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小姑都离婚
屋漏偏遭连夜雨,说的就是谢家这样的情形。
谢丽和张大伟在他们小区外面打起来了。
这些天,张大伟除了上班,一有时间就徘徊在谢家楼下,他希望谢丽能原谅他,进不去谢家的门,所以只能在附近转悠,他想看看儿子,和谢丽说说话。
上一次,隔着谢家的铁门,谢丽曾经给他摞下话,“拿不回那五万块钱,他们就离婚!”张大伟苦恼极了,他到哪里去拿回那五万块钱。他母亲光手术费就花了一万多,然后住院费药费又花了一万多,余下的两三万,他自然不好向老人要,老人攒了一辈子的养老保命钱,如今刚动完手术,他怎么有脸向老人要,所以谢丽的要求,对于张大伟来说,就像在烈日下想保证雪花不会融化,一样的不现实。
张大伟唯一的办法,就是像一条赖皮狗一样,死皮赖脸地缠着谢丽,希望有一天能感动她,两夫妻重新和好。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买房,这房子对于他们两夫妻来说,就像到天上去摘星星。张大伟从乡下到了广东市区,他觉得这一生就这样了。很多东西已经注定了,再努力也只是徒劳的挣扎。
他没有读过几年书,可是活了大半辈子,他也有他的人生哲学,虽然不能用文字表述出来,可他是有的。他觉得,他的生活就像一条死胡同,只要你去挣扎就会到处碰壁,所以不如原地呆着,这样才会少受些伤害。他的人生就像囿在了荆棘丛里,永远也出不来,挣扎只会让自己被刺扎得伤痕累累,只有不动,才能得以苟且。
而且人嘛,要学会知足常乐,从现有的生活中得到乐趣。他们虽然买不起房子,可是他们有免费的房子住是不是,儿子也长得帅气,又听话,他和谢丽都还年轻,又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地一直活着,这不是值得庆幸的吗,每次,张大伟走在街上,看到那些要饭的,那些残疾人,或者在电视新闻里听到哪里出车祸了死了多少人,哪里人得绝症了,年纪轻轻就死了,他是多么知足和庆幸啊,他觉得一个人平平安安活着就是幸福的事情。
所以如果谢丽不烦他,他可以过得很快乐。下班了,在路边摊上看一本小说,就可以消磨两三个小时,或者去公园走走,和着那些唱曲的老人吊吊嗓子,不也很幸福吗,家乐福那种超市他也可以随意逛,买多买少自己决定,或者自己烧个菜,发现比外面的饭店还好吃,不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为什么谢丽就一定要买房啊?张大伟从新闻里知道,现在很多写字楼工作的白领都买不起房子,何况他和谢丽这种。
他只想对谢丽说:“丽子,我买不起房买不起车,但是我会好好爱你,不用买房了,菜市场那些绿色的蔬菜水果,你想吃我们可以随便买。”
这样的生活,不也挺好吗?她为什么执意要买房,叫嚷着一定要去承受自己根本无法承受的东西。
生活改变了张大伟,也改变了谢丽。两个人在生活的打磨中,慢慢都变了。谢丽年少时浪漫纯真,可是在生活中,她变得越来越世俗,小气自私,爱占小便宜,成天像一只流浪的鸟,她找不到自己的家,她没有安全感。一个女人没有一栋房子,哪里有家,一个女人没有家,整个人就像水上的一块浮萍,是不安定的,动荡的,没有根的。
她和张大伟已经错开成了平行轨道,再也无法交集,特别是这次买房事件,之前付了订金,如今已经到了要签购房合同要付首付的份上了,他却偷走了首付的钱,谢丽对于张大伟彻底心死。
她在番禺学手艺时,有一天来了一个顾客。三十多岁,脸黑黑的,长相普通,眉目不清的一张脸,开着一辆黑色的普桑。她给他剪头发时两个人聊了起来,他说他姓杨,没有成家,在越秀有一栋老房子,一直在番禺做生意。年轻的时候被女人伤了心,现在着急成家,可是找不到合适的。说完这些,他又笑着夸谢丽年轻漂亮,谢丽刚学手艺,等于是拿这位杨老板当实验品,给他推板寸的时候,把他头皮推出了一道小口子,现了红。谢丽立马说对不起,杨老板笑着大方说没关系。
反正不知道怎么开始的,两个人就开始交往了。谢丽耳朵里嗡嗡响着的,就是他说的话,“他在越秀有了一栋房子。”这句话就是定心丸,谢丽自从听到这句话后,原本对这个顾客漫不经心的,后来再看他时,只觉得他长得也还顺眼,并不难看。
两个人在番禺那边的饭店公园约会了几次。谢丽原本早就对张大伟心灰意冷,这些年一直嚷着离婚,到这个时候,因为这次买房事件彻底决定,如今生命里出现了这么一个有房的杨先生,等于是在她的离婚大事上加了一道催化剂,她更是铁了心离婚。杨先生对她不错,又没有结婚,她想着她离了婚,和他结了婚,自己就不用买房了,她不是妹妹谢婷婷,如果一辈子有房子住,那么,房产证上的名字她也不会太计较,能写上她的自然是最好的,不能写,也没关系,无论如何,男人有房子,总好过她前半生流离失所,不是租房就是住回娘家受气的强。
所以谢丽和杨先生交往下去。
后来,她说周末要回越秀那家的娘家看看,这位杨老板就开着普桑送她回家。
到谢家小区的时候,谢丽对他说道:“今天还要回番禺吗?”杨老板笑道:“要不你带我回你家,我和你住?”他是老男人了,社会上历练得一嘴的油嘴滑舌,谢丽就在那里笑,姓杨的受了鼓舞,就把手搭在谢丽赤裸的大腿上。
张大伟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谢家附近,便走近了几步,看到车子里面坐着的是谢丽。他们夫妻这么多年,自然化成灰也认得,又看到她和一个陌生的男人有说有笑,而且态度亲昵,不由又走近了几步,最近看得清了,那男人的手居然放在他老婆的大腿上!
张大伟气疯了,左右瞅了眼,看到地上有一块断砖,便拿了起来,对着车窗玻璃就砸了过去。
里面两个人吓坏了,姓杨的惊慌失措,谢丽看到是张大伟,便对他说道:“你现在马上走,到番禺我再跟你解释。”
她推开车门下车,向前去拦着张大伟,张大伟红了眼睛,推开她,要和姓杨的去拼命,杨老板搞不清状况,立马发动引擎,兔子一样逃窜了。
谢丽被张大伟这么一闹,好心情化为乌有,张大伟气没法出,回头找谢丽算账,他没钱,但并不代表他不生气,他扯过谢丽的长发,对她怒道:“臭婊子,给我戴绿帽。”
谢丽被他扯得发根生疼,她尖叫道:“我们离婚,马上离!”
张大伟知道她可能早就背叛他了,所以拳头雨点一般落在谢丽身上,谢丽疼得大声叫喊,惊动了小区的保安,到后来,张大伟才被带走了。
谢丽皮青眼肿地回了家,过了几天,就很快速地和张大伟办了离婚手续。张大伟亲眼所见她和别的男人勾搭,气愤之下自然心灰意冷,也就同意离婚了。他们结婚十多年,一直是穷光蛋,几乎到了吃了上顿愁下顿的地步。哪有什么财产,谢丽坚持儿子要归自己,她又被张大伟打得一身的伤,法院向来偏坦母亲一些,再加上张大伟也是半失业,所以同意了,张家也没说什么,反正小志流着他们张家的血,她自己带就自己带。
这样谢丽就和张大伟顺利离婚了。
谢丽离婚的事没有很快地和家里人说,她自己拿了离婚证,又很快地去番禺学理发手艺去了,一家人都不知道。
怀玉下班回到家,感觉房间比以前突然显得小了许多。她心中奇怪,又看到谢婷婷红着眼睛坐在那里,婆婆这边的小房间多放了一套华丽的红木家具,怀玉只觉得这家具怎么这么眼熟,后来才猛地想了起来,这是谢婷婷结婚时他们一起给置办的嫁妆,她还拿了七万块钱的。
怀玉吃惊地看了一眼小姑子,谢婷婷没有说话,整个人好像入定,灵魂出窍一般,她想着她和左璠离婚离定了,整个人如同走到十字路口,不知道如何是从了。
怀玉把手袋放回自己房间,经过小姑子的房间里,因为房门没有关,她一眼就看到了,只见里面挤挤挨挨地堆满了家电,几乎没有容膝之地了。怀玉便知道,小姑子从左家把她当年的嫁妆都拉回来了。
看到这事已经越来越坏了。
怀玉心里七上八下,想着真是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
她挽起袖子去厨房帮婆婆准备晚饭,还没进去,就听到公婆的对话,婆婆尖声地说:“不要脸,再怎么说破嘴皮也不能在房产证上加婷婷的名字,我就把嫁妆全拉回来了,离婚吧,这样的人家过下去也是受罪。”
家公烦恼的声音:“你也太冲动了,事情现在闹成这样,怎么收拾?”
“我这不是为婷婷好吗?”
“你这是为她好吗?你现在把嫁妆都拉回来了,你叫她怎么回头?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是家公愤怒的声音。
“你怪我,两个女儿出嫁的事你操心了吗,就知道事后诸葛亮,放马后炮,你怪我,这婚离了就离了,他们反正不肯在房产证上加上婷婷的名字!”
怀玉就在厨房外面站住了脚步,想着她亲爱的婆婆居然护女心切,带着婷婷去左家闹了,一家子怎么都糊涂成这样,脑袋都灌了浆糊,上赶着自动地把事情升级,原本是小夫妻的争吵,说不定两口子斗几句嘴合计合计,就没事情了,可她们偏偏升级到两家人的事情。
怀玉在心里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最后她还是硬着头皮去厨房帮忙了,公婆见她进来了,也不再吭声。怀玉装作像往常的样子,忙着手头的事情。一颗心却像春天的柳絮,乱纷纷的,唇亡齿寒,她肯定会跟着受牵连,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到最后,肯定会有什么落到她头上。
怀玉确切地知道,她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但是她知道,这几乎是肯定的,一定会的。
未来的危机就像可怕的兽,潜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等着趁她不注意,突然窜出来跑她吃掉。
怀玉想着,无论如何,她得早做准备,她得小心翼翼,假如像小姑子那样没心机的话,可能最后会很惨。
晚上谢平回到家,看到妹妹的嫁妆拉了回来,心里也不好受,原本还觉得住得宽敞的房子如今堆积了过多的家电,一下子拥挤如火柴盒,简直没有立锥之地。
谢平洗了澡回了房,他工作到现在,油烟熏得无心吃饭,现在家里乱得一蹋糊涂,回到家,小孩哭,大人闹的,几乎没有片刻安宁的机会。
只有回到自己的房里,看到安静的怀玉,他一颗心才像熨斗熨过似的,慢慢舒展开来。
怀玉事实上心事重重,身处暴风中心,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可是看到谢平,她仍然冲他笑了笑。
谢平也跟着她上了床,记起张导推荐的《玉琳成长日记》第四季还没看,就对怀玉说道:“今天晚上要不要看那个棒子剧?”
怀玉征了征,想着谢平居然还惦记着她的事,心里温暖,不由笑了笑,点了点头,两夫妻便抱着手提电脑躺在床上看起电视剧。两个人心事复杂,视线停在电脑屏幕上,谁都没有看进去。
第二天,怀玉像往常一样,去电视台上班。
她大学毕业进这个单位是合同工,而且可能永远也没机会转正。他们影视部除了她这个编剧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老编剧,老编剧年轻的时候大学分到这里来的,是体制内的,怀玉和她不一样,怀玉的工资很低,是影视部的领导看着给的。
总之,她这份工作和外面在私企打工的也没什么差别。
刚进这个单位的时候,她还兢兢业业,想着多做点事,借着这个好的平台实现自己梦想,结果时间久了,才发现整个电视台几千号人,真正做事的就他们部门几个人,慢慢地,她也跟着他们步调慢起来,还时常安慰自己,慢工出细活。
可是这次,自从上次给她看了编剧合同后,就再也没有了音信。编剧合同上次说他们寄给她,可是一直没消息。怀玉起初没在意,想着毕竟一个电视剧也是几千万的投资,制片方要反复考虑也可以理解,时间长点就长点吧。
可时间也太长了,《玉琳的成长日记》她一天看几集,从第一季已经看到第四季了,那边依然鱼沉雁渺没有音信。再加上这阵子,大姑姐谢丽和张大伟吵架打架,扬言离婚,小姑子谢婷婷和左家闹翻,把嫁妆拉回了娘家,铁了心要离婚,怀玉一颗心就有如一面小旗,呼呼地就伸到半空了。
她无法安心。她甚至充满了危机感。十三万的剧本钱是她现在最大的财富,她简直等着这笔钱去给她未来的希望和安定感的,她非常害怕又会出什么妖娥子。
所以在办公室坐了一个多小时,如坐针毡,她坐不下去了。最后决定去编导室找找张导,问问他们这事最后的结果。
人往往怕什么就来什么。
怀玉鼓起勇气去了他们编导室,张导在那里,也在等结果,怀玉把结果和他说了,两个人便由怀玉给靖主任打了电话,电话很快通了,靖主任对她笑道:“怀玉你好,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和你说说剧本的事。”
怀玉一颗心没来由地就提了起来,手心都出了汗。她尽量微笑着说好,认真在这端听着,主任对她笑道:“怀玉啊,这剧我们本打算马上开拍的,但是最近几个月,发现同类型的题材太多了。简直三四天就出来一个相类似的片,我们心里也慌啊,不管我们怎么说,投资方后来不怎么同意拍了,要我们再找专家开一个论证会,顺便投资方想让我们去搞搞预售,如果预售成功,这本子我们还得拍。”
怀玉到后来慢慢听不清了,手机好像突然间坏了,耳朵里听不进任何声音,最后不知过去了多久,靖主任在那边说道:“怀玉,你还在认真听吗?”
张导和她一样失落。
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来的,头重脚轻,回到自己办公室里,人也像游魂一样。
不能拍了,什么意思,意味着这十三万没了。
怀玉简直不敢想,她和谢平的积蓄已经全部给了大姑小姑了,如今老房子又不是他们两个人的,原想着剧本钱下来了,他们可以再借点到广东郊外买栋房子自己另外过,不管老房子了。
可是现在,一却都落空了。
这钱,没到手,没打到自己账号上,就不是自己的呀。她当时怎么这么傻,明明知道拍电视剧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如果不是电视剧杀青后期加工都结束,在电视台播放了,你永远不能说这部片子拍成了。
很多电视剧拍出来都没有机会见天日,在广电局那关就过不了,她怎么这么傻啊,当时张导喜滋滋地来告诉她可以拍了,让她当第一编剧给十三万,她就开始把这十三万当成自己囊中的钱了,所以大姑姐跟她借钱买房子时,她大大方方拿出了五万块钱。
晚上下班的时候,怀玉也不知自己怎么到家的。她没有吃晚饭,托说不舒服,一早就进自己房间了。老太太看到怀玉居然下了班就进了自己房,而且进去就不出来了,对这个儿媳不由更加不满,想着现在家里乱成一锅粥,她还躲在房里,也不出来帮帮忙,让她一个老太婆忙里忙外。
谢婷婷现在根本无心去照顾自己两个孩子,双胞胎一直是怀玉公婆在带着,这样两个老人被孩子绑着了,就没精力出来做晚饭了。所以久等怀玉不出来,老太太就生了气,抱起2009,走到怀玉门口,隔着房门向里面喊道:“怀玉,出来做饭吧,我和你爸要带孩子。”
怀玉征了征,想着这算什么事啊。可是她还能说什么,没有闹开之前,她只能当一个懂事的小媳妇。这场家庭大战,如果到最后真要爆发的话,她也不希望是因为自己一点小错引起的。她不能给人留话柄。
所以,怀玉虽然心情十分不好,也仍然打起精神,脸上带着笑,出来做晚饭了。
她一直笑着,尽管心如刀割,做编剧一直是她的梦想,对于她来说,工作将近五年,一直没有出一部好作品,第一次当第一编剧居然因为同类型题材的影视剧太多夭折了,这样的打击于怀玉几乎是灭顶的。
吃晚饭的时候,谢平没回来,四个孩子,谢婷婷,公婆,怀玉喂了双双,自己有时间吃饭的时候,饭菜早冷了,可她没计较,因为根本没有味觉了,什么吃下去都如同木屑,食知无味。
把家里所有的事都忙完了,做了晚饭,洗了碗筷,打扫房间,然后哄双双睡下,自己才洗了澡回房间。
她闷闷不语,早早就上床睡了。
谢平回到家的时候,先去看了孩子,然后回自己房,看到怀玉老早就躺下了,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到他的时候,也很沉静,如果是平时,肯定早就笑了,叫他老公了。谢平知道她出了事情,心里着急,快步走过去,对她说道:“玉啊,怎么了?”
