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阿瑟-这是一场全新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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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克阿瑟惊惶失措地宣称:“中国军队是以大量而不断增加的兵力投入北朝鲜的……我们面对的是一场全新的战争。”“假如中国人想进兵平壤,那里将会有一场最大的屠杀!”

    1950年9月27日,麦克阿瑟在汉城接到来自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的训令:联合国军总司令官的任务是摧毁北朝鲜的武装力量,可能的话在朝鲜建立统一的民主国家。为达此目的,你可以指挥在朝鲜的三八线以北进行地面作战。

    杜鲁门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我已经批准了参谋长联席会议于9月27日传达给麦克阿瑟的新指令。”

    这是联合国军突破三八线的决定性行动依据。麦克阿瑟立即提出了北进的具体计划:第一步,命令第8集团军以现在的编成北进,向平壤进攻。在攻占平壤时,令第10军在元山登陆,同第8集团军一起实施夹击。第二步,第3步兵师为总司令部的预备队,控制在日本。第三步,在安州一宁远一兴南相连之线作战,只限于南朝鲜军队。第四步,第8集团军发起攻势(突破三八线)的时间,定为10月15日至30日之间为适当。

    美军的这个决定是在“八国提案”还没有在联合国通过的情况下做出的。尽管这样,麦克阿瑟还是非常不满意,原因是给他的北进加上了很多限制。按照他的想法,即使苏联和中国参战,也要把战争打下去,以此“把亚洲处在萌芽状态的共产党政权通通消灭掉”。

    第二天,也就是10月1日,麦克阿瑟在东京通过广播电台向北朝鲜军队的总指挥官金日成发出了要求人民军投降的敦促书。10月3日,大批“联合国军”越过“三八线”,大摇大摆地向北朝鲜腹地进发。

    对麦克阿瑟来说,胜利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他打错了算盘。此时,朝鲜的近邻——中国正在密切关注着局势的发展。早在6月28日杜鲁门宣布干涉朝鲜内战的第二天,毛泽东主席在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第八次会议上即谴责了美国插手亚洲事务的行径,同时谴责了联合国和在中国参加下于6月27日通过的干涉朝鲜内政、支持美国侵略的非法决议。8月20日,周恩来再次致电赖伊和安理会主席马立克,要求在朝鲜停止军事行动,撤出外国军队,并指出中国人民对朝鲜问题的解决表示最深切的关心。从8月27日起,美国空军飞机不断侵犯中国领空,对东北边境地区进行轰炸、扫射和侦察活动。对此,中国政府谴责美国蓄意扩大武装侵略,要求安理会制裁美国的侵略罪行。为保卫中国东北地区的安全和必要时支援朝鲜人民的反侵略战争,中国政府采取了一系列应变措施,包括抽调战略预备队向东北地区集结,组成东北边防军,以应付可能出现的重大事变。

    麦克阿瑟的情报部长对中国军队的动向有所掌握,他在8月31日向麦克阿瑟和华盛顿报告说:“我们的情报网报告,从华中到满洲的部队调动已进行了一段时间,这意味着进入朝鲜战场前的部队调动。”他估计这些部队有24.6万人,和实际数字25.5万差不多。

    当9月下旬朝鲜战局发生急剧变化,“联合国军”攻占汉城并进抵三八线后,中国政府总理周恩来于9月30日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庆祝国庆节大会上发表演说,对美国提出严正警告:“中国人民热爱和平,但是为了保卫和平,从不也永不害怕反抗侵略战争。中国人民绝不能容忍外国的侵略,也不能听任帝国主义者对自己的邻人肆行侵略而置之不理。”

    10月3日,周恩来又通过印度驻华大使警告美国政府:“美国军队正企图越过三八线,扩大战争。美国军队果真如此做的话,我们不能坐视不顾,我们要管。”

    这清楚不过地表明,若美国军队悍然越过三八线入侵北朝鲜,中国就要参战。

    然而,被胜利冲昏头脑的美国政府已不顾刚刚为自己规定的制约条件,对中国的一再警告置若罔闻,把它看成是虚张恫吓、政治讹诈,拒绝和平解决朝鲜问题,坚持占领全朝鲜的计划。10月7日,美国再次操纵联合国通过所谓“八国议案”,授权“联合国军”突破三八线,占领北朝鲜。10月9日,参谋长联席会议向麦克阿瑟下达了一道修改命令,大意是,无论中国在朝鲜何处使用大量部队,只要有获胜的可能,就可以继续其军事行动,但未经华盛顿授权,不得对中国境内的目标采取行动。同日,麦克阿瑟向北朝鲜发出劝降的最后通牒,遭到严正拒绝。第二天,麦克阿瑟即命令第8集团军大举北进。

    战争终于扩大到整个朝鲜半岛。结局将如何?中国是否会真的参战?杜鲁门也拿不准,因此他决定亲自去会晤麦克阿瑟,直接听取一下他对中国介入问题的判断。杜鲁门在回忆录中写道:“我想会见麦克阿瑟将军的最重要和最简单的原因,是我们从未有过任何私人的接触,我认为他应该了解他的总司令,而我也应该了解在远东战场上的高级指挥官。”

    此外,他还感到,麦克阿瑟在远东任职已15年,离开本国的时间太长,致使他不了解全世界的形势和华盛顿的想法,其见解总是与国内格格不入。如果让他了解一些世界形势,也许更好。

    10月12日,马歇尔电告麦克阿瑟,说总统想在夏威夷或威克岛会见他,到底在哪里由他来定。麦克阿瑟选择了威克岛。10月14日晚,麦克阿瑟在惠特尼的陪同下飞抵威克岛。那天晚上,他几乎一夜未睡,凌晨2点钟上床,3点半就起来了,精神也很好。麦克阿瑟刮了脸,穿上平常穿的咔叽布军裤和开领衬衫。这身装束曾使许多美国人着迷,但杜鲁门却看了生气,认为有失体统。他说:“当时他戴着他那副臭墨镜,衬衣也不系扣子,帽子上挂满了牌牌。我真不懂,都那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何况还是位五星上将,为何要在大庭广众面前打扮得像个19岁的少尉呢?”

    早上6点30分,杜鲁门一行(包括布莱德雷、陆军部长弗兰克·佩斯、哈里曼、太平洋舰队司令雷德福德等人)分乘4架飞机到达。随行的还有30多位新闻和摄影记者,准备记录下在他们看来如同国家元首之间会见的这一历史性时刻。

    当杜鲁门的座机抵达时,麦克阿瑟大步走向舷梯旁,他伸出手来迎接总统,神态充满着热情和友谊。

    “总统先生,”麦克阿瑟先打招呼,紧紧地抓住杜鲁门的右臂,使劲地握手。

    杜鲁门微笑着说:“将军,你好。我能在这里见到你感到十分高兴。将军,我已等待好久了。”

    “总统先生,我希望下次会晤不会隔得这么久。”麦克阿瑟回答道。

    他们两人谁也不会想到,将不会有下一次了。

    杜鲁门和麦克阿瑟在机场附近的一个小楼里进行了一个小时的单独会谈,没有其他人在场。他们讨论了日本和朝鲜的形势。麦克阿瑟保证说他在朝鲜已胜券在握,并估计中国参战的可能性很小。他还对自己8月份给海外作战老兵大会写的信向杜鲁门表示歉意,如果它造成了令人难堪的局面的话。杜鲁门则向他概略地介绍了关于加强欧洲的计划,对此,麦克阿瑟表示理解,并表示朝鲜战争有望在11月23日的感恩节前结束,那时,第8集团军就可在圣诞节前撤到日本,对日和约也可签订,并可抽出一个师去欧洲。

    随后,杜鲁门和麦克阿瑟乘车来到会议室,其他人员也加入进来,开始举行正式会议。各个与会者落了座,麦克阿瑟就习惯性地掏出烟斗,装上烟丝,从裤兜里摸出火柴,刚要点火,突然间,他想起了什么。于是,他转向杜鲁门询问是否反对。杜鲁门机智地回答道:“不,我吸进去的烟量恐怕美国还无人能比呢。”

    一句妙语使会场严肃的气氛得以缓解。随后会谈开始。杜鲁门和他的顾问们向麦克阿瑟询问了许多问题。会议召开时,“联合国军”已深入北朝鲜,逼近平壤,包括杜鲁门在内的大多数人都认为朝鲜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了。因此,谈论的内容主要是围绕战争结束后美国在亚洲的防务安排、重建朝鲜、对日和约等问题。会议快结束时,杜鲁门再次提出了那个他最关心的有关中国介入的可能性问题,他问道:“中国或苏联有没有可能介入?”

