走近据点,就听到敌人哨兵高声大叫。我们的侦察员很纳闷,是行动不隐蔽?是敌人新添了夜视器材?是谁走漏了风声?侦察员不得不怏怏地回来了。第二天向常被据点拉去当差的老乡一打听,才知这是敌人玩的“夜行人打着口哨过坟茔——自己给自己壮胆”的鬼把戏。炮楼内的敌人也不睡觉,在其头目带领下,大肆滥赌,直至天明,才一个个像鬼一样离开赌场,其疲劳困乏就不待言了。他们无精打采地放下吊桥,打开两道大门,接着就开早饭,而后就又钻进炮楼大睡其觉了。反正他们抱定一条:八路军白天不敢来。

    敌人这一反常的生活规律被我们侦察到了。团的几个领导研究决定:在上午9时前后,以奇袭手段拔掉此据点。

    为了做到攻必克,战前我们根据已掌握到的情况进行了缜密的分析研究,对我有利的一面要充分利用,弊的一面则设法采取相应措施,认真做好应变的种种准备。我们认为,敌人的炮楼虽高,视野开阔,但哨兵白天麻痹,加之一夜滥赌,疲劳已极,上哨即睡觉,岗哨有等于无。炮楼虽有枪眼和瞭望孔,万一真的有敌人在此观望,但由于炮楼高,墙又厚,死角很大,而且越是靠近它,这种死角就越大,只要我们快速接近它,就有可能不被发现。同时,我们决定尽可能不强攻而采用智取,就是说,准备万一被敌人哨兵发现,发话盘问我们,我们索性就来个真真假假让他上当受骗。我们让部队化装成驻大庄科的“满洲军”,并让东北口音极重的通讯排长打着“满洲军”的旗子,走在尖兵排前头,万一敌人哨兵盘问,就说到这里商量有关十三陵地区治安问题,边说边迅速接近敌人。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头一天夜里,我们就进到了黑山寨,天明后向景陵据点运动。

    黑山寨位于景陵东北约20里,一座连绵起伏的老君堂山横卧其间,两地相连的那条公路穿山而过。一路之上再没任何村庄。我和曾威政委率领一连、三连和四连,全是清一色的“满洲军”着装,尖刀排在通讯排长带领下,个个精神抖擞,我们(王、曾)分乘两匹战马,紧跟在尖刀排后头。快到景陵据点时,那一段公路也对我们极为有利。因为这段路正好位于老君堂南麓的东北坡,地理上把我们与敌据点分成东北、西南走向之两点。由于山高林密,我们完全掩映于山和树林的阴影处,敌据点则置于阳光底下,我观察敌人一清二楚,敌观察我则较为困难。

    当我尖刀排走近敌据点时,敌哨兵既没发现,也没对我进行发问,于是我尖刀排如疾风一般,猛地冲过吊桥,闯进院内,迅即扑到四座炮楼的哨位,一看,敌人的哨兵还在埋头酣睡呢。接着我前卫连一拥而进,随即向敌队长房间投入两枚手榴弹,“轰、轰”两声爆炸,梦中的敌人虽已惊醒,可是他们的枪械早已被收缴了,只得乖乖举手投降。这一仗干净利索,仅消耗两枚手榴弹就俘虏了40多名敌人,缴了30多杆枪和一批军用物资。

    位于景陵据点西面不远的昭陵据点,也有一个队的伪军,听到东面的景陵据点方向有爆炸声,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以前他们两下有电话联系,可是由于八路军、游击队和民兵的反复破坏,每次架起,连一次话都通不完就被破坏了,气得敌人索性不要电话了。为了弄明情况,昭陵伪队长带领40来人直奔景陵而来。

    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怎么办?我们几个团的领导一碰头,当即决定,送到嘴里的肥肉,吃掉它。于是,我们便把一个连隐蔽于景陵与昭陵之间的长陵门前台地上沿两侧边缘,另两个连分别由长陵两翼隐蔽伸出于适当位置,待战斗打响断敌退路,防止敌人转过头去逃回昭陵。

