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原是个统一的国家,1905年日俄战争后沦为日本的保护国,1910年被日本正式吞并。直到1945年8月日本投降后,苦难深重的朝鲜人民才从日本的奴役下解放出来。但不幸的是,这个半岛随即又被人为地分成南北两个部分,以北纬38度为界分别由美军和苏军进驻,接受日军投降。然而,就是这条最初并不引人注意的临时划定的受降线,后来却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南北朝鲜的政治分界线,多少悲壮的战争场面和尖锐的政治斗争都是围绕着这条线展开的。
关于朝鲜的独立问题,早在大战期间的开罗会议和波茨坦会议上,各大国即给予了保证。在战后1945年12月召开的莫斯科外长会议上,苏、美、英三国再次确定了使朝鲜独立的方针,并提出建立统一的朝鲜临时民主政府。但随着冷战时期的到来,美苏之间在朝鲜问题上严重对立,致使朝鲜的独立一拖再拖,始终未能如愿以偿。
第二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麦克阿瑟命令美军第24军占领了三八线以南的朝鲜。日本投降两天后,一支先遣部队于9月4日乘飞机到达,他们在金浦机场降落。4天后,第24军主力乘船抵达汉城的小海港仁川。在日本忙得不可开交的麦克阿瑟授权第24军军长霍奇处理南朝鲜的一切事物。在异常混乱的情况下,美国于1948年5月在南朝鲜导演了一出单独选举,组成国民议会。8月15日,以李承晚为总统的大韩民国正式宣告成立。
北朝鲜针锋相对,于8月25日选举成立最高人民会议,9月9日组成以金日成为首相的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政府。这样,朝鲜以分裂为代价终于获得了独立。就是说,朝鲜虽作为一个民族获得了独立,但其国土却分裂了。不久,美苏军队先后撤出朝鲜半岛,但均留下一批军事顾问人员帮助组建军队。
南北朝鲜政权分别成立后,双方都宣称对整个朝鲜拥有统辖权,都在进行统一的准备。北朝鲜曾主张在没有任何外国干涉的条件下举行全朝鲜普选,实现自主和平统一。南朝鲜则坚持“北进统一”的政策,并积极扩充军备,加紧战争准备。至1949年8月,南朝鲜军总兵力已达8个师共9.8万人,拥有装甲车27辆、火炮89门、飞机32架。面对南朝鲜的武力威胁,北朝鲜也做了相应的准备,决心针锋相对,必要时以民族解放战争完成祖国统一。至战争爆发前,朝鲜人民军发展到10个师共13.5万人,拥有坦克150辆、火炮600门、飞机180架。两相对比,优势显然在北朝鲜一方。南朝鲜自知力量不足,曾指望美国给予更多的军援,特别是大口径火炮、坦克和飞机等进攻性武器。但由于美国政府当时正忙于欧洲的防务,无暇他顾,而且认为朝鲜的战略价值不大,不想过多地卷入朝鲜事务,因此对扩充南朝鲜的军力不很积极。麦克阿瑟在韩国成立前曾负责那里的一切事务,但由于当时南朝鲜处于被占领状态,因此他对武装南朝鲜人也不甚热心。韩国成立后,他在那里的任务只限于向驻韩美军提供补给和在出现紧急情况时撤出美国侨民。
从1950年初起,朝鲜南北双方在三八线上不断发生武装冲突,局势日趋恶化,战争一触即发。直到这时,美国政府开始认识到朝鲜形势的严重性,转而积极扶植南朝鲜的军事力量,于1月26日同南朝鲜签订了《美韩联防互助协定》。但由于国会从中作梗,政府的这一政策未能得到有效执行。尽管援韩计划受到阻挠,但杜鲁门政府不放弃南朝鲜的方针已定。6月18日,美国国务卿顾问杜勒斯前往南朝鲜视察三八线。第二天,他在南朝鲜国会发表演说,声称:“美国将在物质上和道义上援助韩国……只要你们在人类自由这一伟大历程中继续发挥出色的作用,那么,你们绝不会是孤立的。”
在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和苏联看来,杜勒斯的汉城之行目的是在给南朝鲜撑腰打气,鼓动南朝鲜开战。因为就在杜勒斯发表上述演说的同一天,朝鲜北方向南方提出为实现和平统一而派遣协议团的建议,但南方未予理睬。也就在19日这一天,美国国防部长路易斯·约翰逊和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奥马尔·布莱德雷赴东京与麦克阿瑟会晤。21日,杜勒斯也从汉城来到东京,他告诉麦克阿瑟,南朝鲜军队已做好对付来自北方威胁的充分准备。
6月25日凌晨,朝鲜南北双方终于爆发全面内战。朝鲜人民军在用重炮进行密集轰炸岳,坦克和步兵以破竹之势向南方挺进,开始了统一战争。
战斗开始6个小时后,消息才传到东京。当时正是星期日,麦克阿瑟正在京都陪杜勒斯休假。他得知消息后,立刻乘飞机返回到东京,这时离北朝鲜军队越过三八线已经一小时了。在司令部里,麦克阿瑟从脸色变得发白的参谋手中拿过电报,对惠特尼说:“真麻烦,对不起,今天我必须呆在办公大楼里!”
随意浏览了一下电报后,麦克阿瑟把电报又递给惠特尼。惠特尼说:“麻烦,又发生了战争!”
麦克阿瑟立即满不在乎地说;“军人嘛,迎接战争和迎接太阳一样!”
麦克阿瑟以为只是例行的交火,根本没有放在心上。麦克阿瑟认为,南朝鲜军队能够处理眼前的危机。同时,他下令海空军准备撤出美国侨民和向南朝鲜军提供弹药补给。正在日本访问的杜勒斯却不像麦克阿瑟那样沉得住气,他立即致电艾奇逊:“如果南朝鲜人本身无力阻止或击退这次进攻,相信应动用美国军队,即使这会招致俄国人反击的危险。”
美国政府迅速做出了反应,于华盛顿时间25日下午操纵联合国安理会(苏联代表已于1月退出,后于8月1日返回)通过决议,指责“北朝鲜军队对南朝鲜发动的武装进攻”,构成了对和平的破坏,要求交战双方立即停火,同时要求所有成员国执行这一决议:向南朝鲜提供一切援助。
26日,杜鲁门召开国家安全会议,做出下述决定:
一、命令麦克阿瑟使用一切必要的飞机和舰只撤出在南朝鲜的美国人,并可击退妨碍撤离行动的北朝鲜军队;
二、为保住金浦和汉城,继续向南朝鲜运送弹药;
三、向南朝鲜派出调查团,以了解事态的发展及南朝鲜所需要的援助;
四、在台湾海峡部署第7舰队,以防止中共进攻台湾或台湾反攻大陆。
上述决定被立即作为第1号指令传给麦克阿瑟。
第二天下午15时,在美国的操纵下,同时也是在苏联代表缺席的情况下,1950年6月27日下午15时,联合国安理会举行会议,激烈的辩论长达几个小时,中间宣布休会几个小时,直到半夜,一个以联合国名义公然干涉一个国家内战的提案通过了:“向韩国提供必要的援助来击退武装进攻,并恢复国际和平和该地区的安全。”现在,不但美国已经开始的军事行动合法了,而且还有了进一步升级的权力。
随后,杜鲁门发表声明,宣布美国参战,并通过参谋长联席会议向麦克阿瑟下达了第2号指令:
“为了直接支援韩国军队,要以远东海、空军攻击侵入三八线以南的北朝鲜军队。此项行动的目的在于,把北朝鲜军队从韩国赶出去。”
★麦克阿瑟与布莱德雷将军(右一)在一起。“请立即把地面步兵投入朝鲜!”
