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乱-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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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即跪倒行礼:“大将军!”

    “起来!上马,随我去燕子矶!”

    “遵令!”我翻身骑上穿雪,和周大将军驰向燕子矶。巨大的江风搅动天边的乌云,如同黑浪般翻卷着,江流声在风声中更加磅礴。

    周罗喉带着我来到燕子矶。这里三面环水,突出江边,直如春燕展翅。我们下马登上幕府山上望江亭,但见江水滔滔,奔腾不息。江边怪石峥嵘,被水浪拍打,犹如虎吼龙啸。周罗喉长身而立,黑色的斗篷在江风中翻卷。“有什么感觉?”大将军沉声问道。

    “豪气!”

    “好!我以为你的豪气已经被磨灭了呢。”

    我急切的道:“大将军,带末将回镇江吧。末将再也不想留在这里了。”

    “给你那些书你读了几本?”

    我脸上发烧,别过头去道:“一本都没看。”

    周罗喉摇头叹道:“小胡人,这些书可以增你见识,广你心胸,你竟然没有耐心和和诚意阅读?”他拍拍我的肩膀,“你这些日子的经历,我已经知道了。孟子有段著名的言论,你应该不知道,他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行,增益其所不能。’”

    “大将军,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孟子是先贤,他说如果老天要把一项重大的使命付诸于凡人的身上,就一定要用艰难困苦来锤炼他。只有经历了种种考验,他才能学会忍耐,增长智慧,从而成就伟业。所以先贤告诉我们,人们往往从困苦中挣扎而生,于富贵中消磨而灭。”他的眼睛望向远方,声音渐渐低沉:“多么象大陈啊……”

    我默默的念叨,心中渐渐升腾起一股暖流。我忍不住大声道:“大将军,末将对这次隋军停止进攻有想法。”

    周罗喉微微一笑:“有什么想法,和其他人谈过吗?”

    我暗想,原本是想和秦彝交流的。谁知道他看上了白可儿,闹着要纳她为妾,正为这个和他爹别扭,结果也没说成。“回大将军,这是末将一个人的想法,没有告诉别人。末将认为,这次隋军攻陈,非为广陵,实是虚诈之策。举国鼓噪,又偃旗息鼓,只能说明隋军尚未准备好进攻大陈。他们的姿态,一为试探大陈的虚实,二为了放松大陈朝廷的警惕心。朝廷把广陵归还隋军,末将认为,犯了三个错误。第一、广陵是隋军进攻大陈的中转站,放弃广陵,是大陈军事上绝大的失策;第二,他们使朝廷误以为隋军的胃口很小,只需要些许城池就可以换来和平的局面。第三,大陈松懈了自身的防备,给了隋军进一步充实自身的时间。”

    周罗喉点点头:“你见过杨素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末将只见过他一面。大概三十岁左右,精明强悍,一言九鼎。大将军,末将并不了解他。但他连末将这样的小人物都竭力拉拢,建康也不断有探子进入,末将想,他们的野心决不止广陵。”

    周罗喉低声道:“其实你的看法,我也有同感。有个故事,养羊的小孩子总是开玩笑,扬声高呼‘狼来了’,起初大人们都十分重视,但三番五次后,渐渐懈怠。最后一次狼真的来的,结果却无人相信,孩子和羊都被狼吃掉了。”

    “这个故事我爹也讲过。”

    “恩,如今隋军就是狼,他们佯装进攻,然后放弃。大陈的军人却变成了撒谎的小孩,怎么呼喊,朝廷都不再相信。结果喊到第四次,隋军真的大举进攻那日,为时已晚。罗艺,这个策略之可怕处在于简单而奏效。如今皇上已经不再增兵,而提拔你们的奏折又被朝廷滞留宫中。”

    “那如何是好?”

    周罗喉笑了笑:“杨素野心虽大,我大陈的水军实力并不弱小。我计算过,即使不再增兵,单从水路而言,大陈可以抵抗住隋军的全线进攻。当然,全线进攻要冒大险的,我始终相信他们的重点还是放在镇江。我等待着和杨素决战那日。”

    我见大将军目光灼灼,似火焰在跳动,心中也有种难言的激动。“对了,这次我带来的马匹你已经见过了。这是北方的野马!给你作种马的!”

    我大惊:“如何得到的?”

