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又来一个

    商凝拎着东西跑到一个离学校远的美容院换衣、盘头、化妆，折腾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弄妥了。她郁闷地看着镜子中已经完全不像自己的那个人。手机忽然响了，她忙接起电话，是简常睿。

    简常睿的声音除了平日的懒洋洋之外，还多了一份冷淡和威严，公事公办地对商凝说：“商小姐，你在哪里？我不喜欢等人。”

    商凝忙把自己的位置告诉了简常睿。

    简常睿冷冷地说：“车十分钟后到，希望你能准时在路边出现。”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商凝立刻起身，付了钱，拿着手包，跑到路边站着。

    今天刮着北风，天快黑了，太阳的温暖已近消失殆尽，所有走在街上的人都感受到了冬天的威力，缩起了脖子。商凝穿着露背的晚礼服，站在路边冻得直哆嗦。她郁闷死了，买东西时忘了穿晚礼服是要穿裘皮大衣的，所以没有买。为了不露出破绽，商凝今天索性没有穿大衣，结果现在就后悔了。

    商凝就快要冻晕了的时候，简常睿的黑色大奔终于出现了。

    商凝忙跑过去打开门，爬到后座上。

    简常睿面无表情坐着，没有理商凝。等到商凝开始不停地打喷嚏，他才注意到商凝没有穿大衣。他微微皱着眉头瞟了商凝一眼，没有和商凝说话，只是打了个电话。

    商凝偷偷地瞄着简常睿冰冷慵懒，线条完美的侧面，心中诧异，为什么简常睿和昨日完全不同？

    到了目的地之后，简常睿忽然一改刚才冷冰冰的模样，微笑着下车，替商凝开了门，温柔地说：“凝，小心一点。”然后朝商凝伸出了右手。

    简常睿变得飞快的脸让商凝的小心脏有些受不了。她表情呆滞地看着简常睿春风和煦的脸和毫无温度的眼睛。她不能理解，一个人怎么能将这两种完全不同的表情，如此协调的同时显现在一张脸上。

    她低头看了看简常睿伸到她面前的手，心里难受得像是被石头堵住了一般。这不正是自己所希望的吗？十次委托一结束就互不相干了。看来他也是这么想的。既然这样，就好好配合他吧。

    商凝抬起头来，得体地微笑，将自己的手伸到简常睿的手里。简常睿的手果真和她预料的一样，冰冷似铁，毫无温度。商凝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这时有人递上来一件大衣。简常睿接过大衣给商凝穿上，脸上笑着，语气却冰冷地说：“既然拿了我的钱就要专业一点，为什么连大衣都不穿？我的女朋友怎么会穷酸得连件大衣都没有。”

    商凝垂眼，暗暗苦笑了一下：“是啊，穷酸，我本来就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再怎么装扮也是穷酸样子。”商凝抬眼淡淡地说：“对不起，穷酸也就这几次，麻烦您忍耐一下。如果您觉得我实在是不合格，我可以把你的钱如数奉还。我们的协议就此失效。”

    简常睿冷哼了一声：“现在你想不干了？！可惜，只要你第一次以我女朋友的身份露面，就由不得你了。不要忘了我们的协定，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地配合我。”简常睿嘴角微微的上翘，冷酷的微笑着，冰冷的眼睛里满是命令的意味。

    商凝看着简常睿，气得手指直哆嗦。简常睿不等她再说什么，便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踩着柔然的地毯，傲然地路过穿着燕尾服和雪白衬衣向他躬身行礼的侍者，一直走到大厅中。

    商凝麻木地跟着简常睿，直到被水晶灯的璀璨光芒晃得眼睛一眯，她才转眼打量起四周来。

    人们穿着昂贵的晚礼服，带着天价的首饰和手表，端着酒杯和餐盘，三三两两地站着或坐着低声谈笑。地上铺着崭新的昂贵地毯，雪白的长形餐桌上面摆满了各种美食和酒水，巨型水晶吊灯发出冷冷的炫目的光芒。