美国之所以如此迅速地对朝鲜内战做出干涉的决定,是它战后推行冷战政策及年初调整远东战略的必然结果。杜鲁门曾公开声称,他之所以决定介入这场冲突,并不单单为了一个小小的韩国,而是要借此遏制共产主义势力。美国学者拉塞尔·韦格利指出:“在共产党和非共产党世界之间的边界上,几乎不可能选到另一个这样好的地方来作为用美国的军事资源挫败共产党的军事冒险的战场了。朝鲜是一个半岛,该半岛在对马海峡的最窄处离日本才100多英里。因此,朝鲜处在美国本土之外最为集中的美国部队(即麦克阿瑟将军在日本的占领军4个师)易于抵达的范围之内,而且也在美国海军易于抵达的范围之内。”
在东京,麦克阿瑟此时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因此在接到华盛顿的指令后,立即下令海空军出动,并在南朝鲜设立了一个由约翰·查奇领导的前线指挥所,负责指挥驻南朝鲜美军顾问团及对南朝鲜军进行支援。6月28日,朝鲜人民军攻占汉城,查奇请求投入美军地面部队。为此,麦克阿瑟于次日亲赴前线视察,以判定是否有必要投入地面部队。那一天,天上下着雨,飞机不宜起飞。当麦克阿瑟把要去朝鲜的命令告诉他的“巴丹”号座机驾驶员安东尼·斯托里中校时,中校认为这个老头儿只是在开个玩笑。麦克阿瑟把四名记者叫到他的办公室宣布他的决定,并说可以带他们前往,只要他们不怕死。麦克阿瑟故意把这个行动说得恐怖和刺激:“这架飞机没有武装,同时没有战斗机护航,也没有把握说出它能在哪里降落。如果明天出发前见不到你们,我会认为你们去执行别的任务去了。”记者们被这几乎像冒险电影一样的气氛迷住了,表示他们都想去。其实,这是麦克阿瑟的又一次表演。别说这是飞往战场,就是麦克阿瑟乘机出去游玩,远东空军也不可能让自己最高司令官的专机单独飞行。
“巴丹”号在日本羽田机场即将起飞的时候,天气变得更加恶劣。斯托里中校得到的天气预报是风暴、有雨和低云。当他向麦克阿瑟主张推迟一天起程时,麦克阿瑟正在刮脸,斯托里中校得到的是一句阴沉的回答:“立即起飞!”在4架战斗机的护航下,“巴丹”号载着麦克阿瑟,他的5名参谋,还有4名记者向朝鲜半岛飞去。
在飞机到达巡航高度时,麦克阿瑟点燃了他那只久已不用的玉米芯烟斗,以使自己平静下来。一位随行人员说:“将军,有好几年没见你抽这只烟斗了。”
他回答说:“在东京我不敢抽这只烟斗,他们会以为我是个乡巴佬。”
美国《生活》杂志的随行记者戴维·道格拉斯后来写道:“麦克阿瑟精神抖擞,两眼闪闪发光,就像我看见过的高烧病人的面孔。”
当着记者的面,麦克阿瑟口述了一份给远东空军副司令帕特里奇的电报,内容是:立即除掉北朝鲜机场。“不做宣传报道。”麦克阿瑟批准。
这个电报意味着:美军飞机可以越过三八线进行攻击。记者们知道,美军的攻击范围严格控制在三八线以南,这是华盛顿向来特别强调的,原因是担心苏联介入朝鲜战事。
公开违背华盛顿的命令,对麦克阿瑟来讲是个乐趣。这是朝鲜战争爆发以来,麦克阿瑟第一次在重大问题上越过总统权限自作主张。如此的狂妄是导致他日后悲剧命运的诸多因素之一。
上午11点多,麦克阿瑟的专机降落在水原机场,这是位于汉城以南的一个美军机场。在“巴丹”号还没有起飞的时候,水原机场就遭到人民军飞机的攻击,跑道顶端的一架C-54型飞机着火了。跑道本来就很短,起火的飞机又使跑道缩短了20米。更为严重的是,当“巴丹”号向水原机场的跑道下滑的时候,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架人民军的雅克式飞机,直冲“巴丹”号而来。机舱内所有的人都惊叫起来,只有麦克阿瑟兴奋地说:“看,我们的飞机正在靠着斯托里灵巧的规避动作!”“巴丹”号安全降落在水原机场。这时,跑道顶端的那架C-54飞机还冒着浓烟。
麦克阿瑟穿着一件咔叽衬衫和一件皮夹克,软帽皱着,他胸前挂着架望远镜,戴着在这个阴沉的天气中显然没有什么实用价值的墨镜,走下了他的“巴丹”号。迎接他的是美国高级官员丘奇准将、穆乔大使,南朝鲜方面是陆军参谋长蔡秉德,还有李承晚。李承晚看上去失魂落魄。要不是穆乔的坚持,丘奇将军根本就不会让一个南朝鲜方面的人到机场来。麦克阿瑟还是拥抱了李承晚,并在穆乔的带领下,走进机场边上的一所破烂的校舍,这是美军顾问团现在的所在地。
麦克阿瑟问起战局。李承晚描绘了险恶的局面。当问到蔡秉德时,这位看上去不怎么像军人的胖子参谋长回答说,他要招募200万青年入伍。这显然是不切实际的信口胡诌。48小时后,蔡秉德参谋长就被解职了。麦克阿瑟站起来,说:“到前沿去看看。”
丘奇准将马上反对,因为距离这里只有20公里的前沿战场状况谁也说不清楚。麦克阿瑟不容反驳,再说了一遍:“到前沿去看看。”
参谋人员找来一辆几乎快散架的老式黑色道奇轿车让麦克阿瑟坐,记者们坐吉普车,这个小小的车队逆着溃逃士兵的洪流往北,来到汉江边。麦克阿瑟向汉城方向看去,他看到的是一座燃烧的城市。他从嘴上取下烟斗,说:“我们上那座山上去看看。”
所有的人步行,跟着这个70岁的美国将军往山上爬。随行的惠尼特将军后来回忆道:“天空中,回荡着炮弹的尖啸声,到处散发着恶臭,呈现着劫后战场的一片凄凉。所有的道路上挤满了一群群备受折磨、满身尘土的难民。这场面足以使麦克阿瑟相信,南朝鲜的防卫潜力已经耗尽。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共产党的坦克纵队从汉城沿着少数几条完好的公路直取半岛南端的釜山了。那时,整个朝鲜就是他们的了。”
麦克阿瑟自己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被击败的、溃散的军队形成一股可怕的逆流。南朝鲜军队完全是在狼狈溃逃……溃不成军……气喘吁吁的军队……被满身尘土、挤来挤去的逃难人群拥塞得不能举步。”
在山上,麦克阿瑟呆了一个小时。从那里可以看见已经陷落的汉城和正在进行的争夺汉江桥的战斗。战斗显然已接近尾声了。麦克阿瑟在那里亲眼看到南朝鲜军如何溃不成军。除了指着汉江上那座被炸毁的大桥残留的桥身说了一句“炸掉它”之外,麦克阿瑟一直没有说话。他的头脑里得出这样的结论:“汉江沿岸的情景足以使我确信南朝鲜的防卫力量已经耗尽……南朝鲜人即使获得空军和海军的支援,也不可能阻止敌人向南直冲的迅猛攻势。只有立即把我们的地面部队投入战斗,或许可以挡住他们。”
回到水原机场边那所破烂的校舍,麦克阿瑟和李承晚又谈了一个小时,之后,他飞回了东京。麦克阿瑟向李承晚许诺会提供一切可能的援助。同时,据他后来在回忆录中的说法,当时,一个完整的作战方案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形成,包括建立美军的立足点和策划几个月之后震惊世界的仁川登陆。
现在的问题是,美国必须出动地面部队。麦克阿瑟回到东京,对记者明确表示:“给我两个美军师,就能守住朝鲜。”
麦克阿瑟又犯了个惹是生非的错误。美军出动地面部队,必须经过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的讨论,并且只有总统才有权发布命令。为了让自己和总统较劲儿的游戏更加明确,他对记者们说:“我会向总统建议出动两个美军师,但不知道总统是否会采纳我的建议。”
下午4点,麦克阿瑟乘坐专机返回日本。
28日深夜,麦克阿瑟又向华盛顿发出了一个长达2000字的电报,详细阐述了南朝鲜军的处境,说这支军队“完全丧失了反击的能力”,惟一的希望是“在朝鲜作战区域投入美国地面部队”。他希望“从日本抽调两个师的兵力,供初期的反攻使用”。
在电报的最后,麦克阿瑟又使用了那种“要么听我的,要么就拉倒”的狂妄口气:“除非明文规定在这一饱受战火蹂躏的地域充分使用陆海空战斗部队,否则我们的任务将是无谓地付出大量生命、金钱和荣誉的代价,最糟糕的甚至可能会在劫难逃。”
麦克阿瑟半夜发来的电报把美国陆军参谋长柯林斯弄得焦灼不安。他连夜召集五角大楼的高级会议,与麦克阿瑟通过电传开始了辩论式的探讨。
华盛顿先发出的电文如下:
陆军部一号
你的C56924电报提议授权一事,将由总统做出决定,这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供他考虑。同时,根据参谋长联席会议当晚早些时候发给你的指示,授权你向釜山基地派遣一个团的战斗队。这一点将在上午八时举行的电传打字会议上详细阐述。
麦克阿瑟的回电显得很不耐烦:“远东司令部一号,现在你们的授权确立了可以在朝鲜使用地面作战部队的基本原则,但并未对在目前形势下采取有效的行动给予足够的自由。我的电报提出的起码要求仍未得到满足。时间紧迫,要求刻不容缓地做出一项明确的决定。”
柯林斯认为麦克阿瑟不应该使劲儿地催促总统,因为事情重大,并说道:“我出席了白宫6月29日下午的会议,当时总统做出决定,授权按照参谋长联席会议第84681号文件所确定的权限采取行动。我认为,决定的精神表明,总统希望与他的高级顾问们经过慎重考虑后再授权美国作战部队进入战区。”
柯林斯等了一会儿不见麦克阿瑟的回话,于是接着说:“在你派遣一个团的行动完成时,总统会对是否派遣两个师的问题做出决定。”然后是句问话:“这样是否满足了你的要求?”
