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解除合约

    商凝游魂一般地回到了宿舍。商凝脸色苍白神色恍惚的样子，吓了胡浅浅一跳。胡浅浅握住商凝的手说：“怎么啦这是？手凉成这样。怎么一件大衣也不穿？”

    商凝无力地摇了摇头，冲胡浅浅勉强地笑笑，全身瘫软地坐在了椅子上。胡浅浅忙拿来了羽绒服把她包上，然后把她推到洗手间，弄了一桶热水说：“快洗个热水澡吧，你这样会感冒的。你太不注意自己身体了。明明像个纸片似的，还拿身子不当回事。”

    商凝麻木地脱衣服洗了个澡，爬到了床上。她明明累得要命，却整晚合不上眼睛，瞪着天花板，一直到天亮。平日里商凝每天都是天亮就起来，胡浅浅还常笑她和地主家的长工一样。可是今天快到中午了，商凝都没有动静。

    胡浅浅有些奇怪，爬到商凝的床边看了看。商凝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样子有些诡异。胡浅浅忙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商凝的头有些烫，在发着低烧。看见商凝的枕头全湿了，胡浅浅担心的说：“你到底怎么啦，一没睡吗？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伤心，竟然哭了一夜？！你也不知道叫我。现在还发烧了，我们赶紧去医院吧。”

    商凝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原来自己竟然流了一夜的眼泪。昨夜她只是反反复复地想着简常睿搂着甘霖的样子，心里酸痛难当，没想到自己原来在流泪。她转眼看着胡浅浅，勉强笑笑，声音嘶哑地说：“没什么，我只是感冒了，有点难受，哪里会哭一夜？我又不是林黛玉。”

    胡浅浅皱着眉说：“我送你去医院吧。”

    商凝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只是有点感冒，可能是昨天穿得太少了。你拿两片感冒药，倒点开水给我。我吃了感冒药，睡一天就好了。”

    胡浅浅见她不想动，想着她也烧得不高，就不再坚持去医院，依着她喂她吃了些感冒药。商凝吃了感冒药，喝了一大杯温开水。过了一会儿感冒药药力上来，她才睡着了。

    商凝在睡梦中被电话的声音惊醒。她睁开眼睛，拿起了电话，屏幕上显示着简常睿的名字。商凝鼻子发酸，心里忽然觉得很委屈。她接通了电话。简常睿冷冷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出来：“商小姐。”简常睿刻意的疏远让商凝心里更加不舒服。她强忍住眼泪，努力平静地回答道：“是我。”

    简常睿语气平淡地说：“明天晚上我要举行一个party，我会派人来你校门口接你，你不用穿晚礼服。”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商凝的眼泪终于从眼眶里面流了出来。她暗暗地骂着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弱，不过就是个雇主，有什么好哭！”她放下电话，坐起来看了看窗外。已经是黄昏了，自己原来睡了一整天。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烧也好像退了。她安慰自己：也许简常睿对她来说，也像这感冒一样，难受一下，过几天就好了。

    商凝在宿舍里又睡了一整天，感冒才好了些，但是心里依旧酸苦得很。她赌气穿着牛仔裤和羽绒服，在校门口等着。果然有车来，将她接到简常睿的大别墅外。

    商凝站在大房子前感叹，原来简常睿不止一栋大房子。看见别墅前偶尔进出的人们都穿着华服，带着奢侈的首饰，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犹豫了一下，才昂首往里走。她以为门口的侍者定会拦住她，可是那些人却立刻将她领了进去。

    商凝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栋房子极尽奢华。大厅地板上铺着上好的大理石，光可鉴人。楼梯上和门上是镀金的把手和栏杆。屋子里摆着华丽的家具，书房里还铺着厚厚的地毯。这一切都让这个地方看起来更像一个展示厅，向所有人昭示着主人有多权贵，多富有。虽然一切都漂亮得炫目，商凝却觉得这里冷冰冰的，一丝温度都没有，让她一刻也不想多呆。她反而觉得那个种满了薰衣草的房子才更像是简常睿的家、虽然那里小得多，朴素得多，却也温暖得多。

    侍者将她带到了楼上的书房里，恭敬地说：“商小姐，请您稍等，简先生一会儿就来。”商凝点点头，侍者离开了。商凝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楼下渐渐地热闹了起来。她走到窗边，往楼下看，大门进来的人愈来愈多。她离开窗子，书桌上摆着一个相框吸引了她的目光。相框里是简常睿的照片，似乎比现在要年轻很多。她下意识地就走过去，拿起相框，从夹层里抽出了一张照片。

