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如泣-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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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我那唯一的亲人,我的妈妈啊,你在哪儿?我妈试图保护我,但被李兴勇用力一扯,给扯倒了。我妈笨拙地爬起来,遭到李兴勇的一声吼:滚一边去。她就乖乖地站在一边不敢动了,把魂给吓丢了似的。我失望极了,推开围观的人往店外跑。李兴勇在后面喊,你敢跑?你要敢跑就别回家,不然我打死你,不打死你,我不姓李,你信不信?我哭着冲他说,不回就不回,我要回家我不是人。一扭头,跑进了外面寒冷的世界。”

    “我沿着马路走,频频扭头看,始终没见我妈追出来,这让我伤心欲绝,更加坚定了抛弃那个家庭,甚至抛弃我妈的念头。”

    “后来我实在太冷,泪水都快在脸上结冰,就拐进了附近的一个商场。我在休息长椅上呆呆地坐着,不知坐了多久,好像坐了大半天,一个看起来比我大一两岁的女孩突然在我身边坐下,跟我说话。她说她今天去发廊理发,目睹了发廊里发生的事,问我可否跟她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她说看我不是会撒谎的人,所以相信我是被他们冤枉的。”

    “我那时正是悲伤无助的时候,缺的正是安慰和理解,所以没有顾忌地跟她说起来,是从张海鸣把我评为全班最丑的女生后我跳河自杀说起的。她听后,很可怜我,问我以后怎么办。我摇头说不知道,我无家可归,饥寒交迫,不被冻死饿死,可能也会自杀的。她搂住我的肩膀,说不要动不动就想去死,软弱的人才总想着逃避,我们要坚强地活下去,不但要活下去,还要活好,还要让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付出代价。然后她跟我说了一番影响我一生的话。她说,不要急于回击那些伤害你的人,要耐心等待,要精心准备,然后给他们最有力的一击。”

    “我问她是谁,她能这样安慰我,我很感激。她说,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命运是一样的,以后你跟我一起吧,我帮你。”

    “她给我讲了她的身世,原来也是个孤儿。她父母都是同一个杂技团的,每年全国到处流动演出。有一年,她爸表演吞铁球时出现失误,连吞三个铁球最后只吐出两个,丢了性命。她爸死后不久,她妈跑了,好像是被演出路上遇见的一个男人给带走的。她被从小没了父母,一直被奶奶养着。她九岁那年,她奶奶病逝了。她就由她三叔抚养。她三叔跟她爸一样,也是杂技团的,常年在外演出,所以她从九岁那年开始,过起了跟随杂技团常年在外演出的生活。”

    “她说去年,她跟着杂技团来到铜城演出。她没有学杂技,所以不做杂技表演,一直只做花瓶少女的演出。铜城有个叫张海鸣的少年,半夜爬进她的帐篷,不知要偷窃,还是要做什么欺负她的事,被发现后,被他们教训了一顿。那个张海鸣回家后找了一伙无法无天的流氓,冲进公园,见人就砍。她为救她的师傅也既是她的三叔,被一个流氓迎面一刀砍在脸上,从此毁容。”

    “她让我看她的脸,看那道狰狞的伤疤。”

    “她说因为这一刀,她成了丑八怪,再不能做花瓶少女的演出,因为人们看见她的脸,会害怕的,就算不害怕,也没人愿意看丑八怪吧?她又不会杂技表演什么的,在团里混不下去,只好离开,独自到外面闯荡。朝不保夕,颠沛流离,是张海鸣一手造成的。她说她打算每年都拍几张她脸的照片,流浪到哪拍到哪,然后邮寄给张海鸣,让他知道,他做了什么好事,让他知道,这仇她一直记着,早晚要报仇的。”

    “我惊呆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我说,我也恨张海鸣,他不但侮辱我,还毁了我的未来。你知道吗?我的学习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我的班主任刘老师对我和我妈说,我很聪明,只要这么学下去,以后一定能考个好大学,将来必定会是一个有出息的女孩。所以他才那么重视我,那么关心我。可是那天因为张海鸣把我评为全班最丑的女生,我的命运因此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再也读不成书了,考不成大学了,做不成我梦想的那种有出息的人了。”

    “我说,姐,我帮你报仇吧,可就是不知道怎么报,张海鸣那种人,怎么才能伤害到他呢?她反问我,你为什么会被张海鸣伤害?我说,当然是我太丑了。她说,张海鸣不是说你最丑吗?不是说你丑到了只有眼瞎的男人才会娶的地步吗?好,那他要是娶了你呢?你说有趣不?他不是因为家里有钱才那么嚣张的吗?好,那你就让他家变穷嘛。我很迷惑地问她,他怎么可能娶我呢?他家怎么可能因为我变穷呢?她说,只要你变美,一切都能解决,别忘了,美女是杀人利器啊。”