电传过去后,麦克阿瑟再也没有回答。柯林斯看着沉默的电传机既尴尬又难以忍受,他知道,这是麦克阿瑟惯用的一种傲慢的沉默。
早上,柯林斯终于向杜鲁门总统报告了麦克阿瑟的请求。上午9时30分,杜鲁门在白宫召开战争委员会会议。经过研究,会议否决了蒋介石参战的请求,并且决定派两个美国师进入朝鲜战区。决定的做出是艰难的。派遣美国地面部队参战,意味着美国在战争的门槛上已经把脚迈了出去,而且一步迈到了遥远的远东。对于麦克阿瑟的傲慢口气,杜鲁门现在只能忍下去了。
在回答共和党反对派的质问时,杜鲁门说:“我不想到处扬言是我要麦克阿瑟如何行事的,他现在不是美国将军了,他是在为联合国办事。”
这时的杜鲁门和他的高级官员们没有想到,战争这只脚只要迈出去,就只剩下一条路了,那就是一直打下去。美国出兵参战的决定,使成千上万的美国青年陷入朝鲜战争达三年之久。30日,华盛顿向麦克阿瑟发来第3号指令:可以向南朝鲜投入有限的地面作战和勤务部队,任务是确保通信联络畅通、守住釜山港及机场;可以用海空军攻击北朝鲜,但切勿接近中国和苏联边境。这项指令意味着战争将扩大到北朝鲜,并将面临中、苏介入的危险。但麦克阿瑟认为这还不够,地面部队不应只去保卫朝鲜半岛东南部,而应马上直接投入前线的战斗,阻滞人民军的进攻。因此,他立即打电报给陆军参谋长柯林斯,报告说:“守住目前战线并能在日后夺回失地的惟一保证,就是向朝鲜战场投入美国地面战斗部队。我建议立即派美国一个团的战斗队增援上述至关重要的地区,如有可能,从驻日部队中抽调两个师的兵力,以便尽早发动反攻。”
他最后强调,如不使用陆军同海空军联合作战,就只能白白送命、耗费金钱、丧失威信,并遭致彻底毁灭。因此,他要求华盛顿必须当机立断。当时,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对是否投入地面部队作战仍持谨慎态度,但杜鲁门和国务院态度坚决,立即批准了向朝鲜战场派进一个团战斗队的建议。显然,在华盛顿对是否派地面部队这个问题上举棋不定的时候,是麦克阿瑟使天平偏向了杜鲁门一边。
几个小时后,杜鲁门召开国家安全会议,又批准了麦克阿瑟提出的从驻日部队中抽调两个师兵力投入朝鲜战场的请求,并决定对北朝鲜进行海上封锁。
当时,驻扎在日本的美军有近11万人,其中大部分在第8集团军编成之内。该集团军下辖第1骑兵师、第7、第24和第25师,以及7个防空营,司令为曾在乔治·巴顿手下任军长的沃尔顿·沃克中将。麦克阿瑟在获准投入地面部队后,立即命令威廉·迪安少将指挥的第24师首先出动,并指示他应尽可能向前接敌,迟滞人民军的进攻,以便争取时间,建立用以发动反攻的基础。迪安接令后,于7月1日派出第一支部队(史密斯支队)。这支部队被空运到釜山,然后乘火车前往大田。
此时,朝鲜人民军已渡过汉江,正向水原方向挺进。7月2—3日,迪安率第24师主力赶到南朝鲜,并担任所有地面部队的指挥官。7月5日,人民军开始向已进至乌山地域的史密斯支队发起攻击,迅速突破其阵地,使其溃不成军、仓皇南逃。美军之初战失利,使麦克阿瑟不得不重新评估人民军的战斗力,并向华盛顿请求增援,说他面对的是一支在第一流指挥官指挥下的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现代化军队。他还简要阐述了他的战略设想:“充分利用我们对空中和海上的控制,同时运用两栖战术,从后面打击敌人的大部分地面部队。”为实现上述设想,他要求得到4—5个满员步兵师、1个空降团、3个中型坦克营及炮兵和后勤部队。
参谋长联席会议紧急磋商,7月8日,决定任命麦克阿瑟为“联合国军”总司令,负责指挥进入朝鲜的美军。
与此同时,朝鲜人民军发起大田战役,直逼锦江。7月9日,麦克阿瑟再次请求增援。这次华盛顿有了答复,但以没有那么多可调的兵力,以及必须维持其他地区特别是欧洲的军事地位等原因为由,基本回绝了他的请求,只同意增派第2步兵师、第1陆战旅和3个坦克营。当时,华盛顿有不少人怀疑朝鲜战争很可能是苏联声东击西的一招,旨在把美军吸引到朝鲜,从而使美国在欧洲的力量空虚,然后乘虚而人。在麦克阿瑟看来,美国的这一战略是重复那个陈旧而错误的“先欧后亚”原则,它意味着巴丹的悲剧又可能重演。
7月中旬,麦克阿瑟把美军第25师和第1骑兵师也相继调往朝鲜前线,并令沃克将军行使对第8集团军和南朝鲜军的指挥权。7月20日,朝鲜人民军攻克大田,重创美军第24师(师长迪安在与部队失去联系一个月后被俘),随后进逼洛东江。在这种情况下,沃克将军于7月26日下达了向洛东江一线撤退的预先号令,并请求总部允许他将其司令部从大丘转移到釜山。阿尔蒙德参谋长意识到此举关系重大,将对前线官兵的士气产生严重影响。因此,他把沃克的请求报告了麦克阿瑟,并建议立即前往朝鲜,看看究竟能不能坚持住。麦克阿瑟接受了他的建议。
第二天上午,他们两人前往大丘。在与沃克的会谈中,麦克阿瑟并未提司令部是否后移的事,而只是强调第8集团军确保目前战线的必要性,叫沃克立即停止撤退。随后,他对司令部的参谋们训话说:“要确保朝鲜,不能出现朝鲜的敦刻尔克!”
