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平和李文,家道都比较富有,曾平长女端姑与李文的儿子长郎同年出生,在襁褓中即结为“娃娃亲”。长郎生性聪慧,端姑眉目如画,两家孩子从小就在一起玩耍,见到的人都说他们是天生的一对。
没过多久,一场战乱波及该地。曾平听到消息,预先带领家眷和金银细软远避他乡,而李文一家因迟走一步,则被军队掳去。过了几年,战乱平息,曾平回到家乡,没有打听到李文的消息,而此时端姑年已十七。
曾平对妻子说:“李家恐怕没人在世了,端姑年龄已大,守着长郎不是办法,不如改许他人为妙。”可妻子不同意,说:“长郎是死是活我们还不清楚,万一他回来,你怎么办?等三年吧,等到端姑二十岁,如果再无消息,改配也不晚。”
这话说了不到一年,长郎回来了。原来,他们一家被军队掳去后,父母都在路上病死了,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军官见他能写会算,非留他当账房先生不可,而且对他看管甚严,直到最近这支队伍打了败仗,长郎方才趁隙逃了出来,一路讨饭,回到家乡。此时,家里房屋已全部被烧毁,连个栖身的地方都没有,长郎伤心之余,想想曾平以前与自己父亲交情很深,并且又是自己未来的岳丈,便来投奔曾家。
长郎见了曾平,伏地大哭。曾平见他衣衫褴褛,心中顿生鄙弃之嫌,但不好当面表露,只好佯装高兴,把他拉起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不知你父母怎么样了?”长郎哭道:“父母已经亡故。”曾平摇摇头,叹一声:“唉——看来你是无家可归了。这样吧,小妮子素来要强,虽然早已许你为妻,恐怕现在也不肯作庸人之妻。你小时候聪慧能文,从此干脆闭门读书,整理旧业,倘若考得功名完婚,岂不更为光彩?”长郎点头应允:“求取功名,这正是孩儿的志向。丈人教训甚善,孩儿敢不从命?”从此,长郎便在曾家勤奋攻读。
表面上,曾平似乎对长郎爱之甚深,课读甚严,可实际上,由于长郎家道败落,曾平已有了退婚之意,只是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故暂不作声。
当时,邻乡有个刘大郎,出身于世代官宦之家,家道非常殷实,他性格刚直,豪放不羁,加之自己又立有军功,因而平时为人非常自负,乡人便给他起了个“刘霸王”的外号。长郎回家这一年,正好刘霸王妻子亡故,要择继室,曾平一直羡慕刘霸王的威势,听到这个消息,竟一人悄悄来到刘府提亲。
刘霸王感到非常惊诧:“久闻令爱大名,并知其幼时已许配有人,今天你怎么来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曾平于是便假说长郎已写退婚之书,眼下考虑到与他父亲交情很深,暂且留他在家,但翁婿之义已经断绝。刘霸王早就听说端姑才貌出众,只是因为许了长郎,不敢乱作妄想,如今见曾家竟然把姑娘送上门来,不觉大喜,遂与曾平订立婚约。
回到家里,天已黑了,曾平想来想去,这事还得与妻子说。谁知刚一张口,妻子就涕泪横流:“咱们做这样的事,皇天若是有眼,决不会轻饶的!”曾平想借刘霸王的说一不二来制服妻子,就故意哭丧着脸说:“刘霸王的横暴你又不是不知道,倘若反悔,他会善罢甘休?今天我是骑在老虎背上,你即使不忍伤害女婿,难道就不愿为我想想吗?”妻子长叹,以袖掩面,恨恨而卧。
巧的是曾平夫妻这番对话,正巧被端姑听到,端姑对父亲嫌贫爱富早已心生不满,可万万想不到父亲居然会把自己改配给刘霸王。端姑当机立断,收拾好自己的几件钗钏珠宝,偷偷来到长郎书斋,把父亲的所作所为一说,两人便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端姑说:“我有个姑姑,早年守寡,对我很好,咱们投奔她去。”于是,两人便在黑暗中跌跌撞撞朝姑姑家奔去。
第二天一早,曾家发现丢了女儿,长郎也不见了,顿时乱成一锅粥。曾妻哭得死去活来,曾平气得暴跳如雷:“这个死妮子!”他猜想他们肯定投奔自己妹妹,也就是端姑说的姑姑家去了,于是急忙喊起家里的长工、短工,带了绳索直奔妹妹家。