    过了不多久,昭陵据点来的敌人完全进入我合击圈内,我各个连队听令一跃而起,从四面八方予敌一顿猛烈射击和手榴弹,接着杀声连天,迅猛向敌人扑去。在我如此迅猛、强大的打击面前,敌人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呆若木鸡,哪里还敢还手,全部跪在地上,双手把枪举过头顶,一片哀求饶命声。所有出来之敌,除被击毙者外,余者尽数俘虏。因为昭陵据点内还有十来个敌人在看家,我们即命令一个连队,由俘虏过来的伪队长带路,直扑昭陵据点,结果一弹未发,就将昭陵据点收复。

    两次战斗,我仅消耗十余枚手榴弹、200来发子弹,共毙俘敌90多名,两据点的所有枪支弹药和物资全部缴获,粮食就地分给老百姓,并将两据点予以彻底捣毁。我方无伤亡。

    当地群众知我们胜利拔除敌人两个据点,欣喜若狂,奔走相告,当时就给我们送来了许多好吃的东西,为欢庆胜利,群众代表和我们一起在长陵大厅里吃了中午饭。下午3时左右,在地里干活的群众急匆匆跑来报告:“从大红门方向来了80多名汉奸。”我们出门一看,敌人距景陵已经很近了,不多一会儿,连敌人头上戴的鸭舌帽都能看出来了。情况紧急,不容仔细观察和思考了,我们马上做了部署,四连在景陵村不动,三连于景陵村东侧向敌伸出至敌右侧,一连置于长陵门前台地东端边缘击敌左侧。要求将敌人放进景陵村头打,由四连先开火,一、三连左右策应。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各连授领任务刚隐蔽到达指定位置时,敌人已进抵距景陵村前的百十米处。狡猾的敌人一看村中及其附近无村民,又见村外景陵据点被毁,便马上警惕地将队形散开,向景陵村搜索前进。这时,我四连即向敌开火,一、三两连从东西两翼也同时向敌开火。三连为防止敌人从来路逃跑,连长主动率连主力迅即插向敌后。

    战斗打响不久,我们立即发现,来敌不是汉奸队,而是日本鬼子。原来日军是从昌平县城里乘三辆汽车到大红门的,由于天热,脱了上衣,腰束子弹盒,故被我错认为是汉奸队。我们马上通知部队,按照对付日本鬼子的战法打。干部、战士一看作战对象是日本鬼子,顿时情绪更加高昂,个个奋勇当先。日本鬼子在我猛烈打击下,丢了40多具尸体和两挺轻机枪、17支步枪,退至村外稻田内一条半人多深的排水沟里,死命地与我顽抗。为缴获这些武器,我们不断派出小分队去抢取,结果牺牲了34人,伤40来人。战斗到傍黑时,南口日军驰援,我即主动撤出战斗,安全转移。

    景陵、昭陵两据点对我中心区(后七村)仿佛两扇大门,对我从昌平、顺义两平原区向中心区运送军粮和其他军用物资非常不便,拔掉两据点后,我中心区门前没了阻拦,中心区与其他区联系随即畅通。由于此次战斗,对敌据点摧毁得坚决、彻底,所以打那以后,敌人再未恢复建点。