29日,美军骑兵第1师和第25师在永同的阻击失败,人民军突破秋风岭,摧毁了美军和南朝鲜军队的一道道防线,相继解放金泉、晋州、安东等重镇,长驱直入到达洛东江北岸。在作战中,美军骑兵第1师表现顽强,但还是节节后退。南朝鲜军队似乎从溃败中恢复了一些,拿金日成的话讲,“美军的战斗力有时还不如伪军,伪军越来越不愿意缴械了。”
洛东江防线,是指南北约160公里、东西约80公里的一个外围线,它的背后就是釜山,釜山是南朝鲜军队和联合国军队在朝鲜海岸边的最后一个立脚点。所以,洛东江防线在美军的眼里是“最后一道防线”,再后退就要退到大海里了。
29日,美第8集团军司令沃克将军亲自赶到撤退中的美第25师师部,向全师官兵发表了“就地死守”的讲话。他说:“我们现在是为了争取时间而战斗,不允许以战场准备和其他任何理由再后退。我们的后方再也没有可退的防线了……向釜山撤退,将意味着历史上最大的杀戮。因此,我们必须战斗到底。”
然而,尽管他发布了这道死命令,他的部队还是在纷纷败退,迫使他于8月1日正式下达了向洛东江总退却的命令。同一天,《纽约时报》以“朝鲜的危机”为题,向美国公众报道:“朝鲜的战局已接近惨败。以往我军为了赢得时间放弃了一些土地,但如今已经没有土地可放弃了。”言外之意,再退就要退到海里去了。
就在这时,麦克阿瑟所要求的援兵陆续在釜山登陆,从而使撤退中的美韩军队稳住了阵脚,阻挡住了人民军的推进,并建立了以釜山为轴心、方圆1万平方公里的环形防御圈,其防守兵力达14万余人,为人民军的两倍。但美韩军队此时受初期失利的影响,惊魂未定,因此在战略上仍取守势,忙于构筑阵地,应付人民军不断发动的攻势。
对麦克阿瑟在战争初期的战略指导,曾有人提出非议,认为他把部队小股分批地逐次投入战斗,是危险而无效的作战方式,致使强大的人民军像猎取兔子一样,轻而易举地一口口吃掉了许多小股部队,造成重大伤亡而又毫无成效。对此,麦克阿瑟辩解说:“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把美国部队从日本运来,然后把他们分批投入战斗,这个孤注一掷的决定,却是挽救危局的惟一希望……通过这种以空间换取时间的方法,我即能在釜山集结一支军队,使那里成为日后反攻的一个基地。”
实际上,面对当时十分危急的形势,麦克阿瑟也只能这么做。他手中可调用的兵力很少,增援的兵力又不能很快到达,而人民军进展神速,若等他集结起大部队再投入战斗,那时南朝鲜恐怕已经不存在了。
“台湾事件”
在此期间,美国当局对台湾的命运忧心忡忡,担心中共可能进攻台湾,从而严重削弱美国在远东的战略地位。杜鲁门一改他在1月5日声明中所持的不干涉中国收复台湾的立场,于6月27日在宣布将第7舰队部署在台湾海峡的同时,竟厚着脸皮公然提出台湾地位未定的谬论,推行所谓“台湾中立化”政策。但杜鲁门的此项政策仍满足不了反华反共势力的胃口。国会中有些人特别是共和党人攻击政府束缚了蒋介石的手脚,不让他去进攻大陆,消灭共产党军队,重新夺回中国。
麦克阿瑟也认为该政策实际上保护了中国大陆,使之免遭蒋介石50万军队的攻击。参谋长联席会议则担心仅靠第7舰队和蒋介石的现有实力能否保卫台湾。他们于7月27日向杜鲁门提出一系列激进的建议:立即给蒋介石提供作战物资和补给品;向台湾派出军事调查团;允许国民党空军对大陆实施空袭和布雷;增派美国军队去台湾。对军方的这些建议,杜鲁门没有完全采纳,只同意立即向蒋介石提供大规模军事援助和向台湾派驻军事调查团,允许国民党飞机对大陆实施不间断的侦察,但不能进行空袭。
麦克阿瑟在得知上述决定后,以为政府已放弃了“台湾中立化”政策,因此觉得有必要亲自去趟台湾,给蒋介石撑腰打气。在经过参谋长联席会议(未通报杜鲁门和艾奇逊)同意后,他于7月31日率一个由16人组成的盟军总部代表团前往台湾。由于天气恶劣,麦克阿瑟一行比预定时间晚到了一个半小时。在台北机场,他受到国家元首般的迎接,蒋介石亲自在那里恭候。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蒋介石会晤。他同蒋进行了两天的会谈,讨论了美军与国民党军的合作安排,在设立美“驻台军事联络组”及台湾军队划归他统一指挥等问题上取得一致意见。在会谈中,蒋还主动提出要派军队赴朝参加“联合国军”,但麦克阿瑟考虑到华盛顿方面认为在这个时候采取这样的行动会严重危害台湾的防务,因此未置可否。
麦克阿瑟对台湾的访问,立即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杜鲁门和艾奇逊大为吃惊。在台湾,蒋介石则利用麦克阿瑟的访问大造舆论,宣称:“由于我们能再次同老战友密切合作,胜利就有了保证。”
这给人造成一种印象:似乎美国已经同蒋介石结成或即将结成密切的反共同盟;美国甚至要把台湾武装起来反攻大陆。杜鲁门写道:“这一切意味着,麦克阿瑟错误地理解了我们关于台湾的政策,更让人放心不下的是,他自己不但没有意识到到这一点,而且热衷于一项更具冒险性的政策。”
麦克阿瑟没有料到他的台湾之行会召来这么多的批评,为了解释自己的想法,他立即发表声明:
这次访问所涉及的只是军事方面的问题,而且只限于如总统所指示的防止台湾被军事进犯的问题,而执行这个指示是我的责任。它与政治事务无关……那些过去一直鼓吹在太平洋地区推行失败主义和绥靖政策的人向公众恶意歪曲了这次访问。我希望美国人民不要被那些狡猾的暗示、轻率的推测和无耻的谎言引入歧途。这一切只是那些隐姓埋名之人的惯用伎俩,由那些远离实际情况万里之外的人从国内和国外居心险恶地传播给公众。这一切即使不是别有用心,也势必在此世界面临严重危机之时引起分裂,从而破坏了人们对美国目标、美国制度和美国代表的信任。
麦克阿瑟的声明无异于火上浇油,向政府挑战,令杜鲁门大为光火。他本来就对麦克阿瑟没有好感,知道他是个刺头。早在1945年6月,他就感到,战后美国的一大问题是对那位趾高气扬、权势很大的五星上将麦克阿瑟先生究竟该怎么办。“我们居然不得不派这种自命不凡的老顽固出任要职,真是令人遗憾透顶。我真不明白,罗斯福当年为什么不把温赖特调出来,而让麦克阿瑟为国捐躯。”现在,他完全有理由撤麦克阿瑟的职,但他努力克制住了这种想法,因为麦克阿瑟的威信太高了,撤了他会带来很多麻烦。为了让麦克阿瑟能够全面理解美国的对台政策,他派助手艾夫里尔·哈里曼于8月4日赴东京作详细的解释。同时,他还命令国防部长约翰逊向麦克阿瑟发去一份措词强硬的电报,为了国家的最大利益,绝不允许美军采取可能触发全面战争的任何行动。
哈里曼在东京向麦克阿瑟详细解释了美国的政策。麦克阿瑟从这些解释中得出的印象是:美国在远东没有固定而全面的政策;外国特别是英国对华盛顿的影响十分强烈;美国并不明显地要向共产党采取攻势,而是满足于试图阻止他们的行动;一旦台湾受到攻击,美国会去保卫它;杜鲁门对蒋介石怀有一种强烈的敌意,任何对蒋介石表示好感的人都可能引起总统的不悦。上述印象使麦克阿瑟产生了“一种忧虑和不安的感觉,即华盛顿的上层人士对远东的形势了解得很少,而且错误地降低了它的重要性”。