    “几乎没有,”麦克阿瑟回答说,“如果他们在头一两个月介入,可能发挥决定性作用。我们现在已不担心他们介入了……只有五六万人能渡过鸭绿江。他们没有空军。既然我们在朝鲜有自己的空军基地,如果中国企图进入平壤,那就会出现规模最大的大屠杀。”

    麦克阿瑟还认定,中国人不会不考虑到,如果入朝参战,美国作为报复措施,可能要轰炸中国东北地区及其交通线,因此认为中国不会冒这个险。麦克阿瑟的上述判断,显然低估了中国人民的决心和力量。当时,根据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请求,并考虑到保卫中国领土安全、维护世界和平和促进人类进步事业,中国政府已于10月上旬毅然做出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战略决策。10月8日,中国政府下令以东北边防军的4个军12个师组建中国人民志愿军,首先待命出动,尔后再调7个军24个师作为第二、第三批兵力逐步入朝参战。

    但杜鲁门无视中国的一再警告和情报部门的多次提醒,而宁愿相信麦克阿瑟的傲慢与偏见。上午9点多钟会议结束后,杜鲁门准备留麦克阿瑟与其吃午饭,“东京有许多紧急事情等我回去处理。”麦克阿瑟委婉地拒绝说。

    随后,麦克阿瑟送杜鲁门上飞机。他们一边走一边谈。麦克阿瑟问起杜鲁门是否打算1952年再次竞选总统,杜鲁门避而不答,反问麦克阿瑟是否有此意。麦克阿瑟说:“一点也没有。如果有哪位将军要同你竞选的话,他的名字将是艾森豪威尔,而不是麦克阿瑟。”

    杜鲁门笑道:“艾森豪威尔根本不懂政治。啊,如果他真的当上了总统,他的政府会使格兰特的政府显得要完美。”

    在临上飞机前,杜鲁门意外地向在场的人宣布,授予麦克阿瑟一枚(第5枚)服务优异十字勋章。在小小仪式上,杜鲁门说:“麦克阿瑟将军,创造性地、勇敢地、成绩斐然地履行了自己的使命。他的业绩表明他是我们最伟大的军事指挥家之一。”

    杜鲁门用了很多溢美之辞。麦克阿瑟获得这样的铜质勋章已经是第五枚了。杜鲁门在极其简短的临时记者招待会上说:“这次是我担任总统以来最令人满意的一次会晤。”

    麦克阿瑟又重复一遍说:“战争史上没有哪个司令官从华盛顿各机构得到比我在朝鲜战争期间所得到的更为全面和良好的支持了。”

    杜鲁门请麦克阿瑟将军将布隆糖果交给麦克阿瑟夫人。他代表他的夫人琼感谢总统夫人赠糖果。两个人握手告别。

    麦克阿瑟将军对杜鲁门招手说:“阁下,平安着陆。”

    杜鲁门在登上飞机之前,对麦克阿瑟贴身助手惠特尼准将说:“惠待尼将军,你早就应该升为少将了。待我回到华盛顿,我将尽力而为,使你晋升为少将。”他用亲切的眼光看着惠待尼准将。麦克阿瑟站在原地,直至“独立号”飞出跑道尽头,然后才急匆匆地走向他的“盟军最高司令号”,五分钟后他便启程回东京了。

    从两个人后来的回忆中可以看到,他们在这次会见中对对方的个人品质似乎都留下了良好的印象。杜鲁门写道:“将军对有机会同我交谈似乎真诚地表示满意。我发现他是个精力极充沛、极为有趣的人。我们的交谈非常友好,比我预料的要友好得多。”

    麦克阿瑟则写道:“有人曾告诫我,杜鲁门脾气急躁、粗暴并有成见,但在我们的会见中,他的表现完全是彬彬有礼和情绪良好的。他具有使人愉快的性格、敏捷而机智的口才,一开始我就喜欢上了他。”

    但对这次会晤的真正目的,他觉得“难于判断”。他的许多助手们认为,威克岛会晤纯属一种政治上的鬼把戏,因为当时距国会中期选举只有两个星期,杜鲁门希望通过这次会见把民主党的命运同仁川登陆的成功和胜利进军朝鲜联系在一起。麦克阿瑟不同意这种推测,认为这未免冤枉了杜鲁门先生。“我相信他的威克岛之行根本不是出于这类原因,而其惟一目的是为这个国家创造一种良好的意愿和有益的成果。”

    麦克阿瑟在对杜鲁门的个人品质表示赞赏的同时,对他的能力和见地却表示怀疑。他写道:“在会谈中,他似乎对自己的历史知识非常自豪,但在我看来,尽管他读了不少书,他的历史知识仍是肤浅的。他只知道一些事实,而缺乏指导这些事实的逻辑和推理。关于远东他知道得很少,给人的印象是他把被歪曲的历史同模糊的希望离奇地结合起来,这希望就是我们反正会以某种方式对同共产主义斗争的人们有所帮助。”

    通过同杜鲁门会晤,麦克阿瑟还感到有一种古怪而不祥的变化正在华盛顿发生,像罗斯福那种敢作敢为、精神振奋的人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走向权宜妥协而非斗争到底的趋势。杜鲁门原来那种大胆对抗并击败亚洲共产主义的果敢决心,已被经常灌输的怯懦和嘲讽的窃窃私语剥夺殆尽。总统似乎在受一些比较自私的阿谀奉承的联合国政客的摆布。他似乎处于反常的状态,对仅仅在几个月前他所无畏地承担的那些言过其实的风险公开表示害怕。

    从这一点上看,麦克阿瑟在说别人无知的同时,他自己对政治的确是无知的。他看不到战后已经完全改变了的国际形势,眼睛只盯在远东这一隅,只会用军事家的眼光来判断政治问题。正如罗斯福曾对他说过的:“麦克阿瑟,我认为你是我们最出色的将军,但我觉得你将是我们最蹩脚的政治家。”

    威克岛会面,杜鲁门在暂短的时间内收到了他想要的政治效果,即他对朝鲜问题的慎重形象和由麦克阿瑟传达给他的“很快就要结束战争”的令美国人民高兴的好消息。在从威克岛回来后的外交政策演说中,杜鲁门说道:“麦克阿瑟将军告诉我朝鲜战斗的情况。他描述了在他指挥下的联合国部队的光辉成就:‘和大韩民国的部队一起,他们打退了侵略的浪潮。越来越多的战斗人员正从全世界的自由的国家里赶来,我坚信这些部队不久将恢复全朝鲜的和平。’……我们在美国国内的人们,自然对我们的陆海空和陆战队员的卓越成就感到自豪。他们在军事史上写下了光辉的新的一页。我们所有的人为他们感到骄傲。……联合国要求我国为联合国军提供第一位司令官,也是我们莫大的光荣。我们有这么一个适合的人选来完成这个使命真是世界的幸运。这个人就是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一位非常伟大的战士。”