    商凝忘了追问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里有个夹层，因为抽出来的那张照片让她很是震惊。这分明是她的照片，只是年龄要小很多。这张照片她从没有在自己家的相册里见过，因为父亲说，过去拍的所有照片都被烧了。她忐忑不安地将相片翻过来，照片后用铅笔写着一行字：所有记忆，随风吹散……

    商凝握着相片的手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似是窥见了她最不该看见的可怕东西。这张相片像是洛铁一般灼得她眼睛发痛，她应该立刻扔掉它，可是她没有，她不受控制地死死攥着相片，直直地盯着相片上的字。

    这时候门忽然一响，简常睿从门口进来。商凝抬起头，看着简常睿。简常睿见她手里拿着的照片，先是一愣，然后冷冰冰地说：“商小姐，我只是让你在这里等我，并没有说你可以翻看我的东西。”

    商凝低下了头，放下了照片，艰难地说：“对不起，我无意窥探你的隐私。”

    简常睿满脸冷酷地说：“既然你已经看见了，正好我也可以和你说清楚了。”

    商凝抬起头，心里忽然害怕起来，她默默地等着他的下文。

    简常睿拿起桌上的照片，说：“照片上的女孩子是甘霖，是我的前女友。我找你假扮我的女朋友也是因为你长得像她。现在她回来了，为了不必要的误会，我们的合约可以解除了。我已经支付给商小姐的钱就作为我对你的补偿。”

    商凝苦笑了一下，原来是这样，她不但是个假女朋友，还是别人的替身。原来简常睿时常对着她流露出的那种忧伤深情都是因为这个女孩。她低下头，握紧了拳头，逼着自己把泪水吞下。

    商凝抬头，面色平静地说：“既然这样，那么好吧。”

    简常睿点头，转身就要出去，想了想又回头说：“这里坐车不太方便，你稍坐坐，等下门前没有那么拥挤了，我再派人送你回去。”

    商凝淡淡地点头。简常睿头也不回地走了。商凝等简常睿一走，便打开书房准备离开这里。门口站着一个人，看见商凝便说：“请商小姐再进去坐坐。”

    商凝皱着眉头，只好又回到书房里坐了下来。楼下忽然安静下来，简常睿的声音从微微敞开着的门里飘了进来。简常睿用一贯冷静地语调说：“今天是我的女朋友甘霖的生日，谢谢各位前来参加party。过去由于商凝小姐和甘霖长得比较相像，让大家误会了，现在特地在这里澄清，我和商小姐没有任何关系，甘霖才是我的女朋友。”

    商凝脸色苍白地坐在椅子里，简常睿的话像是鼓槌一样，一字一下的敲打着她的耳膜，刺痛着她的心。他不让她走，原来是想让她听见这个。商凝苦笑了一下，也对，本来就是两条平行线，现在是该回到原位了。既然要撇清关系，就要干净彻底。商凝想了想，自己还有一张速写在霍然那里，是时候拿回来了。她拿出手机给霍然发了个短信：“霍先生，虽然我曾答应过将那副画送给您，但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请您把画还给我。谢谢。”

    过了一会儿，霍然回了一条短信：“好的，可是今天没有带在身边，过几天我会专程送上。”

    商凝又回了一条说：“不必麻烦了，你寄给我就可以了。谢谢。”

    霍然盯着商凝回过来的短信，想着要这么样回她。简常睿见霍然皱着眉盯着手机发呆，便问：“怎么啦？”霍然摇了摇头。简常睿执着地等着他回答，霍然只好说：“我那里有一幅商凝画的画，她现在要我还给他。”

    简常睿眯起了眼睛盯着霍然说：“商凝会画画？为什么A给我的资料上没有写？”

    霍然迟疑了一下说：“商凝说她父亲不准她画，所以她谁都没有说。每次画了就立刻撕掉了。”

    简常睿抬头看了看商凝坐着的房间，对霍然说：“画在你身边吗？给我看看。”

    霍然点头说：“在车里。我答应过商凝不给别人看，所以也不敢放在家里。”

    简常睿急切地说：“快拿来给我看，这很重要。现在就去，我在偏厅等你。”