麦克阿瑟信誓旦旦地对哈里曼说:“如果中共军队敢于进攻台湾,我将火速赶去负责指挥,使他们遭受惨败,从而使这场战斗成为世界上决定性的战斗之一。这将是他们的一场大灾难,它将震撼亚洲,可能还会击退共产主义浪潮……我每天晚上都祈祷赤色中国能这样做,我常常是跪下来在那里祈祷。”
哈里曼知道他并未能完全说服麦克阿瑟,因此他回到华盛顿向杜鲁门报告说:“我并不认为我们在应以何种方式处理台湾和大元帅(指蒋介石)的问题上取得了完全一致的意见。他接受了总统的立场,并答应照此行事,但并不完全心悦诚服。”
对此,杜鲁门很不放心,于8月13日又指示参谋长联席会议向麦克阿瑟发出一项指令:未经参谋长联席会议同意,无论如何不得在台湾驻扎任何美军。
杜鲁门满以为费了这样大的劲,事情总该了结了。但没出半个月,麦克阿瑟又给他捅了漏子。8月17日,麦克阿瑟接到“海外作战老兵协会”的邀请,要他出席即将举行的第51届年会并发表讲话。他没有接受邀请,但他向大会发去了一封供宣读的信,其中谈到台湾战略地位的重要性及其与美国的关系:
台湾若落在一个敌对国家手中,就好比成了一艘位置理想、可以实施进攻战略的不沉的航空母舰和潜艇支援舰,与此同时,它还可以挫败冲绳和菲律宾友军的防御或反攻作战行动……那些鼓吹太平洋绥靖政策和失败主义的人提出的乏味的论点是,如果我们去保卫台湾,我们就会失去亚洲大陆。没有比这种一钱不值的说教更荒诞不经的了。说这些话的人不了解东方。他们不理解东方人的心理状态是尊重和服从富有进取心的、坚定而有力的领导,而最痛恨那些胆小怕事和优柔寡断的领导人。
杜鲁门在大会召开的前两天通过新闻媒体看到了这封信。他大为吃惊和恼怒,认为麦克阿瑟的讲话偏离了政府的既定政策。他懊恼地对身边的人说:“麦克阿瑟的信件整个意思是批评他最近刚刚向哈里曼表示要执行的那个政策。我毫不怀疑,全世界读到这封信都会这样理解,而这封信的本意也一定是这样的。”
杜鲁门再一次考虑是否应解除麦克阿瑟“联合国军”总司令的职务,把朝鲜和中国从他的职权范围内解脱出来,而让他只负责对日占领。但经过仔细斟酌后,他决定不到万不得已不走这一步,因为这样做很难避免出现事态升级,也伤害麦克阿瑟。
杜鲁门为此召开紧急会议,研究解决办法。当与会者走进他的办公室时,发现他脸色铁青,嘴唇发白,连招呼也不打。杜鲁门对他们说,要让全世界知道,麦克阿瑟在信中所阐明的并不是官方的政策。会议最后决定,命令麦克阿瑟正式收回那封信,由国防部长约翰逊通知他。但由于约翰逊在台湾问题上所持的观点和麦克阿瑟相近,因此办起来很不情愿,拖了差不多一天还未通知麦克阿瑟。最后,杜鲁门不得不亲自打电话催约翰逊,并口述了命令内容:“美国总统指示你收回给海外作战老兵大会的信,因为信中关于台湾问题的一些提法与美国的政策和在联合国的立场是相对立的。”
麦克阿瑟接到这一命令后,十分惊讶,他不认为那封信违反了政府的对台政策。因此,他立即回电抗议道,他的信“是极慎重地拟写的,找不到任何不支持总统政策的词句”。他还辩解说:“这些观点纯粹是我个人的,而且在此之前,这个题目已在国内外官方和私下的各界人士中自由讨论过。”
但杜鲁门毫不让步,他只得正式收回了那封信。然而此时,世界各大通讯社早已把信的内容传送出去了,其影响已经无法挽回。
经过这场轰动一时的差一点让麦克阿瑟丢了官的“台湾事件”,杜鲁门从此不再信任麦克阿瑟。
“汉江之梦”
到1950年8月初,朝鲜战争开始处于胶着状况。在8月上、中旬,朝鲜人民军曾一度渡过洛东江,对美、韩军队“釜山防御圈”进行了猛烈攻击,突破其阵地多处。但在美国空军掌握着绝对制空权和守军兵器兵力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人民军的攻势终于被阻止了。到8月底,“釜山防御圈”内的美国、南朝鲜军队已达17.6万人,而人民军为9.8万,兵力对比几近2:1,坦克之比则为6:1(600辆对100辆)。在这种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人民军于8月31日再次强渡洛东江发动釜山战役,不断冲击美国、南朝鲜军队的防线。但是,美国、南朝鲜军队很快组织反击,双方进行了激烈的阵地争夺战,一时你来我往,难分胜负。美军之所以在绝对优势情况下被动挨打,一蹶不振,这多半与他们的士气低落有关。一位美军下士曾对记者说:“为我的祖国而战,我没说的。为这个鬼地方打仗,我真他妈的不知道为的是什么。”
他说出了釜山成千上万美军士兵的心里话。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麦克阿瑟则正在准备实施他久已梦想的仁川登陆作战。
麦克阿瑟在仁川登陆的想法始于他6月29日的汉江之行。当时人民军已攻克汉城,进抵汉江北岸。麦克阿瑟站在南岸的一座小山上,联想起他曾在莱特岛实施的奥尔莫克登陆,脑子里描绘着能够对付现在绝望情况的惟一方法就是投入美国陆军,而实现转败为胜的惟一战略机动乃是实施仁川登陆。
回到东京后,他即命令参谋长和作战部长研究制定实施这一设想的方案,并取名为“蓝心计划”,准备由第1骑兵师于7月22日前后实施。但由于朝鲜战局急转直下,第24师无法阻止人民军南下之势,华盛顿方面又拒绝给予大量增援,从而迫使麦克阿瑟不得不于7月10日取消“蓝心计划”,而将第1骑兵师也派去阻止人民军南进。这以后,麦克阿瑟又考虑使用华盛顿答应给他的暂编第1陆战旅和第2师实施仁川登陆,时间定在9月中旬,代号为“铬铁计划”。上述增援部队将先在日本的神户登陆,做登陆作战的准备工作。7月23日,麦克阿瑟第一次向华盛顿报告了其登陆作战的设想:“计划在9月中旬进行的作战是在敌军战线后方的两栖登陆战,由一个包括两个师兵力的军所担任,目的在于同第8集团军在南面的反攻相配合,包围和摧毁敌军。”
至于具体计划及登陆地点,他没有说。他不愿向参谋长联席会议透露计划详情,怕他们知道得太多而使该计划有被否决的危险。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莱德雷不久前就曾公开宣称,两栖登陆作战方式已经过时,再也不会出现这类行动的成功例子了。然而,朝鲜战场的形势再次迫使麦克阿瑟改变他的计划。7月下旬,美、韩军队仍阻挡不住人民军的推进,开始向洛东江一线溃退,大有被赶下朝鲜海峡之势。而仁川登陆的前提是确保釜山这块反攻基地,即只有保住釜山,在其正面牵制住人民军的主力,才有可能考虑仁川登陆。因此,麦克阿瑟为增强釜山的防御,不得不紧急命令正在海上航行的准备用于仁川登陆的部队直接到釜山,增援第8集团军。
8月上旬,正值哈里曼奉杜鲁门之命,在陆军副参谋长李奇微等人的陪同下来东京向麦克阿瑟解释美国的远东政策。麦克阿瑟利用这个机会,按李奇微的话说,充分发挥了他“那很强的说服力、自信心、雄辩的口才以及提出一个大胆的军事计划时那种高超的技巧”。在会谈期间,他用了两个半小时阐述了自己关于朝鲜战争的总计划以及完成这项计划所必需的条件。他对哈里曼说:“我不相信像美国这样一个大国不能给我提供我所要求的这点微不足道的增援。你告诉总统,如果他答应给我这些增援,我就趁9月15日涨潮时在仁川登陆,把登陆部队当作锤子,把第8集团军当作钻子,我要粉碎并消灭北朝鲜的军队。”