怀玉不说话,眼睛开始慢慢变红,想着她一直盼望着这个机会,没想到到最后还是镜中空花,是啊,人哪有那么容易成功,这世上,任何一个行业,都是撑死有名气的,饿死没名气的。
谢平看着她仍然神情奄奄的,不说话,却眼圈儿发红,不由更加急了,俯下身,用自己的脸贴了贴怀玉的额头,着急道:“到底怎么啦,没生病啊。”
怀玉看着老公担心的样子,眼里居然闪现泪花,多日来的委屈疲倦全部涌上来,伴随着的,还有希望落空的绝望和失落情绪。
谢平看到她哭了,更加手足无措,坐在床沿,把怀玉抱了起来,对她认真说道:“到底怎么了?”
怀玉倒在他怀里,好半天,才低低说道:“那剧拍不成了,那钱没了——”
她因为伤心,声音很轻,有如蚊蚋。
谢平听得清了,先前看到她那样子,他也猜到了,心里也一阵难过。和怀玉这么多年,她没什么爱好,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写剧本上面去了,她总是说:“老公啊,以后等我红了我一定好好报答你。”她曾经因为被电视观众骂自己偷偷哭鼻子,她曾经也因为观众的夸奖乐得几天合不拢嘴。
可是谢平却故作轻松,把怀玉抱在怀里,笑了笑,说道:“多大的事啊,我们还年轻,总还有机会的,是不是,你看这世上成名的导演编剧哪个不是四五十出头的,你三十未到就想当第一编剧,哪能那么顺利,是不是。”
怀玉听着谢平的话,想着也是啊,一颗心总算好受了点。
谢平说道:“你会红的,听老公的话,我保证今年你会红的!”
怀玉说道:“都泡汤了,还说会红,你不要当神棍了,一点也不灵。”
谢平笑道:“我有感觉,你今年一定会红。”
怀玉就笑,两个人正说到这里,怀玉手机响了起来,怀玉拿出来一看,是靖主任打来的,她也不知道什么事,征了一征,看了谢平一眼,谢平说道:“快接吧,说不定又决定开拍了。”
怀玉接起了电话,谢平没说中,不过也有好消息,靖主任安慰了她一番,又对她说道:“怀玉,那个投资方还是看好你和张导,想继续让你们当编剧和导演,不过这次想拍畅销小说,可能过几天我们要出一趟差,去见见那位作者,等我们把影视版权买下来就可以拍了。”
这自然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也是一个机会。怀玉笑了起来,谢平也在一旁微笑看着她,想怀玉有时候真是孩子气,脸上笑着的时候还挂着泪珠儿,一点挫折都受不了,人生哪能那么容易成功,他做厨师十多年,到现在也不是顶级大厨啊,你说他做菜水平不行啊,也不是那么回事,中国人那么多,抢他饭碗的多,难道想做知名编剧的人少吗?
怀玉接完电话,脸上已经因为激动和快乐变得红扑扑的,谢平替她泪珠儿抹掉,对她笑道:“说了吧,你老公可是半仙,说了你今年会红就一定会红。”
怀玉十分高兴,欠着身抱着谢平狠狠地亲了一口,她说道:“谢平,我现在害怕啊,总想拼命多赚点钱,我要是事业好了,这房子也不用成天提心吊胆,我就是害怕我们一辈子要依靠着这栋房子,如果有能力,我们在外面再买一栋,这房子就给你姐和你妹了,所以我现在做梦都想自己事业好,能多赚点钱。”
谢平也知道这是她最近总是不快乐的原因,他抱了抱她,对她说道:“会好起来的,我们两个人一起努力,总能买得起房的。”
怀玉就微微笑着,倚在老公的怀里,两个人坐在床沿,静静地相拥。
不过怀玉等了几天,靖主任那边又没了消息,怀玉一颗心又不安起来。想着影视部领导说得话,因为拍电视剧有太多个人无法决定的因素,所以说说你就听听,不要信了。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
左璠开始想念他的两个双胞胎女儿,每天回到家里,看到被谢婷婷搬得空空如也的新房,他站在房子中间,只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也被谢婷婷掏空了。
他想着谢婷婷知不知道,他有时候不明白,为什么谢婷婷会这么现实,对他这么无情,他有时候真想掰开谢婷婷的脑袋瓜看看,想着是不是她的脑袋里拥挤着几栋房子,此外,别无一物。
谢婷婷是他的初恋,这世上,不管男人女人,对自己的初恋往往是最纯真最没世俗心的。大部分人,在第一次爱上的时候,都是勇气温柔,可以掏出一切的。所以哪怕事情闹到这份上,左璠仍然不想和谢婷婷离婚,哪怕他的母亲已经下了命令,一定要和谢婷婷离婚,哪怕他的父母已经张罗着给他安排相亲,介绍新的女人了,他仍然放不下婷婷,他给了她最真的心,可是她却弃如敝履,让左璠寒心。
只可惜这些谢婷婷都不知道。如果她选择相信左璠,那么她和他会是世上最幸福的夫妻,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会是世上最美满的婚姻,可是她由于娘家的清贫,以及她亲姐的不幸婚姻,让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没有安全感。她是一个安全感缺失的女人。如果谢婷婷有通天的本事,可以钻到左璠的心里去看看,她也不会坚持要在房产证上加上她的名字了,可这些只是如果。
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拼命地要,如果得不到,那就放弃,另外再去寻找,这就是谢婷婷的逻辑。
一个月后,左璠瞒着父母在办公室给谢婷婷打电话,谢婷婷没有接。左璠知道她还在生他的气,便打算下了班去谢家看看。
下了班,他开着他银色的荣威过去了,在车里给谢婷婷打了一个电话,谢婷婷看到电话响,又掐断了,左璠不停地打着,谢婷婷起初不肯接,因为不知道他找她是为了什么,她当然希望是他想通了,愿意给她在房产证上加上名字,当然这是最好的结局,她可以找个台阶下,和左璠夫妻双双把家还。但是有这么好吗?她迟疑不决,要不要接左璠的电话?
因为对于真实的结果,她根本没勇气面对。手机不停地响着,她眼睛死盯着,突然意识到,一个月了,左璠现在打过来,可能是通知她去办离婚手续的!
如果她不接,岂不是显得她舍不得离婚?
她输得一无所有,到最后,不要连自尊和骨气都输了。所以她又很快地接了电话,“喂——”听到谢婷婷又软又糯的话语声,左璠鼻子一酸,心头热了热,他笑了笑,说道:“婷婷,还在生我气吗?”
谢婷婷心里先是一松,他好像不是来说离婚的,接着又是一紧,他也不像来告诉她同意房产证上加名字的事情,她说道:“你什么事,你快点说。我一会要出去。”左璠心里一沉,看了看外面已经发黑的天色,想着她这么晚还要到哪里去,他说道:“婷婷,我想看看两个孩子。”
谢婷婷心里失落,原来,他给她打电话,不过是想见两个孩子,他并没有打算在房产证上加上她的名字,她到了这份上,他对她仍然不肯让步。谢婷婷一阵寒心,然后就是怒火,对电话里说道:“你现在想看孩子了,这孩子是你的吗,这孩子是我的!”
左璠愣了愣,对她说道:“婷婷,你不要不讲道理。”
谢婷婷因为失落气恼之极,对他说道:“左璠,你还拖什么,什么时候去办离婚手续,你给个话,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两个孩子。”
左璠有点火了,对她说道:“我是2009和2010的爸爸。我做爸爸的一个月没看到孩子,你都不让我见?”
谢婷婷听到两个孩子的乳名,眼前浮现出左璠当时决定给孩子这两个名字的情景,她的泪涌了起来,她对他说道:“左璠,我做妻子的想要在房产证上加上个名字你为什么不肯,你为什么逼我到这种地步?”
“我逼你了吗,是你咄咄逼人,你真要爱我爱孩子,你为什么要在乎这个名字。”
谢婷婷不想和他吵了,对他说道:“好了,不说了,再吵又是轮回,离婚吧,马上离婚,你不要耽误我再嫁人。我去嫁一个大方男人,真正爱我的男人,在公婆欺负我的时候站在我这边的人男人,愿意在房产证上加上我名字的男人!”
左璠听到这话,气血上涌,也跟着齿冷起来,从恋爱开始,谢婷婷就仗着自己过人的美貌,总以为天下有钱的男人任她挑,左璠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她这样的论调就好像她嫁给左璠是下嫁。她嫁人就是要找有钱的。
因为她这个论调,左璠一直怀疑她当初到底是嫁他还是嫁他家。
现在听到谢婷婷这么说,等于她亲口承认她当年嫁他实则嫁他们家。左璠也就心灰意冷了,暴怒之下突然就挂了电话。
他在车里小坐了一会,抬头看到谢家亮着灯,沉默了一会,又在黑暗里把车调个头,无声无息地离去了。
后来左璠又因为想念婷婷和孩子去了谢家几次,每次接通电话,谢婷婷总是一句话,“现在要去离婚了吗?”
左璠最后都是谢家的门都进不去,他享受了他的连襟张大伟最后在谢家的待遇。
接着,又一个月过去,左国忠和许佳仪想两个孙女了,两个小宝贝从生下来开始,就是在左家长大的,家里保姆,爷爷妈妈轮流爱护,喝的都是进口奶粉,玩具到处都是。许佳仪和左国忠两个月没见到两个双胞胎孙女,不由十分想念。他们担心她们在谢家是不是过得好,谢家那样蜂巢一样的房子,又那么多人,全挤在一块,宝宝能过得好吗?晚上哭醒了有人照顾吗,谢家买得起进口奶粉吗?
这一天,许佳仪和左国忠相思成灾,终于沉不住气了,对左璠说道:“去谢家把两个孩子接回来,我们左家的孙女,为什么不住在自己家里。”
左璠为难地抬起头,想着他的爸妈肯定不知道他事实上已经去过几次谢家了,每次都是吃了一个闭门羹。这两个孩子,简直成了谢婷婷要在房产证上加名字的最后筹码。
许佳仪看到儿子没做声,便重复了一句,“听到了没有?”
左璠才应了一声是。
第二天却空手回来了,许佳仪盼了一天,想了一天,满心欢喜地想着晚上就可以看到两个孙女了,结果却浇了空,她问道:“怎么回事?”
左璠只得说了实情,“不让见。”
许佳仪一听这话,怒火腾地就上来了。“凭什么?以为凭这样就可以得逞,做梦去,离婚,马上离,看法院到底把孩子判给谁!璠儿,你马上给我离,你敢不听话——”
许佳仪气到极点,眼神一阵阵发黑,双腿发软,整个身子往地上倒去,左璠看到了,手疾手快地跑过去扶好,把许佳仪扶到沙发上,许佳仪到他说道:“到我房间把降血压的药拿来。”
许佳仪因为胖有高血压,而且很危险,这些年一直靠降血压的药养着的。
左璠帮助母亲服了药,许佳仪好受了点,挥了挥手,对儿子说道:“快被他们一家气死了,不要再纠缠下去了,马上办离婚手续。你再拖着就是想把妈活活逼死——”
左璠这次了是心灰意冷,他从小听惯了他母亲的话,再加上两家都在气头上,这婚离得很顺利。
因为当时买婚房,首付都是左家出的,谢家没出一分钱,左家当时的票据全留着,再加上他们结婚一年不到,再加上左璠还银行贷款的票据也都在,也就是说那婚房谢婷婷基本上没付出。
所以最后法院判的时候,谢婷婷只拿到了八万块钱,做为这一年房产增值的三分之一的二分之一,法院把孩子判给了左家,但是谢家不肯给,左家叫左璠来接孩子,许佳仪和左国忠也开车来了一趟,都没有接成功。
许佳仪最后气愤地说道:“那就先让她养着,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拖油瓶,以后就知道难办了,到时候我们不来接,都要塞到我们手里来,我们回去!”
这样谢婷婷和左璠就火速地离了婚,速度快得就像他们当年结婚一样。他们称得上是典型的“闪婚闪离”。
离婚那一天,从法院回来,好长一段时间,谢婷婷仍然像在梦中,她不相信她的婚姻真的结束了。直到怀中的2009醒了,小手抓疼了她,她才大梦初醒。
想着她居然真的离了婚。她结婚时拿十万块钱做了嫁妆,如今得到八万块钱再加上一堆二手家电,两个双胞胎孩子。二手家电拿到旧货市场上去买,哪怕还九成新,可是二手就是二手,当时几千块买下来的电器,再转手卖掉,能卖到几百块钱就不错了。
也就是说,当年原以为嫁到了钟鼎人家,高门大户,到头来,才发现她被人算计了一道,付出了真心,付出了爱,付出了青春,到最后她还折了本。
谢婷婷欲哭无泪,她的眼泪都流干了。
小姑子离婚,对于怀玉的影响也很大。小姑子抱着孩子拖着嫁妆住回了娘家,比起当初谢丽半夜哭回娘家更让人害怕,因为当年谢丽还没有离婚,好歹只有一个孩子。谢婷婷却已经办了离婚证,经过法院判决,这是板上订钉的事情了。
谢婷婷以后该怎么办?
一家人为了怕她伤心,都没有吱声,可是人人心里都跟大火灼烧一样,十分难受。一个女人,虽然还年轻漂亮,可是离了婚,带着两个几个月大的孩子,没有工作,想再婚嫁个好男人,这是多么不现实的事情,不现实得就像想把水里的月亮捞起来。
她当年十万买的家电,到旧货市场,能买回几千就不错,这女人其实和家电一样,都会折旧的,二手货,不管是物还是人,都是一样的,社会对于女人本来就是不公平的,特别是没有自己的事业没有能力想靠嫁人吃饭的女人,一个女人过了二十五,就是一条下坡路,更何况,二婚女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谢婷婷现在还没精神去发现这个真相,她还陷在与左璠的婚姻里,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她已经离婚的事实。
怀玉也跟着心事复杂,她想着把借给大姐的五万块钱拿回来,上次靖主任说下部戏还请她做编剧,下部戏是什么时候呢,嘴上说的话钱没有到手是做不得准的,上次的事就是鲜血淋淋的教训,所以怀玉也不去指望了。
五万块钱拿回来他们也凑不够房子首付,可是五万块也有用,她想着以后这老房子过了户房产证上写上她和谢平的名字,她也不怕了,她知道赠与房产要过户,要交一些税,要花钱的,所以着急着要把五万块拿回来。
怀玉也不是坏人,可是她穷,人人都在为自己着想的时候,她再不为自己打算一下,她就是傻子。
再说,她拿过来也是理由充分的。这钱当时答应借是资助大姑姐买房的,现在小姑子离了婚,谢家如今和左家就是大仇家,那么谢丽买房的事就更加不可能了。本来怀玉很早就想拿回那借给大姐的五万块钱了,张大伟拿走了首付的一半,大姐当时就买不起房了,可是碍于谢丽太伤心,她一直没勇气提起。
如今事情也过去了那么久,小姑子也离婚住回娘家了,她的危机感等于是又加重了,她现在再不拿回来,以后可能更加拿不到了。
五万块不算多,可毕竟是钱啊,她和谢平辛苦存下来的钱,人穷凭什么要瞎大方?