    胡保玉:夏县对日寇最后一战

    1945年8月14日,日本政府虽然在口头上宣布投降,但并没有在事实上投降。中共中央指示全体军民,“坚决向敌人进攻,直至敌人实际上停止敌对行为,缴出武器,一切祖国的国土完全收复之时为止”。当时盘踞在夏县的日寇仍在负隅顽抗。我县军民根据上级指示精神,对敌进行了围歼。8月17日夜里,孙定国同志带领的一支八路军正规军和康支队及民兵,包围了县城。城内有日军100多人,伪军警备队100多人。围城后,我方连续向城内敌人下了三次通牒,敌拒不缴械投降。军民们在城外大声喊话,让敌投降。但日军不仅毫无投降之意,而且不时向我们放冷枪。天亮时,我军撤走。18日晚,我军又包围了县城,喊话,日军仍在顽抗,而且在北门口开枪打死我方干部梁治武。19日晚,在郭道村,席荆山书记和金长庚专员对我军指战员讲:“我们对敌人的态度是,只要投降就不打;不投降,仍然要坚决打。很可能县城的鬼子要等山上的鬼子下来后,向运城撤退,继续顽抗。我们应趁机予以围歼。”当晚我军又去围城,并与敌进行了战斗。19日午夜,我方获悉驻泗交的日军正在往山下撤,决计围歼。我康支队奉命埋伏在白沙河口一带。三营在张家峪打后围,二营在李家峪打中间,一营在南山底阻敌进城之路。20日早晨6时许,60多个鬼子从泗交下来,进入我军伏击圈。三营、二营先后与敌人接了火。敌人边打边走,走到白沙河口时,我一营堵击敌人进路,用机枪猛烈扫射。打了两个多小时,敌人先后进行了四次突围,伤亡严重,但仍未冲出白沙河口。为了诱敌出山,便于歼灭,我军后撤500多米,重新埋伏下来。敌误以为我军撤退,集中残兵败将冲出河口,又被包围。在我军火力打击下,这伙残敌闻风丧胆,四处乱逃。不一会儿,便全军覆没。这次战斗打死敌人20多名,俘虏35名,缴获机枪三挺,六○炮两门,还有不少步枪和弹药。战斗中俘敌一个小队长。审问时他交代说:“我们日军上级有令,支那兵(国民党)来了交枪,八路来了不交枪。因为支那兵来了,我们开路开路有;八路兵来了,我们统统死了死了的。”龟缩在县城的鬼子闻其山上部队在白沙河口被歼之后,当天晚上就仓皇逃至运城。伪军警备队中队长带领40余人乖乖地向我军缴械投降了。

    杨元盈:永年抗日,最后一战

    1945年旧历七月十五日,在永年北正里召开军民祝庆抗日胜利万人大会。这天一大早,从四面八方前来参加庆祝的群众踩高跷、竹马、玩狮子等和妇联组织的扭秧歌就热闹开了。胜利了的群众,正在足之蹈之、手之舞之的时候,旁乡一场大雨驱散了庆祝胜利的群众。部队参加的有滏西支队八大队和各区分队。在各联队进入会场时,首先看到的是主席台上悬挂着马、恩、列、斯、毛五位革命领袖巨幅画像,革命战士以自己的流血牺牲换来了抗日胜利,在革命导师面前举行庆祝,虽然会场周围还是残垣断壁,虽然战士还是席地而坐,但会场上气氛特别严肃,战士心情特别自豪。开会后首先由罗团长照文宣读了军区的重要通知:“同志们!顷接党中央从延安拍来的电报说:八一五凌晨,日本天皇裕仁,向全世界广播了《停战诏书》,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了。”战士们听到党中央的电报,听到抗日胜利的消息,自发振臂高呼:“抗日胜利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在一片口号声中,罗团长又讲话了:“同志们!日本天皇虽然宣布投降,但我们眼前的大北汪、杨庄和永年城里的鬼子还没有放下武器,滏西几县伪军还没有缴械投降。我们要响应党中央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的号召,各人民武装力量组织起来,向敌占区急进军,迫使鬼子放下武器、伪军缴械投降!”说到这里,战士们再也憋不住了,异口同声发出铿锵有力的响应:“坚决执行命令,向敌占区急进军,消灭日伪军!”最后介绍说,敌占区的日本军已投降六七天了,日伪下级士兵由于上司封锁消息,至今仍不了解真情实况。昨天日军在城里才贴出布告藏头露尾地说什么“中日议和已成,现奉上峰命令即将回师邯郸云云”。可以肯定,日本很快就要逃跑,在他溜走的时候,我们一定要用武力解除其武装。为了使日本士兵明白真相,现在已请来了日本反战同盟的乔本同志,专门教我们“你们天皇已经宣布无条件投降了!缴枪不杀”等几句日本话,我们要限期学会,在打鬼子的战场上用起来可比枪炮子弹的威力大多了。