    大祸临头

    “联合国军”和南朝鲜军突破三八线后,进展神速。在东线,1950年10月10日,南朝鲜第1军团占领元山,17日占领咸兴。但麦克阿瑟仍坚持让阿尔蒙德的第10军按原计划在元山登陆。此举在许多人看来是毫无意义的“马后炮”,且造成部队调动、后勤补给等方面的混乱,也贻误了利用第10军的余威,就近乘胜北进的战机。由于元山港布满水雷,需足够的时间排除,致使原定的登陆时间不得不从20日推迟到26日,而且把第7师的登陆地点改在元山以北150英里的利原。在西线,美第1军从10月9日起沿金川、沙里院向北推进,于10月19日攻占平壤。

    ★1950年11月,美军第7步兵团的官兵和坦克正逼进中朝边境的鸭绿江。同一天,得意忘形的麦克阿瑟把原来所定的“联合国军”停止作战的安州-宁远-兴南-线向北推进了30-160公里,大体位于鸭绿江以南60公里与之相平行的宣川至城津(金策)一线。美第1军随即向新的“麦克阿瑟线”挺进。

    10月20日,麦克阿瑟为切断北朝鲜政府首脑和北朝鲜军队主力的退路,命令新近赶到的第11空降师第187团在平壤以北约40公里的肃川和顺川地区实施空降。他像1943年进攻莱特城时在纳德扎布一样,在远东空军司令斯特拉特迈耶和惠特尼等人的陪同下,乘坐飞机在空降地域上空巡视,随后降落在平壤机场。他一走下飞机,就神气活现地向在场的人喊道:“有什么大人物来欢迎我吗?金某人在哪儿?”

    接着,他得意地对记者们说:“我们出其不意地实施了空降作战。估计北朝鲜军队全部兵力的大约一半即3万人,已被包围在平壤的第1骑兵师、南朝鲜第1师等地面部队和第187空降团之间了。敌人只有全部毁灭或投降,别无选择。这次行动,堪称为高超的艺术,敌人已陷入圈套了。”

    在麦克阿瑟看来,平壤的陷落即象征着北朝鲜的彻底失败,一切有组织的抵抗已全部停止,剩下的只是一些游击战了。但事实上,麦克阿瑟在说这番大话的时候,人民军主力早已后撤到清川江以北,而朝鲜政府也早在10月12日即已撤到北面的江界。可以说,这次空降什么目的也未达到。21日,麦克阿瑟在返回东京前,在平壤机场检阅了首先攻入平壤的第5骑兵团。他站在200名疲惫不堪、胡须丛生的官兵们面前,致了简短的贺词,然后下令道:“96天前和该连一起登陆朝鲜的,请向前一步走!”

    结果,走到前面来的只有5个人,而且其中3人的头上和四肢还缠着绷带。

    此时,麦克阿瑟以为战争的胜利已成定局,因此在他返回日本后,便忙着进行结束战争的准备。他命令他的军需部长,要他准备好第8集团军返回日本的营地,同时取消了向国内提出的增援武器弹药的申请,并通知布莱德雷,第2师于次年1月份即可调到欧洲。当时,留守后方的参战部队也为这种气氛所感染,竟做起了回国的准备,有的甚至开始上交装备。第1骑兵师中风传要“在东京过感恩节”,有人还想像着在皇宫前游行庆祝胜利的情景。第2师更是性急,已往仁川派遣设营队,着手进行乘船准备。

    胜利确实在向麦克阿瑟招手。在前线担任追击任务的“联合国军”和韩国军此时已进抵清川江边,再往前百八十公里,就是朝中边界了。为尽快完成扫荡收尾任务,麦克阿瑟于24日下达了一道非同寻常的总追击令,指示:“联合国军应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向北推进。”

    这意味着将违背参谋长联席会议关于在边境地区只使用韩国军队的训令,并改变原定的东西两线对进、建立一条缓冲地带的计划。参谋长联席会议在得知这项命令后,当即重申了既定方针,并询问他发布这项命令的理由。

    次日,麦克阿瑟复电回答说:他的命令是出于“军事上的需要,仅仅用南朝鲜军队显然是不能到达国境线的。这一行动,是联合国军为完成所受领的歼灭北朝鲜军队的任务所必须采取的军事行动,是符合现行训令的精神的。关于这件事,已在威克岛取得杜鲁门总统的同意。”

    面对盛气凌人的麦克阿瑟,参谋长联席会议也拿他没办法。当时,因仁川登陆的胜利,人们对麦克阿瑟几乎发展到迷信的地步,就连他的上级也感到对麦克阿瑟的任何决心提出疑问是否明智,如柯林斯所说:“麦克阿瑟在仁川大捷战果辉煌,他的威望随之大增,以致军事首脑们对他后来制定的计划和决策本应提出意见,而不敢再提了。”马修·李奇微则在他的《朝鲜战争》一书中写道:“在五角大楼如同在战场上一样,人们近乎迷信般地敬畏这个非同凡响的军界人物。因为,在别人都错了的时候,他往往是正确的。他虽然从未承认有过判断错误,但这方面的错误确实很少。所以,有些人认为,想要劝阻这样一个人,不仅徒劳无功,反而会使他更加一意孤行,以回敬对他的批评。”

    另外,华盛顿方面也考虑到,现在战争已接近尾声,还未发现有苏联和中国已经介入的迹象,也许迅速插到边境地区,造成占领整个朝鲜的既成事实,就会完全消除中国介入的危险。因此,在收到麦克阿瑟的答复后,华盛顿并未要求他撤销命令,实际上等于默许了。

    于是,总追击的命令马上得到贯彻执行,各部队争先恐后地渡过清川江,分兵数路向鸭绿江挺进。追兵们心里盘算着,再有两三天就要结束战争了,那时他们就可以回家了。他们谁也不会想到,他们的美梦很快就要变成恶梦了。就在平壤陷落的同一天,中国人民志愿军4个军及3个炮兵师开始秘密渡过鸭绿江,向预定作战地区开进。根据敌分兵冒进、兵力分散、置东西两线之间出现80余公里的缺口于不顾等弱点,志愿军总部决定采取诱敌深入、在运动中围歼冒进之敌的方针。

    10月25日,志愿军打响了入朝参战的首次战役,一周之内即重创南朝鲜第2军团,完成了战役展开。此时,麦克阿瑟及其总司令部虽不断接到有中国军队参战的报告,却仍不相信有中国的大部队入朝,而认为那只是带有象征性的少数志愿人员,其目的只是做做姿态,或只是为了保卫鸭绿江上的水电站,因此不顾美第8集团军右翼和第10军左翼暴露的危险,继续命令部队向北推进。为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志愿军利用敌翼侧暴露的有利态势,采取向其侧后实施大迂回、结合正面突击的战法,于11月1日至3日发动第一次战役,在云山地区重创美第1骑兵师一个团,并沿清川江左岸向敌侧后迂回,迫使沃克命令第8集团军全线撤退到清川江以南。“联合国军”遭受沉重打击,死伤1.5万余人。

    这是一场全新的战争

    中国出兵朝鲜,“联合国军”败退清川江畔,这一消息立即震撼了世界,成为世界各大报刊的头版头条新闻。在美国,中国出兵的消息就像是一颗重磅炸弹在华盛顿炸响,美国政府各部门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中国何以出兵朝鲜,志愿军的意图到底何在?他们在朝鲜战场的出现,兆示着朝鲜战争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这将是否会改变战争的进程和方向,甚至可能由此而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10月底和11月,美国朝野上下就中国出兵朝鲜的意图和中国在朝鲜部队的规模展开了广泛地分析与预测。