他的话打动了在座的每一个人,他们都表示支持他,并保证回国后做说服工作,尽快满足他的请求。哈里曼事后说:“我们的政府应当把麦克阿瑟将军作为一大国宝加以器重,他确实是个国宝。”
直到这时,麦克阿瑟在仁川登陆的作战计划才透露出来,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莱德雷、成员柯林斯和谢尔曼等人从兵力运用、战略协同、时间选择、船只调配以及仁川的地理、地形、水文、海象等等方面,都对仁川登陆成功的可能性表示怀疑。随着预定登陆日期的临近,麦克阿瑟还不提供计划的详情,这使他们愈发担心起来,再也坐不住了。于是,8月20日,布莱德雷派柯林斯和谢尔曼前往东京与麦克阿瑟磋商,讨论仁川登陆的可行性。麦克阿瑟自信地说:“他们到达后马上就可以看出,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与其说是来商谈,不如说是来劝阻。”
8月23日下午,麦克阿瑟和柯林斯、谢尔曼在他的总司令部举行会议。参加会议的还有他的参谋长阿尔蒙德,海军司令特纳·乔埃,空军司令斯特拉特迈耶,第1陆战师师长奥利弗·史密斯,以及司令部中的其他主要军官。对麦克阿瑟来说,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会议,关系到他的梦想能否成真。他必须通过这次会议战胜几乎所有的对手,像1944年他在珍珠港舌战群儒那样,说服与会人员。
会议一开始,海军方面首先对在仁川登陆的作战计划提出质疑,指出该计划在实施过程中可能出现的种种问题,认为仁川不适宜登陆作战。原因是,仁川是朝鲜最劣质的港口,那里潮差很大,最大差度超过10米。落潮时形成一片泥滩,海岸向外延伸到3.2公里,此时要进入仁川港必须经由在泥沙之间留下的一条狭窄弯曲的航道。该航道便于布设水雷,一旦有一艘舰船被击沉,整个航道就会被完全堵塞。因此,登陆只能利用傍晚满潮时直接在仁川港码头进行,但满潮只有两小时,两小时后潮落时,多数用于攻击的舰艇就将搁浅在泥滩中而成为岸上炮火理想的打击目标,直到第二天早晨潮水再来时,它们才能重新浮起来。而且,在两个小时内能够运上岸的物资装备将是有限的,这之后,登陆部队便得不到增援,难以顶得住敌人的夜间反击。另外,登陆部队还必须攀上五六米高的岸堤向市中心进攻,而那里的每一座建筑物都可以作为敌方的坚固抗击据点。海军计划人员陈述完上述意见后,谢尔曼总结道:“如果把一切可能的地理上的和海军方面的不利条件都列出来的话,那么仁川是样样具备的。”
接着,柯林斯阐述了陆军部的意见。大意是,仁川距离釜山战场太远,对那里的敌方不能产生必要的直接威胁。要想成功地实施这一登陆作战,势必要从目前已十分吃紧的第8集团军防线上抽出第1陆战旅,其结果将可能使那里的防御圈崩溃。另外,即使能够占领汉城,但能否与240公里外的第8集团军取得联系也是值得怀疑的。最后,他提出一个放弃登陆仁川,而改在仁川以南36度纬线附近的群山港登陆的代替方案,理由是:群山距现在的战线很近,也没有像仁川那样的地形和海象方面的障碍。谢尔曼表示同意柯林斯的方案。所有这一切,似乎预示着仁川登陆计划必定要夭折了。
★麦克阿瑟正通过望远镜眺望仁川海滩。★麦克阿瑟在军舰上与手下谈笑风生。该轮到麦克阿瑟发言了。他稍等了片刻以集中他的思路。他回想起他父亲从前对他说过的话:“军事会议产生胆怯心理和失败主义。”
这时,室内气氛异常紧张,阿尔蒙德在座位上不安地移动着身体,不知道麦克阿瑟将何言以对。
终于,麦克阿瑟开口了。他的架势与其说是在发言,不如说是在演说。会议室中的长时间沉默使他的演说给人留下印象深刻的强烈效果。麦克阿瑟欣赏所有人的悲观调子,甚至欣赏他们在争论时焦灼的神色,因为所有这些都成了他演说前的铺垫。
麦克阿瑟首先谈到,北朝鲜军队的主力正用于围困第8集团军,在仁川必然没有充分的防御准备。有关不能实施仁川登陆的论点,在他看来“恰恰有助于保证出奇制胜的效果”,而出奇制胜是战争中取得胜利的极重要因素。为此,他举了1759年英国人在加拿大魁北克突袭的例子,正是英国士兵爬上了别人认为根本不可能爬上去的高岸,才使法国人的守卫猝不及防。仁川正是出奇制胜的地方。麦克阿瑟承认海军提出的关于潮汐、水文、地形以及自然方面诸多不利条件的意见确实是实质性的和中肯的,但他认为这些不是不能克服的。在上次大战中,他指挥下的海军就曾在几乎相同的困难条件下多次发动成功的两栖登陆作战。至于在群山登陆,它的确可以排除许多仁川方面的危险性,但它收不到彻底包围的效果,也不能切断敌人的补给线和破坏其物资基地,因此起不了决定性作用,而只能做到与沃克的左翼部队取得联系。换句话说,它只不过是去帮助沃克坚守阵地,但那对战争毫无益处,只能付出高昂的代价,达不到什么目的。而与其运用这种间接的代价高昂的办法,还不如直接派部队到沃克那里去。但若在仁川登陆,情况就会完全不同。它将切断敌人脆弱的拉得很长的补给线,夺取其物资中转站汉城,从而使对方的补给系统及战斗力陷于瘫痪状况,使孤立无援的敌军完全瓦解,这才是对釜山最好的支援。
至于第8集团军能否冲出釜山的防御圈,麦克阿瑟更认为不是个问题,他认为美国士兵们的顽强斗志会很快证明这一点。最后麦克阿瑟说:不登陆就只剩下一条路,就是在釜山继续防御,
“你们愿意让我们的部队像牛羊一样在屠宰场似的那个环形防御圈里束手待毙吗?谁愿意为这样的悲剧负责?当然,我绝不愿意!”“假如我的估计不准确,而且万一我陷入无力应付的防守局面,那我将亲自把我们的部队撤退下来,那时惟一的损失将只是我个人职业上的名誉而已。但仁川之战绝不会失败,并且必将胜利,它将挽救十万人的生命。”
他告诉与会人员:“反共前线不在柏林、巴黎、伦敦或华盛顿,而在南朝鲜的洛东江。……欧洲的反共战争仍然停留在言词交锋上,而亚洲却已经开枪放炮了。……假如朝鲜战争失利,欧洲的安全将会受到严重威胁。西方的威信要求我们在朝鲜的抵抗尽可能慢慢吞吞、消极被动。千万亚洲人注视着这场战争的结局。”
“我几乎听到了命运的秒针的滴答声,”麦克阿瑟危言耸听地说道,“我们必须现在就行动,不然,我们就死路一条。”
麦克阿瑟讲完了,会议室里一片寂静。随后谢尔曼站起来说道:“谢谢你,这真是伟大事业中的一个最强音。”
麦克阿瑟以充分的信心征服了与会人员,除了谢尔曼外,在场的其他人几乎都被说服了。其实,柯林斯也并未完全解除疑虑,在得知麦克阿瑟已准备了群山替代方案后,才多少有些放心了。会后,谢尔曼又同麦克阿瑟进行了一次私下会谈,还是想让他改变主意,但麦克阿瑟决心已定,坚持不让。当谢尔曼从麦克阿瑟的办公室出来时,他向乔埃说:“但愿我也有同那个人一样的信心。”