    所有的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上上品，可是商凝却没有惊叹，反而油然而生一种厌恶之情。她觉得这一切的摆设看上去都那么冷酷和虚伪，没有一丝温暖的气息。商凝忍不住低声喃喃地说：“我不喜欢这里，这里的一切像是假花一样让我不舒服。”

    简常睿一听，猛地回过头，死死地盯着商凝，低声一字一顿地问：“你说什么？”

    商凝转开了头，说：“没有什么。”

    简常睿抓住商凝的手捏紧了。商凝被简常睿捏得很痛，她悄悄地把手往后缩，想把手抽出来。

    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简常睿面前，柔声说：“睿，这些年你好吗？”

    简常睿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女人，放开了抓着商凝的手，双手在身体的两侧握紧了拳头，危险的气息将他周身笼罩。他冷冷地说：“你是谁？”

    那个女人微微一笑，走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扶着简常睿的腰侧，仰头看着简常睿，满眼柔情地说：“睿，连你也不认识我了吗，难道我的变化真的有这么大？我是甘霖，我是妮妮啊！”

    商凝吃惊地瞪着眼前这个和自己非常相似的女人。这个女孩子和她一般高，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身上穿了一件粉色的长裙，气质很是清纯、温柔。女孩仰头看着简常睿的画面让商凝的眼神也有些迷蒙起来。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她在回看自己的VCR，又像是梦中看见回忆在面前重演一般。

    与商凝一样，简常睿也陷入了迷茫之中。面前熟悉的小脸让无数的回忆和思念似是潮水一般地向简常睿涌来，将他淹没。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日日不忘的仇恨，像是受了蛊惑一般不由自主地抬手用手指轻轻触摸着面前的小脸。是的，这不是做梦，那熟悉的柔软触感，曾无数次在他梦里出现。

    简常睿脸上痴迷的表情，让那个自称是甘霖的女孩靠得更近，几乎要靠在简常睿的怀里。此刻简常睿的神态，让商凝觉得他像一个受了美人鱼歌声诱惑的渔民，宁愿被拖入大海，也要向危险靠近。商凝觉得身上发冷，她很想走过去大声地把简常睿唤醒，可是她却一动不能动。因为受蛊惑的不只是简常睿，还有她。看着那个女孩靠在简常睿的怀里，让商凝觉得像是看着自己在简常睿怀里一样。而她，不愿意惊醒这个美梦。

    忽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有点粗暴地把那个女孩从简常睿的面前拖开。简常睿收回了手，抬头看了看忽然出现在面前将女孩拖开的霍然，恢复了那副懒散的表情。

    霍然冷冷地说：“小姐，你是谁？”

    那个女孩伸出左手拨了拨自己披在肩上的乌发，温柔地说：“你好，我叫甘霖。你是霍然吧？我曾经听睿说过。”

    霍然冷笑了一声说：“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你说你是甘霖就是吗？这些年我们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你。今天你却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那个女孩笑了笑说：“这些年我去了很多地方。变化有些大，不要说你，连睿都差点认不出我了。“她转头看向简常睿，柔柔地道：“是吧？睿。”

    简常睿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看着女孩。

    “睿，这些年你不想念我吗？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谈谈好吗？”妮妮说完，不等简常睿回答拉着他就往僻静的阳台上走。

    霍然急了，想上前阻止他们。简常睿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镇定而不容违抗。霍然知道，他阻止也没有用。而且，身后有只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袖，让他不忍再前进。他回过头，商凝乌黑的眼睛里满是迷茫和无助，让霍然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忽然被狠狠戳了一下，疼了起来。他伸出手握住商凝的手安慰她说：“没事，只是一个故人。”

    忽然有人走过来在霍然耳边低语了几句。霍然怔了怔，对商凝说：“我要离开一下，你在这里坐一会，等下我来找你。”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商凝便孤零零地站在大厅中了。商凝站在光华耀眼的水晶灯下，有些无措地看着周围在热络地交谈着的人们，一种孤独和无助忽然涌上心头。她此刻最想做的是，回到宿舍，坐在自己电脑前，听着胡浅浅的唠叨，吃着热腾腾的方便面。