敲了半天门,妹妹就是不开。又敲了半天门,才听得妹妹说:“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能见你们男人,你们还是回去吧!”曾平大吼一声:“我是你哥,谁会说闲话?快点开门。”妹妹还是不理睬他。曾平火了,就命众人破门而人,气咻咻地说:“你藏人在家,以为我不知道?快点交出来!”“我根本没藏人!”妹妹依然坚持着,但神色却有些慌乱。曾平见状,便不再与她理论,干脆带领众人屋里屋外地搜寻起来。
可搜遍了角角落落,始终没找到半个人影。后来看到下房里有个锁着的大柜,曾平正要叫人打开,谁知妹妹立刻扑了上来,说什么也不肯让开。曾平一怒之下将妹妹拽起,拖到一边,喝令众人用带来的绳子将大柜绑起,抬了就走。曾平心想:家丑不可外扬,干脆把柜子抬到家里,再收拾他们不迟。
可是,曾平万万没想到的是,待把柜子抬到家里打开一看,里面既不是端姑,也不是长郎,却是个和尚,蜷曲着身子,已经断了气。曾平这才明白妹妹死不开门的缘由,只好派人到街上买来一副棺材,将和尚装殓入棺,并派人到刘霸王家报丧,说是端姑暴病已亡。刘霸王接到讯儿,一脸愕然,对来人说:“不知小姐得了什么病,死得如此之快?烦劳你禀报主人,说我一定前往吊唁。”
端姑和长郎不是投奔姑姑家的吗,那么人呢?原来是他们走岔了道,七拐八转,没想竟走进了刘霸王的庄园。端姑没见过刘霸王,不知底里,竟和长郎一头撞了进去。
再说刘霸王,因为聘得端姑,这几天正差工匠粉墙涂壁,准备迎娶。这天他早早起床,亲自督阵,忽见一对少男弱女踉踉跄跄踏露晓行,一问,方知是曾平干下的好事,这对少男弱女就是端姑和长郎。刘霸王沉吟片刻,把两人带回家中,随后吩咐下人:“我的脾气你们都知道,这两个人在我这儿的事你们谁也不准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众人连连点头,可是背后又偷偷议论,都说这对男女运气真是糟透了,逃了一夜,还是跳进了虎口。端姑自不必说,可那个长郎,还不知刘霸王怎么处置他呢!
所以,当曾家人来报丧的时候,刘霸王一点不露声色,下面的人自然谁也不敢吱声。刘霸王心里打什么算盘无人知晓,只见他第二天就带了丧礼到曾家吊唁,神情非常哀伤,而且一定坚持要开棺看人。这不分明是要曾家好看吗?曾平哪里敢应允,于是刘霸王一张状子把曾平告到了县衙,说他将女儿改配他人,故意以空棺搪塞,要求知县开棺验尸。
知县平素敬畏刘霸王的说一不二,于是立即拘拿曾平,并将棺材抬到县衙,当场开棺验尸。这一来,事情自然露了马脚。知县命衙役去拘拿曾平妹妹,谁知妹妹碍于脸面已上吊而亡。刘霸王要知县再审曾平,问他女儿端姑到哪里去了。曾平无可奈何,只好招供端姑已与长郎出走他乡。
知县要曾平限期将端姑、长郎找来归案。端姑、长郎已在刘家,叫曾平从何而找?过了期限,未见人出,刘霸王又到县衙,敦促知县再令曾平寻找。自从牵进官司,曾平到处送钱求情,家业已耗去大半,现在看看端姑、长郎实在无法找到,只好求到刘霸王门上,说愿给他三千两白银,请他撤诉。刘霸王不肯。曾平只好咬紧牙关,再加二千两白银,刘霸王方才答应。
付出这五千两白银之后,曾平家里的田产和房产都已卖尽,富人变成了穷光蛋,曾家只好从深宅大院搬出,到柴间居住。
这天,刘霸王派人找到曾平,说:“我家主人说,你和他虽未结成翁婿,但情义尚在,今日他女儿成婚,请你赴宴。”“女儿?刘霸王何曾还有一个未成婚的女儿?”曾平疑疑惑惑,猜不透刘霸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本想不去,但怕刘霸王怪罪,只好上路。
故事说到这里,您大概已能猜出结果,其实这新郎新娘就是长郎和端姑。刘霸王尽管平日里有点霸气,为人却很刚直,一旦知道了事情真相,哪里容得下曾平一手遮天?他当机立断,收端姑为义女,为他们主婚,并将曾平所送五千两银子全部赠于他们,作为今后生活、读书之资。
刘霸王此举,赢来贺喜宾客一片赞扬声。看到此情此景,曾平想想自己因嫌贫爱富而肆意毁亲,逼走了女儿,害死了妹妹,倾家荡产不说,妻子也因为羞愤难平而饮恨西去。唉,自己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他顿感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不觉头“嗡”的一下昏了过去……
(杨华林 搜集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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