    “哈哈,今晚你可以看到一个老熟人,你们好好聊聊,必定大有收获。”

    晚饭时刻,周罗喉被皇帝派来的宫人紧急召入宫中。我留在养马场陪他的神秘贵客吃饭,其实这神秘贵客就是李昌在。见到李昌在的时候,我被吓了一大跳。这个高句丽人已经没有去年我在镇江见到他时那份优雅,不但一脸憔悴,皮肤也晒成古铜色。我们吃完饭,一起坐在养马场边,看着马儿在草坪上倘徉。这时大风把乌云卷走,天空落了些雨点子,已经放晴。天边变成暗青色,仿佛还在酝酿另一场真正的大风暴。李昌在指着马场中一匹全黑的马儿道:“罗将军,这次我们高大王可是冒了奇险,命小可为贵国送来三匹种马,其中一匹还是从波斯购入的纯种马,珍贵无比。这种种马一匹可以配上百匹母马,明年春天你就可以用它们配种了。”

    我大喜:“你带来了三匹种马,你是如何运来的?对了,高大王又是谁?你不是高句丽的王子吗?”

    李昌在笑起来:“罗将军,你的问题太多,让小可慢慢回答。”他沉思了一会道:“高大王就是高句丽国的大王,已经被隋皇帝封为高丽王。在下是高句丽族和靺鞨族的后代,承蒙大王青眼,被收为义子。”

    “既然高句丽是北隋的藩属国,为什么还要冒险为我朝运马呢?”

    “藩属,藩属,要年年纳贡,岁岁入朝。高句丽北有靺鞨族,南有新罗和百济国,也是强敌环伺。加上物产不丰,还要纳贡,实在难以为继。贵国如果能长期和隋国对峙,我们也落得便宜,贡物少纳或不纳,大隋皇帝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再说,辽东半岛上物产丰富,我们都不希望大隋皇帝把该处收回。”

    我点点头,草场上两匹公马撕打起来,有仆役去拉马。我看着马儿,出了会神,又问:“你们运送种马过来,是走的陆路还是海路?”

    他笑道:“陆路要从辽东城入关,经过营州、幽州、青州,还要翻越太行山,沿途隋兵镇守,如何南来得了?更何况,慕容家在营州、幽州势力庞大,无论通关过境,他们抽提的过路费比虎狼还狠,小可走的自然是海路。”

    “海路?”我不由惊讶,“这么远的路程,航海没有危险吗?”

    “航海的风险也很大。譬如你要选一个好时节,春季是马儿发情期,自然不可在这个季节运送种马。夏季海上易起飓风,翻船的可能性十之八九。秋季虽好,但是少雨水,航海的路程不能太远,必须到陆地的港口补充淡水。我这里有张地图,你看——”他取出一张航海地图,一一指点:“我们从辽东半岛的连鹰嘴码头出发,辽东半岛虽然被我国占领,但是靠海一带,还是海盗纵横,是名符其实的海盗窝。这次我们出发,事先给几家海盗的大首领送了金银,买了道路。”

    “那你在哪里补充淡水?”

    “我们绕过渤海湾,到达海州。这里是韩擒虎的大军的外围驻扎地,我们特意运送了很多马匹,大部分卖给当地军队,只悄悄留下少量马匹,特别是种马。你注意,绕渤海湾时不能往东太远,那里有些群岛上有其他海盗,最厉害的是倭盗,个子矮小,手法却异常狠毒。”

    “原来如此。韩擒虎的手下没有起疑心?”

    “还好。我们把种马乔装成病马,他们得到了其他煽马,还感激得很。我们从海州再直接航行到吴州。”

    “这样走了多久?”

    “我们走的时候是九月,现在已经快到冬月了。你看我晒成这个样子,那时胳膊上一抹都是盐粒子。”

    我“啧啧”赞叹,反复端详地图,“你们真幸运,没有碰到海盗,也没有翻船。”

    李昌在叹了口气:“将军这可就是错了。我们出来时是八艘大船,半途就被风浪吹坏了五艘,一艘在逃避倭盗围攻时沉没。一艘在海州就被隋军扣下。最后到达吴州时只剩下一艘。”

    “那你回去还走海路吗?”

    “不走了。这时天气寒冷,海上常常有大块大块的浮冰,非常危险。小可准备从陆路慢慢回国。好在种马没有损失,也算不辱使命。”

    “你不怕慕容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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