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军

    七十多岁的退休教师李遵林家突然变得比平时热闹了一些，这引起了一个热心人的关注。本来嘛，李老师教了一辈子学，桃李满天下，时常会有学生来探望他，这也是很正常的。但最近来人增加了一些，就勾起了这人的好奇心。

    他就问周围的人：“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家都摇头：“不知道，咱不知道。”

    他心里越是纳闷，就越是不舍弃。这天，他忍不住拦住一个刚从李老师家出来的人：“你们都来找李老师，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来人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当然有事儿，有些我们个人的私事。”

    “什么个人私事，怎么看你就像得到了宝贝似的高兴呢？”他继续刨根问底地探询着。

    那人笑眯眯地说：“确实得到宝贝啦！李老师给我们保存的宝贝，是无价之宝啊。”

    他心里更加痒痒了：“到底是什么宝贝啊？”

    被问的人用手捂捂挎包，认真答道：“母爱，老母亲对我们的爱啊。”

    他还是不明白，但那人已经走远了。

    这个人就带着好奇心走进了李老师家：“李老师，最近家里好像有些热闹啊？”

    李老师赶忙站起身来，礼貌地迎接他。李老师这人，高高的个子，头发大部分变成白的了，脸上的皱纹很多，态度非常和蔼：“以前教过的学生，过来坐坐罢了。”

    这人赶紧问道：“都说是来找你找宝贝哟。”

    “真都这么说？”李老师笑道。

    他赶忙点头：“真都这么说。”

    “我哪来的宝贝啊！”李老师流露出欣慰的神情，“不过，他们这样看，倒也是准确的。尽管不是什么金银财宝，但确实是很宝贵的啊。”

    “噢，这话怎么讲？”这人更忍不住了，又赶紧迫问道，“怎么还说母爱什么的？”

    “这事说来话就长了。”李老师眼睛眯了起来，好似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才接着缓缓地说道，“在这么多年的教学中，经常有一些学生来找我倾诉他们的苦恼，抱怨他们的母亲整天唠叨起来没完没了。我告诉他们，母亲对他们唠叨，是爱他们的表现。有一些学生听后，就不再说这事了。可是还有一些学生，竟然继续找我理论。他们把母亲对他们反复嘱咐的话偷偷用录音机录下来，拿到学校来放给我听，让我认可母亲的反复叮咛是唠叨。我和他们一起听录音，然后给他们分析母亲的话语中饱含的爱。可是，我往往说服不了有青春期逆反心理的他们。过后，他们常常是连录音带都放在我这里就不要了，怎么劝也不捎走。我觉得，母亲的话语是值得好好保存的。于是就把这些录音带给拿起来，放那里了。前一段时间，有一个学生来时，说起自己的母亲去世了，惋惜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唠叨了。我突然想起来保存了这么多年的磁带，就把他当年为母亲录的音找出来，还给了他。这事让他一传播，也引起了其他学生的关注，所以就逐渐有人来找我想找回自己的录音带。”

    “哎呀，李老师你真是个有心人！”这人一边赞叹，一边不解地问，“这么多学生，可你怎么就能弄得这么清楚？”

    李老师笑笑，走到书橱前面，弯下腰，轻轻拉开橱门，用双手慢慢地从里面捧出一个做工精致的柳条箱子来，小心地放到矮方桌上，然后从腰带上解下钥匙，打开锁。敞开箱子，只见里面是大半箱子录音带。

    他凑上前来，拿起一盘录音带看看，再拿起一盘录音带看看，只见每盘录音带上都详细地记录着学生的姓名、年龄、住址、班级等，这些内容各有各的不同，但是，每盘上却都有一行醒目的文字，那是完全相同的：“母亲深深的爱”。

    看到这里，他非常感动，连连说：“确实是宝贝，这确实是宝贝。”

    李老师也感慨道：“是啊，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中大部分人的母亲去世了，这些录音带就显得更加珍贵了，怨不得他们当做宝贝啊。”

    李老师又轻轻地把柳条箱锁起来，放回到书橱里，感慨道：“我希望有生之年能把这些录音带都还给学生们，但就怕难以做到，时间长的已过去几十年，短的也十几年了，上面记录的学生的住址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们分布在天南海北的，仅凭传传口信恐怕不行。”

    这个人被深深地感动了：“李老师，你想得可真周到！”

    “这些都是母亲的殷殷话语，都是一颗颗母亲的心啊，我必须还给他们，我一定全部还给他们。”

    李老师的话声音很轻。但是，在这个人听来却感到沉甸甸的。他的心中热热的，眼睛也有湿湿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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