    七月二十三日(农历),县敌工站得到了确切情报,第二天早晨,大北汪和杨庄两个炮楼上的日军30多人、伪军张万珍部80多人要同时放弃炮楼,逃往永年城。打日本这是最后一个机会,立即决定在西杨庄村西公路上打鬼子一个伏击。兵力部署是:由张东景、孙宝贵带一中队埋伏在西杨庄村西的大庙里;由阎连长带二中队在南;刘振海带八大队在北。具体任务是:二中队打头,一中队掏心,八大队打屈服。由打头的叫板,打响后结合日语喊话,争取鬼子缴械投降,如负隅顽抗,就坚决消灭他。各部队凌晨3点就进入战斗位置。从3点等到黎明,从黎明又等到饭时,仍不见日伪军出动。按说在战斗打响前的时间是不好熬的,但这次有点特殊,战士们正利用这个时间抓紧学习日语,根本没有难熬之苦。就在这时突然一声“注意敌人”!多少只眼睛投向了公路。啊!敌人先头部队已接近伏击圈了,清楚地看见前边走的是100多伪军,后边跟的是100多鬼子。鬼子兵比预料的增加了两倍,如二中队阎连长见头就打,个对个地和敌人拼,对我们来说压力可不小啊。但是大家的担心是多余的,阎连长对敌人数目的增加,早已清楚,不但把伪军放过去了,连日本人也放过去一半才适时地放枪冲上公路,与此同时一中队、八大队也冲上了公路。枪声、手榴弹声,夹杂着日本口号声,一下子把鬼子冲下公路。小鬼子在玉米地里东窜西突企图逃命,我们战士就穷追不舍,在一中队掏心的公路上将鬼子连死带伤就击倒下十几个,并在玉米地里活捉了三名小鬼子,还缴获九支大盖枪。战斗正胜利进行的时候,啪,啪!从不远的南边打来两声机枪点射的子弹,嗖嗖地从身边飞过,有经验的指战员一声命令“卧倒”!紧接着就像飓风似的突突突……轻重机枪,一齐向正在厮杀的战场扫了过来。原来是被让过去的鬼子回头反扑了。就在这一阵机枪扫过之后的间隙,我军迅速撤出战斗,待鬼子反扑到他们栽葱的地方已看不见我军踪影了,只抢走18具尸体作为鬼子顽抗的报偿吧!

    敌人反扑的同时,我恋战的九班长冀顺慈同志、四班副李壮成同志皆因与鬼子拼搏没有及时卧倒不幸光荣牺牲了。问及俘虏你们天皇已宣布投降为什么你们还敢开枪反抗时,他们说“大皇诏书”可以不听,长官命令只有服从,我们当兵的没办法!

    战后总结,仅六个排,不到200人的兵力,伏击相同兵力的日伪军,以最小的牺牲,在半小时的伏击中,击毙鬼子20多人,生俘三个没负伤的鬼子兵,胜利是空前的。

    苏章:新旺战斗

    1945年,侵华日军在我各抗日根据地军民的连续打击下,已日暮途穷。4月至6月,中共的“七大”在延安召开。我军各部为贯彻毛泽东提出的“扩大解放区,缩小沦陷区”的战略决策,先后向敌占区发动了春、夏季攻势,给日寇以沉重打击。龟缩在山东莒县境内的日军,为摆脱困境,于1945年7月初派一个中队侵占了我解放区莒县新旺村,并设立了据点,妄图伺机向我抗日根据地反扑。

    为消灭这股入侵之敌,我山东滨海军区独立团四连和山东军区特务团三连,受命于7月23日攻歼新旺之敌。以两个连攻歼日军一个中队,在当时并不多见,所以,任务是艰巨的。当时我在四连任政治指导员,我同连长魏洪钧接受任务时,团政治处主任曹吉庭给我们摆了这次战斗的有利条件:一方面日寇已走上穷途末路,士气低落,莒县境内的日寇刚从南洋调来,系疲惫之师,该敌在新旺村新设据点,立足未稳;另一方面我部长期在此活动,新旺村是老解放区,群众基础好,地形熟,加之四连又是全团武器装备最好的一个连队,全连步骑枪均为三八大盖和“捷克造”,另有六挺轻机、三门小炮。此外,这次又有山东军区特务团三连参战,曹主任精辟的分析,使我们对胜利充满了信心。

