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在忙忙碌碌中《上海文学》改版已经三年。想起三年前的春节,上海作协党组领导亲自上门,恳辞相邀我出任杂志主编,切切之情历历在目。当时我根本没有想到编一份杂志竟是那么的艰辛,更没有想到,要坚持办一份理想主义的文学杂志,在当今的社会和市场上会遭遇那么严峻的考验。但是,既然走上了这条艰辛的路,我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一切都来自承诺,毕竟,一个知识分子的担当要和他必须具备的承受力相匹配。
这一期,同仁们特意编辑了“小说创作特大号”以飨读者。没有预设的主题,也没有地域的讲究,以尽可能的广度来反映当下文坛的多样风格和多样追求。严歌苓从遥远的非洲及时寄来了三篇小说,我们为它定了一个名:非洲小说。几年前,作家相随她的外交官丈夫出使尼日利亚,居住在炎热的赤道上,这期间她创作了两部中文长篇小说,两部英文长篇小说,还有一部以穗子为叙事视角的中短篇集。但这一百多万字的创作里,除了少数几篇随笔外,她还没有把生活周围的非洲故事容纳进小说的构思,对艺术来说,生活的原始状态毕竟是需要沉淀的。这次寄给本刊的作品,是她第一次描写非洲生活的小说。我们可以从中看到许多新的元素。十多年前,严歌苓单身闯荡美利坚,写出了《少女小渔》《女房东》等一批脍炙人口的小说时,叙事人是一个流浪者,而美国是一个耸立在面前的卡夫卡城堡;而今,作家与她笔下的非洲男女人物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叙事人不再是流浪汉,而成了施舍者:非洲则成为她和他们视野里的“他者”。这样一种关系,对一个中国人来说是很敏感的。马丽亚和丹纽的出现,似乎是以我们所能够理解的形象进入我们的眼帘,但他们身后所携带的自身传统和文化,以及与外来主流文化的侵犯构成的潜在对抗,将会随着严歌苓机智而幽默的笔,逐渐进入中国当代文学。台湾苗栗作家王幼华的小说展示的又是另外一种风光,“人人都有自己的药”,这是作家对于台湾当下社会的混乱、暴力、血腥、浮躁等现象所作的一个艺术概括,尤其是结尾中的飞机意象,让我们不能不佩服作家观察生活的敏锐性和尖锐性,这篇《刚果,刚果》使我想到了当下文坛上正在争论的《兄弟》,如果以这篇小说为参照的话,我们理解余华笔下的闹剧,不应该感到困难。台湾当代文学中的先锋精神,又一次走在我们的主流审美趣味的前面。我们往往在强调生活的复杂性和宽容性时,忘记了作家的正义感和讽刺的正当性。
“创造”栏目发表三部中篇小说,也是我们特意设计的。《上海文学》篇幅有限,一向以发表精致的短篇小说为己任。但面对当前中长篇小说空前繁荣的文坛,我们未免有怅然若失之感。这次真是发了一个狠,除《水星》外,毅然撤掉非小说的拦目,让几篇篇幅较长的中篇小说有集中展示的机会。王新军的《八个家》宛如一首无尽的草原牧民的民歌,长长的音,绵绵的韵,音韵里涵蕴着丰富的生命涌动的信息,把西部草原文学中最优秀的因素充分表达出来;北北的小说一向坚硬有力,而这篇《忆秦娥》却是被绵绵不断的爱恨记忆所困扰,故事的发展竟有点像一部侦探小说,柳暗花明,引人入胜;彭瑞高的《竞聘》是现代官场小说,其入木三分的讽刺和白描般的平实风格,把人身临其境地拉回到现实的日常生活场景。从遥远的西部草原到写实的官场文学,我们真诚地希望,读者能从中感受到一个风格多样的《上海文学》。
三年来,感谢《上海文学》的新老读者对于我们工作的一贯支持,感谢作家们以最好的作品来支持我们的版面,感谢各界朋友用各种形式对本刊经营中的具体可贵的支持。虽然文学刊物在市场经济大潮中的命运仍然是风险莫测,但我们有这么多朋友的支持和集体的行动,对于前途依然是充满了信心。真如李白的诗所言: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2005年6月19日于黑水斋(初刊《上海文学》2006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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