    商凝抬脚往门外走，现在是简常睿先丢下她，她离开应该没有关系吧。一个穿着华丽晚礼服的身影横在商凝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商凝默默地等着挡在她面前的季敏萱说话。

    方才霍然抛下了季敏萱去安抚商凝，让季敏萱气得想要尖叫。她想起妹妹调查到的关于商凝的资料，在心中暗暗地说：“商凝，就凭你，也想跟我抢男人？”现在季敏萱见商凝正要失落地独自离开，觉得这是羞辱商凝的好机会，立刻走过去拦住了商凝。她站在商凝面前，傲然地说：“商小姐，好巧。”

    商凝点头向她打过招呼便想要接着往外走。季敏萱伸手拦住了商凝，娇媚地一笑，说：“酒会才开始，商小姐怎么就要走？”

    商凝转头眯着眼看着季敏萱：想找茬吗？她今天晚上本来就很不爽，如果有人要来撞枪口，她也没有办法。

    季敏萱脸上显出几分得意的表情，慢悠悠地说：“霍然对我可是非常痴迷，这几天日夜都和我在一起。”

    商凝心里暗暗地诧异：“你没有问题吧！你和霍然的房中秘事干嘛要告诉我？”她疑惑地问：“所以呢？”

    季敏萱笑了，故作同情地说：“刚才我看你被简常睿甩了，所以想好心过来提醒你。简常睿和霍然都是同一种人，豪门公子。他们只会与我们这种豪门闺秀在一起。你不过是他寻开心的小点心。所以我劝你你还是赶快回到你的地方去。不要妄想这里还会有别的什么金龟婿等着你，不要不自量力地再出现在这里。”

    商凝笑了，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你是怕我抢走霍然。我本想装傻放过你，是你自己找死的。商凝淡淡地说：“季小姐，有一点你可能没有弄清楚，我对霍然或者简常睿都没有兴趣。什么豪门我也根本没有放在眼里。还有，你如果怕霍然被人抢走，光靠身体是没有用的。你应该多看些书，提高自己的修养和魅力。而不是跑来说这么不得体的话。这样只会让霍然更快厌倦你。以你的自知之明，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霍然到底能在你身边待多久。”

    季敏萱气得脸通红，却不知如何反驳她。商凝没有理会气急败怀的季敏萱，绕过她继续往外走。

    简常睿和那个女孩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楼梯下方。简常睿的手放在女孩的腰上，低头微笑着和女孩说话。商凝站在楼梯的顶端，看着他们，觉得自己的心忽然裂了一条缝。周围的空气凝固了，一切的嘈杂和热闹都消失了，只剩下了简常睿和那个女孩的身影。她几乎要窒息了，捏紧了拳头，眼睛眨都不眨地死死盯着他们。

    季敏萱悄悄走过去，伸出手来，想要从后面把商凝从楼梯上推下去。商凝神色凄惶地站在那里，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危险。眼看她便要被推落下那高高的楼梯，忽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来，捉住了季敏萱的手。季敏萱惊恐地回头，看见了霍然冷峻的脸。

    霍然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要干什么？”霍然的声音冷得像屋外的北风一样，冻得季敏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季敏萱的脸色苍白，动着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最后小声地叫了一句：“然……”。然后转头捂着脸仓皇地离开了。

    霍然冷眼看着季敏萱离开才转回头，满是担忧的望着商凝那苍白的脸，说：“商凝，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霍然顺着商凝失神的眼睛望去，也看见了简常睿和那个女孩。他侧身一步，挡住了商凝的视线，故作轻松地笑笑：“忽然看见一个和自己这么相像的人，很难接受吧？”

    商凝的眼睛动了动，垂下了眼帘，没有出声。霍然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已经离开了。霍然轻声说：“我送你回去吧。”商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在回学校的路上，商凝一路沉默着。霍然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瞟一眼商凝，连音乐也没有开，车里很安静，只听得见发动机微微的轰鸣。商凝出神地看着车外。今晚似是要下雪了，风已近越刮越大，天空黑漆漆的，连一点星光也没有。商凝想：那个甘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一个和自己如此相似的女人？简常睿似乎与她认识了很久了。

    商凝忽然出声问道：“霍然，那个甘霖是……？”