所以听到婆婆接到谢丽从番禺打过来的电话,说到明天周末要回越秀看儿子,怀玉就惦记上了。晚上回到自己房子里,心里思量了一番,便和谢平说了,谢平愣了愣,没吭声。
怀玉说道:“谢平,当时那钱说是借给大姐买房子的,现在婷婷和左璠离了婚,这房子是肯定买不成了,那我们这钱收回来也说得过去吧。”
谢平其实也不是反对怀玉讨债,他是直觉谢丽不会还给他们,凭他姐弟多年,以他对他姐的了解,怀玉说了也是白说,自讨没趣。
怀玉看着他,紧张说道:“谢平,现在家里事那么多,婷婷和孩子一回来,这家里简直挤得慌,我害怕,这钱我想拿回来,我们也有要用钱的地方啊,如果我十三万剧本钱赚到手了我也不多说了,现在不是黄了吗。我们这房子——”
怀玉停了停,还是不敢把内心想把这老房子马上过户的打算说出来,她现在自己心里也只是刚刚起个念头,谢平会不会同意她也不清楚,所以不敢说。她想了想,才接着说道:“虽说现在买房子不现实,可是钱也总是一点一点存起来的,我们以后还是要买房子的是不是?”
谢平瞅着怀玉紧张的神情,看她一副正儿八经和他商量的样子,她那么重视他,好像他不同意她就不敢说了,这一点让谢平感觉很舒服,他笑了笑,说道:“你想说就去说吧。”
怀玉才安了心,冲谢平笑了笑,又在心里开始酝酿明天对大姑谢丽的讨债之词了。
这钱一定要拿,哪怕像火中取栗一样有难度,她也要拿回来。
第二天,谢丽就准时回来了,依然是那个杨老板送回来的。因为担心小志看到了难过,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杨老板到谢家来,至于姓杨的呢,他好像也只是嘴上开开玩笑,内心并无意去谢家坐坐,所以也只是送谢丽到小区门口。谢丽回娘家看儿子,杨老板在越秀转转,等到谢丽想回番禺了,他再接着她回去。
谢丽现在有了阔绰的男朋友,再加上现在也算学成出师,能单独地给顾客理发了,所以手头上也慢慢有了钱。到家的时候,她大包小包,给小志买了变形金钢的玩具,滑板,还有书包,课外书等等,小志看到妈妈,还有这么多礼物,自然十分高兴。
谢丽一边陪儿子说话,一边陪她老娘说话,从她母亲嘴里得知妹妹离婚了,她心里沉了一沉,想着居然会这样,两姐妹这么可怜,居然在同一时间先后离了婚,她看向谢婷婷,谢婷婷抱着一个孩子,沉着一张苍白的脸,大眼睛呆滞地睁在那里,谢丽气她愚蠢,对她怒道:“这么好的男人也要离掉,傻啊,以后有你受的——”
谢婷婷此时此刻最讨厌别人说这种话,扬起头来,正待反唇相讥,却看到她姐眼睛红红的,不由住了嘴,心里一时间有些惶惑,想她姐哭什么?
因为她离了婚她买不到房子,又想着不会,在此之前,她就买不起了,因为张大伟偷走了一半首付,那她姐哭什么。
谢婷婷说道:“姐,你哭什么?”
她不知道,谢丽哭,是因为她也离了婚,她想到自己,又想到妹妹,再想到年迈的父母,自然红了眼睛。
妹妹这么问的时候,谢丽却擤了擤鼻子,说道:“没什么。”
一家人吃过中饭,周末,除了谢平还在工作,其它人都在家。怀玉吃饭的时候没有提起,心里打鼓一样,一遍一遍反复念着向大姐讨钱的说词。
直到吃完中饭,一家人坐在那里聊天,怀玉婆婆对大女儿说道:“你和张大伟还在抠气?”
谢丽没吭声,只是推着一旁在玩变形金钢的小志,对他说道:“去。做作业去,不要老玩。”
小志小声说道:“作业做完了。”
“那今天给你买的练习题,去做几页,快去。”
谢丽扬起巴掌,小志只得依依不舍回房了。
怀玉看到小志走了,想着不当着孩子的面最好,这是一个好时机,她鼓起勇气,先笑了笑,对谢丽说道:“姐,我和谢平最近手头紧,当时借你买房子的钱,你现在能不能给我们。”
说完还感觉自己一颗心在怦怦狂跳,那些字眼简直石头一样,一颗一颗从她胸膛里费力地吐出来,谁说欠债的痛苦,讨债的才是真要命。
谢丽征了征,心中不悦,不过也不便翻脸,她笑了笑,说道:“怀玉,我知道你的意思,这钱是你们当时借给我买房的,现在婷婷离了婚,我这房看来也买不成了,对不对?”
怀玉没吭声,想你心里明白最好。
谢丽却话锋一转,低声说道:“爸,妈,婷婷,我和张大伟已经离婚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一石激起千层浪,全家人都傻了眼,先是死一样的寂静,然后“天啊——”一声,老太太哭了起来,她号啕大哭,一边用手拍打着大腿一边哭道:“我两个女儿怎么这么命苦啊,我们家上辈子遭了什么孽啊,老天爷啊——”
怀玉倒吸了一口冷气,征在那里。
谢丽却无事人一样,对她老娘说道:“妈,你哭什么,我早就想离婚了,我只是没想到婷婷也离婚了。我离了是好事,轻松了,解脱了。”老太太仍然在哭着,谢丽也不管她了,转头面朝着怀玉,对她笑了笑,说道:“怀玉,大姐现在学理发也学得差不多了,我想过一阵拿钱在越秀租个门面开间美发店,现在开美发店很赚钱,只要我一赚钱,我就把钱立马还你。我现在离了婚,以后买房供小志上大学都靠我一个人,你和谢平的钱就再借姐一些日子,让我做做本金,怀玉,好不好?”
怀玉还能说什么,除了点头,她还能说什么?
她婆婆一声递一声地哭着,大姑小姑忙着去劝,两个亲生女儿在面前,怀玉上前根本插不进脚,她僵僵地坐了一会,刚好老人房里传来双双的哭声,大概是睡觉的时候被老人的哭声闹醒了,怀玉松了一口气,立马弹簧一样的起了身,箭步如飞似的进了老人房间哄孩子去了。
她的心,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心里起了风,而且是大风暴来临之前的飓风,简直飞沙走石。
她就像得知大灾难即将来临之前的人,一种要命的恐慌攫住了她,她非常害怕,未来就像漫漫的黑夜,简直没有任何光明和希望可言。
她害怕极了。大姑小姑都离了婚,那意味着什么,不但之前她给出去借出去的钱全部打了水漂,而且这房子也可能不再属于她,岌岌可危了。
她以前真傻啊,事实上,她就是被这套老房子给绑架了,这房子不是她的,自始至终她不是她的,公婆用一纸赠与合同绑架了她,而她呢,居然糊里糊涂的,沾沾自喜的,哪怕后来出了许多事,仍然舍不得割肉离场。
她甚至为了换到这栋大房子,傻傻地把两个人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去,以为这样就能换回这栋房子的归属权,现在才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感慨小姑子胡同思维,对沉没成本依依不舍,她叶怀玉何尝不是!
双双在她的怀抱里挥舞着小手,粘着汗水的小手撕扯着怀玉胸前的衣服,就像撕扯着她的心。怀玉一颗心乱极了,害怕极了。
等到双双再次睡下,怀玉便出了老人的房间,一家人还在那里说的说哭的哭,人仰马翻,怀玉没有心绪坐在旁边,她趁她们不注意,轻手轻脚回了自己房间。
关上自己房门,她便开始立马行动起来,翻箱倒柜,在那一瞬间,生怕那一纸赠予合同生了翅膀飞了。
她很快找到了合同,手里拿着那薄薄的两页纸,从上到下,反反复复看,而且合同几乎放在她的眼皮底下,距离挨得那么近,她好像要把它吃了。
这合同是真的。千真万确的,公婆当年把这房子以赠与的方式给了她和谢平,用来做他们小两口的婚房。
怀玉心里稍微安了安,她工作这么多年,对于很多常识还是懂的,最近几年房子很热,办公室的人平时谈论的最多也是房子,买房卖房期房二手房,还有网上的新闻,几乎每天都有关于房产的最新报道,所以怀玉也知道,如果要使赠予生效,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公证,就是去过户。
以前一直拖着,总以为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一家人,毕竟是亲人,当年白纸黑字签了合同的,总不至于翻脸不认账,而且公婆又不乐意在他们生前就过户,这世上任何一个老人都不乐意,所以怀玉也没有真的想过去过户。
可是现在不行了,非马上过户不可,她现在和谢平没了钱,他们几年内或者说一辈子都买不起房(如果房子仍然这样疯狂的涨的话)她只有这栋老房子可以安身了,这是公婆赠予给他们的,她必须尽快过户。
听说过户要交税,多少钱?
怀玉心焦起来,她打开电脑,马上上网,在网上搜索“广州赠予房子过户”很快,她就搜索了结果,起初她不相信,反复搜了许多条。
最后无数条信息证明了一个铁打的事实,她傻眼了。
在广州,如果要把父母赠与的房子过户,要交总价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三的契税,千分之零点五的印花税,此外还有工本费。
怀玉傻眼了,她在脑海里飞快地合计了一下,百分之三的契税,如果这房子总价是两百万,那么她就要交六万的契税,如果是百分之一点五,也是三万,但愿是百分之一点五。
赠与要过户居然要交这么重的税。
她衣服里好像有了一行一行的蚂蚁,在衣服里面,没有贴着肉,可就是浑身难受,她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最后想起一个律师朋友,给那朋友打了电话,朋友确认了她网上查到的信息属实,最后对她说道:“赠与过户要交很重的契税,我建议你以买卖的方式过户比较好,这样可以避很多税,而且赠与过户,如果你以后想卖房的话,你要交很重的个人所得税,非常划不来。”
“如果一定要通过赠与过户,具体要交多少钱?”
律师朋友笑了笑,对她说道:“办理赠与首先要公证,然后凭公证材料去办理过户手续,将产权变更到你名下,中间要交纳评估费,100万元内为0.5%,按评估价交2%的公证费、3%的契税、0.05%的印花税及产权登记费用。不过赠与后无论何时再转让都要交纳20%的个人所得税,所以不宜赠与。不如用买卖,压低价格。”
怀玉一颗心直往下沉,挂了电话,脸上还在苦笑,她心想,赠与过户她只能偷偷进行,公婆要是知道了岂不炸了锅?走买卖这条路,不经过公婆允许可能吗?
怀玉苦笑着在床沿缓缓坐了下来,手上拿着的合同如今看来好似一张废纸,分量是那么轻,可又是那么重。她想着哪来的钱,她现在手上一万块都没有,赠与过户,恐怕要花掉将近十万块钱,当时以为十三万剧本钱会到手,还想着到郊外付个首付买栋小房子,如今看来,刚好够这老房子公证过户了。
然而,怀玉瞅着那合同,小小的字体仿佛一瞬间变成了一号黑体大字,刺着她的神经。最后她还是下了决心,那就是,无论如何,哪怕去借钱,也要尽快地把这房子过户到她和谢平的名下。
是,不告知公婆大姑小姑,很不地道,但是她也知道,如果告知了,公婆大姑小姑肯定会反对,这个结果就像秃子头顶的虱子,非常明显。
她不能不为谢平着想,为双双着想,为这个家着想,公婆当年把房子赠与给他们了,他们现在过户,就算事后老人发觉,也说得过去吧。
怀玉已经决定这么干了,她打算和谢平商量一下,然后分头去找朋友和同事借钱,尽快过户成功,免得夜长梦多。
谁叫他们买不起房子,广州现在的房价,他们怎么买得起。
这时候,双双又哭了。怀玉跑过去,她决定自己带双双,自从小姑的两个双胞胎孩子也过来后,公婆就对双双很冷淡了,孩子总是得不到照顾。怀玉把这打算和老人说了,老人也乐得轻松。怀玉晚上便把孩子抱过来睡了,去幼儿园接孩子也是她自己去,双双前几天肯定不适应,不过时间久了也习惯了,怀玉甚至后悔之前没有自己带,错过了孩子许多成长的瞬间。
谁动了我的房子?
谢平晚上回到家。
怀玉对他微微笑着,眼神清亮。谢平看到她今天好像心情不错,便也跟着高兴。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怀玉担心他累了一天,便从坐着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让谢平坐下。
谢平笑了笑,自己在椅子上坐了,却拉了怀玉的手,示意她在他的大腿上坐下来,房间里还有其它可坐的地方,椅子,床沿。
怀玉心里温暖,心想着这么多年,孩子都快三岁了,可他居然还像恋爱时那样对她,都老夫老妻了,他宠溺她却如初时,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以前刚结婚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坐在一把椅子上上网或者看电影,谢平总是一手抱着她的腰,她坐在老公的“肉凳子”上挪来挪去,谢平有时起了兴,就上下其手。
可今天有事情。怀玉笑了笑,说道:“我坐椅子吧,你工作了一天。”
谢平却不说话,一手揽过她的腰,抱她在自己腿上坐好,他也不说话,把头伏在怀玉的背上,闻着她肌肤上的沐浴露的清香。
怀玉已经洗过澡了,穿着吊带的睡裙,全身的皮肤白得就像象牙,在桔红色的灯光下,绸缎一般光滑诱人,谢平将脸贴在上面,幸福盈满心间。
怀玉先是沉默着坐在那里,然后把事情在心里转了一圈,决定还是说出来,她握着谢平的手,出声道:“谢平,你姐也离婚了,你知道吗?”
谢平征了征,就像被小虫子咬了一口,他抬起头来,脸上吃惊极了,怀玉扭过头来,看他一眼,对他说道:“你姐今天回来看小志,和我们说的,她一早就和张大伟离了婚,只是一直没有告诉我们。”
谢平就失了神,然后两条浓眉皱了起来,想起他姐他妹,他一颗心就烦恼了。
怀玉看到他这样子,便从他腿上站了起来,倚在桌子边上,站在那里对他说道:“今天我看姐回来了,便向她提起那五万块钱的事,她就说她和张大伟离婚了。我钱也没要到。”
怀玉语气低低的,心绪也跟着有如乱麻。她想起白天的情形,只觉得可笑极了。原想着要回那属于他们的五万块钱,结果钱没要回来,却牵出了一个更可怕的真相。
谢平苦笑一下,说道:“我早跟你说过,要不回来的,你偏要开这个口,闹得两边不高兴。”
怀玉心里就好像刺了一下,她抬起头来,看了看谢平。谢平却仍然捉着她的手,一双大手充满了温柔,怀玉也知道他并不是护着他两个姐,便又有了勇气,想着该说的还是要说。
她笑了笑,低声道:“你姐说五万块暂时不能还我们了,因为她和张大伟离了婚,以后买房子供小志读大学,要靠她一个人,她在番禺学理发,很快就要出师了,她想在越秀租个门面,开一家理发店,我们的钱她想留着做本金。”
自从大姑搬回娘家去之后,时间久了,怀玉在家里说话也习惯压低声音说话了,隔墙有耳,在大家庭生活,因为人太多了,所以小声说话,是一种安全的方式。
谢平站了起来,坐回到床上去了。他也不知怎么的,听着怀玉转述的话,他就没来由地觉得累,只觉得一个家如今变得越来越不像家,事情也越来越复杂。电视剧算什么,电视剧都没有他们家来得狗血。
谢平半坐在床上,一只脚搁在床上,另一只脚还踩着拖鞋,落在地板上。怀玉知道他可能心情不好,便走过去,坐在床沿,一只手搭在他赤裸的腿上,谢平腿上的毛多,平时怀玉放在上面,总是要笑话他的,她说“一身长满了刺!”