    受领任务回来,我们立即召开了支委会,根据上级要求及侦察得到的情况,支委会研究决定采取偷袭,先爆破后突击的方法歼敌。由一排担任主攻,二排为预备队,三排向莒县城方向之敌实施警戒。由于这一仗是我们部队由莒县独立营改编为滨海军区独立团后的第一仗,全连上下都为上级把这个光荣任务交给我们而感到鼓舞,纷纷写请战书,表决心。支部大会动员时,我提出党员要用实际行动保证打好这一仗,用战斗胜利来庆祝党的“七大”,为全团增光。

    7月23日晚,夜色如幕,细雨霏霏,夜里11时左右,战斗打响了。爆破手王恩义、庄子发、刘杰、李玉肖等人,在搜索组和火力组掩护下,勇敢迅速地摸到敌据点跟前,连续进行爆破,敌据点围墙被炸了个大窟窿,敌人住的几间房子也被炸得墙倒屋塌,许多鬼子在梦中就被爆破组“报销”了。

    偷袭爆破成功后,即开始了突击。一排长王忠传大声喊:“一排的同志,冲啊!”连长率领一排的同志首先从突破口冲进了敌据点,接着二排的同志也跟着冲了进去。这时有20多个鬼子“呀呀”怪叫着向我实施反冲击,敌我双方展开了厮杀。一班长徐成章首先冲入敌阵,一刀刺死了一个鬼子,又猛虎般地扑向其他鬼子,二班长牛家叶七枪打死了五个鬼子,霎时十几个鬼子丧了命,剩下的狼狈而逃。我们赢得了第一个回合的胜利。敌人不甘心失败,接连发动反冲击,均被我们打退。战斗中干部、战士士气高昂,越战越勇。一排长带领全排冲进敌人屋内,同敌人混杀在一起,有两个鬼子从侧面冲过来,他一枪打死了一个,另一个鬼子“呀”的一声冲过来,也被勇敢机灵的王排长用刺刀捅死了,并缴获了敌人的步枪。一排长腮部被敌刺刀刺伤,一直坚持打到天亮。二排战士张子甲、王文善、卫长庆负伤后不下火线,还鼓励大家“多打死鬼子,为牺牲的同志报仇”。新战士董瑞祺在火力掩护下,冒死把伤员李锡思背下来。新战士徐文忠冲进敌营内,一人就背出两支崭新的三八大盖枪。还有值得一提的是我们连机枪班战士马学书,他耳聋刚从后方休养回来就赶上打仗,开始连里瞒着他,部队出发前,他找到副连长发急地说:“为啥不叫我去?我吃了老百姓的粮食,就要为老百姓除害!”战斗中他抱着机枪打死不少敌人。敌主力用大口径炮向我纵深射击,他说敌人在“放屁”,惹得大家好笑。后来他负了伤,班长让他下去。他说:“只要流不出脑子来,就挡不住我打枪。”

    我一、二排打退敌人多次反冲击后,鬼子见反击不成,便开始固守碉堡待援,并放火烧了老百姓草房,以阻止我进攻。我同连长商量,一面从二排和连部抽人救火,一面调整兵力向守敌发起猛攻。正当我们两个连在上级统一指挥下聚歼残敌时,三排报告敌援军已从我侧后偷袭而来。这时天已快亮了,团部下令撤出战斗,我带一个班及连部文书等人清理战场后,全连即撤出战斗。

    这次战斗给新旺之敌以歼灭性打击,仅我连就毙敌50余人,缴获了步枪、望远镜等战利品。后据侦察得知,残敌20余人在援军赶到后,当天就撤离了据点。新旺村又重新回到了人民的怀抱。

