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乱-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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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仲安突然“呵呵”笑起来,他的笑声总是带着几分嘲讽:“周家为陈国奉献了两个儿子,皇上对我爹的猜忌之心却没有放下。爹是个骄傲的男人,总想着北伐,可是放诸大陈,有几个将领有这样的胆色?爹选中你,我也觉得奇怪。不过南岭一行,我算明白了。我问你,你看见过突厥骑兵吗?”

    “见过。”

    “怕不怕?”

    我呆了一下:“我觉得他们很威武。”

    “那就对了。只有天生的杀星看到血腥才会兴奋而不惧怕。罗艺,你就是天生的杀星。我爹不会看错的。”周仲安的声音含糊起来:“好暖和的地方。你放心,我会罩你这小笨蛋的。”

    “罩我?”我不高兴的道:“你不要总是当着别人的面嘲笑我就行了。”

    周仲安“嘿嘿”一笑:“你这个蠢材。我不是骂你,是救你啊!你以为军中当差只要会杀人就够了?陈国的大将军们,你都得了解他们的习惯,否则哪天撞到火头上,你连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难道我说话触犯了任忠?”

    “恩。鲁广达,为人豪爽,因为识字不多,一生最重有才气的文人。但是最恨撒谎之人。任何人只要对他撒过一次小谎,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他都不会用你;萧摩诃,勇武如霸王再世,直爽忠君,沙场征战,迄今未败。惟独好女色,年过六十尤喜少女。”周仲安讽刺的道:“他自己好色,却讨厌手下好色。所以什么男人在色字上犯了忌讳,他就弃而不用。甚至仅仅是怀疑,他都可能杖杀手下。”

    我倒吸了口凉气。

    “任忠,少小家贫,曾经为富户放牧,尤其忌讳这段历史。你白日说什么养马之类,若非我言语暗示你是个北方傻子,只怕他早就命人拖你出去打军棍了。他现在最爱银子,军中要想在他手下升职,没有银子,一切免谈。”

    我又问:“那么周大将军呢?他最不喜欢什么?”

    周仲安“呵呵”笑起来:“你日日在我爹身旁办事,总该清楚他最不喜欢什么。他最不喜欢多话的手下。”

    我还想问为什么皇上会猜忌周大将军,什么叫天生的杀星。但周仲安已经睡着了。我却睡意全无,很多很多事情涌上心头。

    清晨,我迷迷糊糊的被周仲安的抱怨声吵醒:“惨了!惨了!简直太臭了!”

    我眯着眼睛,见他裹着一件大袍子在塌上跳来跳去,似乎想推开窗户,又畏惧外面凛冽的寒风。我忍不住问:“什么太臭了!”

    “还问!就是你的脚啊!哼哼,想我周仲安风流倜傥,竟然会沾上你这小胡人的脚臭!”

    我揉着眼睛:“我昨晚洗了脚才睡觉的。”

    他眼珠乱转,又高兴起来:“有了,江州有一处温泉。我带你去见识见识。再把你那双臭脚好好泡泡。”

    我被他硬拖到车上,按照他的指点驾车来到江州城边一处花园。花园里就是温泉浴室,被特殊的隔板分割成一间间小厅堂。我跟着他踏入一间玫瑰浴室,里面热气腾腾,周围是汉白玉修筑的地板,边上站着四位妙龄女子,侍侯我们更衣。周仲安大剌剌的脱得精光,入水浸泡。我却不习惯,只觉得脸发烫。赶紧钻到水中后,我才勉强放松呼吸。

    水中撒满了奇异的花瓣,浴室里点着醉人的甜香。两个女子帮周仲安揉着胳膊,他头朝上,忽地说话了:“罗艺,你知道吗?我爹向秦太傅提亲了。”

    我早就听他把秦小姐念出耳油来,听他语气不是十分快乐,有点幸灾乐祸道:“秦太傅没有答应?”

    “不,太傅答应了。”他回答得很萧索。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答应是有条件的。”他的右手自然的去抚摩一个女子的身体,那女子娇柔的叫了一声,听得我耳朵根都红了。“太傅是个古板的人,他说,我娶秦小姐可以,但娶了以后,所有放浪形骸的生活都要结束了。小姐虽好,奈何泰山压顶,郁闷啊。”

    我道:“我如果能娶到自己爱慕的女人,结束就结束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是因为你是蠢人!”他不悦:“难道为了一朵奇花,就要舍弃天下众多的芬芳?再好的花朵,也发不了各色的妙味,何况,花如果谢了呢?花总要谢吧。”

    我看他已经把那个女子拖入水中,动作越来越淫荡。忍不住道:“花谢了,我看你也只剩下几根老骨头了。你还真当自己万年不老的妖怪啊。”我湿淋淋的起身,大步走上台阶,一名使女赶紧来为我擦水。我一把接过她的浴巾,系到腰间:“得了,我的衣服在哪里?”