可是今天没心情。
怀玉继续说道:“谢平,有件事和你商量,我想和你一起,把这老房子过户到我们名下。”
她说完就低头等在那里,但是谢平没有说话。怀玉便继续说道:“这房子,我们结婚时,爸妈就赠与给我们了,现在过户也说得过去。”
谢平仍然没吭声。
怀玉等他的答复,久等不到,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谢平叹口气,坐了起来,和怀玉距离拉近了,他握着怀玉的一只手,对她说道:“怀玉,我了解我爸妈我姐我妹,你的打算我也知道,可是他们不会同意过户的。”
怀玉笑了笑,说道:“我知道,所以我们两个人偷偷去过户,怎么过户我都查好了,也找了我律师朋友,我知道怎么做。”
偷偷的?谢平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他摇了摇头,说道:“怀玉,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我们私下过了户,那时候肯定会大闹起来,我担心你。”
怀玉知道谢平说的是真话,迟早会知道的,她说道:“我不管,一纸赠与合同,如果不公证不过户,这房子就不是我们的,我现在过户,就是要得到法律上的保障。”
谢平对她说道:“怀玉,我们真的过了户又怎么样,我姐和我妹住在家里,难道过了户我们能把她们扫地出门,她们现在两个人都离了婚,拖儿带女的,我们是亲姐弟,我做不到,我不同意过户。”
怀玉心里征了一征,可是她对谢平还是理解,她解释道:“谢平,我不是这意思,我过户不是要让她们走,谢平,我过户,只是不想今后的有一天,被她们赶走啊。”
怀玉轻轻地说到这里,眼里莫名地有了泪,熟悉的恐慌感再次攫住了她的心。
谢平征了征,他看向怀玉,脑海里电光石火间想起这一年多来的事情,自从姐姐回来后,一系列的鸡飞狗跳的事情。
谢平一颗心突然软化了,那一刻,他们夫妻挨得很近,简直融为一体,怀玉太可怜了,她是那么善良,那么没有安全感。他只恨自己没本事,如果能赚大钱买得起房子,他就到外面去买房子了,只是他没那本事。所以怀玉才会这么打算。
他握紧了妻子的手,对她说道:“我误会你了,既然这样,我们明天就去过户吧。”
怀玉才笑了笑,把眼里涌出的泪花擦干净了,对谢平说道:“要过户的话,我们首先要借钱,大概要十万左右。”
“这么贵?”谢平很吃惊,睁大了眼睛,脸上都是难以置信,怀玉苦笑道:“是啊,不过总好过自己凑钱买房子,我们去公证过户,总比买房子现实,也许用不了十万。不过五六万肯定要的,赠与过户要交很重的税——”
她坐在那里,把房产赠与过户的程序向谢平说了。末了她说道:“谢平,我们向朋友同事借钱去吧,尽快三天把钱借到手。”
谢平就点点头,想了想,觉得花十万块钱把房子过到他们名下,值得吗,爸妈会生气,姐和婷婷也会闹腾,怀玉说怕她们将她扫地出门,谢平想着怀玉是太没安全感了,怎么会。
他最后对怀玉说道:“玉,真的值得这么做吗,你是我的老婆,这房子你也有份,只要你能同意和她们住在一起,这房子我们能一直住下去的。”
怀玉却苦笑了一下,坚定地摇摇头,对谢平说道:“老公,就这么办吧,我真的很担心,花几万块钱买个安心买个保障也值得的。”
谢平便不再说什么。
从第二天开始,两口子开始分头借钱。
怀玉还真没地方借钱,她娘家吗,每年多多少少她还要贴一点,所以娘家不再打算,同事吗,办公室同事之间最忌讳借钱,几百块钱还是小事,几万块钱,一般谁愿意借?
怀玉只能通过手机和网络向她小时的闺蜜大学的死党借钱。
这一天晚上,她吃过晚饭做完家务,就回自己房间了,小志在卫生间洗澡,怀玉惦记着借钱的事,所以开了手提电脑,打开了聊天工具,进了大学群,找她大学一个特别要好的朋友,在群里通过其他同学了解到,她这个要好的朋友这些年因为老公做官高升发大财了,所以怀玉决定向她开口。
刚好她也在线,怀玉便向她借钱,同学说:“没问题。”因为当时感情真的特别好,大学毕业五年了,怀玉和她这个朋友一个广州一个北京,一南一北,一直没见过面,所以她开口借钱她这个同学就答应了。没问原因,也没问借多少。
怀玉很感动,虽然人家没问,她还是主动地对她解释道:“我向你借六万块钱,原因是我公婆赠与我的房子我想现在办理公证过户。”
她同学在社会上历练了几年,也懂得很多,便好奇地问道:“赠与过户听说要交很重的税,你等公婆百年后,就自动到你名下了,现在不用急啊。”
怀玉只好把大姑小姑先后离婚都住回娘家的事情说了,当然家丑不可外扬,她只是简要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担心,并没有背后说谢丽和谢婷婷的坏话。
这时候小志洗完澡出来了,怀玉想着一会谢平也要回来了,便和同学说了一声,自己开着手提电脑,去洗澡了。她和这个朋友平时难得聊一会,大家都习惯不联系了,但是没联系并不代表不想念,想着一会洗完澡再和她多聊一会,吐吐心中的苦闷,所以聊天软件开着,她拿了衣服去洗澡了。
也是合该生事,或者说这种事情,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情。
怀玉洗澡的时候,浴室的灯突然黑了,她愣了一下,光着身子在黑暗中伸手反复按了几下开关,仍然黑漆漆的,热水器保温的绿灯了黑了,意识到停了电。
幸好热水是一早烧好的,所以只能瞎子一样摸着洗澡。
谢婷婷原本在自己房里上网的,两个孩子现在归爸妈带,她倒是省了不少的心,自己在那里用谢平给她的台式电脑上网看电影,她在看一个情色喜剧,里面与性有关的情节逗得她哈哈大笑,她最近心情不好,所以看电影都是看喜剧,悲剧拍得最好看,别人说成一朵花,她也首先排除的。
正看到精彩处,突然就停电了,一个人看着黑了的电脑屏幕发呆。坐了一会,没有来电。对于从小在城市里生活的人,习惯了天天有电的生活,突然断了电便觉得一切不适应,简直一刻也受不了。
谢婷婷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她实在太无聊了,只要空下来,和左璠结婚离婚的事就涌上她心头,就像无数条虫子在咬,实在太痛苦,所以她决定去怀玉的房间找嫂子聊聊天。
经过卫生间时,听到里面有水声,走到怀玉房门口,怀玉因为今天心里有事,想着洗澡速战速决,所以房门没关,虚掩着的,谢婷婷一边叫嫂子一边推开房门,屋子里没人,她想着嫂子应该在洗澡。
怀玉房里也是黑压压的,只有手提电脑的蓝光还在亮着。她在电脑质量很好,停电了有自动电板,也可以继续上三四个小时的网,不像台式机,一停机直接关机。她的手提还开着,谢婷婷看到嫂子不在,又因为停电太无聊,所以就走进去,想用怀玉的手提继续看刚才那个没看完的喜剧电影。
这样走过去,一坐到电脑面前,发现她嫂子的聊天软件没关,一个对话框弹了出来,“你大姑小姑想要你们的房子?”谢婷婷呆了一下,那些字眼好像一把把小利箭,几乎把她的眼睛扎出血来,她像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屏气息声地把聊天记录全打开了,看到怀玉和她大学好友的对话,眼里几乎冒出烟来。
怀玉洗完澡出来,一边用毛巾擦着头一边吸着拖鞋快速走进来,房间的灯在瞬间也亮了起来,谢婷婷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大眼死死地盯着怀玉。
手提电脑就在谢婷婷的大腿上面,怀玉在门口呆住了,脑子一时短路,一片茫然。谢婷婷冷冷一笑,对她说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啊,我哥知道吗,他同意吗?这房子是我爸妈的,你居然招呼也不打,想偷偷过户,是不是过了户,就想把我和我姐赶出去?”
“婷婷,我不是这意思——”
怀玉想解释,谢婷婷已经抱着她的手提电脑站了起来,对她说道:“我告诉你,你这是做梦!我现在就给我爸和我妈看看,让他们知道你有可恶——”
谢婷婷拿着电脑往外面走,这手提是怀玉的,她却把它当成罪证拿出去了。怀玉一时间也没有想到要回来,事情来得太突然,她傻了。
谢婷婷前脚刚走,怀玉才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她跟了过去。刚到公婆那边的门口,就听到谢婷婷暴风骤雨地控诉,有声有色地念着怀玉和同学的对话。
怀玉整个人就像钉在地上,她不敢进去了。
她缓缓地转身回到自己房间,双腿就像灌了铅,整个人无比沉重。她给谢平打了一个电话,谢平大概太忙了,没接电话。也许他没听见,她只能哆嗦着手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你们家知道我们要公证过户的事了。”
晚上谢平回来,根本没进自己的房间,长时间地呆在外面,怀玉隔着房门听着,好像那边吵起来了,公婆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依稀听到“你们想过户?我们不同意,你们现在去过户,我们马上收回赠与!”
怀玉苦笑起来,家庭大战居然这么快就展开了,以这样可笑的开场方式。未来是什么样,她不知道。她只觉自己现在置身于大海上,而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
谢平很晚才进房间,一进来就对怀玉说道:“过户过不成了,我爸妈不同意。”怀玉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她想着她这次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不但没有达成心愿,反倒给公婆一个恶媳妇的印象,以后可以要当一个小偷一样时刻防着她了。
未来的生活怎么过啊?简直可怕极了。
又想着一结婚就赠与她的房子,如今自己也跟一个小偷一样,这本身不也是一件很可怜的事情吗?
怀玉不去想了,她和谢平也没说什么话,谢平好像也在外面被他爸妈妹妹骂得狗血淋头,心情也不好,也不想说话。两口子静默地各自睡下。
怀玉睡不着,她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未来也像这黑夜,没有任何希望。
她唯一的一条路于今也葬送了,那么,如果想逃避这种混乱可怕的家庭生活,她只有自己努力赚钱买房了。
她不想这样过一辈子,一百多平方的老房子,公婆,离异的大姑子和十多岁的外甥,离异的小姑子和两个双胞胎女儿,想着这样的生活她叶怀玉要过一辈子,她只差没疯掉,她肯定会疯掉的,在未来某个时刻。
小姑子以前还对她挺好的,未来谁知道呢?大姑姐谢丽的为人,她是早就领教过了,想着要和她同一个屋檐下住一辈子,简直比杀了她还让怀玉痛苦。
这样的家庭生活是酷刑,是慢慢凌迟而死,她不想,也不能过这种生活一辈子。
怎么办?
怀玉痛苦地在床上翻身,买房吗?她哪里来的钱,事业不见起色,十多万积蓄,当年因为一个海市蜃楼的赠与合同,她舍不得割肉离场,全部打了水漂。
公婆大姑小姑说她人品不好,没有良心,精于算计,她想着这桩事上,到底是谁算计了谁,她已经输得一无所有了,到头来,她反倒变成了一个冷血的坏女人。
怀玉只觉得自己脚下没有路了,古代有个男人叫阮籍的,他因为无路可走而哭,叫“阮籍哭途穷。”怀玉现在也想号啕大哭一场。
第二天,怀玉出门上班,在房门那里看到公婆和小姑子,她打了一声招呼,他们没有理她。
晚上回到家,她如从前一样准备晚饭打扫家务,公婆小姑子也仍然板着一张脸,不过庆幸的是,对于她私自想把老房子公证过户的事,他们也没有再当着她的面对她进行口诛笔伐。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下去。带着压抑和绝望的心,怀玉越来越瘦,脸色越来越苍白,头发也大把大把地往下掉了。她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何时是一个尽头。她想向从前一样,天天笑容满面,要是如今的家事,就像蛇一样覆满她的身体,噬咬着她每一处神经,她如何开心得起来?
谢丽从番禺学师归来,又住回了娘家,从妹妹那里得到了怀玉从前的小动作,对她也是见面不打招呼了。怀玉在寂静里,经常听到她站在她背后,鼻子里发出冷哼声。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
到了月底,又到了去银行交水电的时候,拿到水电单,怀玉傻眼了,五百块!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前,他们一家三口,公婆两个人,不管怎么用电用水,最多两百块,如今一个月竟然用掉了五百块!
她一肚子气,原本应该当天去银行交水电的,也没心情去了。一个人闷闷地回了家,把那水电单子放在书桌上,眼睛别过去不看,可是无意看到了,便又是无尽头的火气。
晚上谢平回到家里,怀玉没说话,谢平笑道:“怎么了?”怀玉站起来,拿起那张水电单,给谢平看了。
谢平也吃惊道:“这么多?”
怀玉说道:“我起初也不理解,后来去查了,没错,现在也想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以前我们只有五个人,我们一家加你爸妈,现在呢,我们一家是多少人,总共有四家人,爸妈,我们,你姐,你妹,家里一共有四个小孩,人多是一个原因,他们也不会节约啊,我看你妹妹那电脑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关机,晚上睡觉也不关机。你姐洗澡一洗就是一个多小时,洗衣服那水笼头不关的,哗哗地往下面淌水,水电这样一想就合算了。”
谢平没有做声,一颗心却像皱了的衣裳。
怀玉委屈道:“你爸妈,你姐你妹到现在还在为上次我想私自过户的事生我气,对我爱理不理,行啊,也不想我们为什么要急着过户,这样的日子我能过一辈子吗,这样的水电煤气,以后每个月这么多,都让我们两个人付,谁吃得消,不行——”
怀玉站了起来,对谢平认真说道:“谢平,我们一定要存钱自己买房子,既然他们不同意过户给我们,那么只能自己买房了,我也想通了,这水电煤气,既然你姐和你妹都住在娘家,我也不叫她们走,那么请她们分担这水电煤气吧,爸妈的我们出,分成三份,你姐一份,你妹一份,每个一百多,行吧。”
谢平把那张水电单子放回衣服口袋,没有做声。
怀玉也只是心里委屈向谢平抱怨了几句,没想到第二天晚上,谢平回来吃晚饭,在吃饭的时候就提了出来。
他最近又开始上晚班了,五点吃晚饭,五点半去饭店上班,到晚上十一点回来。
谢平拿出水电单子,对一家人说道:“今天我去把钱交了,这次就算了,这水电也太多了,也不能老要我们付,我看以后分成三份吧,爸妈的我们付了,姐,婷婷,其它的你们各付一份。”
谢丽和谢婷婷抬起头来,先是互相看一眼,然后齐齐看向怀玉,视线刀子一样,现在不管做什么事,她们都认定是怀玉在背后唆使的,两姐妹因为一起离了婚,腥腥相腥腥,自然也情比金坚,一致对外。
谢丽淡淡说道:“亲姐妹几百块还计较?”
意思是谢平不会计较,计较的是怀玉。怀玉只当没听见。
谢丽说道:“谢平,你姐我现在还在外面找门面,现在本金都少了,哪有钱交水电费?”
谢婷婷看了谢平一眼,对他楚楚可怜地说道:“哥,我最近在找工作,现在工作不好找,我平时想吃几个水果都只能让爸去买,等我找到工作我再付行吗?”
老人听不下去了,两个女儿这么可怜,这儿媳妇还这么现实和计较,他们出来说话了,“谢平,这钱计较什么,你现在有工作,你姐和你妹现在没收入,你做兄弟的出一下怎么了,才几百块钱。”
谢平说道:“不是的,爸,妈,姐和婷婷以后都要住在家里,也不能一辈子都要我们出啊,我们出的钱不少了。工资又只那么一点。”
谢丽就讥讽道:“有钱去给房子公证过户去交几万的税,如今几百块拿不出来啊?”
怀玉肩膀震了震,只觉得一个耳刮子狠狠打在了她的脸上。她起身回了房间。
一个人回到房里,靠着房门,回想着刚才听到的大姑姐的话,眼泪又征征落下来了。
谢平担心怀玉,也起身回了房间。
他们走后,一家人也无所谓,更加议论得肆无忌惮。
谢丽说道:“爸,妈,以前是你们心地太好,惯出来的毛病,我看啊,你们就错了,爸一点工资全部贴给他们了,还讨不了一个好,如今要她多出几百块水电,就像杀了她一样。哪能这样,我看,从下个月开始,你们就要她每个月出生活费!”
老太太也犯愁,看了老头子一眼,自从谢婷婷离了婚住回来后,他们家的生活的确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老伴的一点退休工资简直用不到月尾,她最近也因为这件事在发愁,几个月大的孩子最是需要花钱的时候,奶粉,还不是最好的进口奶粉,尿不湿,两个一模一样大小的孩子,她们对奶粉和尿布湿的消耗量,简直就像蚕宝宝吃桑叶一样,刚出去买一包尿布湿,往往一天功夫,第二天谢婷婷又嚷了,“妈,宝宝没尿不湿了,快买去。”
有一次,老太太去超市给外孙女买奶粉,她去了奶粉专柜,本想照着婷婷说的买进口奶粉的,拿起来一看,小小一铁筒,居然要三百块,老太太几乎晕过去,如果不是扶在那货架的话。
她买了一袋一百多块的回去了,到了家,谢婷婷发现不是原先的牌子,还责怪老人,小孩子因为吃惯了先前的奶粉,叫嚷着不肯吃别的牌子的。
现在多养了几个月大的孩子,买菜的钱都没有了。
谢丽这么一说,正合老人的意思,她也是这么打算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已经到了谢平和怀玉给生活费的时候了,理由嘛,还用说,他们这么多人,只有谢平和怀玉有正式工作,只有他们来钱,不找他们要,向谁要去?
