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乱-自身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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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声音很轻松:“将军,您还是坐端正比较合适,这个半躺的姿势看起来太象顽童,适合周大将军,不适合您。”

    我有些恼火,他娘的,我挺直身子道:“信不信我马上砍了你的脑袋?”

    “将军已经命悬一线,将军知否?”

    “不知道。”我老老实实的回答。又补充一句:“你这个算不算——”我想了一会,道:“危言耸听。”说出这四个字,我有点得意,觉得自己的文才似乎精进了好几分。

    “是否危言,请将军听在下细说。”男子略略扬了一下头,我暗想,这个姿势真他娘的太熟悉了。“将军有三罪。其一,当年大隋皇帝同意回师长安,陈国君王许诺以广陵为界。将军擅自攻下广陵,就破坏两国君王的盟约。故将军举动已经触怒贵国君王求和之心,此为第一大罪。”

    我冷笑道:“那贺若弼攻下吴州,岂不是早就破坏了盟约。这条不通。”

    男子脸上的肌肉微动,继续道:“第二罪,将军攻下广陵,不按照君命及时上奏朝廷,却擅自瓜分广陵藏物,此为第二罪。”

    我又是一声冷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周大将军还没来管老子的事情,其他人那里理睬得了那么多。”

    男子长长的叹了口气,“将军,这就是你的第三罪了。将军如果是萧大将军麾下,或者攻打广陵,擅分藏物,均可脱罪。但是将军列周罗喉帐下,陈国皇帝对周罗喉素存猜疑之心,将军越是表现不凡,皇上的疑虑就越重。将军功劳越大,将军的头颅就越加危险,将军知否?”

    我一惊,暗想:这是什么道理?不由起身,躬身行礼:“但请先生教我。”

    男子不语。我命人解除他的锁链,奉上座,又亲自端上香茶,斥退左右。男子方才缓缓道:“将军,强隋弱陈,天下皆知。如今,隋就象泛滥的洪水,要吞没世间的一切;而陈就象洪水上的浮木,苟延残喘于片刻。但将军求取功名于陈,就象一只将巢穴建在浮木上的小鸟,将军能不危乎?当初,将军唯唯诺诺答应贺帅有归降之心,如今却率军强攻广陵。将军反复,不仅失信于贺帅,且让大隋信任将军的越王陷于不义之地。将军自绝归隋之路,又不蒙宠于陈,将军岂不是比浮木上筑巢的小鸟还要可悲可叹?”

    我楞了好一会,才道:“那该如何是好?还请先生指一条明路。”

    “如今贺帅被周罗喉围困于吴州,将军可率一师,驰援吴州。将军本周罗喉手下悍将,出师围吴,必定无人怀疑。贺帅趁乱从吴州杀出,和将军汇合反攻陈军。周罗喉料不到乱从自身起,必定大败。这时隋军再率新师,围攻镇江,周军仓促败逃,镇江若破,陈国守门之户洞开,将军之职从此高升。彼时将军率军南下,多少功名,多少富贵,那才真是不可限量啊。”

    我默然无语。

    男子不再开口,只管品尝手中香茗。我想了好长时间,才道:“如果我照先生所说而行,大隋给我罗艺什么好处?”

    他压低了嗓子说:“罗将军,如果您能归降大隋,越王许您广陵太守之职。”

    我冷笑:“如果我砍下贺若弼的脑袋再伸手要职位呢?”

    男子笑声很古怪:“将军,少年人雄心壮志是应当的。只是贺若弼为我大隋名帅,这世间只怕没几个人能砍下他的脑袋。将军不过攻下区区广陵,我大隋的虎狼之军还在淮水暂歇呢。”

    我点头:“请先生在客房暂且歇息,容我再思量思量。”

    待男子离开,羊翔笑嘻嘻的从堂后走出:“罗艺,这家伙口才很好。”

    我哼了一声:“他就靠这个骗吃骗喝,口才不好才怪。”

    “哦,你知道他是谁?”

    我嘿嘿一笑,却不回答。

    羊翔又笑:“不过你小子口才也不错嘛。就象,哈哈,就象照着大将军的锦囊背出来的。”他哈哈笑笑:“这越王开出的条件还真丰厚。如果是我,说不定真动心了呢。”

    我瞅了他一眼。

    他并没有收敛,更加露骨:“我在大陈有老有小,你不同,单身一个人。如果隋国真的肯给你这么好的待遇,哈哈,真不如过去更划算。”

    我觉得有点口渴,便喝了一大口水,微微一笑:“你没听说过‘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句话吗?贺若弼一向狡诈,他手下的话,如何信得?再说我身为陈将,自然要一生忠于大陈,怎么能背叛呢?”