    霍然愣了，见简常睿表情严肃，忙一路大步地走出去，在车里把那幅画拿了，再迅速地回到了寂静的偏厅，然后把画递给了等在那里的简常睿。简常睿接过画打开，只看了一眼，他的脸上就变了颜色。他盯着画，像是在做梦一般。甘霖也曾画过一幅非常相似的画，只是那幅画树下少年的脸是他，而这幅画里的少年面孔模糊。简常睿收拢了手指，死死的捏着画的一角，紧到手指的关节都有些发白。

    2.落水

    简常睿忽然听见外面花园里有女人的声音，忙抬手示意霍然不要出声。原来是季敏萱和季敏雯两姐妹走到花园里面说话。

    季敏萱气愤地大声说：“那个女人那天让我出丑，可恶至极。老天有眼，她被简常睿直接甩了，真是太好了。可惜今天我没有看见那个女人，不然我一定要狠狠地羞辱她。”

    季敏雯柔声安慰她：“她在楼上的书房里。听说她不会游泳，这大冬天的落在水里一定很凉快。”

    季敏萱笑了声：“那还等什么？”说着她们就走了。

    霍然听见季敏萱和季敏雯的话，身上觉得发冷。人说最毒妇人心，果真如此。还好今天被他听见了，不然商凝不知道会怎么样。

    简常睿低头想了想，冷笑了一声，对霍然说：“霍然，我们去看好戏。”

    霍然不知所以，疑惑地跟着简常睿来到游泳池边的房间。他们站在落地窗的窗帘后默默地等着。

    今夜的天空漆黑得像一块无边的厚厚的黑帐子，连一点星光都没有，沉闷得让人压抑。游泳池的灯全都关着，连泳池边所有的房间也都关着灯，拉着窗帘。黑漆漆的泳池透出诡异的寂静，像是一个怪兽，冷冷地趴着等待猎物的到来。

    简常睿忽然出声问：“霍然，你记不记得A曾经说过，商凝有恐水症，不会游泳。”

    霍然点点头。简常睿嘴角浮上一丝冷笑，接着说：“可是甘霖很会游泳。一个人即使伪装得再好，当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也会有逃生的本能。”

    霍然看着简常睿冷峻的侧脸，忽然明白简常睿要干什么，心里升上一阵寒意。远处商凝正被人带着往这边走。霍然很着急，想冲出去告诉商凝。

    简常睿看透了他的想法，淡淡地说：“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商凝到底是不是甘霖吗？”

    霍然咬紧了牙关，站在原地不动，盯着越走越近的商凝。

    商凝和领路的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游泳池边回荡，一下一下敲打着霍然的神经，考验着他的忍耐力。

    方才商凝正在书房无聊地坐着，忽然有人进来对她说可以走了。她便跟着来人出了书房。那人带着商凝从后门出来，往泳池走。商凝刚从灯下一下子走到黑暗中，眼睛还没有适应。等到她看清楚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游泳池边。她一看清楚面前是游泳池，立刻觉得脚发软，嘴唇发麻，心脏开始狂跳。带她出来的人也不见了人影。

    商凝立刻往后退一步，想远离水池。可是后面有人抵住了她的背，挡住了她后退的路。她回头一看，惊恐地看见季敏萱笑得妖媚的脸。商凝忽然明白季敏萱想干什么，想大声呼救。可是她还来不及出声，便被季敏萱一推，落到了游泳池里。

    商凝便立刻被冰冷的水包围了。水给皮肤带来的那种冰冷的刺痛感，像是细细的针从她所有的毛孔中侵入她的身体，又像是无数的蚂蚁啃噬着她的皮肤，让她浑身上下都疼痛无比。这种感觉，像噩梦一样熟悉，令她恐惧到绝望。冰冷水从她的眼睛、耳朵和鼻子里面灌入了她的身体，她想挣扎，却不能一动也不能动弹；想呼救，张开嘴发不出声音，只是让更多的水进入了身体。她身上的羽绒服吸满了水，沉甸甸的，如同无数只手从水里伸出来，将她拉向无尽的深渊。她只能睁大了眼睛瞪着墨一般黑压压的天空，任凭自己直直地沉入水底。她窒息痛苦得快要死了，意识渐渐涣散。可是在闭上眼睛的那一瞬，她的心里却忽然涌上一丝喜悦，终于可以解脱了，不用再忍受这冰冷的世界，不用再看着这漆黑的没有一点光亮的夜空。

    霍然看着商凝被季敏萱推到了水里面，游泳池水面激起的水花折射着远处的灯光，像是针一样刺着他的眼睛发痛。他紧紧地抓住了窗帘，紧张地盯着水面，等着商凝挣扎着冒出水面。只要商凝挣扎一下，他便会冲出去，跳下水救她上来。可是水面只是泛着涟漪，就像是扔了个石子到水里一般，立刻就恢复了平静。