所以第二天,一家人又在吃饭的时候,老人看了一下谢平和怀玉,就提了出来。“谢平,怀玉,我和你爸商量好了,以前家里人少,你们不出生活费也就算了,现在不一样了,你姐和你妹都住在家里,你爸那点退休工资根本不够,隔壁家的小张,他们每个月都交八百块给家里的,对面的李泽也是这样的——”
老太太举了无数小区领居的例子,以此证明自己要钱的合理性。
怀玉和谢平傻眼了。回过神来,就是不满。特别是怀玉,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知道大姑小姑住回来后,这生活不可能像以前两个人的二人世界,可是她也没想到会惨烈到如今的地步,她们现在步步紧逼,骗走了他们的大钱,如今连小钱也要算计了。简直太贪心,敲骨吸髓。
谢平说道:“妈,八百块太多了,平时冰箱里没货了都是怀玉补的,我们现在工资也不高——”
怀玉没说话,她当然知道公婆为什么突然每个月开始要生活费,还八百块,因为给外孙女买奶粉买尿片钱不够啊。
怀玉说道:“爸,妈,小志来我们这里住之后,他的早餐钱作业本钱,都是我和谢平给的,我们也没说什么。”
她的意思是他们已经付出很多了,人也适可而止。
婆婆说道:“总之,这生活费你们一定要给。这是应该的。”
怀玉就不再说话,谢平也不吭声了。
两个人回到房里,怀玉才说出话来。“突然要钱,还不是因为没钱给外孙买奶粉了,你妹也是,左家当时要这两个孩子,她偏要自己带着。”
外面老人也在责怪谢婷婷。
老太太说道:“当时就是你的错,人家要孩子你偏不肯给,现在带着两个拖油瓶,又离了婚,现在外面物价什么样,几筒奶粉都快超过你爸的退休工资了,你还两个,一个月光奶粉都要吓死人,我都替你犯愁,孩子你送回左家吧。”
谢丽也说道:“当时劝你不要冲动你偏不听,现在婚都离了,你还指望什么,以为左璠会看在孩子份上和你复合吗,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这离了婚哪还有回头路,你以为是谈恋爱时赌气,我和妈看法一样,把孩子还给左家。”
谢婷婷怒了,伤心委屈,她的心被她姐一语道破,她站起来,怒道:“就是不给。我自己饿死我也要养着她们。”
话说完就冲回了自己房间。
谢丽摇了摇头,冲她背影喊道:“你以后不嫁人?你带着两个女儿,我看有哪个男人愿意要你,瞎眼歪脖的都不敢要!”
“砰!”谢婷婷把门关得震天响。
谢丽摇了摇头,她最近心情不错,和杨老板感情越来越好,他都帮她一起找门面呢。所以她不和妹妹去计较。对于怀玉和谢平的争执,她还想着,不就是几百块水电吗,等我生意好了,给你们就是!真小气!
“怀玉,不要生气了。”谢平在房间哄着怀玉。
怀玉的眼泪又要泉水似的掉下来,她对谢平说道:“不能这样过下去了,这样过下去,永无超脱之日。谢平,我们为你姐为你妹为你爸妈活了,这房子还不是我们的。”她的眼泪涌了出来。
谢平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可是他能怎么办,爹娘,姐妹,都是至亲。他又没能力到外面去买房。
这时候,怀玉手机却响了。她征了征,抹了一把泪,拿起来一看,却发现是靖主任打来的,知道是工作上的事情,立马接起来了。
那端传来主任笑呵呵的声音,对她说道:“怀玉,明天和我,还有张导一起去深圳看一下那位作者,我们和她聊一会,还是你做第一编剧!明天八点就出发,你晚上收拾收拾。”
怀玉笑起来,立马说:“谢谢。”又激动地问道:“我要带什么吗?”
主任在那边愣了愣,笑道:“不用不用,带点生活用品就行了,这次去就是想把作者的小说签下来。那是一个畅销书作者,听说那本小说卖得很好,投资方很看好影视剧。”怀玉就笑着说好,一颗心总算不那么难受了,她接完电话,对谢平说道:“我明天要出差。”说完就开始收拾行李,谢平看到她笑了,也总算安了心,一边帮她收拾,一边对她说道:“什么事出差?”
怀玉笑着说了,事业好了,眼前就豁然开朗,人啊,都是没钱闹的,如果手头的钱像中国的人口那么多,她还会计较这栋老房子的产权,这几百块的水电费,这几百块的生活费。
她在心里说道:“不要怕,自己努力赚钱去,买房子,搬出去!远离这是非之地!”
谢平听到怀玉说完,也跟着高兴,又问同去的还有谁,男的女的,长得有他帅吗?怀玉知道他不放心,因为紧张她,便哈哈笑着,故意逗他玩。
外遇面前
第二天,怀玉就出差出去了。广州市离深圳很近,路上和主任以及张导说说笑笑的,很快就过去了。
为了顺利签下那本畅销小说的影视版权,在等待作者见面的时间里,怀玉还去了深圳的书店,买了那本畅销小说,细细地把小说从头看到尾。主任和张导在一旁看了,还在笑她:“怀玉这么认真啊。”
怀玉就笑了笑,说道:“应该的。”
不到一会,那位女作者就到了。很年轻,长得也不错,不过可能因为太过年轻又写了畅销书所以有些倨傲。
他们剧组是总共来了三个人,靖主任是制片,然后导演编剧。对方只来了她一个人,两边人约在一个咖啡馆,人到齐了,就聊了起来。
起初气氛还不错,女作者也愿意把小说的影视版权卖给他们,怀玉他们自然很高兴。但是到了后面,却起了争执。
女作者看了一眼怀玉,对靖主任说道:“主任,我没其它条件,你们版权转让费出得低我也算了,但是做编剧是我的梦想,我要做编剧。”
怀玉就征了征,一颗心莫名地加速跳动起来,手心都微微出了汗。
靖主任微微笑了笑,对她说道:“你小说写得不错,可是你没做过编剧啊,没有经验。”
女作者笑了笑,说道:“我之前看过很多编剧的书,刘备请诸葛亮出山,诸葛亮不也没工作经验吗?”
主任笑了笑,对她说道:“不是的,主要是你太年轻了,你小说里写女主角生了孩子当了妈妈,你结婚没有?”
女作家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靖主任就说道:“这就是了,怀玉编剧已经是两岁小孩的妈妈了,我们可以让你当编剧,但你不能当第一编剧,这次合作成功,可以长期合作呀。”
女作家就看一下怀玉,笑了笑,木着脸说道:“我没听说过她,靖主任,如果你让宁财神高满堂那样的当我这本小说的第一编剧,我抱着学艺的心,我可以不当第一编剧,但是她——我都没听过,她有什么成功的作品吗?”
怀玉呆了,顷刻之间,就好像别人拿刀在捅她,她眼前阵阵发黑,只恨不得找个地洞立马钻下去,她呆不下去了,说起“对不起”起身站了起来。
那位女作家的话还在身后响起:“我只是说了实话,但愿没有伤到她脆弱的自尊心——”
怀玉快步走了出去,到了咖啡馆外面,眼泪才珠子一样落下来。
她真的不怪那位女作者,谁叫她年轻又有才气,她说的是实话,她的确没有特别出名的作品。这次投资方本也是小成本投入,所以导演编剧都请的不是大牌,据说演员请一个当红明星就算了。
她没有再进去,一直呆在咖啡馆的外面,直到靖主任给她再打了电话,三个人碰了面,靖主任也没有安慰她,只是对她说道:“今天没有谈成功,要在深圳住一晚,明天继续谈。”
三个人去宾馆开了房间。领导没有责骂怀玉,可是这种沉默反倒比责骂更加让人压抑。怀玉心情很坏,晚上饭也吃不下,一个人走到外面去了。她走在深圳的街头,天刚刚变黑,远近亮起的霓虹灯,因因稀稀落落,就像鬼火。
整个黄昏的深圳街头,到处都发着黄,就像一张老照片。
怀玉在这样的街景里走着,一颗心更加难受,她想着那位女作家说得没错,她不怪人家,谁叫她比她年纪大了那么多,又还没她有名气,人家奚落她是理所当然的。
她又想着,人家小姑娘都成畅销书作家了,而她还只是一个毫无名气的小编剧。是她太懒还是资质有限。未来的路在何方,她当时凭着兴趣选择编剧做为她的事业,错了吗?也许她没有天赋,根本不适合这一行。
怀玉东想西想,想了很多。在这样的情境下,一颗心跌落谷底,简直针扎一样,她心中苦闷无人诉说,最后拿出手机给谢平打了一个电话。
“老婆——”手机里传来谢平温暖的声音,怀玉听到他的声音,再抬眼看看完全黑下来的夜色,眼泪不争气地就掉下来了,谢平在那端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知道她在哭,立马对她说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谢平不问还好,一问,怀玉简直受不了,立马哭出声来。她从来都是这样,工作不开心和谢平说说就好了,年终奖拿了一个优,也是第一个告诉谢平,让他跟着她一起高兴。
她抽抽噎噎地把事情经过说了,末了她说道:“那作家奚落我,明天我都不敢再去面对她,老公,怎么办,我想回广州,也许我不适合当编剧。”
谢平反复安慰她,可怀玉就是听不进去,最后她看了看时间,对他说道:“不聊了,我回宾馆了。”
想着手机里安慰也起不了作用,索性不打电话了,至少还省点电话费。
一个人回到宾馆,想着事业不见起色,今天好象证明自己在这一行并无过人天赋,恐怕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在事业这一块绝了望,再想想家里的事情,绝望感简直铺天盖地而来。
怀玉心情沮丧到极点。
她没有洗澡,一个人躺在床上,在那里叹息流眼泪,后来居然睡觉了,身子绞着被子,睡得很难受,半梦半醒的。
直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把她闹醒了,她睁开眼一看,发现是谢平打来的,心中感动,想他终是不放心她,她接起电话,谢平的声音传过来:“你在深圳哪个宾馆。”怀玉吃惊地说了宾馆名字。谢平说道:“具体哪条路,还有房间号码。”
怀玉又说了,对他说道:“谢平,你不要过来,没事的。”
那边已经过了电话,怀玉着急起来,想着多大点事,他还真打算跑过来,她打电话过去想叫他不要跑到深圳来,从广州到深圳也要几个小时呢。可是谢平的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怀玉站在房间里,反复拨着谢平的号码,这时候门铃响了,她一边拨号码一边去开门,想着是宾馆的服务员。
打开门却傻眼了,谢平站在那里,高大的身躯堵着门,对她微微笑着,怀玉无比感动,含着泪扑到了老公的怀里。
谢平抱着她进了房间,一边关上房门一边对她说道:“多大点事啊,那女作家年轻人不懂事你也信她的话,你当编剧有没实力,投资方清楚还是她清楚,人家说了你就伤心了,你也太容易伤心了。”
怀玉因为谢平的到来感动得无以复加,已经不难过了,她在谢平怀里笑道:“那你还过来?”
谢平说道:“不是听你在哭吗,不放心吧,幸好不是在北京出差啊,那么远,我想过来也过来不了。”
怀玉内心感动,想着多好的男人啊,爱她到极点,连她的事业都要顾及到,要支持她安慰她,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最快速度出现在她面前。
因为谢平的鼓舞,第二天,怀玉有勇气去面对了,那位女作家大概也是觉得自己昨天太恃才旷物了,怀玉和她进行了详谈,讲到了编剧方面的技巧,因为谈话中展示了她很多过硬的编剧技巧,最后也让那小姑娘折服了。
事情最后进行得很顺利。
一行人回广州的时候,谢平就和他们一起回去,靖主任和张导看到谢平,奇怪说道:“怀玉,你老公怎么来了?”怀玉就笑着把昨天的事情说了,张导笑道:“多好的经纪人啊,怀玉你以后红了,让你老公当经纪人吧。”
怀玉和谢平就相视而笑。
怀玉回到家,自然又是一摊子烂事,工作上的事,仍然是继续等。不到最后也不敢相信真的会成功。
谢婷婷自从离婚后,迅速地变成了第二个谢丽。她开始变得小气自私爱占小便宜。她节俭每一分钱,卫生巾自己来了不买,到怀玉房间里找她的,节俭到上怀玉那边的卫生间,小便都不冲水,怀玉有时候看着谢婷婷,她都无法相信,此时此刻的小姑子,和她婚前的样子,是不是同一个人。
然而,她有谢平的爱,所以再烦心,她也认了。谢平对她的爱,是她在这个家里,最大的爱和温暖。
生活在怀玉的隐忍中一天一天过下去了。
谢丽却出事了。
这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和开着普桑的番禺杨老板在外面吃饭。正一边吃饭一边说笑,杨老板在桌子底下握着她的手。
他们现在是情人关系,谢丽等于是第二春了,她总想着杨老板迟早会向她求婚的。她对此笃定不疑,他对她那么好,她想在越秀找个铺面,他放下番禺的厂子不闻不问,跟着她跑到越秀来,这些天,一直陪她辛苦着,这样的付出,不是爱是什么?
只是杨老板一直没有向她求婚,谢丽认为是他太过内向和木讷的缘故,时间久了他自然会开口,她不知道是另有隐情。
两个人正在那里吃饭,上了一个干锅鸡,下面用小火煨着,蓝色的火苗就像人的舌头,有滋有味地舔着锅底,锅里面的干锅鸡在那里“嗞嗞”响着,香味就像一条条小蛇,钻进她的鼻孔里,谢丽心情很不错。
找个有本事的男人是多么明智啊,她现在想来,只觉得她年轻的时候太傻了,才会嫁给张大伟那样的男人,和他结婚那么多年,平时根本没有钱去下馆子。到现在,几乎天天和杨老板在外面的酒店吃饭,她的生活上了一个档次,好像上帝给她另外开了一个窗,她才发现世界是这么大,原来有钱人是这样生活的。他们永远都不用为花钱痛苦,给钱的动作非常潇洒,可以随心所欲地用钱。
杨老板带她去商场买衣服,到超市采购,从来都是她喜欢什么,他就拿起来塞到她手里,不看标价,也不问服务员。在谢丽的眼里,这是多么有钱的人啊,她也渐渐明白,原来人可以过成这样。
从容、自信、随意、休闲,这才是她应该过的人生,而不是像从前一样,每一分钱都要算计着花,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
所以和张大伟离婚后的谢丽曾经有一度过得很快乐。对于家里的老房子,她也没放在心上。
然而这一天,却发生了事。
两个人正你侬我侬地聊着天吃着饭,一个肥胖的女人却塔克一样冲了进来,她径直冲到他们面前,先是瞪着眼看了杨老板一眼,然后扭过头,手一伸,准确地扯过谢丽的头发,谢丽疼得从座位上站起来,身子被胖女人拉过去,胖女人就势按住她的头,就往墙上猛烈撞去。一下,两下。“砰砰砰”。
谢丽晕头转向,一边挣扎一边对她说道:“救命呀,你疯了,凭什么打我?”
胖女人一边打一边骂,“我凭什么打你,你这婊子不要脸,勾引我老公,骚货,我凭什么打你,还有脸问?!”