    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莱德雷说:“如果说在军事上要谨慎行事,那么此刻更该如此。训练有素、指挥卓越的中共正规军的猛烈进攻,阻止了非韩国部队向鸭绿江的推进。可我们既搞不清红色中国向北朝鲜实际投入了多少部队,也弄不清他们所要达到的军事目标到底是什么。”

    军人们心急如焚,国务院的文官们则文思泉涌,高见迭出,提出了无以数计的报告。杜鲁门被各部门提出的报告和建议给包围了,简直是无所适从,决心难下,感到十分烦躁,大叫一声:“让他妈的报告、建议、备忘录,还有其他的玩意儿见鬼去吧!我要听听在现场的人是如何说的。”

    他命令参谋长联席会议立即给远在东京的“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发电报,要他就朝鲜战局和中国出兵意图做出判断。他相信麦克阿瑟的判断,因为自朝鲜战争爆发后,特别是9月的仁川登陆成功,麦克阿瑟对朝鲜战局的判断和所采取的行动,总是被验证和获得成功,而华盛顿方面所持的担心则被证明是多余的或者说是错误的。麦克阿瑟已经变成了一尊法力无边的战神,华盛顿乐得借助这尊战神来实现其占领全朝鲜的目标。

    11月3日,参谋长联席会议电示麦克阿瑟:

    “鉴于中国人似乎已对朝进行了干涉,请你立即对朝鲜战局及其前景做出准确的判断”。

    此时,麦克阿瑟正端坐在东京第一大厦六层的办公室里。窗外,阳光明媚。初冬的微风吹拂着楼前护城河的水面,泛起道道涟漪。从麦克阿瑟特意选定的这间办公室的窗户望去,日本皇宫的碧瓦在阳光的照射下扬起一片金色的光泽。麦克阿瑟走到屋角的烟桌前,那里摆放着50个各式各样的烟斗。他随手拿起一个,装上烟丝,没有点火,习惯性地在屋子里踱起步来。身边的人员都知道,每当这时,他的大脑总是处于亢奋的状态,一项重大的决定往往就是在这时做出的。

    10月底,当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战场时,并没有引起麦克阿瑟的太多担忧。他曾认为,中国出兵朝鲜的最佳时机是战争初期朝鲜人民军和美军在洛东江地区对峙的时候。那时,作战双方都已经拚上了全力,假如那时中国出兵助朝鲜人民军一臂之力,可能会立即打破战场的平衡,正在固守朝鲜滩头阵地的美第8集团军也许将无法招架中朝军队的联合进攻,被迫从朝鲜撤军。但是,中国军队并没有出现,而是在他稳住阵脚后。他觉得,在釜山防御战最紧张的时刻,中国人没有出兵,在美韩军队已兵逼鸭绿江,即将结束战争的时刻,中国人更不会出兵。谁愿意独木撑天,冒天大的风险,为挽救一支濒临灭亡的军队,拯救一条即将沉没的航船,而与装备精良、士气正盛的美国军队对抗呢?这是最基本的军事常识。

    因此,他认为,中国在朝鲜的部队,只是由志愿人员组成的小部队,人数不多,目的有限,不过是想在北朝鲜人即将失败的时候,象征性地表示一下自己在朝鲜的军事存在,以便捞取一点资本,为尔后的讨价还价打下基础。正是基于这种判断,他根本无法理解美第8集团军司令沃克将军在遭到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反击后所做出的撤退决定。

    难道不可战胜的美国军队竟然会抵挡不住一群没有飞机、坦克和军舰的十九世纪步兵的进攻?他脑海中的中国军队,是蒋介石军队给他留下的,他把那支军队称作“亚洲的乌合之众”,他觉得共产党中国的军队也比国民党军队强不了多少。他向来笃信一句西方寓言中的格言:“由狮子统率的羊群可以打败由羊指挥的一群狮子。”因此,他断定:美军无法继续进攻,饮恨鸭绿江,不是由于中国军队的强大,而是因为沃克胆怯了。他甚至想马上解除沃克的指挥权。

    可接下来的几天,第8集团军在中国人民志愿军的猛烈进攻下,节节败退,一直退到了清川江畔才站住了脚。志愿军所展现出的强大战斗力,令麦克阿瑟感到震惊,他不得不对中国军队刮目相看,重新做出评价。显然,中共军队是世界上最好的军队之一,不仅训练有素,而且指挥有方,堪称劲旅,绝非昔日蒋介石的国民党军队所能相比。同时,他也意识到:中国在朝鲜与美韩军队对抗的部队,虽然自称是“志愿军”,而实际上就是中共的正规军。中国人已经出兵朝鲜了。

    一个新的对手出现了。麦克阿瑟略感沮丧,因为10月15日,他曾在威克岛会谈中,向美国总统杜鲁门信誓旦旦:在11月23日感恩节前结束朝鲜战争。现在,这项承诺可以肯定无法兑现了,这在他几十年的军旅生涯中,还是第一次,实在有损“战神”的形象。

    但是,中国军队在朝鲜战场的出现,也同时令麦克阿瑟产生出一种难以言状的亢奋,一种大战的豪情。朝鲜战争爆发后,麦克阿瑟一只眼睛投向朝鲜,另一只眼睛始终在盯着中国。那是一块古老而神奇的土地,是远东乃至亚洲的中心。只有控制中国,他的亚洲太上皇的名号方名符其实。现在,中国共产党的军队终于来了。不是在台湾海峡,而是在朝鲜,并且是正对着美国军队来了。麦克阿瑟敬佩中国共产党人的勇气,心中也不由地一阵狂喜。美国陆军参谋长助理李奇微后来评价说:“现在还没有一个人断言,他这种降伏共产党巨龙的勇士般的梦想,是否就是后来促使他不顾后果地向满洲边境进攻的原因。但我想,这一点的确曾驱使他幻想取得最后的胜利。”

    然而,使麦克阿瑟觉得厌烦的是,华盛顿的一帮乳臭小儿总是妨碍他的手脚。中国出兵之前,他们曾天天在他耳边叫唤:“中国人会出兵吗?中国人会有什么反应?”现在中国人真的出兵了,他们却惊恐不安,手足无措,吵吵嚷嚷,却又拿不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反倒要向他来请教对策。麦克阿瑟对他们充满了失望和厌恶,可又不能与他们闹僵,毕竟他是美国的五星上将和战区司令,必须受命于五角大楼和总统的指挥,没有华盛顿的授权,他无法为所欲为地对中国人大打出手。

    麦克阿瑟终于下定了决心。11月4日,他回电参谋长联席会议,字里行间透出了一种极端自信的神情,似乎在说:“勿需费心,一切有我!”电报写到:

    “目前还不可能对中共在北朝鲜进行干涉的真实性做出准确的判断。来自前线的作战报告表明,各种可能性都存在:

    第一,中共政府决定动用其强大的军事力量全力以赴进行干涉,并在它认为适当的时机公开宣布这一行动;

    第二,它将隐蔽地实施军事援助,但出于外交上的考虑,将尽可能地掩盖事实的真相;

    第三,允许并支持数量不等的被称作志愿军的人员,源源不绝地越过国境,加强和支援北朝鲜的残余部队,使他们能够在朝鲜占据一个名义上的立足之地,继续进行战斗。

    第四,他们这样做,是因为他们相信,除了南朝鲜部队以外,联合国的部队不会用以朝鲜最北端的作战。而当他们明白依靠这样一支部队是无法达到目的的时候,他们很可能学到了一点乖,赶紧从一条即将沉没的破船上捞点东西,这也是可能的。

