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笙这时却将手上的蜜柑揉了揉，三下五除二便除去了表皮，又将蜜柑一瓣一瓣归置好，放到何思泽身前。
我道，还真是头一回见人把个蜜柑吃出了橘子的味道。
傅玉笙道，蜜柑不比橘子容易上火，你要是喜欢，是可以多吃些的。
这话虽是对我说的，但何思泽却是听话的拿了一瓣入口。
傅玉笙向傅玉琅道，这蜜柑可是穆叔家里种的？
傅玉琅笑回道，是穆叔家里种的，难为你还吃的出来，有日子没吃了吧？
傅玉笙点头，若有所思道，是有些日子没有吃了。
傅玉琅道，往常这个时节，你哪里会在家里，还不是天南地北的跑，活该吃不到这样好的蜜柑。
傅玉笙笑道，这有什么稀罕，再说，我不吃，省下的不是便宜了你么，你到在这里抱屈。
傅玉琅斜一眼她哥哥，却是转过头笑问何思泽，道，这蜜柑，何旅长吃得可还习惯？
何思泽不提防她这样问，倒是楞了一愣，旋即道，很好吃。
傅玉琅这时笑着看了她哥哥一眼，有些赌气的把傅玉笙面前的蜜柑一股脑儿的放在何思泽身前，道，既是好吃，便都与你吃，横竖是有人不稀罕。
傅玉笙哭笑不得，道，他肩颈有伤，剥不得蜜柑。
傅玉琅冲口而出，道，我有手呀。语毕脸上一红，方觉得不妥来，便又指着我道，砚清剥来也是一样的。
何思泽没有说话，几不可察的敛去嘴角一丝笑意。我心里虽有些滋味难辨，却也只得赶鸭子上架，站起来硬着头皮道，对，我来剥。
然而到底是没伺候过人的，剥一个蜜柑到像是与这蜜柑大战三百回合一般，好容易将皮去了，剥出来的蜜柑面目全非不说，还有些汁汁液液迸溅到二姐的裙子上。
她今日穿一件杏子白的裙子，颜色分外金贵，橙黄色的汁水溅上去，简直要叫人想到某些不可名状之物，二姐自然气急败坏，站起身来便要打我。
我第一个反应便是躲到傅玉笙身后，二姐欲伸手抓我，然则手臂短了些，碍于众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拿眼睛恨恨瞪我。
傅玉笙被我姐弟二人围着，便是想起身避开也是不能，倒被我手上的蜜柑汁子连累，笑道：“你们且坐下吧，仔细回头再摔着。”
二姐气道，你到会做好人，你瞧瞧他弄我这一身！
傅玉琅过来扯着裙子看了两眼，道，我屋里还有件衣裳，是哥哥从前上北京给我买的，统共还没穿过几回，不然先换下来，也好浆洗这一件。
二姐笑道，是么，玉笙还给你买过以衣裳，别是买成了这种布衣长衫罢。说着一直指傅玉笙。
傅玉琅笑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两个女孩子相携而去，我道，玉笙哥也去换一件罢。傅玉笙点头，转身回了屋，院子里到只剩下我和何思泽两人。
我没话找话道，玉笙哥这里你住的可还方便，要不要搬到我家里去，横竖我大娘二娘都不在家，你住进去也方便些。
何思泽摇头道，若我和你二姐没有婚约也就罢了，如今一纸婚约还未兑现，我便住进你家里，叫旁人听着，可还像话。
我想着也是这个道理，便又道，军队那里要不要知会一声，还有世伯世伯母那里，总该报个平安罢。
何思泽道，军队那里到不必，我此番是带着阿尊一到出来，中伏的时候那孩子便在我掩护下跑了，想来定是回了军中通报。
他顿了一顿，道，说到这，我确实要与你夸一夸这孩子，不比军营里练出来的刻板，倒很有几分灵气，晓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得道理。
我暗想他那样小的年纪经历若此，若是还学不乖早就见不得天日了，笑道，那可要恭喜你收了个机灵的小跟班了。
何思泽摇头，道，剑有双刃，这性子是好是坏还要进一步观察，才好下论断。
我道，那南京那边呢。
何思泽道，暂时不用说了。
他说着抬起头看看院子里的银杏树，已然披上金黄战甲，带着兵临城下的凛然微威风，在一众秋季颓废颜色中，醒目而傲岸。
我正奇怪他在看什么，何思泽转过头来笑道，等这件事过去再与他们说吧。
我道，你是怕他们担心？
何思泽点头，我大娘他们一向胆子小，与其让他们知道后徒增担心，不如过后当做一个一段趣闻来讲解了。
我道，日后你娶了我二姐，是不是也会这样报喜不报忧？
何思泽看了我一眼，道，是。
我道，若是这样，便算不得是真正的夫妻了。何思泽看了我一眼，我继续道，难道夫妻不该是赤诚以对，坦诚相待么？
何思泽笑道，我不觉得你二姐是个不以物役的性子。
我道，这何以见得呢？
何思泽笑道，方才一点子汁液便叫她柳眉倒立，一件可换洗的衣裳又叫她喜不自禁，当然，这样的性格也十分可爱，只不过……他欲言又止，然而言外之意已经然明朗。
我强辩道，哪个女孩子不是这样可爱的性子，若是都如男子一般，那还了得。
何思泽沉默了一会，缓缓道，我看傅玉琅，却是个猝然临之不惊，无故加之不怒的性子。
一片银杏叶打着旋儿从枝头坠落，像是在空中划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涟漪扩散开来，却是将这一点振动无限制放大，波及了院子里边边角角，倒像一地的零落如尘。
我叹道，其实我二姐也不是不好，只不过这世上万紫千红，若是有一朵入了眼，那么满园春色，你也是无心再赏了。
转而回身定定道，傅玉琅就是那一朵迷了人眼的花。
何思泽没说话，又拿了一瓣蜜柑入口，慢慢咀嚼，我道，你也是个怪人，寻常男子都是以貌取人，若是我二姐容貌一般也就罢了，偏生是这样好的一副眉眼，难道你就不动心？
何思泽一只手在桌上轻敲，淡淡道，你也不必为你二姐抱屈，横竖她也是心有所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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