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来，早就不是他许风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所能够承受的。想想那年坐上汽车就奔波辗转一路不知归途在何处，只是望着窗外的风景快速地滑过滚下沉重的离家的眼泪；想想那次在小吃城看到女孩对母亲撒娇自己的心又是多么多么地痛，那种日日被千人指点的压力真的令人扛不住，究竟谁说的才是对的，做到何种地步才能让您满意；那年亲眼见着秦老师的身体一点点地变凉、变得没有了呼吸、变得手脚僵硬、变得没有了一丝余热，原来一个人的生死仅在一口气之间，儿子痛彻心扉，声嘶力竭地呼喊，却也再难换回自己永远无法尽孝的父亲；那次被人骗去吊打差点丧了命丢了心肺。
这么多的痛楚。不要问是如何坚持下来的，许风自己也不知道。
自己还有找到义父，不知现如今他是生是死，究竟在何处；还没有向爸妈认错，这几年来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度过的；还求着能够咬咬牙努努力自己也希望过上像别人那样幸福的生活；好歹也要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报一报别人当初的恩情吧！
夕阳西下，夜幕悄悄拉下，仅剩的一丝余辉照在白色的被单上，伸手去摸、碰不到，一转眼，又悄悄地溜走啦！
何时，房间亮起了灯？黄晕晕的光，把白色的墙壁映出几分微黄，让人心生惶恐。
何时，窗外已从黄昏转为黑夜？黑压压的无边无际的夜色笼罩而来，但坍塌不下，不知是谁在撑起，让这片片的璀璨灯光能够点缀整座夜城。
何时，许风紧紧地抱着周局不肯松开，哭泣有多久的时间了？渐渐地变凉，有阵阵寒气逼来，一下哆嗦，牵绊了周局的整个心。
望着窗外，静静地，连钟表的脚步都清晰入耳。
许风淡淡的开口说：“周爸，您说……我以后，会怎么样啊？”
周局无答。
“我……我从来，不知道生活这……这么艰辛，我怕，我怕我……坚持不下去啦！”许风身上暖烘烘的，可心却冰凉到了极点。说着，说着，那不争气的眼泪又滚落了下来。
是真的苦，才能令人苦到肺腑。那么多的学生，偏偏许风，命运如此多舛，每一步，都让他走得好辛苦！
许风又不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周爸把他抱得更紧了些，被子全裹到他们的身上；像，像小时候生病时母亲抱他的那种感觉，格外温暖，格外贴心。
“不是还有周爸的吗，会的，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许风听入耳，穿了心，便会心地笑了。只是，有种淡淡的苦涩的意味。
“周爸，其实，其实小熹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好，迟早，我都害怕……害怕会辜负您……对我的好。
我是个大骗子，我才是，我才是个大骗子！”
“慢慢说。”周爸帮许风把床摇起来让他躺好休息，周局也用手支着头躺在床上静静地听许风说他的故事。
“我……我……”还真不知如何开口，这种故事的确让人难以启齿，尤其是当事人。
可，既然都已经做下了，又有什么说不得的。
“我是个骗子，是个大骗子，更是个不孝子。这辈子终究是错，我怕，我怕会……再无法弥补。
记得中考的时候考砸了，后来就受不了别人的嘲讽就出去打工，这一走……”不见周局有任何的表情或动作。许风正静悄悄地躺在床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声泪俱下风起云涌地说着自己的故事。这些过往，讲出来，像一个凄惨的电影那样今人动容、令人声泪俱下、令人不得不出现画面感，令人不得不爱恨交加悲喜交加。好似这条路是被人安排好的情节，永远是那么地不通顺、永远是那么地不好走，永远是那么地令主角连活下去的勇气都不敢再有。
许风向周局娓娓道来，从中考到打暑假工，从暑假工到上学，从上学到休学离家出走，从离家出走到现在；自己是谁，自己从哪里来，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全部都毫无保留。
……
故事讲完了，许风为这一路重重地叹了口气，复又闭了口静静地看着天花板，不知在回忆些什么。他不敢去看周爸，他知道周爸就在身旁，有好几次周爸的泪滴落下来在他的脸庞，但不敢回头；他太清楚，清楚周爸会有多么地失望，也是，这就好像是以前对你的千般万般宠爱在现在看来却那么地不值得、却那么地像是一个骗局，现实总是给你无数个甜枣却又重重地给你一巴掌，让你知道一切都不值得，不值得呀！
胸口处被人重重地捅上一刀，这种滋味儿，不好受的。许风他太清楚这种感觉。
许风似乎感觉到周爸对他失望透顶的样子，似乎听到周爸穿鞋下床的声音，似乎听到重重叹气的声音，似乎听到说了一些什么的声音，似乎听到转身离开关门的声音……
他惊诧地回神，屋里却只剩一人。原来这都不是似乎，而是真的。周爸真的走啦，周爸真的失望透顶啦，周爸真的离开也许以后再不会回来啦……
空无一人？许风坐了起来，看着偌大的屋子空荡荡地不知不觉傻笑了起来，他心在痛，如抽丝剥茧般的痛。笑着……笑着……眼泪出来啦！
人都走啦！我，我也该走了吧！这辈子，终究是错上加错再难赎罪啦！爸爸妈妈、周爸、义父、林云、小柏，来生，我们后会有期吧！许风默然地想。
……
他，慢慢地从抽屉里，拿出水果刀。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