    第一种可能性代表着一项具有最重大的国际意义的决定。一方面这种可能性已经日益明显,而且许多外国的专家都在做出如此推测;另一方面,也有很多与这种看法相反的富有逻辑色彩的有力的论点,而且也没有充足的证据能够使人立即接受这种观点。

    现在看来,另外三种可能性,或者三种可能性的综合体,似乎是最有可能出现的。我建议在条件也许还不成熟的时候,不要轻率地做出结论。我相信最后的判断还有待于更全面地积累军事情报。”

    麦克阿瑟的电报使五角大楼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像以往一样,麦克阿瑟的权威又一次决定性地影响了五角大楼的态度。参谋长联席会议放松了。布莱德雷离开华盛顿到康涅狄格州去打了两天猎,回到华盛顿后也没有上班,在家里埋头撰写自己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杜鲁门也放心了。他按照原定计划到了密苏里州的独立城,参加那里的国会中期选举投票。

    只有陆军参谋长柯林斯心存疑虑,他后来说:“麦克阿瑟将军的电报里有一种十分自信的气味,经验告诉我们,这往往是他要采取行动的征兆。以前他多次这样干过,天晓得他又想干什么?况且,中国出兵朝鲜的意图和规模仍没有搞清,朝鲜战局随时可能出现无法预料的变化。没有人能像他那样胸有成竹,保证可以应付一切。我们必须保持警惕。”

    柯林斯的担心是非常正确的。麦克阿瑟的确是在搞阴谋,而且是一个大阴谋。11月4日给参谋长联席会议电报中所使用的言辞和提出的判断,不过是麦克阿瑟三步走计划的第一步,为的是稳住五角大楼,以便他放手行事。他此刻所关心的并不是中国军队是否已全面地介入了战争和中国军队出兵的意图是什么等预测性问题,而是如何彻底击败中国军队,迅速结束朝鲜战争,进而实施他的消灭亚洲共产主义的宏伟大业的实际性问题。而要达到这一目的,惟一的方法是:进攻!

    他计划:首先以空中封锁截断中朝之间的所有陆上联系,制止中国增援部队进入朝鲜;同时以地面部队的试探性进攻查明中国人民志愿军主力的位置,然后从朝鲜东西两线发起钳形总攻,一举消灭中国人民志愿军部队,在1950年内结束朝鲜战争。

    他明白,对于华盛顿的官员来说,这个计划无异于天方夜谭,肯定会瞻前顾后,犹豫彷徨。所以他根本就不想自找麻烦,请示报告,而是准备立即开始行动。如果华盛顿方面同意他的计划,则皆大欢喜;如果华盛顿不同意他的计划,则尽力说服他们;再不同意,则边斩边奏,先斩后奏,或只斩不奏,以既成事实,迫使华盛顿低头认输。

    麦克阿瑟开始行动了。

    第一步是制造声势。11月5日,麦克阿瑟向联合国安理会提交了一份特别报告,描述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的作战行动,并说在鸭绿江北岸中国部队集结了大批防空火炮,对在朝鲜边境地区实施空中侦察的美军飞机进行射击。同时从中国境内机场起飞的米格战斗机正对在朝鲜境内执行任务的美军飞机实施攻击。

    第二天,11月6日,麦克阿瑟又发表了颠倒黑白,为其下一步的进攻行动提供依据的特别公报,声称:“现在的战场形势如上所述。在我们初期的作战对象北朝鲜军队已被摧毁或者已经无力实施军事行动之时,我们又遇到了一支新的、士气高昂的部队,这支部队可以从近在咫尺却超出了我们目前军事行动许可范围的地区,得到源源不断的预备队和充足的补给品的支援。目前,那些预备队是否进入或以多大的规模进入朝鲜尚有待于继续观察。然而这是一起极其严重的国际事件。”

    第二步是封锁中朝边境。麦克阿瑟指示美国远东空军司令斯特拉特迈耶:“远东空军的所有飞机马上出动,对朝鲜北部边境地区实施为期两个星期的轰炸行动。首先炸毁中朝边界鸭绿江上的国际桥梁,然后向南扩展轰炸范围,一直到目前的战线为止,除了水丰电站、罗津以及水电站以外,摧毁所有的通讯设施和交通工具、军事设施、工厂、城市、村庄。”当斯特拉特迈耶请示是否允许进入中国东北上空作战时,麦克阿瑟回答:“绝对不许侵越边境。边境是不能够同时也绝对不许侵越的。”

    接着,麦克阿瑟似乎是在提醒斯特拉特迈耶怎样做,说在执行任务时,“所有参战的飞行员在必要时可一直飞到油干力竭为止。”这实际上是默许了美国飞机进入中国领空作战。

    斯特拉特迈耶感到震惊,过了很久,方小心地问:“将军,我想问一下,如果五角大楼不同意这次轰炸行动怎么办?”

    麦克阿瑟显然对斯特拉特迈耶的问题有些不高兴,回答说:“与五角大楼打交道由我负责,你的任务是指挥你的飞行员炸毁鸭绿江大桥。”

    斯特拉特迈耶立即下达了轰炸命令。11月4日,美军第98轰炸机大队的B-29飞机在朝鲜东海岸城市清津投下了燃烧弹,这是美军在朝鲜战争期间第一次对城市投掷燃烧弹。接着,第19轰炸机大队的21架B-29于5日在江界投下了170吨燃烧弹,该市65%的城区被烧毁。

    按照计划,下一个目标是与中国一江之隔的新义州和鸭绿江大桥,时间是11月6日。可斯特拉特迈耶突然觉得有点害怕或者说是底气不足。他知道五角大楼曾严厉禁止轰炸鸭绿江上的桥梁,以免炸弹落到了中国东北境内,惹出别的麻烦。他也了解麦克阿瑟的行为准则,对麦克阿瑟是否真的征得了五角大楼的批准,颇为怀疑。斯特拉特迈耶是一个做事谨慎、纪律观念特强的将军,但也从不做无根无底的事情。他不能抗拒麦克阿瑟的命令,可如果麦克阿瑟是擅自下令行动,那么作为轰炸行动的直接指挥者,他也摆脱不了隐匿不报的罪责。他不愿承担这种莫名其妙的罪名。

    斯特拉特迈耶采取了一项两全其美的措施。他一面下令按计划实施轰炸新义州和鸭绿江大桥的行动,一面背着麦克阿瑟偷偷地给五角大楼打电话,向美国空军参谋长霍伊特·范登堡将军汇报了麦克阿瑟命令的内容和轰炸鸭绿江大桥的计划。

    范登堡接到电话后,大吃一惊,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轰炸鸭绿江大桥都是一个明显的战争升级行动。他连忙向空军部长芬立特作了汇报,并建议立即向国防部长报告。芬立特也感到非常震惊,由于国防部长马歇尔不在华盛顿,他马上向国防部副部长洛维特报告了情况。

    这时已经是华盛顿时间6日上午10时。在日本和朝鲜的空军基地上,美国的轰炸机和战斗机已进入了起飞前的最后准备,轰炸行动将在3个半小时后开始。

    参谋长联席会议对麦克阿瑟的命令感到气愤,同时对轰炸行动的必要性半信半疑。柯林斯后来说:“考虑到仅仅是两天以前,麦克阿瑟还警告说他反对在条件可能还不成熟时轻率地做出结论,并且似乎对参谋长联席会议对严重的中共威胁的担心持怀疑态度,他突发的惊恐和轰炸鸭绿江大桥的鲁莽决定实在让人有点莫名其妙。另外,这项命令也破坏了华盛顿在军事上所拥有的和行政上一样的权威。”

    洛维特命令参谋长联席会议成员继续开会研究对策,自己抓起斯特拉特迈耶电话的记录,冲出五角大楼,直奔国务院办公大楼,拉上助理国务卿迪安·腊斯克一起到了国务卿艾奇逊的办公室,商量对策。

