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芬

    一位友人途经我们这座城市抽空来看我，叙谈了一个时辰，已到了用饭时间。我带他蹓到附近的一条老字号街上。这条街店铺林立，车水马龙，热闹得颇有点及得上那幅《清明上河图》了。

    我熟门熟路，来到那家“吃文化”门口。那是两年前开的一家餐馆。因店名起得别致，我去吃过一次。友人是位文化人，文化人吃文化，该是名正言顺的。可是到了店门口，我却诧异了。门楣上“吃文化”几个字不见了，代之以“阿Q酒家”的招牌。愣了会儿，才醒悟，“吃文化”已被“阿Q”吃掉了。

    “阿Q酒家”？甚有趣！我和友人相视一笑。进了店门，才知里面天地更奇。服务员都是男性，一律中式蓝布短衫，腰间勒根布绳，一顶玄色帽后沿荡着一根穗子，活像阿Q的辫子，迎面墙上悬着一张告示，上书：我们奉行的哲学是吃亏就是便宜，吃亏就是福气。因此，即使我们蚀了本，也要把各位服侍得心情舒畅，顾客满意了，我们就赚了，精神上赚了，便是最大的赢利，最大的胜利……

    我和友人浏览了一遍，乐不可支，少顷，即有伙计奉上菜单。友人午宴吃多了荤，坚持要吃素，要尝尝江南蔬菜，我只好从命。

    吃毕，叫上伙计结账。报出价：九十九元九角九分。奇了，我有些发呆。就是毛豆芋艿、蘑菇笋丝，怎么要这么多钱呢？友人在场，我不好意思说贵，只好问，怎么尽是九啊？伙计说，素菜都是九元一客，茶是九元一壶，酒是九元一盅，您要了六个菜、两份茶酒，再加九角纸巾九分牙签，正好呀，为什么定价都是九呢？九最大呀，如今人人都想做大呀，讨个吉利呀！伙计伶牙俐齿。我想了片刻，不无揶揄道：我看九像“阿Q”的“Q”字吧？嘻嘻嘻，伙计笑着收了钱走了。

    路上，友人感叹道：蔬菜这么贵啊，看样子我们被“阿Q”耍了！我安慰友人，不算贵不算贵，咖啡店里一坐两杯清咖啡也要几十块钱呢！好歹这儿也挺有趣呢！

    送走友人，回到家里，我的心才放肆地疼起来。几道蔬菜，花掉工资的十分之一，一盘毛豆要卖九元，“阿Q”把别人都当成大户赵太爷了！我捧着一本书，只觉得“999”几个字在眼前晃来晃去，半天也没看进去。闭眼闷坐了会儿，倦意上来了。

    正要睡觉，叮咚！叮咚！有人揿门铃。开了门，是邻居女主人告急，问有没有止泻药，说是中午去阿福大酒楼为先生办生日酒，吃了回来，先生就泻，睡了一下午未见好，现在又泻了。“花了上千元钱，吃了没几个菜，我没吃饱，他倒拉了肚子，倒霉透了！”女主人愤愤然。我笑了起来，告诉女主人今天我也被斩了。邻居走后，我的倦意不知不觉跑了，心情也好了起来。想想“阿Q酒家”还是不错的，毕竟我没有拉肚子。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