    李纯盛:日寇投降第一仗

    1945年8月13日,日寇投降的喜讯传到了我们部队,广大指战员顿时沸腾起来,“好消息,胜利了。”我们太行老二团是八分区的基干部队,刚刚胜利结束了安阳战役,回师山西省陵川县境内,正积极准备为大反攻进行练兵,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特大喜讯。

    我们在日寇投降的消息中得知,蒋介石给朱德总司令下令称:共产党所辖的人民军队“就地待命”,不得向敌伪“擅自行动”,日寇投降不让投向共产党,不允许八路军、新四军缴日寇和伪军的械。我们听到这些肺都快气炸了。共产党、毛主席领导中国人民浴血奋战八个春秋,终于打败了日本强盗,而国民党蒋介石消极抗战,积极反共,现在他又妄想独吞胜利果实,我们决不会答应。党中央、毛主席早就识破了国民党蒋介石的阴谋,我们也要有受降的准备。

    日寇投降是喜,蒋介石要独吞胜利果实是恨,喜与恨在广大指战员心中像是烧起一团烈火,共同形成一个心愿,集中到一点就是不投降就打。

    我们太行老二团奉命第一仗攻取博爱县城。博爱县是敌寇连接沁阳、温县、焦作市、修武、武陟等县城的纽带,这些县城都有日军驻守,夺取了博爱县就等于将日寇拦腰斩断,为侵害歼敌创造有利条件。

    部队经过两天的积极准备,干部、战士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将敌人一口吃掉,此时,传来了上级命令,决定8月15日夜攻取博爱县,要求一定打好日寇投降第一仗。8月15日部队雄赳赳、气昂昂地从陵川县境内出发向博爱县城进击,虽然走的都是山路,但由于士气高涨,夺取博爱县城信心百倍,当日夜逼近了博爱县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了包围,敌人已成为瓮中之鳖。城内驻守日军一个中队100余人,日伪河南保安第一师八十三团以及伪博爱县警备大队等近千人。

    我们二连担任登城突击任务,选好了突破口,决定了突击方向,查明了攻击道路,为大部队攻城做好了一切准备。在上级的统一号令下,攻城开始了。一串串仇恨的子弹射向敌阵,一颗颗手榴弹在敌群中爆炸。战斗一打响,我们突击班的战士,在我军的火力掩护下,迅速架好梯子。当我们突击班爬到城墙时,敌人一枚手榴弹投下来了,两侧的敌人向我们的突破口压了过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们迅速占领了突破口,打退了敌人的反扑,后续部队也上来了,迅速向城内发展。打到小十字时遇到了日伪军的阻击,经过激战歼灭了阻击的敌人,左邻八连也和阻击的日军展开了肉搏战。战斗直到16日8时左右,日伪军大部分被歼灭,日军残余龟缩到一个大炮楼内,负隅顽抗,死不投降。我们集中火力掩护突击队将敌炮楼烧掉,顽敌全部被烧死。广大人民群众欢呼雀跃,博爱县城解放了。全歼守敌1000余人,其中歼灭日军一个中队,毙中队长千岛以下83人,生俘日军35人,俘伪河南保安第一师八十三团团长张国垣以及伪博爱县警备大队长以下近千人。

    这一仗打得好,全部、彻底、干净歼灭了守敌,沉重打击了敌人,鼓舞了士气,振奋了民心,创造了“模范攻坚战例”,我们团荣获太行军传令嘉奖。这一仗为相继解放焦作市、泌阳县等城市奠定了基础。