    艾奇逊同样对麦克阿瑟的自行其是恼火不已。他说:“轰炸桥梁的行动事关重大,必须得到总统的命令方可实施。”于是,经过短时间的讨论,艾奇逊在当天写下的备忘录中记录道:“我们一致同意,这次行动应该推迟,直到进一步弄清其理由为止。”

    艾奇逊向仍在独立城的杜鲁门汇报了两大部门的意见。杜鲁门被麦克阿瑟的举动搞得不知所措,半天方在电话中指示艾奇逊转告五角大楼:“轰炸鸭绿江大桥和新义州的行动推迟实施。参谋长联席会议应该立即从麦克阿瑟那里获取实施轰炸行动的详细理由。在我返回华盛顿之前,由艾奇逊和洛维特按照其认为适宜的方式全权处理有关朝鲜战争的事宜,必要时可通过电话得到我的认可。”

    这时,已经是华盛顿时间6日11时15分,距飞机起飞时间只有1小时45分了。在日本的美军空军基地跑道上,90架B-29轰炸机已装弹完毕,飞行员们正在听取指挥官的最后指令,轰炸行动定于华盛顿时间下午13时(朝鲜时间11月7日早晨6时)正式开始。

    洛维特回到五角大楼后,立即命令参谋长联席会议给麦克阿瑟发出急电,取消轰炸行动。11时47分,参谋长联席会议的电报发往东京:

    1.政府部门正在紧张审议朝鲜局势。一个重要的因素是目前存在的承诺:不与英国协商,不会采取波及满洲的行动。

    2.在接到进一步的命令之前,推迟实施所有对距满洲边界3.6公里范围内的轰炸行动。

    3.迫切需要你对形势的判断,并说明下令轰炸鸭绿江大桥的理由。

    麦克阿瑟在此不容商议的命令之下,只得紧急取消了轰炸行动。他被彻底地激怒了,把一封怒气冲天的电报发往了五角大楼。他在电报中写到:

    “大批的人员和物资正从满洲涌过鸭绿江大桥。此举不仅会使我指挥下的部队陷于困境,而且会使我军面临最终全军覆灭的危险。渡江的行动是在夜幕的掩护下进行的,由于鸭绿江与我们的战线之间的距离非常短,敌人可以在没有空袭威胁的条件下展开,对我军实施攻击。惟一制止敌人这种增援行动的方法是,发挥我们所拥有的空中优势,摧毁鸭绿江上的所有桥梁和朝鲜北部地区所有支援敌人行动的设施。每一小时的拖延,都会使美国人和其他联合国部队的人员付出昂贵的血的代价。

    对主要渡口新义州轰炸将在几个小时里进行,而且这一行动已经准备就绪。在我所能提出的最强烈的抗议的前提下,我执行你们的命令,已下令暂停实施轰炸行动。我所下令实施的行动是完全符合战争准则和我所从联合国得到的决议与指示的。尽管中国人已肆意践踏了国际法,可我的行动则丝毫不会对中国领土构成任何敌对行为。

    我不愿意夸大你们所强加给我的限制,在行动上和心理上所造成的严重后果。我希望此事能立即引起总统的重视,因为我认为你们的命令将会导致巨大的灾难。如果不是总统亲自和直接掌握这种情况,我将拒绝对此承担责任。时间非常紧迫,我要求你们立即重新考虑你们的决定。在等待你们新的决定之时,我自然完全遵照你们的命令行事。”

    麦克阿瑟的电报在五角大楼引起了一片慌乱。不仅是由于电报的内容与他4日的电报完全相反,首次向参谋长联席会议展现了一副险象环生的战场图画,而且电报所使用的语言充满了谴责和霸道的味道。如果是另一位将军敢于用这种语气和参谋长联席会议说话,会被立即解职。但参谋长联席会议所面对的是麦克阿瑟,他们只能饮下这杯苦酒。

    11月6日晚上21时20分,国防部和国务院在参谋长联席会议作战室联合举行紧急会议,商议对策。会议首先讨论麦克阿瑟的电报,任何人都对电报中的弦外之音非常清楚,可谁也不愿意做出最后的决断。还是布莱德雷打破了沉默,说:“麦克阿瑟将军称他的部队面临危险,总统曾指示如果中国的干涉危及到了美国军队的安全,他将批准轰炸鸭绿江大桥。我们似乎别无选择,只能不顾后果如何,批准他采取行动。我建议立即向总统报告情况,请总统做出最后决定。”布莱德雷的建议显然是要推卸责任,与会者心有灵犀一点通,马上同意了这一高明的见解。

    于是,布莱德雷在会场当着其他人的面,给杜鲁门打电话,全文宣读了麦克阿瑟的电报,要求杜鲁门正式下达轰炸鸭绿江大桥的命令。

    杜鲁门先是谈了对轰炸行动的担心,接着又询问了有关部门的意见,最后对布莱德雷说,既然麦克阿瑟将军认为必须这样做,参谋长联席会议又建议这样做,那么就“让他干吧”!

    杜鲁门的态度明确,幕僚们当然再也无话可说。于是,与会者字斟句酌地共同起草了给麦克阿瑟的回电:

    “从你11月6日来电所描述的情况来看,与你11月4日来电最后一段的内容相比,局势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而你11月4日的电报是我们收到的你最后一份报告。我们同意,摧毁鸭绿江上的桥梁对保证你的部队安全会有重大的帮助,除非中国共产党人一口断定这种行动是对满洲的进攻,进而采取更大的行动,甚至于苏联也介入其中。那样的话,其结果不仅会危及你的部队,而且将扩大冲突的区域,使美国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

    然而,鉴于你11月6日电报第一段里所叙述的情况,如果你在收到这份电报时仍然认为为了你的部队的安全必须采取行动,授权你依照你的计划,轰炸朝鲜边境地区,包括新义州和鸭绿江大桥朝鲜一端的桥面。上述命令不包括授权你轰炸鸭绿江上的水坝和电力设施。

    由于必须和联合国的政策、指令中的立场保持一致,也由于把战争限制在朝鲜境内对美国的国家利益至关重要,所以要极其注意避免侵犯满洲的领土和领空,同时将来自满洲方面的敌对行动立即上报。这一点非常重要。

    重大的局势变化在其发生时,就应该报告我们,这是最基本的。要求你在最短的时间里,按照我们11月6日电报所述内容提交你的判断。”

    会议到深夜方告结束。23时47分,参谋长联席会议的电报被发往东京。这份堪称杰作的电报表面上看是参谋长联席会议向麦克阿瑟屈服了,而实际上参谋长联席会议没有作任何让步。连参谋长联席会议自己的工作人员都看出了其中的奥秘,忍俊不禁,戴高乐将军说:“只轰炸鸭绿江大桥朝鲜一端的命令在军事上是荒唐的,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看来它不过是为了不让东京那条老狗大吵大闹而抛出的一块骨头罢了。”

    麦克阿瑟对参谋长联席会议的用心非常清楚。他指示空军司令斯特拉特迈耶研究一下按照命令要求轰炸鸭绿江大桥的可行性。斯特拉特迈耶回答说:“这是办不到的事情。华盛顿完全明白这一点。这他妈的是刁难人!”

