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夏天,大雨不断,可谓床头屋漏无干处。雨水流进屋内,夫妻俩别无选择,只好用木盆往外刮水,刮着刮着,屋当门便露出了一个洞穴,借着烛光一照,里面有个小坛子,夫妻俩取出坛子一看,惊喜地简直心都要跳出来了。
坛子里竟然有几件玉器。全是些小动物什么的。
茅老厚子认为,这房子是财主的,当然里面的东西,地下的东西也是人家的。
财主也很佩服茅老厚子的做人,一高兴,就赏给了茅老厚子一个玉蛤蟆。
在老渔洼,一个南方商人一次见到了茅老厚子的玉蛤蟆。你把这东西卖给我算了。我出五百块。
茅老厚子想这家伙一张嘴就给五百块大洋,肯定是个值钱的东西。五百太少,我要一千。
一千就一千。商人说完当场就给了茅老厚子一千元的银票。
茅老厚子就靠这钱,买房买地买马车买牲口,又买了几条像模像样的鱼船,雇人扛活,雇人到微山湖里打鱼,也该着他们发家,干旱过后的微山湖,又有了充足的水源,那个鱼,多得人都无法想象。一到阴雨天,黑压压的鱼群便叫着、跳着冒出湖面,像朵朵巨大的黑云,铺天盖地的掠过湖面,那些数不清的各种鱼儿,拼命地在湖面上穿来穿去,在湖面上划过无数道白色的弧线,十分幽雅的溅起朵朵银白色的浪花,鱼在湖面上蹦啊跳的,成群结队的跳上来,像雪花般飘落。
茅老厚子是一个很精明的人,他仿佛知道最近微山湖里要有鱼群出现,他不仅在自家的湖坡洼地挖了上百亩的鱼池,还从南方用大船买来了几船盐。他雇人将湖里捕捞的鱼,一船又一船的拖到了自家的鱼池,又因为他有钱,能买得起数百个大缸,满满地摆在了院子里,将捕捞的鱼笞了,用盐腌上,等到晴天,用绳子将鱼串起,一直晾晒成干鱼。
茅老厚子这一年,就发在微山湖出了鱼群,他将干鱼,用大船卖到京杭大运河沿岸的城市,回来的时候,他的商船又运回了茶叶、瓷器和布匹。换回了大把大把的银元。茅家富了,奇迹般地富了。
在老渔洼,苏三爷是最有权势的人,茅老厚子起来后,就有点不服他,这使苏三爷有点烦。一个小小的茅老厚子置了百十亩薄地,就敢给我叫劲,就敢不服我,真是老鼠枕着猫蛋睡,越混越大胆了。
微山湖老渔洼一带的渔民有个传统的风俗,除了打鱼种地之外,就是喜欢斗羊。当然,谁赢了,谁就在老渔洼说话最有份量。
苏三爷是老渔洼的大户,他当然有钱能买最好的斗羊,一般人谁也跟他比不起。也只有茅老厚子才能和他比比。
斗羊的场所设在微山湖中的一个小岛上,这个小岛叫银泉岛,每年的七月一这天,老渔洼凡是喜欢斗羊的都来银泉岛上看热闹。
斗羊开始了,茅老厚子光着脊背,身上冒着热气,他大踏步第一个到挂号台领了号。他领号下了五十亩地的赌。
鼓声也在这一刻响起,像是一阵秋风,雨点般敲打着围观者心灵中的芦叶。茅老厚子被鼓点敲打得心头直痒。空气中鼓声堆积的爆满,使人感到有一种青皮苦瓜的味道。
一袋烟的工夫,胜负就差不多了,在二十多只斗羊当中,就剩下两只最厉害的,一只是苏三爷的,一只是茅老厚子的。
苏三爷的羊善斗,茅老厚子的羊也善斗。围观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喝起好来。快点斗啊!快点斗啊!让大家开开眼界。苏三爷有点怯。老厚子,你有没有把握赢我?不好说,只有比完才知道。你要是没有把握赢我的话,苏三爷说,咱俩就算平局吧?赌资上的一百亩地咱俩就可以平分。
围观的人说,苏三爷您不能怯,您咋说也是老渔洼的大拿,哪有怯姑子的和尚啊?古人有云,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吗?