“你老公?”谢丽呆了,她用尽力气,朝对面的男人喊道:“你不是说你没结婚吗?”那个姓杨的已经不在了。
胖女人嘿嘿一笑,“这种话你也信,你也不是十七八了,做小三也老了,还被男人骗。”
拿她头撞墙还嫌不过瘾,看到饭桌上的菜就气不打一处来,胖女人冷笑了一声,端起一碗滚烫的煲菜朝着谢丽的脸就泼了过去。
“啊——”谢丽匆忙间只来得转个向,汤水仿佛烧红的铁水落在她的背上,她疼得直差没晕过去,整个人疯了一般,尖叫着夺路而逃。
谢丽的梅开二度,就这样收场了。以为找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有钱有房子的男人,到最后才发现她是被骗了,她糊里糊涂地成了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被大老婆打了才知道。
谢丽面如死灰,接下来几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她后来给姓杨的打了电话,居然不接,也就证实了胖女人说话的真实性。她想着去番禺找他,到玑在才发现,在番禺的时候每次都是他来找她,在一起的时候都在宾馆开房间,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住在番禺哪里。
谢丽傻眼了,这一次的打击几乎要了她的命。她也没有心情开什么美发店了,原想着姓杨的有钱会资助她开店,现在姓杨的黄鹤一去杳无踪,她的美发店自然也开不起来。怀玉的钱她也没想着还,人处在绝境的时候,还会好心到想着去还别人的钱?
谢丽又开始天天呆在家里,过起了从前的生活。
谢丽灰头土脸回到娘家长住后,谢婷婷也带回了一个男人,在娘家,她的闺房里同居起来。
没了左璠生活总是过下去,而且听说,忘记过去的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重新开始一段恋爱,谢婷婷出去找工作,认识了赵杰。赵杰开始疯狂地追她,他的热烈追求温暖了伤痕累累的谢婷婷。
她对他说出了实情,她离了婚,带着两个双胞胎女儿,负担很重。赵杰说他并不介意,只要婷婷不在乎他是来广州的外地人就好了。
赵杰比左璠长得高大帅气,而且三十出头了,比左璠更懂得疼人。谢婷婷有点破罐子破摔,想着她这样了还指望什么。以前年轻的时候,想着凭年轻美貌要找一个有钱人家嫁了,最后顺心如意地找到了左家。
结果证明她连金子的边也没啃到,一桩婚姻让她十年怕草绳,嫁给有钱人家最后她还折了本,不如找个真心对自己的。
赵杰对她是真好啊,不但对她好,对她的两个双胞胎女儿也好,两个人认识后,几乎大宝小宝所有的奶粉尿不湿都是赵杰买的,而且他还给婷婷去商场买了衣服,谢婷婷自从离婚后,自己一直没买过衣服,没钱,如今收到赵杰的礼物,眼眶都热了。
后来两个人就在一起了,睡在一起后,第二天早上醒来,赵杰向她说出了实情,“他是外地人,结过一次婚又离了,带着一个五岁大的男孩子,家里没什么钱,一切要靠自己。”
不过他在一家外企做技术工程师。
那时候谢婷婷已经对越杰有些感情了,她想着他都不计较她有两个女儿,难道她还计较他有一个儿子?
所以也没有说什么。
这样赵杰就带着他五岁的儿子也住回谢家来了。生活以一种更加荒诞的形式展现在人的面前,五个孩子,小志,双双,赵杰的儿子,还有两个快一岁的双胞胎。男孩子特别调皮,成天在家里就像野马一样,一间房一间房地窜进窜出。
怀玉每次回到家都惨不忍睹。她只觉得自己的神经崩到极限,她都看到了,所有的神经就像崩紧的琴弦,在幽暗里发出银色的亮光,只需轻轻一触,就“崩”的断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怀玉现在找尽一切办法加班出差,只要能晚点回家,能远离家几天,她就能轻松几天。
她和谢平也慢慢起了一点争执。她想搬出去去,租房子也好过在老房里受罪,谢平却不同意,至于理由,谢平说:“既然你想存钱买房子,那么就不要出去租房子花钱。这样我们才可以早点买到房子。”
她想拿着赠与合同请大姑小姑滚蛋,谢平坚决反对,因为一个是他亲姐一个是亲妹,两个人都在走下破路,简直就是躺在烂泥塘,永无翻身之日了,他怎能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置她们于不顾,他没这么冷血。
怀玉和谢平吵了一架,第二天,刚好电视台要她去北京参加一个专家论证会议,怀玉就赌气去了,出差的时候也没有和谢平说。
到北京了,看到了一起参加会议的人,其中有一个男编剧叫南华的怀玉认识很多年了。南怀四十出头了,长相普通,可是气质随和亲切,而且对人很细致体贴。他每次看到怀玉总是很高兴。
他们开会的时候,一屋子的男人,只有怀玉一个女的。他们几乎都抽烟,怀玉受不了烟味,喉咙难受,几次想咳出来,她拼命忍耐着,这时候南华看到了,就站起来打开了窗户,让外面的风灌进来,怀玉才感觉好受了一点,那时刻,对南华的体贴就充满了感激。
怀玉和南华很有共同语言,大概在同一个圈子的缘故。
开完会,有几天休息时间,大家约好了一起去后海划船。怀玉和南华租了一条脚踏船,南华踏着船,怀玉就静静坐在那里。湖边游人如织,远远地有细细地音乐声传过来。他们慢慢地划到湖中心去。
两个人一边游玩一边说起各自的创作理念。湖面上的风徐徐吹过来,就像山间的泉水,让人心旷神怡。远离了广州,没有家事烦她,怀玉心情愉快。
南华一边踩着船一边笑着问道;“怀玉,做为编剧,写故事最重要是什么?”怀玉想了想,笑道:“我觉得,写故事最重要是里面的人物要有移情作用,同情可以不必有。同情就是演员好看美丽就行了。”她沉吟了一会笑着说道:“如果同情就可以了,那么任何一部电视剧请偶象明星来演就准能红,事实上不是这么一回事,只有移情让观众觉得电视里的角色像我,有了共鸣感,才能有好故事。”
南华微微笑,对她说道:“人人心中有,别人笔下无?”他顿了顿,看着她,微微笑道:“怀玉,很高兴我们的创作理念是一样的。”
怀玉呆了一下,那一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结婚这么多年,许多同事朋友都在她耳朵面前好奇地问,“怀玉,你老公是厨子,你是编剧,你们有共同语言吗?”怀玉呆在那里,仿佛心中有根弦,多年未动,尘埃满积,如今却伸过来一只手,把它拨动了。这就是共同语言啊,那一刻,只感觉一颗心都通透了,水晶一般,被对面的男人看得清清楚楚,而他的心,在那一刻,她只要轻轻一眼,也能全部看透。
这就是共同语言,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欢喜。没有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感,没有曲高和寡的苦闷感。怀玉闷在那里,心中欢喜,却说不出话来。
这是多么大的不同啊。和谢平在一起的时候,她写作瓶颈,愁眉苦脸,谢平却以为她生病了,忙着给她量体温找药吃,她在家里看书的时候,谢平在一旁游玩电脑游戏。她曾经无数次感慨,心里有个地方,她的老公却永远到达不了。
水面这时候静极了,水波轻轻荡漾,两个人都没有动,脚踏停在半空中,画船静静浮在水面上,似动非动。远远望过去,依然是茫茫无际的水面。天与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与她了。
南华轻轻说道:“怀玉,这些年,我们大概一年只能见一次面吧,每次开论证会我都不想来,可是想着一来就会碰到你,我就来了。见到你的时候,你知道我最盼望是什么吗,我最盼望刚见面的时候,大家都会握手,你和我也会握手。”
他们各属于事业单位,办事情也还是老派的作风,见面喜欢握手。
南华轻声说道:“那是我唯一能接近你的机会。”
怀玉征了征,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她没有看他,却感觉他在看着她。是,她也是喜欢他的,可是不能够。南华这样的年纪,孩子肯定都很大了,她不能破坏别人家庭,而她,有谢平,多爱她的老公。
发乎情止乎礼,这是最好的方式。
在海一样的深情和爱面前,共同语言又算得什么,结婚这么多年,他们一直没共同语言,可是一直过得很幸福。他那么爱她,宠溺着她,她又怎么能伤害他。
怀玉的心只是一片刻的斋乱,就像檐前的风铃。风来了就摇摆起来,可是那风很快就过去了,她又恢复到平静。
她看了看对面的男子,微微笑了笑,对他说道:“远点也好啊,我记得有人说过,花看半开,酒喝微熏,这才是人间境界。”
南华也就明白她的意思了,点点头,微微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怀玉是理智和善良的女子,她懂得惜福,她不是谢丽,谢丽是太过冲动的人,不现实却容易感情用事。年轻的时候因为感情她嫁给了张大伟,年纪大了到现在同样因为感情,她不珍惜张大伟,看不到他的长处,所以肆意伤害,她也不是谢婷婷,谢婷婷太过现实,现实到当年结婚要男方买婚房婚后要在房产证上加名字现在心灰意冷认清真相找了一个差不多的带着拖油瓶的外地男人姘居在一起不提再结婚的事。
怀玉讲感情,但是她不冲动,任何时刻,她也能清楚地看到那条线,她不会越雷池半步。怀玉也现实,但是她不过,在她的眼里,现实有一个更好的代替词,那就是:“理智”。
三个女人,性格决定命运,对婚姻也是如此,对婚房也是如此,在外遇上面,因为各自的性格不同,处理方法也不同。
怀玉从北京回来,给谢平和双双带了许多北京的特产,果脯、全聚德的烤鸭、老北京布鞋、冰糖葫芦等。谢平来机场接她,怀玉看到他就扑了上去,分别了几天,之前的争吵化为乌有,小别胜新婚,两个人都充满了想念。
父母的房子该给谁?
谢婷婷在一家私人幼儿园上班了。刚刚听到的人,看到谢婷婷人才出众,肯定以为她是在幼儿园当幼师。事实上错了,现在幼儿园幼师要求很高,要科班出身的。谢婷婷的专业与此毫不相干,她在幼儿园食堂工作,给小朋友们烧饭。
当谢婷婷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爸妈的时候,老人好半天没有出声。谢婷婷低着头垂着脸,心情早就因为频繁的痛苦麻木了。
现在工作不好找,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去找写字楼白领的工作,可现在大学生实在太多了,听说博士硕士都找不到工作,更别提她这种三流大学出来的本科生。而且她结婚一年,辞了职在家安心做家庭主妇,与社会脱节整整一年,如今又是离婚人士,且带着两个拖油瓶孩子,到最后,只找到了这份工作。人活着总要吃饭,没办法。
到这个时候,谢婷婷才彻底明白她当时有多么幼稚,付出这么沉重的代价,她后悔没有听谢丽的话,对于女人来说,离婚就是一条不归路啊,特别是没有特长没有能力的女人,如果嫁到一个好男人,真的不能冲动。
她总以为和左家摆脱了干系,她总算会好受一点,生活却以另外一种残忍的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自尊照样慢慢被凌迟,以前是被公婆被老公慢刀凌迟,如今却是被整个社会凌迟——更加痛苦。
谢婷婷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她几乎成了哑巴,不爱说话,也不再说话,刚大学毕业时小嘴叭叭的俏模样不见了,如今的她,常年低着头进出,脸上总是灰败的,头发也是毛毛的,好像早晨太匆忙没有梳头,事实上是她没有心情收拾打扮,有时候衣服上沾了油垢,她也可以视而不见。大夏天,同一件衣服,她可以穿着几天去上班。
她仍然年轻漂亮,可是她不珍惜了。漂亮有什么用,结果还不是被左家戏耍了一年,所以她弃之如敝履。
她和她姐谢丽殊途同归,她们两个人的漂亮都是随身带的珠宝赝品,不但没有给她们带来财富和幸福,反倒成了麻烦和累赘。
谢婷婷对人生心灰意冷所以不爱说话,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她现在的生活负担太大了。年纪轻轻,二十五不到,可是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了,两个亲生的,一个男人带过来的。赵杰在外企工作,可他一个月的工资谢婷婷从不知道,反正不经过她的手,具体赚多少她也不知道。甚至他的工作单位她也不知道。
谢婷婷忙着工作去养活三个小孩。和赵杰没在一起之前,给两个双胞胎女儿买奶粉买尿片赵杰买得很殷勤,自从他住到谢家来之后,每次都要婷婷主动提起,他才会哦一声,答应之后又没有动。
这一天,这种事反复了太多,积累了太久,谢婷婷劳累了一天回到家里,大宝小宝的奶粉又没了,她便对赵杰说道:“赵杰给孩子买奶粉去。”
赵杰还是像从前一样,没有动,对着电脑。
谢婷婷心里的火气就一点一点起来了,就像大火之前的小火苗,她按捺着性子走到赵杰面前,对他说道:“你听到没有。”
赵杰只得站了起来,却仍然没有动,笑了笑,对她说道:“婷婷,我没钱了,你给我钱我去给孩子买奶粉。”
谢婷婷就愣了,对他说道:“给孩子买奶粉你也向我要钱?你一个月的工资呢,你又没交我一分。”
赵杰说道:“我的钱不是留着以后买房子嘛。”他抬头看了看这老房子四周,对她笑道:“这房子我们又没分,你说是吧,总得为以后打算。”
谢婷婷说道:“我那么一点工资我哪来的钱,你去买吧,我以后还你。”
大宝小宝因为饿哭得震天响,谢婷婷听得有如刀割,赵杰却说道:“我刚好手头也没钱,这样吧,婷婷你向你爸妈要吧。”
谢婷婷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赵杰,对他说道:“你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你不愿意拿钱出来对吧,刚在一起时,不每天掏得心甘情愿吗?”
赵杰冷笑了一下,对她说道:“婷婷,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爱的是你,我与你那两个孩子没任何关系,我是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是过来给你养孩子的。”
谢婷婷就怒了,好像被人烫了一下,她说道:“果然是不想出钱!”
赵杰想缓和气氛,对她温和了语气说道:“婷婷,父母的房子女儿儿子都有份,我听你爸妈说,这房子当时赠予给你哥了,太不公平了,你得向你爸妈要回你那三分之一的产权,这样我们不用存钱买房子了,大宝小宝想吃奶粉要多少有多少,好不好,和你爸妈去说说。”
谢婷婷冷笑起来,在那一刻,她用她一贯现实的眼光把赵杰看得通透,甚至因为她受了伤害,如今自卫式的现实过头,眼光有点像哈哈镜,在她的视线下,赵杰本来存的一点私心放大扭曲起来。所以在谢婷婷眼里,赵杰就变得非常的可恶。
她尖声道:“你图我房子?你图我房子?!”她问到他脸上去,下死劲地吐了赵杰一口唾沫,对他冷声道:“幸好我聪明,没傻到和你领证,你当我是傻子,呵呵,赵杰你听好了,这房子我会拿回来的,但也没你的份,我就算和你领证,我也会在做婚前财产公证,不要脸的外地人,娶个老婆就想得到房子,如意算盘真会打啊。”
赵杰在一旁听着,好像被谢婷婷左右开弓的打耳光,他冷笑道:“你也不想想你自己,五十步笑百步,带着两个拖油瓶,却想着找个会赚钱的男人给你养孩子,天下有这种好事,你有这房子的产权我都不稀罕,更何况没有!”
谢婷婷受不了,压抑地怒吼一声,扑了下去,两个人扭打成一团,最后赵杰扇了她一耳光,把她打倒在地。
谢婷婷急快地爬了起来,对他冷声道:“赵杰,你听好了,你现在就给我滚,带着你的孩子马上滚出我家!我们完了。”
赵杰说道:“你以为我还会留下来,谁希罕,有房子你都找不到好男人,你还是带着你的两个拖油瓶过吧。”
他转身急快地收拾行李,然后唤醒睡着的儿子,一阵风地走了,谢婷婷在他身后骂道:“老娘会要回这房子的,要回了也没你份,想要我的房子,做梦!”