    但麦克阿瑟却显得异常平静。他太了解参谋长联席会议了,能批准他的轰炸计划就可以了,至于把战斗引向中国东北,还需要更富戏剧化的事件作铺垫。他在等待时机。

    11月8日,轰炸鸭绿江大桥的行动终于开始了。天刚放亮,美第5航空队的F-80喷气式战斗机和F-51战斗机首先出动,使用机关炮、火箭弹和凝固汽油弹对鸭绿江边的防空阵地实施猛烈攻击。临近中午时分,美军的轰炸机开始行动了。70架B-29“空中堡垒”从日本基地起飞,飞至新义州上空,投下了584.5吨500磅的燃烧弹,新义州城区浓烟四起,大火冲天,很快变成了一片废墟。无辜的朝鲜平民遭此飞来横祸,哭天喊地,拖老携幼,蜂拥过江,逃难中国。鸭绿江畔刹那间成为了一座地狱。

    在轰炸新义州的行动掩护下,9架B-29轰炸机向鸭绿江大桥发起攻击。为了保证彻底摧毁大桥,美军在轰炸行动中,使用了1000磅的重磅炸弹。然而,大桥周围的密集高射炮火迫使美军飞机只得保持5500米的高度,以中队跟进的队形,快速投弹,迅速脱离。结果轰炸行动效果有限,只破坏了大桥的引桥。黄昏降临,大桥依然屹立在鸭绿江上。

    麦克阿瑟所等待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当第一批轰炸鸭绿江大桥的飞机返回基地后,他立即到医院去探望了受伤的轰炸机飞行员,演出了动人的一幕戏。他来到一位身负重伤的飞行员床边,那位飞行员一只胳膊挂在肩膀上摇晃,口吐血沫,已奄奄一息,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对麦克阿瑟说:“将军,华盛顿和联合国究竟站在哪一边?”

    麦克阿瑟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在回忆录中写到:“我的心被深深灼伤了。”他告诉他的代理参谋长希契将军:“一个指挥官被剥夺了使用其军事力量去保护士兵的生命和军队的安全的权利,这在军事史上还是第一次。我认为,此事显然兆示着远东未来将出现一种悲惨的局面,我对此感到极大的震惊。这会牺牲成千上万的美国士兵的性命,并使整个部队处于危险的境地。敌军的指挥官必定已经通过某种途径了解了这种限制规定,否则他绝不敢命令部队大规模地使用那些桥梁。”

    11月7日,麦克阿瑟连续给参谋长联席会议发出了两封抗议电。麦克阿瑟在第一封电报中写到:中国共产党军队在朝鲜对美国军队安全的威胁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这种威胁正在不断增长,如果允许中共军队继续增加他们在朝鲜的部队,他们甚至可能迫使联合国军后撤。“我坚信,实施对已经讨论过的目标的轰炸行动,是防止敌军的力量增长到威胁我军安全地步的惟一方法。这种制止敌军在朝鲜前推战线的努力,完全是属于防御性的。假如把它说成是会导致局部冲突数量的增多,或者引发世界大战,那是很难想像的。”

    在第二封电报中,他向参谋长联席会议直截了当地提出了攻击中国东北的要求。他说:“敌人的飞机正从鸭绿江以北的基地起飞,攻击我们在北朝鲜的部队。飞机的数量日益增多,而鸭绿江与前线的距离非常近,使得我们几乎无法有效地对付敌人飞机目前使用的打了就跑的战术。现在对我的战区所施加的限制,使得敌人的飞机只要过了朝鲜北部与满洲的边界线,就进入了一个十分安全的避难所。这种不正常的情况对空军和地面部队的士气和作战效率造成了严重影响。除非立即采取正确的措施,否则这种状况将产生决定性的作用。恳请指示如何应付这种危急的局势的良策。”

    麦克阿瑟电报的傲慢口吻激怒了五角大楼的官员们。显然这位将军对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指令根本不打算理睬,正继续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来指导朝鲜战争向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五角大楼的官员们愤怒之极,却无可奈何。这一次他们再次屈服了。

    经过反复地协商,参谋长联席会议最后不得不同意了麦克阿瑟的要求,决定授权麦克阿瑟的飞机在追击敌军飞机时,可深入满洲境内3~5公里,作战2~3分钟。他们认为,这样一来,美国飞行员既可有充分的时间和空间去攻击敌机,并可以摧毁共军的前进机场,确保美军飞机的飞行安全。进一步说,如果能使目前尚力量弱小、羽毛未丰的红色中国空军遭受沉重的打击,也许会瓦解红色中国的斗志,迫使他们从朝鲜全面撤退。

    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意见得到了国防部长马歇尔和国务卿艾奇逊的赞成,他们均同意将这一建议提交总统批准。参谋长联席会议向麦克阿瑟通报了有关情况,但提醒他说:这不是最后的决定,“形势和急需的纠正措施已经提交最高层考虑”。

    杜鲁门批准了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建议。

    对朝鲜北部边境地区和鸭绿江上桥梁的轰炸行动持续了两个星期。朝鲜北部边境地区的城市、车站和交通线等重要目标均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鸭绿江上的6座桥梁均被炸断,最坚固的安东一新义州大桥也在美国飞机的轮番攻击下最终被炸断,修复困难。如果从预定的行动目标来判断,空中轰炸行动已经完成了任务。可实际上,就是在美国飞机狂轰滥炸的时候,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增援部队也在秘密向朝鲜战场开进。美军的轰炸除了造成了朝鲜平民的大量伤亡以外,并没有能够影响志愿军的开进行动,也没有能够阻止志愿军向朝鲜战场运送物资。当麦克阿瑟和美军官兵最终明白了这一点时,他们已经是厄运临头了。

    不过,在当时,麦克阿瑟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上面,他所关注的,是在空中封锁的同时,如何迅速发起地面进攻,并最终向鸭绿江发动总攻势,结束朝鲜战争。他对此几近于走火入魔,已经到了迫不及待的程度。在部署空中轰炸行动的同时,麦克阿瑟给美第8集团军司令沃尔顿·沃克中将发出了电报,严厉指责第8集团军由鸭绿江向清川江后撤的行动,要求沃克对此做出解释,并立即重新发起进攻。

    沃克被麦克阿瑟的电话搞得心烦意乱。接到麦克阿瑟的电报后,沃克几乎是直着嗓子喊道:“让他等着!如果不是他一口断定中国人不会出兵,我也绝不会把向鸭绿江的推进变成了追击行动,第8集团军也不会遭受这种挫折。为什么后撤?他应该最明白!让他等着吧,等到我打完仗再回答这个问题!”

    沃克说到做到,直到第8集团军部队在清川江畔站稳了脚跟,他才在参谋人员的催促下,于11月6日给麦克阿瑟发出了一份长电,通过对清川江以北地区作战行动的详细回顾,为自己进行辩护,同时阐明他下一步的作战设想:本集团军过去没有、今后也不打算实施消极防御或者任何其他形式的防御作战。目前所采取的行动只是为了建立并守住足够大的桥头堡阵地,一旦条件许可,就马上转入进攻。现在各部队均在进行局部的攻击作战,以收复失地,改善态势。

    “我们一直都在制定计划,准备动用所有的力量重新发动进攻,迎战新的对手——中国共产党的正规军队。新的计划可能在短期内付诸实施,但要取决于右翼安全得到保证、进攻部队集结完毕和至关重要的补给线得到顺利恢复。”

    沃克有力的辩解和周密的考虑,赢得了东京远东军总部大多数人的同情,但却招致了麦克阿瑟的严厉斥责。麦克阿瑟此时已经决定立即发动进攻,并把地面总攻的时间确定在11月15日。沃克的电报虽然表示将恢复进攻,可其又为进攻设置了众多的前提条件,这显然是企图拖延时间。而时间对于麦克阿瑟来说压倒一切。他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和任何行动破坏自己的既定方案。他严令沃克立即发动进攻,绝不许拖延时间。