    “那一天,成了我人生的分界线,那一天之前的我已经死了,之后的我,已经是另一个我。为了变美,为了报仇,我决定拿出十年时间精心准备,并决定要做一个不择手段的人,把世界丢给我的垃圾全部丢回去,让所有伤害过我的人都为他们的言行付出代价,并还要同时付出十年的利息。我偷窃,诈骗,想方设法弄到钱,弄到足够我复仇的钱。我做牙齿矫正,近视眼手术,面部整形手术,减肥,运动,瑜伽,美容,保养,甚至修炼自己的性格以及提升自己的气质,有条不紊,按计划一步步进行。”

    张海鸣也不知他眼中的泪水,是因为震撼,因为气愤,因为怜悯,还是因为痛苦。他不断吞咽着,眼中的水渐渐干涸,好似吞进了肚腹。他说:“这么说,我爸……”

    “是的。”房芳打断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很多年前就计划好的,只有你爸的自杀是出乎我意料的,没想到他那么软弱。”

    张海鸣哽咽了:“我年幼无知时,说了些伤害你的话,至于你把我家害成这样吗?”

    “至于!每个人都得为他说过的任何一句话做过的任何一个行为负责!”

    “你他妈是个疯子!精神病!”张海鸣不禁悲愤大叫。

    房芳的嗓门变得异常尖利,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仿佛老鼠的爪子抓挠耳膜,极为刺耳难忍,大笑着说:“疯子就疯子吧,是的,我就是个疯子。不过我是个伟大的疯子,这个世界上谁有我伟大?这才叫励志!真正的励志。什么娱乐明星,什么体育明星,什么政治明星,都不如我励志。”

    “看来你真的疯了,竟然能说出这么可笑的话,无耻到家了呵。”康欣满脸的不屑,满脸的冷嘲热讽。

    “你说谁无耻?”房芳走近康欣,“我做到的这些,你能做到吗?十年时间从可能饿死冻死街头的丑八怪变成白富美,幸福地睡在曾经放言只有瞎子才会娶我的人枕边。”

    “我做不到,因为正常人不会那么做,只有疯子才会那么做。”

    “你这个可怜的失败者,一口一个疯子,咄咄逼人,不自量力,警告你,别惹我,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房芳的表情已经不是狰狞,而是恐怖。

    “好啊。”康欣冷笑,“你让我付出代价吧,我倒很想知道我该付出什么代价,你现在除了有去卫生间那边捡起那把尖刀朝我疯刺的本事,还有什么本事?”

    房芳恶狠狠地瞪了康欣一眼,摇摇晃晃地快步奔向卫生间,果然抓起了那把尖刀,趔趔趄趄地奔回来,把刀指向康欣,说:“你这个曾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可怜虫,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

    “你得意什么?觉得自己是胜利者,而我是失败者?你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我是失败者?要不是我被汪超盯上,死命的纠缠和敲诈,现在的我正在和张海鸣过幸福生活。至于你,不知道跟哪个屌丝过窝囊日子呢,为什么我是失败者?”

    康欣又冷笑,说:“你报复张海鸣了吗?你处心积虑,十年奋斗,最后帮助张海鸣当了老板,帮助张海鸣娶了百依百顺的好媳妇,你这是报复?你这分明是成全他,是报答他呀。”

    房芳愣了一下,一时语塞,激动之下不知如何表达更有力。

    康欣又说:“你知道你到底失败在哪儿吗?”

    “什么?”

    康欣嘲弄地笑:“你在真的走到张海鸣身边时,过去的耻辱都被你抛到脑后了,你爱上了他,所以你的复仇不再成立,你可笑的把自己给沦陷了,反倒成就了你的仇人。”

    房芳又是一怔,握刀的不禁颤抖起来,怒喊:“我没失败!”

