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许这么看轻自己!”周局开了口。虽不知如何理解,但他理解的程度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许风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低头看着被子上绚丽多彩的图案,虽美丽,但现在看来却别有一番滋味,让人眼晕。
“这是我们家所有被子中妈妈给我挑的最舒服的一条。”他双手来回地抚摸,像在照顾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一样。接着脑海中又浮现出爸妈刚才说话的情景,频频出现,几乎令他招架不住。他开始不再双眼盯着被子,而是支起膝盖,连着一起,双手紧紧地环抱住自己。
他害怕极了。回忆似是一片沼泽地,越想就陷得越深,越想就陷得越深,直到无法自拔,却才发现自己身处囹圄。可竟连救命都喊不出来。
他现在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嚎啕大哭,生怕这最后一丝气息也会被惊走了。他不想解释什么,唯一从口中说出的那句“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像空气,你感受不到它存在、它去了哪里,但却依旧回荡在耳边。
周局更加地明白,现在许风的心是多么地低落、多么地脆弱,他也不敢吱声。任空气凝静、任那句话依旧飘荡在耳边。他往里处挪了挪,也环抱住许风脆弱无比的身体和心脏。他努力地想让他变得更好,他其实也想很努力地变得更好。可现实却总是这样毫无预兆地降临在他的头上,困住他,像一座牢笼。自己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有心无力。
周局感觉到胳膊上有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落,他把他抱得更紧了,任凭它落。
“周爸……应该怎么办?风儿你告诉我,周爸应该怎么做,才能不让你哭?!”周爸在许风的耳边缓缓开口,他知道许风现在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可是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恢复过来,这显然并不可知。
许风当然不会回答,他甚至走神到连周局说没说话都不清楚。他现在像是被人施了某种法术,一直困在那样的幻境中,出不来,别人做的说的他也不可知。只是兀自哭泣,因为他不知道遇到这种事究竟该如何去摆脱、如何去解决。又或者,除了伤心再别无他法。
咕噜噜地许风的肚子叫了,但是他不知道,这是周局听见的。他起身,让许风随着身子缓缓躺下去,这次许风却很听话,掖了被,周局悄悄离去。
他跑到厨房用了很长时间才熬制出了一锅香喷的小米粥,以往都是许风早早的起来做给他的,现在也许该换一换啦!
他往里加了些许的碎鸡蛋,这样喝起来才更养胃。端了一碗往许风的卧室,看他还侧着身子不知是否已经睡着啦!把碗放到床头柜,他单膝半跪状到许风的床沿轻轻地摇动他。
许风根本无神,他只是慢慢地转过身。看到眼前的周局,可感觉却不那么真实。好似周局在张口闭口说着什么,他听不见。只是背后有一种力促使他要坐起来。周局帮他背后弄得尽量舒服些。
才端了碗,一勺一勺地往许风口中递,似小时候母亲喂他那样的。看着许风能够张口吃饭,周局心里才稍稍有了些的放松。
半碗粥一勺一勺地下去,许风才恢复了些许的体力,看清楚眼前的人正是周局,自己却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只是粥还在往嘴里一口一口的送去。
“我自己来吧,周……”止了口,他不知该叫什么啦!叫周爸?是不是不太合适。叫周局?是不是显得有些生分。一时间,他无语了。
周局还等着他再继续往下喊,结果只到周却停了。许风接过碗和汤匙,也似刚才一样一勺一勺地自己来吃饭。似乎是想来掩盖些什么。周局晃过眼神,见许风有些不自然,停顿之后他明白了许风的意思。
是啊,让他如何选择。
阳光正好,微风妖娆,屋外一片秋高气爽麦田香气阵阵逼人,而屋内却一片潦倒相思之苦。
许风虽不在床上歇息,在地下走动,却也没有心思。时常走神、时常叹息,时常在某个橱柜门旁在某个卧室某个犄角旮旯陷入沉思。听不到周局讲话,感受不到外界的日升日落星辰变化,一切的日常事务皆为周局来安排。他只是翻动着旧物,追忆过去,想着那些旧人旧事。他无奈,也只能想想这些啦!
周局时常是把饭菜端上桌,许风还在一旁呆呆地,弄不清楚在想些什么,唤他几声过后,才慢慢地走过来。似乎这几天他好像丧失了这种叫做“食欲”的基本功能。
颓废,被命运打击得一蹶不振,这本不该是青春里的模样啊!可现实发生在他的身上,令他一次次地不得不向命运低头,往后退缩,从此再不敢大胆一步。就像是藏在龟壳里的龟头,两眼大睁,四周却一片漆黑,这样有时候无疑不是获得安全感的一种方法。一片黑暗,他看不到别人,而别人也无法看到他的哭泣、他的伤疤、他惊恐不定时过度害怕的模样。
也不知道吃饭前得先洗手,不知道吃饭后去帮忙收拾碗筷,更不知道给辛勤做饭的人道一声谢意,甚至连“周爸”这两个字都叫不出。在饭桌上,两人都只是静静地吃饭,谁也不说一句话,声音极小极微弱,钟表的脚步声都远远的超越他们。
许风无话可说,有也不知该怎么张口,可周局给许风说话,他也走神没有听到。渐渐地,两个人在一天的时间里交流的次数越来越少,渐渐地拉开了距离。
有空,周局想自己的,许风也是念自己的。互不干扰。许风其实有很多话想和周局说,只是这个称呼不知要如何开口,令茫然无措。周局也一直试图把许风从悲伤的情绪里拉出来,让他能够恢复正常的生活,让他可以去为自己的事情浪费一些宝贵的时间。
一日,午饭过后,许风刚刚放下碗筷就不声不响地跑到了自己的卧室。待周局收拾完毕后,悄悄地从窗户看他,本以为他是为了某本书籍而发狂,结果他却直直地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动不动。以为他又是要傻事,可等周局打开房门走近后,却清晰可见胸膛有一起一伏的呼吸声,才稍放心。
可,他不能,看着他一直这样沉溺于过去的情绪,自甘堕落。
把他唤醒,披了一件外套,朦胧中周局就要叫他往前走,赶牲口似的。他也不反抗,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让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无心亦无力反抗。
慢着,许风抬起头来,看到不远处不正是爸妈的坟茔吗?他没有脸再来到这个地方或者说不敢再来这个地方。
为什么呢?因为懦弱。
为什么懦弱?因为自己犯了错。
为什么会导致这个错误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
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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