从此以后,谢婷婷变得更无声息,简直成了一个游魂。她像死去的人,只是灵魂还滞留在娘家。有时候她想着,那天晚上,和左璠吵架跑出来,她走在路上,是不是出了车祸死过一次了,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对于离异的女人来说,现在的生活,未来的生活,都像一个可怕的深渊,除了一个劲地往下沉,没有其它的路。
谢丽和张大伟离婚的时间也不短了。
和杨老板分开后,谢丽又认识了一个男的,不过那男的没有房子,虽然对她很好,可是她却不上心。
那男的几乎天天要给她打电话,到她娘家来找她,有一次,小志放学回到家,看到他妈妈和一个陌生男人在那里拉拉扯扯,小志已经十多岁了,因为家庭生活的不幸福,让他变得早熟。看到他母亲这样,他便冲了过去。
就像一条小猛兽,对那陌生男人说:“滚,不要缠着我妈!”那男人讪笑着看了小志一眼,然后灰溜溜地走了。
谢丽心中又幸福又伤感。幸福的是,儿子这么小就知道保护她,伤感的是,未来的生活怎么办,她没有房子,没有男人,没有经济来源。她如何抚养儿子长大。
小志眼睛红红地,视线就像刀子一样跟踪着那个男人,直到谢丽拉了他一眼,对他说道:“儿子,我们回去吧。”小志不说话,谢丽拉着他的手往家里走。
在路上,小志先沉默着,然后开口了,“妈,你和爸到底怎么了?”谢丽征了一征,对于她和张大伟离婚的事她一直没有正儿八经地和儿子说过。她说不出话来,对于教育儿子,她除了信奉“不打不成器”之外,别无他法。小志继续说道:“为什么爸爸不和我们住在一起了,妈,我想爸爸。”张大伟虽然窝囊没本事,对儿子却是打心眼里疼的,平时没钱买不起玩具,自己折纸飞机做风车剪皮影给儿子玩,小志和他父亲感情一直不错。
谢丽仍然不知说什么,小志却小大人一样深深看她一眼,把一直埋藏在内心的疑虑说了出来,“妈,你是不是和爸爸离婚了?”
谢丽征了一征,想着早说晚说都要说,只得点点头,努力笑笑,说道:“是,儿子,妈妈和爸爸生活在一起总吵架,所以离婚了。”
小志的眼里有了泪花,他努力让自己不哭,对他母亲道:“妈,你为什么要和爸爸离婚,爸爸隔一个星期就来学校偷偷看我,我知道是你想和爸爸离婚,你为什么这么自私,你有没想过我,我不想你们分开。”
谢丽看着小志,泪珠在小志的眼眶里打转,可就是不落下来,谢丽不敢看儿子的眼睛,她低下头,轻声说道:“儿子,不是妈妈想和爸爸离婚,实在是没办法,你爸他太不上进了,他不会赚钱,你都这么大了,他都买不起房子。”
小志突然出声道:“房子就这么重要吗?房子比我的幸福,爸爸的幸福都重要吗?以前家里没有房子,我们住在外婆家,不也过得很好吗?”
谢丽征了征,她想道,是啊,房子就这么重要吗?儿子的话就像在她的内心敲了一记警钟,她想着她当时冲动之下和张大伟离婚是不是错了?可是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小志太小了,只有十多岁,更何况,在天下所有做母亲的眼里,哪怕儿子四五十岁了,在她们眼里也仍然是孩子,所以谢丽并没有重视小志的说法。
她苦笑了一下,说道:“小志,我们不能长期住在外婆家,这不是我们的家,我们住在外婆家和在外面租房子没区别。”
小志继续问道:“为什么外婆家不是我们的家?”
谢丽就继续说道:“因为你舅和你舅妈讨厌我们住在这里,我天天都想搬出去,如果你爸爸能赚大钱,我们就有自己的房子,我就不会被你舅和舅妈看不起,这老房子不是妈妈的,是你舅和你舅妈的,以后也不会是你的,是双双的。”
小志小小的一颗心,听着他母亲的话,自以为明白了。他眼前浮现出怀玉和谢平的样子,对于一直喜欢的舅妈舅舅,慢慢就有了不同的印象,甚至因为他自己父母离婚,开始恨上怀玉和谢平了。甚至认为,是怀玉和谢平拆散了他的父母,让他回不到从前,没有一个健全的家。
谢丽做为一个家长,太不称职了。可是事实上就是这样,她并没有认为对儿子说错了话,因为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谢婷婷和谢丽都受了生活的种种刺激,离了婚,生活变得更加寸步难行,现实的残酷让她们对未来的生活也心灰意冷起来,两姐妹几乎是心照不宣地都想到了这老房子,都虎视眈眈地盯上了这房子的产权。
老头在厨房里做晚饭的时候,怀玉在自己房里,谢丽和谢婷婷坐在她父母这边的房子里,她母亲也在房里,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做一些擦擦抹抹的工作。
谢婷婷先开的口,“妈,这老房子我也有三分之一,我现在想拿回来,你们不能那么做,这房子不能全给哥。”
老太太身子震了震,她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早。
谢丽看到妹妹有了这个打算,自然就好像有人在给她喊加油,她笑了笑,说道:“妈,这话我早就想说了,今天婷婷既然提了出来,我也索性说了,父母的房子不管是从法律上还是人情上来讲,做儿子做女儿的都有份。你当时和我说房子要转给他们的时候,我也无所谓,想着要给就给吧,能让弟弟婚姻不满,我计较什么。至于房子,我虽然没房子,我可以凭自己本事去赚。但是妈,我现在离了婚带着小志,快四十了,一辈子也就这样,我是不可能凭自己买得起房子了,这房子我也要三分之一的产权,我不想有一天被弟媳妇扫地出门。”
谢婷婷听到这里,带着几分欣喜看了她姐一眼,两姐妹只差没抱成一团,击掌为盟了,她们在互望里在顷刻之间结成了最牢固的同盟军,老太太这时候为难说道:“当时我和爸签了赠与合同,现在却说要收回来,不太好吧。”
这时候老头子出走出来了,他早在厨房里听到两个女儿的说话声,知道如果这事一闹,这家里没法过日子了,他说道:“说什么话,怀玉又不是坏人,她让你们走了吗,真到了那天,我们再收回来,我和你妈又没死,有我们在,你们还怕没地方住?”
老太太一辈子都是老伴的应声虫,听到这里,也附和说道:“别说你爸现在没死,就是死了,她要是敢赶你们走,你爸也会一骨碌爬起来护着你们。”
老头子气得半死,恨老太婆不会说话,对她们叮嘱道:“这话不要当怀玉和谢平面前说起。”说完一个人又进厨房了。
谢丽和谢婷婷互相笑了一下,心里感觉安心了一些,也就没再说什么。
吃晚饭的时候,风平浪静。
发生事情是在晚饭后面。
因为明天是周末,小志没有回房做作业,在那里玩积木,用五颜六色的积木累房子。这些积木是怀玉买给双双的,谢丽和谢婷婷各自回房了,小孩玩小孩的。
小孩子就是这样。有人抢着玩才有意思。平时积木堆在那里,积满尘埃双双也不会去玩,如今看到小志玩了,她便也摇摇晃晃地跑过去,扑到小志身上,对他说道:“志哥哥,我的,我的!”
小志正专心致志地垒高楼大厦呢,那么高,多像现实中的摩天大厦啊,他没有理睬双双,双双看到小志不理她,生气了,小手一推,小志的摩天大楼倒了。
“哗”的一声,毁于一旦,小志火了,他大眼喷着火,看着双双。在顷刻间想起他妈妈的话,“如果你爸爸能赚大钱,我们就有自己的房子,我就不会被你舅和舅妈看不起,这老房子不是妈妈的,是你舅和你舅妈的,以后也不会是你的,是双双的。”
小志在那一刻大怒,他恨,恨面前的双双,是她让他不能和他的爸爸在一起,现在又来捣乱,双双还在那里说道:“是我的,是我的,不让你玩,你走!”
小志突然站了起来,把双双猛地一推,双双应声而倒,小志一脚踢了上去,双双受疼,“哇”的一声号啕大哭。
怀玉闻声从房间里十万火急地出来,看到宝贝女儿倒在地上,小志正怒目而视,还对着她拳打脚踢,怀玉只差没疯掉,冲过去,把小志一拉一推,小志摔到了墙上,小脑袋碰到了红木柜子上,他吓慌了,也“哇”的大声哭起来。
谢丽听到儿子哭声也疯子一样冲了出来,小志大声哭道:“妈,舅妈打我,她打我!”
怀玉正待抱起双双解释几句,谢丽已经杀了过来。怀玉刚抬头眼前就一黑,然后头上一阵巨疼,一把乌黑的头发被撕了下来。落在地下,就像一团团鬼影子。
她神经质地尖叫一声,脸上又是火辣辣的一记耳光,两个女人扭成一团。谢婷婷也出来了,看到她姐和小志受欺负,也冲了过来,护着她亲姐,三个女人打成一团。
三个女人各怀心事,各有龃龉,一直都是滚雪球一样在心里藏着,就等着爆发的这一天,如今终于等来了,自然各凭本事,只恨不得把对方撕成一块一块。
怀玉双拳难敌四手,她一个人怎么打得过两个人。眼睛分不开,全身都在疼,好像整个人在被五马分尸,她越来越没力气,她想着她要被打死了,她的意识微弱下去,只模糊里听到谢平的怒吼声,最后被拉扯着分开了。谢平抱着她,她的身子剧烈的抖着,像秋天的一片凋零的叶子。她嘴角流血,眼角破了,一脸的指甲印,手背上的皮也撕下来一大块,鲜红的血滴子渗了出来。公婆站在谢丽和谢婷婷身边,怀玉披头散发冷眼看着他们,眼前一阵阵发黑。
谢平在她耳边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什么事说清就好。”
谢丽在那里尖声叫喊:“妈,我亲眼看到的,她打我儿子,她打我儿子!”
怀玉在那一刻,再也受不了了。她再也不要忍受了。她们占她的房,骗她的钱,吃她的用她的,偷她的抢她的,污她悔她,踩她害她,她再也不要忍受了。
她要让她们看看,这房子到底是谁的?!
怀玉积蓄起所有力气,推开抱着她的谢平,闪电一样冲进自己房间,然后翻箱倒柜,颤抖着手找出那份赠与合同,她极快地看了看,又一阵风地冲出来。
她扬起手中的合同,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要失态,然而声音还是不受她控制地尖锐起来,她哆嗦着手扬起手中的合同,对着她们道:“这房子是我的!赠与合同在我这里,白纸黑字,你们给我滚,现在就给我滚!”
尾声:各得其所
怀玉话音刚落,谢丽和谢婷婷就异口同声地哈哈大笑起来,怀玉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她们笑得像狗叫。
谢丽尖声说道:“爸!妈!你们听到了吧,听到没有!她现在就叫我们滚,叫我们滚!”
她的声音就像剃刀片,薄薄的,刮着怀玉的骨头。
“你们还要把房子给他们,还要给吗?!你们不收回来,我现在就去死,反正活着也是受罪,过到这份上,什么都没了,以为有个娘家可以靠,现在被人赶!天啊,活着有什么意思……”
谢丽大哭起来。
怀玉手中的合同轻下去,轻下去,慢慢地,就像一片羽毛,轻如无物,然后就像一片雪花,怀玉傻傻地看着,真担心它马上就会化了,没了。
这样的赠与合同有什么用啊,房产证没有过户到她和谢平名下,这样的合同就是流水浮灯,没有任何实质意义。
公婆肯定会收回赠与了,怀玉原本愤怒之下想叫大姑小姑滚蛋,如今倒是把自己往屋外推了一把。
她站在悬崖边上了。
她眼前一阵阵发黑,脚上没了力气,天花板在头顶旋转起来,眼里有了无助绝望的泪,她有如木头一样硬挺挺地站着,正无助的时候,谢平抱住了她,带着她往他们房间里走。
在自家男人的温暖怀抱里,怀玉终于哭出声来,“谢平,我们该怎么办呀——”
谢平紧紧抱着她,反复安慰着她,“没事,没事。”
然而事情却来了。
小两口进房不到三分钟,门外就响起了怀玉婆婆的声音,“谢平,你出来一下。”怀玉征了征,抬起头,含着泪眼看向谢平。
老太太的声音再次响起,“谢平,你听到没有?”而且反复敲门,“笃笃笃”像尖锐的啄木鸟的嘴,可啄的不是木头,是怀玉的心。
怀玉只觉得她不是站在地面上,此时此刻,她站在浮沉的海面。她茫然,她害怕。
谢平也知道怀玉这个时候不好受,他隔着房门对老人道:“妈,明天行吗,现在天晚了。”
“你出来!”老人的声音暴怒起来,谢平只得站了起来,对怀玉轻声道:“我很快回来。”然后转过身不情不愿地出门去了。
怀玉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此时此刻,世界变得出奇地静,时间成了蜗牛的脚,变得出奇的慢,一分钟就像一世纪。
然而,谢平终于回来了,他低着头,好似一个牵线傀儡,他无力地说道:“怀玉,爸妈说,他们收回赠予合同,这房子分成三份,我姐我妹各一份,在他们生前,不能分房产。”
“那合同呢?”
怀玉有气无力
谢平有点为难地看着她,最后还是说了出来,“爸妈拿过去了,我姐刚撕了。”
怀玉一直在房子里面,没有出去。对于家事,她这个外地媳妇一直没什么话语权,公婆通知收回赠与合同,都不用知会她?怀玉有如掉到冰窖里。
那份赠与合同收不收回也无所谓,反正留在手里也是一纸空文,怀玉也就算了,她现在拼命地想摆脱这样的局面,如今也好,公婆这么一做,大姑小姑这么一闹,让她对老房子彻底断了念想。
她以前一直舍不得割肉离场,就像股市被套牢的人,如今彻底死了心也是好事情。
她是寒了心,一直被他们盘剥,欺负,到今天算是看穿了,两姐妹合起来打她的时候,公婆竟然没出来劝架。在公婆面前,她做媳妇的怎么能和亲生女儿比?
怀玉没有再说话,这是她一早就料知的结果,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还还是比她意料中早,太早了一点。
她现在没钱没势,身无分文。
家庭战争拉开了序幕,再回复到从前风平浪静的日子是不可能的。
谢婷婷完全变成了谢丽。当她坐在怀玉客厅一边吃瓜子一边看电视剧的时候,谁看到了都会说她是另一个谢丽。
她慢慢地也变了,变得自私、冷血、爱占小便宜、不爱卫生、不做家务。
怀玉又过上了大姑刚回来的生活,只是现在比从前更辛苦了一倍,是从前的两倍,因为大姑小姑都住回来了,都心灰意冷,愤世嫉俗,都变得刻薄,破罐子破摔。
谢婷婷比起谢丽更加变本加厉。来月事时,她不但偷拿怀玉的卫生巾,她还会在马桶的坐便器上留下斑斑的血迹子。她现在赚钱少,孩子的奶粉钱和尿布钱不够,她理直气壮地向谢平要。
等于现在,怀玉和谢平,除了每个月给公婆交八百生活费,包了全家的水电费,还要负担小志的学费生活费,两个双胞胎外甥女的奶粉钱和尿布钱。
因为公婆说了,房子现在是三姐弟的,他们活着的时候,谁也别想分房产。他们必须住到一起,同在一个屋檐下。
怀玉比起从前,更加没有了话语权。这个房子收回了赠与,更加说不上是她的了,就算有,她也只有谢平那三分之一份的二分之一。可是三家人,公婆,大姑,小姑,所有的生活费用却全要他们负担。
这样的生活过了不到两个月。怀玉就崩溃了。
她原本当做陌生人隐忍到她找到房子租出去。但她实在受不了这种生活了,她无法忍受回到家,眼睁睁看着无数只手向她老公伸出来,红口白牙的理直气壮地要钱。
怀玉烦恼,在办公室也不开心,向同事说了,同一个办公室的老编剧大姐经她出了一个主意。“怀玉,既然你公婆都说了房子分成三份,你们也有三分之一,那把这老房子卖了吧,卖得的钱分成三份,你们拿着这钱去外面凑个首付,你反正在我们单位,我们这种单位工资不高,但是公积金还是不错的,你用公积金贷款买个房子,和你老公搬出去住,不好过你现在找房子到外面租房?”
怀玉有如醍醐灌顶,眼前一亮,下班匆匆回到家,心急如焚地等着谢平回来,然后把这打算向谢平说了。
谢平听完后,却没有像怀玉那么高兴,怀玉对他说道:“你反对?”