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小人而无忌惮也。苏三爷笑笑说,斗就斗,我苏三爷还能输不起五十亩地?五十亩地对我来说还不是蚂蚁尿尿了了的事吗?
茅老厚子说,苏三爷,你也别西北风刮蒺藜连风带刺,什么君子小人?自古赌场无君子,我也输得起。
茅老厚子将自己的羊牵到一棵大莲子树下,人渴,羊也渴。羊的嘴里喘着粗气。茅老厚子让自己的羊喝了水,那头羊喝完水之后,便对着苏三爷的羊开始咆哮……
苏三爷也让自己的羊喝了水,并给自己的羊喂了几片西瓜。
苏三爷额头上出现了密集的汗珠,他故作镇静,将一杆长长的烟管吸地呼噜呼噜作响,数年前的青烟缠绕着他的思绪,使他脸上蜡黄的皱纹和胡须,在白亮亮的阳光里诗一样永恒。
时间不长,苏三爷的脸开始扭曲变型,流露出他家丝瓜藤蔓的阴影……
此时,苏三爷的羊已经躺倒在被踩烂的芦苇上,它的两只角已经被撞断,暗红色的血撒了一地。它的嘴还冒着白沫,眼珠子突出来,粘满了湖边的野草花。它的眼睛还死死的望着苏三爷。
茅老厚子和苏三爷真正成了仇人,是这年秋天,茅家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烦心事。
老渔洼一带,一直是各种土匪横行的地方。最有名的土匪是刘黑七。他的真名叫刘桂棠,山东费县人。这年秋,他带领数百人抢占蟠龙山玉皇洞,在玉皇庙里扎下营寨。随即向四周有钱的大户人家绑票索钱。这天,刘黑七的手下几个土匪,化装成鱼贩子,绑走了茅老厚子的老婆和刚满月的孩子。并扬言十天之内拿不出一万大洋就撕票。茅老厚子救人心切,但又一时拿不出如此多的银元。想来想去,老渔洼只有苏三爷开的钱庄可以应急。只好借高利贷赎人。但是茅老厚子转眼一想,苏三爷可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借他这么多的钱,保险吗?再说一万现大洋小车也得装半车。这么大的目标,去玉皇洞赎人,既要走湖里的水路,还要走旱路。又是秋天,庄稼还没有收割,芦苇荡、高粱地都可能有强人出没,万一走漏风声,就要落个人财两空。不过茅老厚子是个胆大心细的人,他找了人,做好了安排。于是第二天,他穿上破大褂,戴上破礼帽,背上钱褡子,装成个落魄秀才悄悄地来到苏三爷的钱庄。他见到苏三爷之后,脱去破大褂,摘去破礼帽说明了来意。苏三爷先是惊讶。这个忙你放心,我一定得帮!茅老厚子看了下四周。三月后,我连本加利一分不少地还你。毕竟是老邻居,急啥?苏三爷说罢,二人签好借约,茅老厚子拿出茅家印信,盖上印戳并划了押。从老渔洼进湖里走水路,这一段最危险,由苏三爷派船护送。过了湖东走旱路,去玉皇洞安全问题就是茅家的事了。茅老厚子和几个伙计带着一万块大洋,上了岸,还没有走出火头湾。车子刚进一片青纱帐,突然从青纱帐里窜出三个蒙面大汉,手持棍棒将茅老厚子和车把式打倒。推起车子就向另一个方向跑。这时候,青纱帐里又呼喇钻出七八个人来,他们手里都拿着刀叉、棍棒。一下子把劫车的人摁倒捆了个结结实实。茅老厚子把他们连人带车押往高平府,告苏三爷伤天害理,借钱又半路劫回。高平府尹大怒,立即传苏三爷到案。苏三爷在人证物证面前,只好招认,慌忙认罪。府尹说,你既然认罪,是愿打还是愿罚?苏三爷问,认打咋说?认罚咋说?府尹说,认打需打二百军棍,收监七年,认罚需罚五万大洋!少一个子儿也不行。苏三爷说我认罚。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