这次会议后来被形容为“美国军事史上最重要的战略辩论之一”。布莱德雷在听取了柯林斯和谢尔曼的汇报后,仍然心神不宁,总觉得这个孤注一掷的计划太冒险,它将投入美军的大部分预备队,弄不好就会鸡飞蛋打,而且可能导致中国军队介入,那样的话,这场战争就会变成全国性乃至国际性的大灾难。但考虑到麦克阿瑟计划周密,论据充足,合乎逻辑,且信心百倍,参谋长联席会议还是在8月29日批准了仁川登陆计划,但指示:只能在判明仁川附近的敌人没有充分防御准备的条件下实施。
第二天,麦克阿瑟口头下达了实施仁川登陆的作战命令。
恰在此时,战局突变。朝鲜人民军发起釜山战役,多次突破敌人防线,迫使沃克的司令部于9月5日撤到釜山附近。同一天,担心沃克顶不住、不能参加反攻的布莱德雷致电麦克阿瑟:“根据战况,我看有必要对计划加以变更。”
第二天,麦克阿瑟复电称:“没有必要改变计划。”并向登陆部队正式下达了书面作战命令。
9月7日,参谋长联席会议再次致电麦克阿瑟:“我们要求你估计一下计划中的行动若如期发动是否切实可行,是否有胜利的希望。”
这封电报大大激怒了麦克阿瑟,他认为在一切已基本准备就绪的时刻还提出这样的疑问,一定是华盛顿当权者中有人慌了手脚,或是因担心这次行动万一陷于困境而预先为推卸责任做准备。他马上回电:“我认为这次行动的胜利是极有把握的。我进一步相信它体现了从敌人那里夺取主动权并由此提供予敌以决定性打击的惟一方法。如果不这样做,那将使我们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逐步消耗而定局未卜的战争,因为敌人集结和增援部队的潜力远远超过我们。……从北方进行包围必将立即解除南方环形防线所受的压力,实际上,这是我们能达到这一目的的惟一途径。而且,从北方实施包围成功与否,并不取决于第10军与第8集团军的迅速会合,而在于彻底打乱目前正在南朝鲜作战的敌军的后勤供应,最终导致他们的瓦解。我们两支部队的迅速会合虽然将戏剧性地象征敌军的彻底崩溃,但这并不是这次作战的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电报发出后,他急切地等待着答复,一夜都没睡好觉。第二天,回复终于来了:“我们同意你的计划,并如实向总统作了汇报。”
麦克阿瑟的登陆计划终于被批准了。麦克阿瑟当即对指挥部的参谋人员说:“如果说仁川登陆是个大赌注,我认为这是往盒子里投5个美元,然后打开将捞到5万美元。5个美元就是仁川登陆。这个巨大的赌博,就是华盛顿将美军投向亚洲大陆的决策。”根据部署,仁川登陆将由新组建的第10军实施,下辖美军第1陆战师、第7师、特种工兵旅、南朝鲜军第17团和陆战团及其他辅助部队,由麦克阿瑟的参谋长阿尔蒙德少将任军长。上述部队于8月中旬开始集结,9月初登船,9月10日至12日从日本的神户和横滨相继出航。整个入侵军由7万登陆部队和260艘舰船组成,据估计,防守仁川的人民军只有1000人,最多不过2500人,汉城为5000人。
仁川登陆战
9月12日晚,麦克阿瑟及阿尔蒙德、惠特尼等一行7人冒雨从羽田机场飞往九州的板付,再从那里前往第7舰队集结地佐世保,登上两栖作战部队司令多伊尔的旗舰“麦金利”号运输舰,向大海驶去。和往常一样,麦克阿瑟戴着那顶汗渍斑斑的军帽,嘴里叼着他的玉米芯烟斗,透过舷窗可以看见波涛汹涌的海浪和在波涛中前进的登陆舰队。海军军官出于对他的高级官阶的尊重,让他坐在舰桥上海军上将的椅子上。
当时正值狂风大作,海浪滔天。进攻部队的舰船在大浪中摇摆着,船舱里的货物翻倒了,甲板上的物资也被冲走了,士兵们不少晕了船。好在9月14日天气好转,海面上风平浪静。“麦金利”号在黄海与其他舰船会合后,向仁川方向航进。入夜,麦克阿瑟站在船头上,倾听着海水拍打舰体的声音,注视着闪闪发亮的点点粼光。他知道这次作战是他所指挥过的登陆战中最错综复杂的一次。想到他一直梦想的、曾遭到激烈反对的计划即将付诸实施,他也不免感到有些紧张。这次冒险行动的惟一因素就是出其不意。保密工作是否做好了?敌人是否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自然界所造成的障碍是否克服得了?参谋长联席会议和他自己参谋部的分析会不会是正确的?采取更谨慎的途径,是否更为明智些?他把已经睡下的惠特尼叫来,向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以排遣心中的疑虑和不安。他担心判断是否有误,是否能达成战役的突然性。如果遇到顽强抵抗而失败,那就真应验了反对他的人所说的“大灾难”的话。他心里暗暗想到:“明天的一切,由我单独负责,如果失败的话,那么可怕的后果将留待到上帝对我的灵魂进行最后审判之日。”
直到凌晨两点半,他终于支撑不住了,在甲板上转了一圈后便回到船舱去睡觉了。
凌晨5时,美舰开始火力准备,将2800余发炮弹倾泻到月尾岛。接着又发射了1000发火箭弹,美军飞机又用机关炮、火箭和炸弹袭击月尾岛。
6时整,美海军陆战队发起进攻。上午8时,美海军陆战队攻占通往仁川的咽喉要地月尾岛。下午5时许,陆战队向仁川港发起主攻,遭到人民军顽强抗击,损失惨重。但因人民军兵力不足,美军登上仁川海岸。黑夜来临时,大约1.8万美军登上仁川港岸边滩头。
这时,仁川港湾,大量美军军舰在游动。一批批海军陆战队和陆军向码头运动、集结。美军士兵伴随着嘈杂的咒骂声,从运输舰上卸下火炮、坦克以及各种装备。
旗舰“麦金利”号在几艘护卫舰的保护下,驶近仁川港。坐在椅子上的麦克阿瑟,身着棕色飞行装,胸前缀着两排显赫的勋章,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得出奇的墨镜,手中的烟斗不时地送到嘴边用力吸着,发出丝丝的声响,缕缕青烟向四外飘散。脸上浮现着得意的表情,一双隐没在墨镜后面的眼睛,注视着仁川港湾。那里的登陆战已经接近尾声……
港湾附近的舰载轰炸机频繁地起落着,一批批向着汉城方向飞去。
舰炮的射击逐渐稀落,更多的登陆艇运送着陆战队蚂蚁般拥上岸去。
美海军特遣队司令多伊尔海军上将快步跑上前,向麦克阿瑟送上一份电报,转身退在一旁。电报称:“仁川港已全部占领,主力正在集结。”
美第10军军长阿尔蒙德少将兴奋地说:“打开仁川这扇大门,明天我们就可以在汉城为将军祝酒了。”
麦克阿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站起身来说道:“不,将军,到新义州喝也不迟,那不更有味吗?”同时伸手接过惠特尼送过来的望远镜,向仁川方向观察。
惠特尼走近麦克阿瑟,声音不大地说:“危险是很大的,但我们成功了。”麦克阿瑟点头,表示同意。
阿尔蒙德说:“祝贺将军的成功,您的勇气为我们带来了好运。”
麦克阿瑟说:“有人说这次登陆作战是‘冒险行动’。我认为战争,可以说就是赌博。三分可能,加上七分冒险,这就是我在战争中创造奇迹的公式。运用这个公式的惟一秘诀,就是冷静的头脑,加上百倍的勇气。”
惠特尼说:“登陆成功,迅速北进的态势已经形成,不过华盛顿方面疑虑重重,他们担心中共和苏俄会实施武装干涉,局势会复杂起来。”