谢平苦笑了一下,对她说道:“玉,我没意思,但是我爸妈他们——”
怀玉对他说道:“你没意见就行,现在我们和他们去说,没试怎么知道,也许你姐你妹也愿意。”
谢平知道她现在的心境,一直都是风雨天气,所以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拉着她的手到了她爸妈那边的房间。
谢姑和谢婷婷原本在他们的客厅看电视,谢平和怀玉走过去的时候,两姐妹就抬起头来,目光如狐。
谢平在那边刚一开腔,“爸,妈,我和怀玉想了想,既然你说这房子分成三份,我们也没意见,家里人太多了,我们想把这老房子卖了,所得的钱分成三份,我们另外买房子搬出去。”
老人的脸沉了下去,特别是老太太的脸,简直皱成一团。
“我反对!”谢丽和谢婷婷冲了进来,看了怀玉和谢平一眼,嘿嘿笑了笑,谢丽说道:“谢平,这样的主意估计你也想不出来。你们这算盘可真会打,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的房价多高,我们把这房子卖了,你们有工作,可以贷款买到新房子,过二人世界,爸妈怎么办,我和婷婷怎么办,做人不要太自私。”
郊外的房子好?还是市中心的房子好?小房子好?还是大房子好?老老实实住现成房子好,还是辛苦还贷好?自己拼命谋生计好,还是吃现成的软饭好?
不言自明。傻子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谢平就苦笑着看了一眼怀玉,其实在没有说之前,他早就知道是这种结局了。怀玉也猛然惊醒,是啊,她太低估大姑小姑的智商了。无论如何,她们是不会同意卖房的,她们没有工作,银行不会给她们贷款,她们又不是傻子,孰好孰坏,自然一眼就清楚。她们吃尽了生活的苦头,不会相信任何人,一丝风险也不会冒的。
公婆也反对。
家公说道:“一家人住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不正好吗,年轻人就想着分开出去住。”家公的语气也是不满的。
老太太就更加不隐晦了,直接对谢平说道:“我还没死呢,你们想卖房,等我们死后再说,我们活一天,这种主意就不要想,谢平,你也老大不小了,要有自己的主张,不要一心疼老婆,你姐和你妹拖儿带女的,又没有工作,你把这老房子卖掉,你叫她们住到哪去,得到的钱买不回房子,你让她们抱着钱睡马路去?”
怀玉知道婆婆又在埋怨她,她也无所谓了,反正在婆婆心中,她已经罪恶滔天,多一笔少一笔也无所谓,她试图说道:“爸,妈,这房子现在市价大概两百万,卖掉了,姐和婷婷可以分六十多万,也许一次性能买到郊外的小房子。”
怀玉说这话时,谢丽和谢婷婷一边听着一边飞速地在脑海里换算了一下,思量着怀玉有没阴谋,她说的话有多少真实的成份。
就算真能得到六十多万,真的能买得起小房子吗?就算真的能买得起,装修的钱呢,小孩子的读书的钱呢,奶粉钱呢。现在在娘家,吃饭有爸妈做,生活上的花费有谢平和怀玉他们供着,两姐妹心照不宣地换算了一遍,觉得风险太大。
如果同意了怀玉的建议,很可能最后得到一堆很快就要贬值的纸币却要睡马路去了。
“也许”这两个字刺着谢丽和谢婷婷的神经。她们已经怕够了,已经不相信她们能买得起房子,所以宁愿守着不做它想,所以怀玉这样说了,她们不相信。
谢婷婷尖声道:“嫂子,你打着什么算盘我们一清二楚,我没你那么坏,我还想着我爸妈,我不同意。”
这样,这个打算就流产了。因为公婆大姑小姑都反对的缘故。
生活又以原先的方式继续。
又过了半个月,到了月底,当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公婆提出要谢平和怀玉交下个月的生活费,八百块。谢平想说什么,怀玉却拉住了他,她已经在外面找到了房子,她打算带着双双和谢平搬出去住,她宁愿去外面当租客,她也不愿意再被别人当傻子一样压榨了。她养不起这么多闲人。
之前怀玉和一直在找房子,谢平也知道。怀玉拉着他的手,他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也没有说什么。
小夫妻的动作,婆婆自然看在眼里,心里就冷哼了一声,说道:“谢平,这生活费是应该给的——”
怀玉却冷冷笑了笑,她已经不打算侍候这变态不要脸的一家子了,她冷声说道:“妈,我和谢平打算带着双双搬出去去,房子我们已经找到了。”
公婆愣了一下,谢丽和谢婷婷也抬起了头。
家公叹了口气,把筷子一放,对他们说道:“怀玉,让你受委屈了,你想搬出去去就搬出去吧,只怪我没本事。”
怀玉没有说什么,她现在不想恨任何人,恨也要力气,她只想过自己清静的生活。
老太太却说道:“你们要搬出去也行,但是每个月八百块的生活费你们还是要给的——”
怀玉的怒火就上来了,她本来想在走之前不生气的,可是这些天来累积的委屈,如今因为婆婆的一句话再次井喷,她冷声道:“妈,这就没道理了,我们都不在这住了,凭什么要我们出生活费?”
婆婆就筷子一放,对她怒道:“我儿子养这么大,要他出点生活费怎么了,你有没良心,他姐和他妹现在都没什么钱,他不出生活费,我们一家人喝西北风去啊。”
怀玉怒到极点,不怒反笑,她笑道:“妈,这么久了,你现在终于肯说实话了,你拿我们的钱就是为了贴你两个女儿是不是,你现在终于肯承认了。”
老太太气得站了起来,指着怀玉,对谢平说道:“你也不管管?”
怀玉以前因为这栋房子,在公婆面前,在大姑小姑面前一味的做小伏低,如今她受够了。可以搬出去了,自然无所顾忌。
她说道:“爸妈,这房子你们给不给我们也无所谓,总之,你们听好了,从此以后,我们不再负担谢丽和婷婷的生活。”
老太太气得头发晕,最后扶着餐桌说不出话来。
谢丽看到自己爸妈这么受委屈,心里愤怒,激动之下道出惊天真相,“这房子本来也没你们的份,谢平是孤儿,我爸妈捡来的,你说有没你们的份。”
这话一说出来,就好似一个晴天霹雳,大家都震惊了,谢丽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公婆也呆了,一齐看向谢平。
怀玉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事情,她紧张地看向老公。谢平神情仓惶,手抬了抬,大家以为他想说话,他却极快地转身走了出去。
怀玉担心老公,立马家也不搬了,追了出去。可是谢平已经走得没了影。她只能一边匆匆往外走,一边给谢平打电话,谢平一直没有接。
怀玉从早上找到晚上,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她仍然没有找到。她回了一趟家,谢平不在,公婆在埋怨谢丽多嘴,怀玉一边照顾女儿一边听着,知道谢平是孤儿这个事是真的。
双双睡下后,她因为担心老公,又冲进了夜色中。后来也想明白了,是啊,家公一直在国企上班,国企员工哪能生三个孩子?谢平平时和公婆关系也僵僵的,他好像很不擅长亲近老人。
她想着谢平伤心之后可能去单位了,就像她一样。所以她先是谢平工作的饭店找了,谢平不在。她只得低着头回自己电视台的办公室。
走到办公室外面,低低地听着一声“怀玉?”
她征了征,回过身来,却发现附近的花坛处坐着一个人,夜色有如泼墨,他坐在那里,单薄得就像一个剪影。然而,她认得他,在一起那么多年,一路走来,就算轮回转世,她也能一眼就认得。
“老公——”怀玉叫了谢平一声,快步走了过去。“你一直在这里?我找了你一天。”她走过去拉着他垂在水泥台子上的手。谢平看了看她,朝她无声地笑笑,他对她道:“我其实一直知道。我被我爸妈收养的时候已经懂事了,隔了那么多年,当时他们牵着我去办认领手续的情景我都还记得,就像昨天发生的事,一切历历在目。”
怀玉突然听得鼻酸,在那一刻,对于谢平,她突然充满了心疼。
谢平低低说下去,“怀玉,其实你才是我最亲的人,你爱我,给了我家,给我生了孩子。我亲生爸妈不爱我,他们真要爱我,也不会把我丢掉,我现在的爸妈,他们真爱我,应该也不会到今天——怀玉,只有你——”
谢平脸上仍然带着微微的笑,可是那笑容却像洗涤伤口的细流,怀玉突然伸出手,抱住了谢平,谢平像一个孩子,将脑袋埋在她的怀抱里。
怀玉说道:“没事,你有我,我们到外面租房子去住,以后一定能买房子的。”这个时候,怀玉的手机却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靖主任打来的电话,怀玉接起来,主任告诉她她先前写的剧本还是决定开拍,要她明天签合同。
怀玉也将信将疑,没有当真。不过第二天,她真的签了编剧合同,合同刚签就拿到了几万块定金,然后几个月后,影视剧开拍之有,她就一次性拿到了余下的钱。
手头有了钱,怀玉和谢平就决定买房了,十三万做首付不够,正想着到哪借钱的时候,她的大学好友却打电话过来,“上次你说借钱公证过户,后来怎么没听你提了,这六成块你还要不要?”怀玉立马说道:“要,要,不过我借来不是过户,我是买房子。”
她笑了起来,脸上好像顷刻间有了阳光,她十分喜气地告诉了同学经过,末了她说道:“那老房子不要了,我和老公自己买房去。”
谢平也找朋友借了一些钱,凑了二十五万。他们在广州郊区买了一栋小小的二手房,贷了四十万,分十年还清,每个月还四千的样子。怀玉的事业好起来,这个电视剧还在拍,手头刚写的一个剧本又有制片方买了。所以对于房贷,两个人一起努力,倒没什么压力。
怀玉现在过得不错,有时候想想,从前的生活,简直恶梦一般。
她一直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到最后,因为自己一家的生活进得芝麻开花节节高了,想起从前的事情,对于不给公婆生活费的事情,她甚至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大姑小姑过得不好,每个月适当给一点生活费也是应该的,所以买房后,虽然每个月要还房贷,她也仍然叫谢平每个月送过去五百块钱给老人。
只是之前吵成那样,怀玉伤透了心,也没有再去过越秀区的老房子那边。
他们小夫妻买房半年后,在一天周末,公婆却亲自登门了。那天双双在家里给谢平唱歌,双双这孩子真是冰雪聪明,幼儿园给小朋友教了一首歌,“我的好妈妈,下班回到家,辛苦了一天,妈妈辛苦呀。”双双不但唱给怀玉听了,还会唱给谢平听,而且小小年纪,居然无师自通的改了歌词,“我的好爸爸,下班回到家,辛苦了一天,爸爸辛苦呀。”
谢平听得哈哈大笑,幸福得不知所以,抱着女儿又是亲又是搂的。
怀玉在一旁看着,甜蜜盈满心间。
公婆就是在这样的欢声笑语里登门的。
越秀区的老房子拆迁了,政府给他们家在郊外赔了三栋小房子,另外还赔了一些钱,刚好谢丽谢婷婷各一套,两老人要了一套小的,两个老人想了想,没有给给谢平他们房子,所以把赔的钱给了他们,总共是六十万。
说完事件后,婆婆说道:“谢平,你虽然不是我们亲生的,爸和妈其实把你当亲生儿子待的,如果不是这样,你结婚的时候我们也不会把房子赠与给你们,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姐和你妹后来太可怜,爸妈十指连心,十根指头根根都疼啊,之前是我们过分了,谢平,怀玉,请你们原谅爸妈。”
这是怀玉之前没有想到的。她现在过得很幸福,所以之前的不快也就不计较了,谢平现在和怀玉一样的心境,点头说道:“爸,妈,以前是我不对,做儿女我没有姐和婷婷做得好,你们对我挺好的,我不怪你。”
一家人总算是和好了。
最后公婆无论如何要把六十万给谢平他们,怀玉拿了四十万,刚好给银行还一部分房贷,余下二十万给老人养老。
公婆才舒心地离开了。
谢丽分到房子后不久,张大伟偷偷来家看小志,谢丽回家撞到了。小志一手拉着张大伟一手拉着谢丽,对她说道:“妈,我们都有房子了,你和爸爸复婚吧。这世上没有比爸爸更爱你的男人了。”
谢丽心头一热,往事仿如回流的河水,全部到她心头,她看向张大伟,张大伟也紧张地看着她,小志说道:“我同学爸爸妈妈都在一起,我不想你们分开。”
小志看谢丽没吭声,继续说道:“妈,你当时和爸爸离婚,是因为我们家没房子,现在不是有房子吗,那还离婚做什么,马上复婚。”
张大伟也说道:“丽子,请你原谅我——”
谢丽还能说什么,她含着泪点了点头。离婚后被已婚男人骗,被大老婆打,生活上受了那么多委屈,只有失去后才会珍惜,到现在,她才知道张大伟的好。以前房子迷住了她的眼睛,让她看不到他的深情。现在儿子都说了,是啊,儿子说得多好,现在房子都有了,还离什么婚?
易寻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两个人下午就去民政局复婚了。
怀玉公婆听到谢丽和张大伟复婚也很高兴,他们现在唯一担心地就是婷婷。
谢婷婷有一天在街上碰到了左璠,左璠刚好从他的车里出来,银灰色的荣威停在他的身边。两个人隔着一定的距离互望着,隔了悲伤和往事的河流,左璠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谢婷婷正想走过去,一个女人却从左璠的车里钻出来,手挽上了左璠的胳膊。
她长得不如她美,却十分秀气,气质极佳。甚至和许佳仪有几分相像,谢婷婷意识到什么,然而她却不愿意承认。
谢婷婷就过不去了,就像她的过去,在离婚后的无数日子里,总是过不去。她的两只脚仿佛粘在了地上,左璠却挽着女子的手走了过来,对婷婷介绍道:“这是我太太。”
果然,他已经再婚了。
两个人的实际距离因为左璠走过来原本近了,可是听到这句话后,谢婷婷却觉得她被人拉远,和左璠有了天遥地迥的距离。
谢婷婷脸上微微笑,内心却是静静的悲伤,她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说什么。左璠打破沉寂:“你现在还过得好吗?”
谢婷婷点头说:“好,我们家老房子拆了,我分到了一栋房子。”
她笑了笑,现在她有房子,可是当左璠站在她的面前,微笑着问她过得好不好的时候,她突然明白过来,在真爱面前,房子算得了什么。她的爱,她的幸福,都被房子毁了。她现在有了房子,可是爱的人却没了。
她当时太傻了,太现实了。这就是为人现实的报应啊。如果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这样做,可是人生没有重新洗牌的机会,爱情也是,婚姻也是。
两个人便没有再说什么,互相点了头,道了再见。然后各自擦肩而过,消失在茫茫人海。
晚上,谢婷婷回到家里,她一间房一间房地走来走去,手指沿着墙壁划着,这房子如今多空啊,就像她的心。
左璠的电话却打了进来,谢婷婷接起来,左璠说道:“婷婷,我和我爸妈说了,2009和2010你能不能交给我们带,我爸妈会真心疼她们的,你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女儿不容易——”
谢婷婷耳朵里嗡嗡地响,她听到“2009和2010”的时候,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左璠当时给双胞胎女儿取名的情景又浮现在她眼前。他说“纪念我们相爱和结婚的年份。”
末了,左璠在电话里说道:“你在听吗,婷婷,你同不同意,婷婷?”
他一如从前温柔深情地叫她婷婷,然而谢婷婷知道那是她的错觉。她抹了抹眼泪,说道:“好,我同意。”
人生没有后悔药,生活总要过下去。
第二天,左家就接走了两个宝贝,许佳仪看了看谢婷婷,对她说道:“你要是想孩子,随时可以来看。”
谢婷婷没作声,点了点头。许佳仪顿了顿,对她道:“我新儿媳妇,我们也没在房产证上写她的名字。”谢婷婷微微笑了笑,许佳仪便没有再说什么,坐进车内,开着车走了。
不久后,谢婷婷没了两个拖油瓶,又顺利地恋爱了,对象是广州本地人,没有左家有钱,但是对婷婷不错。谢婷婷错过了一次真爱,不想再错过一次了。
谢家老人也变得安心了,老太太现在唯一着急的是,谢婷婷的男朋友会不会是看上了写着婷婷名字的房子。后来想了想又释然了,小女儿那么现实的一个人,为了房子曾经失去一切,房子比她的命还重要,试问有哪个男人敢打她房子的主意?
老太太放心了,晚年开始真正的舒心安逸起来。
有一天,谢婷婷给谢丽打了一个电话,两姐妹相约着一起去了怀玉家,正式向她承认了从前的错误,向她说对不起,怀玉现在事业正好,忙不过来,天天快乐得胸膛里都要开出花来,自然不会计较,姑嫂总算冰释前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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