    沃克被逼上了绝路,别无选择。他明白,他必须按照麦克阿瑟的计划发起进攻,并按照麦克阿瑟的计划取得成功,否则他的戎马生涯就将到此为止了。11月6日,沃克发布了第8集团军作战命令,宣布集团军将于11月15日重新向北发起进攻。具体部署是:以美第1军在左翼,以美第9军在中央,以韩第2军团在右翼,齐头并进,向鸭绿江实施总攻。

    然而,就在这时,从前线传来了令他震惊的消息:中国人民志愿军于11月6日清晨突然停止了进攻,主力部队已经与第8集团军脱离了接触,神秘地消失在朝鲜北部的崇山峻岭之中,踪影全无。

    沃克接到报告后,一言未发,冲出指挥所,跳上吉普车,一阵风似的赶到了清川江畔。远方的山岭已被冬季的头场雪所覆盖,起伏的松林披上了银装,显得分外妖娆。近处的清川江在靠岸处已结上了薄冰,江对岸的高地上昨夜激战的痕迹比比皆是,烧黑的焦土、遗弃的枪支,还有被战火烧成焦炭的树木。战场的缕缕细烟,和着江面上升腾起的薄雾,在沃克的面前拉起了一道黑白交杂的屏障。

    初冬的寒风扑面而来,沃克伫立江边,一动不动,久久地凝视着远方。他久经沙场,大风大浪见过许多,可从没经历过如此动荡不定、变幻莫测的战事。但是他无力抗拒麦克阿瑟的命令,因而只能采取折中方案,训令一线部队向北发起试探性进攻,待查明志愿军主力位置后,再最后确定总攻的计划。

    于是,11月6日,美第8集团军所属南朝鲜第1师由新安州北渡清川江,前出孟中里,向大宁江两岸及博川以西搜索前进;南朝鲜第7师攻击5日被志愿军占领的清川江南岸飞虎山阵地;南朝鲜第8师攻击志愿军占领的德川阵地;在安州以北清川江北岸占领桥头堡阵地的美第24师和英第27旅各一部,也于7日和8日,向博川地区出击,实施火力侦察。但未遇到抵抗。看来,远东空军在北朝鲜和鸭绿江上正在进行的壮观的空中作战,似乎把中国人给吓回去了。麦克阿瑟又开始乐观起来,他于11月9日报告华盛顿说,空军有能力阻止中国军队渡过鸭绿江,因而他的部队不会受到真正的威胁了。同时,他还进一步建议于11月15日再次发动攻势,向鸭绿江边推进以扫清敌人,并信誓旦旦地声称:“这次行动如果顺利的话,将一举结束战争,恢复朝鲜的和平与统一,使联合国军得以迅速撤出。”

    接到这一报告,华盛顿立即召开国家安全会议,根据麦克阿瑟的情况判断,做出了“按现有命令继续采取军事行动”的决定,并赋予麦克阿瑟除轰炸中国东北以外,有行使一切军事手段的自由。

    在其后的两个星期里,麦克阿瑟命令沃克和阿尔蒙德加紧进攻准备。从10日起,“联合国军”在东西两线开始向预定进攻出发阵地小心翼翼地推进,生怕再吃上一次分兵冒进的苦头,但东西两线之间仍有较大间隙,未建立起有效的联系。由于推进速度缓慢,加之后勤补给困难,原定于15日发动的攻势不得不推迟到24日。这一天的前一天正好是感恩节,麦克阿瑟给他的前线官兵们送去了火鸡,以鼓舞斗志。此前,志愿军总部已命令部队大踏步后撤,以给敌人造成错觉,诱使其放胆深入,然后将其分割包围,各个击破。

    11月24日,麦克阿瑟飞往前线视察。当第24师师长约翰·邱奇报告说他对自己的部队打到鸭绿江充满信心时,麦克阿瑟高兴地答道:“好啊,如果你们足够迅速,可能有的人都能赶上回家过圣诞节了。”

    站在旁边的几位记者立即抓住麦克阿瑟的话大做文章,他们匆匆发回快讯,把麦克阿瑟宣布现在在朝鲜的部队将于圣诞节前回家的消息传遍全国。因此,这次行动得了个“圣诞节回国攻势”的雅号。下午,“联合国军”发起进攻后,麦克阿瑟坐上飞机准备返回东京。但当飞机升空后,他却突然命令飞行员飞往鸭绿江口,想去进行一番实地勘察,亲眼看一看敌人战线后方发生了什么情况。到达鸭绿江口后,他又命令飞行员以1500米的高度沿江向东飞行到苏联边境。然而,他什么情况也没看到。展现在他眼前的只是广阔无垠、十分荒凉的乡野,起伏不平的山丘,凹陷崩裂的断岩以及被紧紧地封锁在死一般沉寂的冰天雪地之中的黑色的鸭绿江。

    麦克阿瑟满怀信心地飞回东京,相信自己已把握了战争局势。

    回到东京后,他马上发表了一份公报,宣布“联合国军”已向鸭绿江发动总攻,目的是夺取这场战争的胜利,并声称他的空军已全力将敌人的后方完全切断。从对敌人后方和鸭绿江沿岸各处的侦察结果看,不能认为敌人有新的军事行动。

    他对记者们说:“左翼部队向前推进,只会遇到软弱无力的抵抗,而右翼部队则在海空和地面部队的支援下正充分发挥其有利态势;两翼会合,从某种实际意义上说,就是战争的结束。”

    一位记者问他知不知道有多少中国军队在朝鲜,他冲口而出:“约3万正规军和3万志愿军,一切将会非常顺利,而损失将是非常轻微的。”

    同一天,他收到华盛顿一份电报,指示他应在鸭绿江下游以南数公里外停止进攻,占领该江附近的制高点,而在东北方向的进军应以清津为界,目的是不要过分刺激中国。对此,麦克阿瑟回答说:“在我看来,我们永远不可能由于我的胆怯而改变中国人的计划。”

    就这样,“联合国军”快速而自信地向北推进着。整整一天多过去了,进攻部队仍未发现有抵抗线。到了25日傍晚,灾难终于再次降临了。中国军队卷土重来,志愿军第38军、第42军出其不意地对进至德川、宁远地区的西线右翼韩国第2军团发起攻击,只一天时间即歼灭该军团两个师,尔后向西南方向迂回,伏击了第8集团军和第10军的先头部队,以切断中路和左翼美军退路。沃克见势不妙,于28日被迫下令撤回清川江一线。与此同时,东线志愿军第9兵团于27日傍晚向进至长津湖地区的美第10军发起反击,当夜即完成对其主力第1陆战师的包围。

    麦克阿瑟的“圣诞节回国攻势”不出4天时间就宣告破产了。

    28日,向来狂妄自信、独断专行、以常胜将军自居的麦克阿瑟表现出少有的沮丧,他破例把沃克和阿尔蒙德从前线紧急召到东京,一起研究对策。他们得出的结论是:中国以其正规军的精锐部队正式参战了,其兵力估计为20万(实际上已达38万)。“联合国军”有必要后退到平壤至元山一线,或干脆撤到各自独立的防御阵地,以稳定战局。

    会后,麦克阿瑟立即致电参谋长联席会议。在电报中,麦克阿瑟惊惶失措地说:“中国军队是以大量而不断增加的兵力投入北朝鲜的,绝不是所谓的志愿人员。……‘联合国军’遭受巨大损失,因此请求参谋长联席会议立即批准由进攻转入防御,根据形势不断变化的需要,在具体地段上做一些调整。……”

    在电报的结尾,麦克阿瑟危言耸听地说:“我们面对的是一场全新的战争。”

    电报立即在华盛顿引起混乱,白宫及参谋长联席会议都不知道,朝鲜前线究竟还要发生什么事情。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莱德雷接到电报后,立即打电话给杜鲁门说:“麦克阿瑟将军打来了一份吓死人的电报,中国人两只脚都踏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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