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丰军

    我和妻子回到故乡的那个小村庄，已是二十多年以后的事情。

    二十多年的光景，小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低矮的土坯房没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光鲜的红砖大瓦房；凹凸不平的乡间土路，变成油光锃亮的柏油路……我们不得不用陌生的眼光重新审视。

    我和妻子漫步来到村口。

    村口的那片小树林早已变成枝繁叶茂的大树林。

    一种久违了的亲切感油然而生，我们不由得步入曲径通幽的林内，轻抚树身，无限感慨！

    二十多年前，我和她初次在这里约会的情景便再次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盛夏的夜晚。白天的燥热已经随同太阳一起隐去。那个夜晚的天气很好，无风。

    透过树木的间隙，能够看得见天上的月亮。月亮不是很圆，但很明亮。

    明亮的月光下，她比我还要紧张，头一直保持着微垂状，目光盯紧脚面不放，这让我无法看清她的脸。她的两只手就没有离开过胸前的辫梢半寸，在不停地摆弄，完全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事先我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而且我不止一次地预想过我和她约会的场景。

    我们居住在一个村子里，而且我们两家离得很近。每一个黎明与黄昏，我在自家的院子里可以看到她在家门前晃动的身影。在我眼里，那身影正逐步由模糊变得清晰、由娇小变得苗条，继而不断地丰满起来。

    虽然，小时候我们还在一起玩过，但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我明显感觉到我们之间存在着的那种男女之间的羞涩感，正悄然地加深加重。

    夜晚，在这寂静的小树林里，我们开始了第一次约会。无法抑制的欣喜与狂跳不止的心不仅仅撞击着我的胸膛，而且冲击着我的大脑，大脑一片空白。事先的思想准备白做了，等于零。计划好了的话语无处可寻，越着急越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不知所措。

    沉默，如同一幅画。这幅画将我包裹，我被困其中。

    我在努力，努力寻找走出这幅画的途径。

    最终，我拿出男子汉的气概，鼓足了勇气，大胆地说出了第一句话……

    当然，这是一个非常老套的约会场景。放在今天，它老得土得有些掉渣儿，但有谁能够说它不是真实的呢。

    时光荏苒。婚后，我就带着妻子南下，过上了打工的生活。

    在生活的艰辛与辗转中，我们常常思念家乡，思念家乡的父老乡亲。当然，也会很自然地想起村口的那片小树林，那里有属于我们最美好的回忆。

    与此同时，我们共同惦念着家乡的亲人是否安好，时常猜想家乡的变化有多大，村口小树林里的树木应该有多粗了、多高了……

    日子在我们的思念与猜想之中缓缓而过……

    如今，我和妻子故地重游。

    一棵粗壮的大树前，妻子望着我微笑着问：你还记得当年我们第一次约会吗？就是在这个位置，这棵树下。你站在这儿，我站在那儿。

    还记得你说的第一句话吗？她又问。

    当年的那个夜晚，我对她说，你真美。让我亲你一下行吗？

    我的话让她措手不及，结果可想而知，她拒绝了。

    这件事情现在想起来就好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怎么会不记得呢！

    想起这件事，妻子又笑了。笑够了，她小声地对我说，当时你也真是的，想亲就亲呗，干吗还要问人家呢？傻帽儿！

    妻子的脸有些红了，她好像又回到了我们初次约会时的少女时代。

    听了她的话，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唉！要是回到从前……

    不可能回到从前啦！妻子摇摇头。

    妻子的话很有道理——有些事情永远都无法回到从前啦！

    这次，我们回到家乡就是来办理离婚手续的。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