    我穿上衣服,骑马奔到江州校场,提起硬弓,连射数十箭,直到把那个箭靶扎成了柴垛子。这才觉得郁积之气梢有舒缓。秦小姐,秦小姐,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姑娘,但秦彝是好人。他的妹妹应该是不错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替这位从未蒙面的小姐委屈,我觉得周仲安这样的人压根就配不上秦小姐。

    我催马来到箭靶前,一边拔箭,一边胡思乱想。耳边有人道:“你拉弓射箭的方法不对。”我回头,旁边竟然是任忠。他也提着一把硬弓,神情比起任何时候都和蔼。我在马上躬身:“大将军!”他笑笑,举起弓:“看清楚了!”

    一箭射出,挟着凛冽的杀气,直奔靶心,几乎是瞬间上面的其他箭杆统统化为齑粉,只剩下唯一的一支箭,在靶心屹立。

    我凛然:“大将军,上次军总选拔,您放了末将一马!”

    任忠骄傲的道:“陈国难道只有周罗喉惜才吗?你出身寒微,如果想要出人头地,要比别人能吃苦,能流汗,能流血,自要付出比别人多上千倍的努力,更重要的是还要能忍受。”他眼睛转了个方向,仿佛不想让自己的真实感情暴露:“可惜,即使付出这些努力,某些人也未必把你当作自家人。”

    我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才道:“我现在想的只是先把枪法、箭法练好。”

    任忠淡淡一笑:“你的枪法不错,就是还不能使之如自己的手臂一般控制自如。譬如我这把弓,我只需要一摸,就能感受到弓的强度、弦的弹力,有什么异常,应该如何和羽箭配合。无论是弓箭还是刀枪,它们都要象你血肉的一部分,你才能成为最了不起的神箭手。”

    我默默听着,渐渐明白。心里感激,忍不住问:“大将军,昨夜您说培训什么小马驹是怎么回事情?”

    他道:“这件事情,我已经命人传书给你们周大将军了。你迟早会知道的。但是目前你得帮我办件事情,巴州你不用再去了。”

    我赶紧道:“将军请吩咐。”

    “周仲安滑头,一定要我派人护送隋使去边界。现在长江沿线纰漏不断,如果我的手下和隋使接触过多,难免会有不清不楚的谣言传出。周仲安想抓我把柄,嘿嘿,我岂会上他的当?所以我派一队士兵给你,由你去护送。你是周罗喉的手下,周仲安就无话可说了。”

    我不明白他和周仲安有什么过节,但他既然已经开口,我不能拒绝,只得答应下来。

    当周仲安从任忠口中得知由我负责护送隋使时,他激动得走来走去,最后又长叹了口气:“我不是不相信罗艺,他终究年纪太小。也罢,我落得清闲,慢慢在江州养段时间身体也好。”

    周仲安向庄栋告别之时,又絮絮叨叨数落了我一通,才拱手对庄栋道:“尊使放心,罗艺等于我家家将,他别的本事不大,惟独办事上最是实在。由他护送你,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原谅。”

    庄栋笑道:“大人另有要事,就请便吧。以后大人也出使我大隋之时,庄某希望在长安和大人共醉一场。”

    离开江州,我们继续西进。我一路几乎无话,只是默默的骑马随护庄栋前后。他是个豁达的年轻人,看着长江水就会吟哦一些诗词,我虽然听不大懂,可是“美人香草”的落在耳朵里,也是十分优美。

    眼看我们绕过巴州,即将进入蜀地,一日庄栋笑对我道:“罗将军,喜欢楚辞吗?”

    我楞了楞,老实回答:“我书读得很少。就记得小时候在幽州,听突厥的女人唱,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很好听呢。”

    “哦,原来将军当真出生北地?”庄栋道:“难怪口音带着浓厚的北音。”

    我的脸红了红:“其实好多南方话我还听不大明白呢。”

    庄栋道:“将军这样的身手,从北到南,只作得周大将军的家将。而我大隋,失此人才,可惜啊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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