    “你说你是大赢家,你复仇成功了吗?张海鸣把你评为全班最丑的羞辱,这仇你报了吗?我来告诉你应该怎么报仇吧。你应该在你和张海鸣的婚礼上,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当着你们曾经的那些班里同学的面,突然说出你的真实身份,说出你的复仇大计,把所有人都给震惊,吓傻,这样,你才会感到强烈的复仇的快意,这才叫胜利,这才叫复仇。”

    房芳不禁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慌张,颤抖得更加厉害。

    “你说你是大赢家,那么你到底赢到了什么呢?我来帮你分析分析吧。你有着可怕的十年,这十年,你干了许多让自己良心不安的事,怀着仇恨度过每一天,时刻处在害怕失败的紧张和恐惧之中,所以这十年,是你噩梦般的十年。十年后,你依然要面对很多危险,小心翼翼,辛苦算计,活得无趣。最终的结果是什么?你害死了张清河,杀死了汪超,沦为手上有两条人命的罪犯。你爱上了张海鸣,复仇失败。你的身份被揭穿,以后的人生彻底无望。你自豪的财富,将一毛不剩。你得意的美貌,呵呵,现在满脸是血,估计也跟被毁容差不多。你还觉得自己是胜利者吗?很明显,连傻子都看得明白,你不但是失败者,而且一败涂地,跌入了地狱,没有半点得救的希望,死路一条。”

    房芳崩溃一般大喊大叫起来:“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挥刀朝康欣劈砍。

    张海鸣惊叫起来。

    吴童反应很快,马上去拉房芳的胳膊。

    房芳的胳膊被拉拽,刺不到康欣,急得使出全身力气挣扎,同时嘴里依然在疯喊疯叫。她挣扎几下,挣不脱吴童的手,够不到康欣的脸,便顺着吴童的拉力,把刀子朝后面的吴童划去。她愤怒转身的旋转力与吴童惊恐的拉力合二为一,产生一股强大迅猛的力量。这股力量操控着尖刀,瞬间把吴童的喉咙给割开。

    “你滚开!”房芳尖叫。

    同时,看见一抹张牙舞爪的红色从吴童的脖子里冲出来,扑向自己的脸。

    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手中的尖刀当啷一声摔了出去。

    同时,吴童也沉重地摔在地上。

    她吓得目瞪口呆,脸上好像还带有吴童脖子里喷溅出的血点子的热度。

    她看见吴童双手捂着脖子,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她呆呆地看着,在身后张海鸣和康欣一声高过一声的急促的喊叫里,看见吴童的双手很快被血给淹没,吞噬,然后那血越来越多,四处蔓延,到处都是血,铺天盖地的暗红色。

    吴童渐渐的不动了,身体在几个间隔越来长的微微抽搐后,彻底静止不动。睁着写满恐惧的双眼,变成了一具死不瞑目的可怕的尸体。

    康欣震惊尖叫:“吴童!吴童!你杀了吴童!”

    房芳扭过头,目光呆滞地看向康欣,仿佛看天空飘过的一朵闲云。

    康欣哭起来:“吴童。”

    “是我害死了你,是我,吴童……”她悲痛欲绝,泣不成声。

    张海鸣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那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像是焊死在了脸上。

    房芳仿佛烈日下被晒干的蟾蜍,灰暗,破败,枯萎,僵硬,散发死亡腐败的气息,久久没有反应。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渐渐的,康欣的哭声微弱了,消失了,张海鸣与房芳的呼吸声也微弱了,消失了。这黎明前最为死寂的黑夜里,三个人都失去了生命的特征,变成了什么物件,如果是物件,也是被残忍丢弃的从流水线上淘汰下来的残次品。

    过了很久很久,至少在感觉上,足够让人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房芳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的行动很轻,对张海鸣与康欣来说,如同星星从夜空坠落的响动,把他们俩的目光紧紧地吸过来,吸到自己身上的每一个部位。

    她走到吴童身边,顿下来,俯视吴童。吴童的眼睛依然大睁,只是没有目光射出,像两团蘑菇被狠劲按在眼窝里。她观察了一会儿,起身走向沙发,拎起沙发上一件张海鸣的背心,走回来,盖在吴童的脸上。

    张海鸣终于开口,悲愤至极:“你还不快放开我们!你还想干吗?”

    房芳看向张海鸣,忽然要哭似的,被冤枉做错了事的小孩委屈地面对妈妈似的。

    她迈着笨拙沉重的脚步,挪到张海鸣面前。

    她说:“我是个失败者,是的,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用十年时间费尽心血地挖了个深不见底的坑,然后自己跳进去把自己给摔死了。”

    张海鸣怒道:“你还胡说这些干什么!快放了我。”

    她自嘲地摇摇头,脸上没有苦涩的对自我的嘲笑,只有丑陋的扭曲的皮肉。她说:“人生的赌局,我把一辈子押进去,却没能成为赢家,也没成为输家,而是成了一个疯狂的笑话。”

    张海鸣怒吼:“放开我!还胡言乱语什么!刚才要不是你和康欣胡扯什么输家赢家,吴童就不会死。人生没有赢家,也没有输家,谁是赢家?谁是输家?都是放屁!”