    简常睿本来面无表情抱着胳膊看着外面的一切。可是看见商凝许久都没有浮上来，简常睿也愣了。他松开了手，紧张起来。水面还是没有动静，简常睿的心里涌上来一阵恐慌，恐慌到令他窒息，他以为商凝就算不会游泳，也至少会挣扎一下。简常睿等不下去了，刚要冲出去，身边的霍然已经动身了。霍然低声地咒骂道：“够了，我受不了了！我不管她是谁！我不在乎。”霍然从门口冲了出去，边跑边脱下外套，跳进了泳池里。简常睿忙冲到开关前，打开了泳池边所有的灯。

    霍然跳到水里，冰冷的水激得他胸口发痛。他迅速沉到池底，可是水里太暗了，什么也看不见。霍然在心里叫着：“不能这样，商凝快出现！求你快出现！”忽然泳池边的灯亮了，霍然在池底搜索了一阵终于看见了已经昏迷的商凝。他急忙游了过去，抱住了商凝，奋力把商凝托出了水面。

    简常睿已经在池边等着，接住了商凝。简常睿抱着商凝，把她放在池边。他探了探商凝的鼻息。商凝气息全无，脸色白里透青，一点血色也没有，很吓人。简常睿害怕起来，他忙给商凝做人工呼吸，一边低声唤着商凝。

    霍然全身乏力，冷得打颤地爬出了泳池。他站在简常睿身边，紧张地看着简常睿给商凝做人工呼吸，在心里暗暗地念着：“快点醒来，快点啊。”

    好一会，连霍然都要绝望之时，商凝忽然吐出来一口水，剧烈地咳嗽起来。霍然松了一口气，蹲下来，轻声地呼唤着商凝。商凝没有反应，但是终于恢复了呼吸。简常睿要伸手抱起商凝，霍然却忽然轻声说：“你不要碰她。”

    简常睿抬头看着霍然。霍然却没有看他，只是望着商凝低声说：“简常睿，你好可怕，就算她真的是甘霖，你确定你真的想要这么对她吗？”说完他抱起了商凝，往楼上的客房走。

    简常睿低着头愣愣地看着地上的那一滩水迹，忽然低声自言自语地说：“如果她是甘霖，我定会叫她生不如死。还好她不是……”

    简常睿打电话叫来了医生，吩咐送走了宾客。季敏萱早就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所有的客人一会儿就散了个干净，偌大的一栋房子立刻安静下来。

    楼上的客房中，商凝还是闭着眼不省人事，刚才发白的脸，现在却开始发出不正常的潮红。医生检查过，说商凝没什么大碍，只是惊吓过度，有些虚弱。她休息一会就会醒。商凝被冷水冻了一下，所以现在有些发烧。要打些退烧消炎的点滴。医生给商凝打上了针，留下了些口服的药，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霍然抓着商凝的手，看着她脆弱苍白的小脸，从未有过的担心和心痛让他如坐针毡。他甚至想，如果躺着的是自己就好了，这样现在他可能还好受些。

    简常睿将医生送出了门。“甘霖”站在门边温柔地一笑说：“睿，她是谁？怎么和我长得这么像？”

    简常睿没有出声，只是冷冷的站着。“甘霖”平静地微笑与简常睿对视着，好一会，才说：“我知道，你早就发现我并不是甘霖了。”

    简常睿显出一丝惊奇的神色，说：“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要装下去。”

    “甘霖”灿然一笑，说：“因为我也和你一样要找甘霖。没人时你可以叫我李小姐。”简常睿皱起了眉头说：“什么意思，甘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不然你怎么会有甘霖的护照？”

    假的甘霖没有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说：“这个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的。你现在只需要知道我也要找甘霖，我也想知道3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我才扮成她的样子回来。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如果我们联手，会更快的找出事情的真像，达到我们的目的。”

    李小姐慢慢地踱进了屋子，走到床边。李小姐的眼神，在看见床上静静躺着的商凝后，变得温暖而怀念，简常睿甚至觉得她红了眼眶。李小姐忽然又冷下了脸，说：“果真是长得一模一样，可惜了，再像也是个假的，不是甘霖。”李小姐没有久留，立刻就告辞了。她才离开一会，就有人进来，递给简常睿一叠东西。简常睿慢慢地翻看着。这是关于李小姐的资料。资料上显示她叫李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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