麦克阿瑟的脸立即阴沉下来,愤愤地说:“如果中国人真的进行干涉,那么我们的空军就会使鸭绿江血流成河。中共不会那么冒险,不要庸人自扰!”同时把手中的望远镜递给秘书哈特中校,转身对着大家继续说:“我不相信中共的国际主义。中共虚张声势的宣传,只能使华盛顿那些神经脆弱的先生们睡不着觉,对于我们军人来说,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就是一切。”
麦克阿瑟赌赢了,仁川以比较轻微的伤亡被攻克。他开始考虑不仅要夺取南朝鲜首都汉城,而且要横扫整个朝鲜半岛,把朝鲜人民军困在南方。
9月27日,“联合国军”攻克汉城。美军战史中记载:“在汉城抵抗宣告结束时,敌人向议政府方向退却了。北朝鲜军队想入侵南朝鲜是一场大赌博,并且边唱凯歌边进入汉城,至今恰恰是第九十天。”
麦克阿瑟赌赢了一次大赌注,他认为这是他战胜美军内部反对者的胜利,和战场的胜利加在一起,是一次双重胜利,他要“凯旋”入城。两天后,即9月29日,一架轻型海军飞机徐徐降落在金浦机场。空旷的机场四周是被炮火摧毁和烧焦了的树林,一些地方还在冒着缕缕青烟。
麦克阿瑟和他的随员们走下飞机,立即登上早已准备好的五星小轿车,在警卫车的护送下,向汉城方向驰去。在汉城李承晚政府大厦前,李承晚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环视着发狂般的人群,麦克阿瑟傲然站在话筒前,说道:“我高兴地把汉城重新交给你,总统先生(向李承晚挥手致意),我热切地希望,仁慈的上帝将给你和你的韩国政府所有官员们以智慧和力量。我建议:我们大家一起朗诵‘上帝的祈祷’。”在麦克阿瑟说这番话的时候,大厅北边残破的玻璃在炮声的震荡中掉下来,引起在场的所有人的一片惊慌,大家都以为是炸弹爆炸,只有麦克阿瑟一动未动,在他薄而固执的嘴唇上,玉米芯烟斗冒出的烟草气味发出淡淡的香气。
接着,李承晚发表感谢词。全世界的人都从那一天的报纸上看到了这个老头子“泣不成声”,他说:“我本人的永远感谢和南朝鲜国民的感谢心情,不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才好……”应该说,李承晚当时确实是“百感交集”。战局的发展趋势以及他个人政治前途的转变竟然如此迅速,仿佛命运在故意折腾这个老头子一样,让他在短短的几个月中恍惚如梦。
随后,麦克阿瑟在李承晚及其要员的陪同下走进一个大厅,排列整齐的餐桌上已摆好了美酒佳肴。
麦克阿瑟说:“在战地有如此丰盛的晚餐,感谢总统的盛情。”
晚宴正在进行时,惠特尼将一封电报递到麦克阿瑟手中,并耳语说:“总统贺电,宣读吧。”
麦克阿瑟挥了挥手说:“好。”把电报又交给了惠特尼。
惠特尼:“现在我来宣读总统发来的贺电:在世界军事史上没有任何军事行动可以与你们空间换取的时间延迟行动相比拟。你们切断了北朝鲜军队的退路,敌军正在溃退,你们取得了胜利,我向你们致敬。”
一阵乱哄哄的掌声和嗡嗡声之后,惠特尼高声喊叫:“清诸位安静。”然后又从衣袋里取出一封电报,高声说道:“英国朋友也发来了贺电,他们认为仁川的胜利超越了诺曼底登陆,是个奇迹,指挥果断,战绩辉煌。”
李承晚走过来请麦克阿瑟讲话。麦克阿瑟微微点头,从嘴边取下烟斗,微微地摇动了几下,开口道:“女士们、先生们、朋友们,仁川登陆和收复汉城算不上什么伟大胜利,只是个序幕,更辉煌的胜利还在等待着我们,我们军人的追求,莫过于打败我们的对手,我们的信念是挥动战刀获取荣誉。朝鲜的三八线,不应当有任何的约束力。上帝赋予我们的使命就是战斗和胜利。”
麦克阿瑟继续挥师北上。至此,仁川登陆战役宣告结束。仁川登陆的成功,给麦克阿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声誉,使他的军事生涯达到了新的顶峰。大量充满溢美之词的贺电像雪片般飞来。
刚任国防部长不久的马歇尔也于同一天发来贺电说:
“您在朝鲜指挥的英勇战役以及果敢而完美的战略作战行动,实际上结束了这场战争,请接受我个人的敬意。”
哈尔西发来的电报更使麦克阿瑟飘飘然:“仁川登陆是有史以来最高明、最大胆的战略进攻。”
但美国政府不满足眼前的胜利,杜鲁门政府在其称霸远东的野心驱使下,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和战争风险,终于决定北进。8月30日,艾奇逊国务卿在一项声明中首次指出:“只要别的国家军队不介入战争,就不会发生全面战争。关于是否突破三八线,将取决于联合国。”9月1日,杜鲁门总统发表广播讲话,声称韩国人有获得统一的权利,美国将同其他国家一道帮助韩国人享受这种权利;美国的军事行动不会超出朝鲜半岛,希望中国和苏联不要介入。美国之所以担心中国和苏联介入,是从其全球战略考虑的。当时,北约组织的军队还未组建完毕,西德部队还未建立,如果同苏、中两国处于交战状态,那么西欧也很容易受到攻击。为此,美国必须坚决避免与苏、中在朝鲜发生直接冲突,并通过限制自己的军事行动来制约苏、中,以在有限的范围内结束战争。9月11日,杜鲁门批准国家安全委员会提出的突破三八线的方针:如果苏联和中国没有参战的可能,就可以把地面作战扩大到三八线以北。
参谋长联席会议于9月15日即仁川登陆日,向麦克阿瑟传达了上述决定,并令其制定占领北朝鲜的计划,同时指示其陆、海、空军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越过朝中和朝苏边界,在与中国和苏联接壤的地区也不得使用非南朝鲜军队。根据这项指令,麦克阿瑟向参谋长联席会议提出了一项北进计划:以第8集团军沿西海岸北上向平壤进击;以第10军在东海岸的元山登陆,然后西进与第8集团军一道实施夹击,攻占平壤;第3师作为总预备队控制在日本;在安州、宁远、兴南一线(被称为“麦克阿瑟线”)以北的作战只限于南朝鲜军队。9月27日,参谋长联席会议向麦克阿瑟发出一道新指令,规定麦克阿瑟的任务是:“摧毁北朝鲜的武装力量。可能的话在朝鲜建立统一的民主国家。为达此目的,授权你在朝鲜的三八线以北进行军事行动。”但实施军事行动的前提是,苏联或中国未派大部队入朝参战、对方没有决心参战的声明或没有发出这种威胁,同时要他加紧搜集这方面的情报,随时向华盛顿报告。
麦克阿瑟对这个限制前提极为不满,把它看做是外交上的惰性、胆怯、姑息和失策。他气急败坏地说:“即使苏联和中国介入,也要把他们打败,以拔掉共产党征服亚洲的毒牙。如果苏联和中国军队进驻北朝鲜,而联合国军却在三八线上停止进军,共产党就会重新进行侵略。确立亚洲的永久和平,就能确保欧洲的和平,华盛顿不理解这一点。”
因此,他在接到上述指令后,立即请求授予他根据自己的判断自由越过三八线的权限。
9月29日,马歇尔回电同意麦克阿瑟的意见。麦克阿瑟把马歇尔的复电理解为可以取消原来的作战限制,第二天电告华盛顿:“在北朝鲜军队投降以前,我想在朝鲜全境作战。”
对此,华盛顿默许。仁川登陆的胜利,不仅使麦克阿瑟,也使华盛顿的决策者们冲昏了头脑。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