    祝平:刘公岛海战

    1945年8月15日,日寇宣布无条件投降后,驻守烟台的敌伪军无视八路军的劝降,誓死抵抗,待命向青岛潜逃。

    我八路军第十八集团军某部刘涌司令员下令迅速解放烟台,截断敌人的退路,不让敌人从海上逃走。

    战士密密层层地包围了烟台。一个战士自言自语地说:“敌人要从海里逃跑,我们怎么办?”另一个说:“敌人的军舰早开往青岛,跑不了。”有的说:“日本投降了,这是最后的一次战斗。”有的说:“烟台解放了,我们就可以回家团聚了。”排长姜风清插上了嘴:“你的思想要不得,烟台解放了,全中国还没有解放……”语音刚落,一排排红色信号弹飞向天空,冲锋号命令着每一个战士迅速地消灭敌人,解放烟台,不让一个敌人从海上跑掉。战士们压抑不住几天来心中的怒火,以无坚不摧的巨大力量冲上了威武峭壁的烟台凤凰山。敌人乱成了一团,纷纷举手投降。个别顽抗者,被送上了西天。这雷霆万钧的压力,排山倒海的攻势,任何强大的敌人也无法阻挡,像豕突狼奔一样败退下去。

    战斗不到一个半小时,日寇紧急集合丢下了伪军偷偷地跑到烟台山后的一艘扫雷艇上。

    排长姜风清兴高采烈地说:“这次缴获大大的有。”我们的战士全部以日式武器武装了起来。

    浩浩荡荡的八路健儿由烟台的西门、南门、东门像潮水般地涌进了烟台市内。烟台解放了,沦陷了八年的烟台市又重新回到了人民的怀抱。

    战士们日夜守卫着海滨,瞪大着眼睛,观望着大海的动静。残月偶然从飞驰的黑云中露出,在漫无边际澎湃怒啸的海浪上,洒下白花花的一片光辉,看不见一条船只,更看不到敌人的活动情况。

    三营长刘太胜同志迈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走到我们跟前,低声叮嘱我们:“不要麻痹,仔细观察海上的一切!”“是!请首长放心!”战士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这是一个风和月清的夜晚,峰上和水上都静悄悄的。战士们像老练的猎人一样缜密沉着地观察着敌人的动静。

    夜深人静,烟台山的背后传来了一阵低沉嚣闹的机器声,淹没了海水拍击着礁石那种节奏单调的砰砰声。

    “报告营长!敌人的军舰要逃跑!”注意观察!营长在命令。

    日寇的一艘扫雷艇向大海深处急速奔驰,推进器飞快地转动,搅起的浪花如同一堵浓厚的雾障。大约在三里处停下抛锚。

    岸上万箭齐发的炮火,撕裂黄海的天空,炮弹像长了眼睛似的飞向敌艇,炮弹炸起的道道火柱,冲天而起。几颗炮弹带着凄厉的锐叫,坠落在敌艇的甲板上。日寇又开动了马达向深海逃去,甲板乱成一团。约十里处又抛锚停下。我们的炮兵停止了炮击,无可奈何地低下了头,好像犯了错误似的。在那沉闷的空气中,夹着人心头的静默,像波浪一样流过战士们的四周。

    排长姜风清自言自语地说:“什么时候,我们也有一支强大的海军就好了。”王德禄插嘴道:“慌什么?我们就是海军,还要解放刘公岛啊!”

    沉默乌黑的天空,突然呈现出一串串五颜六色的机关炮弹,撕裂着烟台山上空沉闷的空气,发出撕心裂肺的怪啸声。“看样子,敌人是无目标地乱放。”刘营长在自言自语地说。“敌人投降了也不缴炮弹给你,真是可杀不可留!”刘营长有点恼火。

    刘营长叹了口粗气,抬头看看那往日迎风漫卷的红旗,现在已被战火和硝烟燃得残缺不全,也似乎垂下了头表示对敌艇的无可奈何。战士们想得对,想得远,何时我们有了自己的海军和空军,别说解放全中国,就是解放全世界也不成问题。

    一个通讯员气喘汗流地跑来:“报告!刘营长,司令员命令你们营赶快撤下阵地,回司令部待命!”刘营长大手一挥“全营集合”。在行军的路上,那些敢于为保持自己的节气而进行斗争的战士的士气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压得透不过气来。但都估计到这一去是要经大风雨,见大世面,迎接那最严峻更残酷的考验。