    羊翔咕噜着道:“开个玩笑而已。小小年纪就学会说一大通正经话,没意思。”

    我背上出了身冷汗。不知道为什么,我怀疑羊翔说这番话是试探我。啊,他代表谁试探我呢?代表周大将军?我对自己竟然怀疑周罗喉大吃了一惊,我怎么敢怀疑这位父亲一般的上司?我细细回忆自己到达陈国后的许许多多故事,觉得自己怀疑周大将军真是毫无道理。或者这是自己另一重性格,在危机重重中渐渐显露出来。疑心是好还是不好,我真的不知道。疑心究竟会救我还是害我,我也不知道。

    但是多了份疑心,也让我步步小心,如履薄冰。

    半夜,我率领骑兵紧急集合。使者也被我派去的人架到我面前。他显然还带了几分睡意,见到顶盔贯甲的我,吃了一惊。我靠近他的耳朵:“我决定连夜驰援吴州,烦请您带路。”

    他的睡意消失,眼中精光一闪:“这么快?将军,广陵谁看守?”

    我低声,近乎耳语:“都是我的心腹。你放心,这次我带去吴州的人全部是自己的重骑兵,那些贵族子弟也全在队伍中。一则可以免去周罗喉怀疑之心,我只推作他们立功心切,所以擅自赶往吴州;二则如果我们能顺利与贺帅汇合,也算献给贺帅的礼物;三则在万一之时,还可以把他们作为人质,要挟陈军。”我的笑容亲切,但看在使者眼中,却是深深的战栗。

    他呼吸了口气,还要说什么。我已经道:“暂时委屈您做一下奸细了。”我翻身上马,扬声道:“诸位,我们抓到了隋军的奸细,经过盘问,才知道吴州已经空粮。这次大伙连夜偷袭吴州,建功立业,正在此时!”

    骑兵们一起举起手中刀枪示意,虽没有欢呼声,兵刃之气凛冽,也让人不寒而栗。使者被绑在另一匹马上,裹在中军当中,一起出发了。

    清晨的时候,我把男子摇醒。此刻只有我和他单独在一块,骑兵队在不远处休息。他看着我:“能不能麻烦你把绳子松一松,我两条胳膊都麻木了。”

    我歉意:“你先忍忍。这批骑兵中,有四百人是我的手下,有一百人就那那群少爷兵。我们现在急速前进。到时候直接把少爷们送进瓮中,他们还在梦里呢。”

    男子的眼神有些迷惑,他看着我,似乎拿不定主意能否相信我。我笑笑,并不回避他的眼眸。男子突然道:“罗艺,你这孩子笑起来的时候很迷人,不知道为什么血液里却散发着兽性。你应该是鲜卑儿吧,很多鲜卑儿都是这个样子,象妖艳的毒花。”

    我觉得这家伙也很有趣,有点心软:“我小时侯听爹爹讲故事,说幽州产一种野马叫骏骐,在半夜的时候会幻化成各种人形,白天又会重新变成马匹。我觉得你很象骏骐。”

    他没接口,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继续问:“这里是三岔口了,你看我们是走大路去吴州呢,还是走小道。大路呢,骑兵队速度比较快,但是比较容易惊动周罗喉的人马;小道呢,积的薄冰很多,而且绕了远路,但是不容易惊动任何一方人马。”

    他还是没接口,似乎思考得更多了。我并不着急,慢悠悠的自言自语:“我这个人从北地到南方,没有什么朋友。但偶尔遇到一、两个谈得投机的,不管他怎么想,我心里总是把他当了朋友,觉得这份情谊十分宝贵。”

    男子看了我一眼,眼睛里有些笑意,他突然道:“走小道,我们可以安安全全的到达吴州。”

    我叫来老杜,对他讲了几句。等他骑马往后军之后,便大声宣布:“骑兵队!走小道直抵吴州!”

    小道上杂草丛生,因为正午的原因,薄冰溶解了不少,很显得周围阴冷潮湿。跟随我的身边的骑兵们骑的是缴获的隋军马匹,难免不太适应地形。我们有点磕磕碰碰,好半日才行进的一小半路程。待到夕阳时分,我传令全军暂停行军。老杜催马上前道:“还没到夜晚呢,我们要不要抓紧时间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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