    霍然小心翼翼，斟词酌句地说：“你不用太在意她，她可能是睿的一个老朋友。”商凝又陷入了沉默，车厢里又安静了下来。霍然把商凝送到了校门口。商凝连道别也没有，就低着头慢慢地走进去了。霍然盯着商凝孤独的背影，直到她瘦小的身子消失在在呼啸的北风中，才开车离开。

    2.又一个替身？

    霍然开着车一路狂飙，来到简常睿的家门外，猛的停下车，打开门快步走了进去。安太太吃惊地看着沉着脸冲进来的霍然。霍然在屋内看了一圈，简常睿果真还没有回来。霍然走到沙发中坐了下来，才和安太太点头打招呼。

    短暂地惊讶后，安太太恢复了平静，微笑着说：“然，怎么这么晚来，今天不是有酒会吗？”霍然没有解释，只是平静地说：“我在这里等着简常睿，安太太您回去休息吧！”

    安太太离开后，霍然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细细地想着事情的前后。到了凌晨1点多，门才响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被打开了。简常睿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简常睿慢悠悠地踱进屋子，打开灯，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霍然。简常睿一点也不意外，反手关上门，对霍然说：“去书房吧。”

    霍然站起来，跟在简常睿身后上楼走进了书房。霍然在书房的沙发上坐下，靠在椅背上，默默地等着简常睿向他解释。简常睿坐在书桌后，长腿搭在书桌的角上，双手交叉着摆在面前，好一会才出声说话。简常睿不紧不慢地说：“我知道她不是甘霖。”

    霍然本以为简常睿会向他解释说：那个女孩就是甘霖，只是当年分手时甘霖年纪还小，所以几年过去，面貌发生了些变化。如果是这样的话，霍然一定会上去把他摇醒，说；“你醒醒吧，要说长相，商凝比她更像甘霖。这个女孩说不定又是哪个别有用心的人设下的圈套。”可是简常睿却不咸不淡地说，他知道那不是甘霖。霍然反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简常睿似是明白霍然打算跟他说的话，淡淡地说：“光看外貌，商凝更像甘霖。可是这个女孩的气质和举止却和甘霖一模一样。所以她一定是非常熟悉甘霖的人，说不定她知道甘霖在哪里？我就将计就计地配合她，希望能通过她找到甘霖，也许还能更快地找到那个幕后的人。”

    霍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有道理，这是现在能想到的最快，最省力的办法。”

    简常睿顿了顿，又说：“还有一点，既然你对商凝动了心，我想借着这个假的甘霖让商凝脱身。”

    霍然愣了，说起来，这样确实对商凝更好，至少商凝不需要置身险境。

    简常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声音中显出一点疲惫问：“A怎么说？”

    霍然略微有些吃惊，自己果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刚才一看见那个女孩，他就打电话叫A去查。刚才离开酒会之前，A就已经把初步调查结果回复给他了。

    霍然想了想说：“以前的记录暂时还没有查到。但是她是昨天才从韩国飞回来的。”

    简常睿点点头，霍然看着简常睿，一字一顿地说：“用的是甘霖的护照。”

    简常睿眯起了眼睛，冷冷地笑了一下说：“这件事情越来越好玩了。”

    霍然放柔了声音问：“商凝那边你打算怎么说？”

    简常睿闭上眼，将头靠在椅背上说：“后天我打算在我城里的大别墅里办party。”

    霍然疑惑地问：“什么party？”

    简常睿睁开眼，微笑着说：“后天是甘霖的生日。我想开个party把这个假的甘霖推到前台，然后告诉商凝，这件事情不需要她再帮忙了。”

    霍然依旧带着几分不解：“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跟她说？”

    简常睿坐直了身子，微微叹了一口气，说：“我想商凝和假的甘霖同时出现，这样才能将大家的视线从商凝身上转移到假的甘霖上来。”

    霍然点点头：“这样也好。”

    简常睿略停了停，有些犹豫地说：“霍然，我看霍叔好像不太愿意你和商凝交往，你…..要想清楚了。”

    霍然叹了口气，勉强地笑笑说：“这事只能边走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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