    康欣泣不成声:“对不起。”

    房芳却转身走了,一步一步,踩着楼梯,慢慢地上了二楼,张海鸣大喊问她干什么去,她也不应,然后消失在楼上的某个房间里,久久没有出来。

    黎明即将到来,精疲力竭的张海鸣和康欣躺在客厅里,感觉自己如同死去一般,恍恍惚惚的。楼上有了响动,他们俩同时把头抬起,艰难地往上面张望,看见房芳抱着一大堆类似绳子的东西走出来。仔细看,看得出来,那是剪裁过的被罩和被单,把被罩和被单剪成条状,然后拧成绳子。

    “林朵儿,你要干什么?”张海鸣脱口喊出的是林朵儿。

    房芳看着张海鸣,脸上露出了感动的笑意,好像是因为张海鸣情急之下没有喊她李霞和房芳,而喊的是林朵儿,让她得到一点安慰。她想,不管自己的形象在他眼里已经多么的罪大恶极,但他还是记住了他们幸福过的那点时光。

    她蹲在二楼,把绳子慢慢地顺出楼梯的栏杆,

    张海鸣急切地喊:“你别这样!”

    她的手没有停止,直到把绳子顺到合适的高度,然后双手把绳子的两头在栏杆的后面打上死结。

    她飘飘忽忽地走下楼梯,飘飘忽忽地走到张海鸣面前,蹲下来,伸出双手,轻轻捧起张海鸣的脸,顿时泪如雨下,哭泣说道:

    “我活该,我自作自受,竟然爱上这世界上自己最恨的人,竟然爱上精心准备十年要报复的人,我恨得疯狂,爱得疯狂,贱得也疯狂。可是,即使此时此刻,张海鸣,我仍然要说,我深爱着你,如果能让我继续像之前那样爱你,陪在你身边,陪你到老,我可以不在乎一切,甚至选择恬不知耻地忘记一切,忘记你当年对我的羞辱,忘记我十年的艰辛准备。张海鸣,我因恨你和爱你,致使我今天走到绝路,粉身碎骨。但我不后悔,真的,假如时光倒转,一切重来,你仍然要羞辱我,把我评为最丑的女孩,我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变美,来到你身边,帮助你,照顾你,陪着你。”

    说完,她走向餐厅,边走边留恋不舍地扭头看张海鸣。

    张海鸣看着房芳那张泪水把血迹冲刷干净的脸,虽然是张破损的脸,但依然美得让人心动,不禁热泪盈眶,哽咽说:“你别这样,还有机会。”

    房芳苦笑摇头,抱起一把椅子,往楼梯处走。

    康欣也说:“是啊,自首吧,还有机会。”

    房芳看了康欣一眼,目光中已然没有仇恨,还是摇摇头。

    她把椅子放在绳套正下面,慢慢地爬上去,站稳,双手抓住绳套,隔着绳套看张海鸣和康欣,突然神色惶恐起来,悲惨可怜地哭道:“张海鸣,我害怕,我不想死。”

    张海鸣哭声如吼,喊:“我求你了,你别这样。”

    她站在椅子上浑身发抖,呼吸紊乱,好一会儿才能说出话。

    她说:“张海鸣,我们的孩子在小艾莉那儿,我死后,把他接回家,照顾好他,别跟他说他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什么死,是怎么死的,都不要说,太可笑了,他不能知道他的妈妈是个愚蠢可笑的魔鬼。”

    张海鸣惊道:“什么!我们的孩子?你失踪的时候是怀孕的?”

    康欣也惊得张开嘴巴。

    房芳没等张海鸣说完,用力把脚下的椅子给踹开了。绳子受到拉力,发出巨兽磨牙一般的可怕声响。她双脚悬空,伸得直直的,并没有胡乱蹬踹。反而是两条胳膊在急切地悠荡,扭动,好像要抬起来。但是抬不起来,怎么努力也抬不起来。她的双眼用力睁开,脖子歪扭,像一个站在低处的人在拼命往高处眺望,像一个在焦急等她外出的丈夫回家的妻子。她的两条胳膊还在拼命悠荡,她的身体在努力地摇晃,那痛苦的挣扎,像一个人在奔跑,在田野上奔跑,奔向落日,奔向锄田归家的妈妈。

    在张海鸣和康欣惊恐的喊声里,房芳停止了眺望,停止了奔跑,停止了最后的一次呼吸。

    与此同时,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划破东方的天际,像一座伟大的珠穆朗玛拔地而起。

    (完)

    2015年6月29日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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