    部队飞也似的来到了司令部门口坐下待命。刘营长、乔教导员到司令部接受新的任务。战士们议论纷纷,有的说:“运动战,运动战,准备往青岛运动吧。”有的说:“苏联老大哥马上派军舰要我们去解放青岛。”有的哼着:“……铁流两万五千里,直向着一个坚定的方向,苦斗十年锻炼成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有的沉溺在恼乱不宁的睡眠中。王德禄推了姜风清一下说:“营长回来了,醒一醒。”“同志们!”营长在传达上级的命令,“上级给我们营一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今天夜里拿下刘公岛,我们要在残酷的考验中以及最困难和责任最大的战斗中磨炼自己。这是上级对我们的最大信任!我们要承担这崇高的和神圣的解放刘公岛的事业,把光明带给岛上受尽熬煎的刘公岛人民。”乔教导员接着说:“任务营长都说了。我再补充几句。有的同志说,我们要有一支海军就好了,我们现在就是干海军的工作,这比正式海军还光荣更伟大!因为我们一没有飞机,二没有军舰,要解放了刘公岛,就是为人民立了大功!为我军创造了奇迹。下面,以班为单位讨论一下,如何渡海作战,一小时后,各班长来汇报。”

    同志们热火朝天地议论纷纷,王德禄班长说:“动员所有的渔民,船上架上机枪和迫击炮。”排长姜风清说:“船头上扎上木架,再蒙上用火浸过的被子,防止被子弹击穿。”谭民说:“渔民肯不肯去这是个关键问题。”一小时过去了,各班班长都飞向营部汇报。霎时,班长们都回来了,把上级的意思告诉给每一个战士。船的问题,不要我们操心,我们只准备棉被,扎架子,准备好子弹和炮弹。晚上8时在烟台山下集合。

    8点,难熬的8点,终于来到了。山跟前一片黑压压的帆船,很早就停泊在岸边。一个又一个浪涛也好像有些不耐烦地猛烈地冲击着船身。

    锚离水,船身被强风吹得左右摇晃,船队像万箭齐发似的冲向刘公岛。烟台山消逝了,船队在一片渺渺茫茫无边无际的大海里风驰电掣地急驶着。大约两小时,隐约看到了刘公岛。岛上一片漆黑,鸦雀无声,只有那蓝汪汪跳荡着的大海滚动着一个又一个巨浪,抽打着船身。

    战士们正准备下船时,一股吼声,震得山摇地动,连那天空的云彩也像吃了一惊,急急地飞驰而去。子弹密集地敲打着湿透的棉被,战士们的眼里射出了严厉凶猛的光芒,手榴弹、迫击炮、机关枪一齐呼啸着飞向刘公岛。冲锋号响了,信号弹在空中引路,我们的战士跳下了齐腰深的海水,冲向刘公岛。就在这时,我们的好班长王德禄被一颗无情的子弹夺去了生命,战士们满腔的悲痛和愤恨,像电流一样触动着心肝,咬牙切齿地用刺刀连连刺向疯狗似的数十名伪军。

    敌人投降了,天快明了,晨风像刷子似的把朵朵云花刷向天际,蓝天像宝石似的放射着光芒。当我军战士押着一群群的战俘上船的时候,一个暗堡里又打来一排最后垂死挣扎的子弹。战士们返回暗堡,用炸药把暗堡炸得冒出一股焦黑的浓烟和猩红的火舌,直冲半空,火光在烟尘弥漫着的夜空中交织着,人喊马叫,震荡着整个海岛。战士们的子弹像突然迸发的洪水一下子冲向了顽抗的伪军,有如秋风扫落叶,滚阳泼残雪一样,在那漆黑一团的海岛上,迸发出一片猩红耀眼的火花,扑过来一团团热辣辣的气浪,在这风狂火闪的一瞬间,把杀气腾腾、骄横一时的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这次刘公岛海战,创建了我军建军以来的奇迹。刘公岛解放了,岛上的渔民们用山崩地裂般的掌声,欢呼着人民战争的伟大胜利!

    战斗的生活告诉我们:伟大的目的会产生无穷的精力,艰难困苦会增加人民战士的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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