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时村落里响起了喧闹声。喧闹声渐响渐近,有人在哭号,有人在叫骂,有人在呐喊,涨潮似的一浪高过一浪。张镇长住了手,瞪着眼睛发愣。杂乱的喧闹声近了,辨得出哭声来了,有男腔有女腔,约一二十个人,叫骂呐喊者却是闹不清有多少人,像千万个滚雷一齐在响,脚下的土地都在索索地颤动。张镇长知道不好,拔腿往门外跑去。老婆不晓得这几天的事情,依旧在万分委屈地撒泼打滚地哭着。
张镇长拉开院门,伸头一望便瞪了眼。巷道里密密麻麻全是人,浩浩荡荡的快速朝这里肖来。前边,十几号精壮汉子抬着一口黑森森的大棺材,棺材前头是一二十号男女,白衣白裤,一身丧服,都咧着大嘴哭着,哭在尽前头的是三有媳妇。张镇长抖若筛糠,心想莫非他们把三有的骨灰挖出来装进棺材里,用这一手讨要老母猪来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躲为上计。张镇上赶紧拴上院门,还顶上了一根槐木杠子。哭嚷声和杂沓的脚步声响到了院门口,他们果然想把棺材抬进家里来呀!张镇长简直是魂不附体了。这时候忽听扑通一声响,刘金通跳进了院子,他圆睁着双目,手里握着杀猪刀。与此同时,七八条汉子相继跳了进来。张镇长冷汗直冒,壮着胆于说:“刘金通,你、你不想活啦?”
刘金通也不说话,把杀猪刀咬在嘴上,手一招,几条汉子一拥而上把张镇长擒住,嘿一声撂进了猪圈里。张镇长爬起来,满身屎尿,他吐了几口,毛三光四地跑出猪圈。身着丧服的男女已经哭进了院子,紧接着,大黑棺材也进来了。他这才发现,号丧的除三有媳妇外,都是潘和的族人,都在哭爹喊爷爷,他这才晓得棺材里装的是潘和,是活生生的尸体!张镇长毛骨悚然地打了个寒战,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可是没到近前,又被汉子们抬起来抛进了猪圈。老婆已吓昏了,哭叫着伸开胳膊拦挡,妇女们把她推翻在地,七手八脚地抬起来,干脆漫过墙头将她扔出了院子。
张镇长再次跑出猪圈时,大黑棺材已经停在了他的床上。屋里院里的人都跪了下来,只刘金通那几个汉子依旧怒目圆睁地站着。张镇长走到刘金通跟前,低三下四地说:“金通,咱弟兄俩啥事还不好说,只要你……”刘金通打断他,冷笑道:“张福海,咱们不必废话了,我们已打电话告进了县委市委省委,你该跑了跑,该钻了钻,有啥能耐赶紧往外使吧!”
张镇长就更加清楚白话不中用了,就决定出去,门口已被堵塞,他只好狼狈不堪地从墙上爬了出去。巷子里黑压压挤满了人,都怒目而视,张镇长灰溜溜地往外挤,好歹出了巷子。老婆从草垛旮旯里钻出来,哭着说他爹呀,张镇长一脚把她踹倒,撒腿往政府大院跑去。
跑进自个的办公室,张镇长反锁上大门,用电话找到了崔县长。事情到了这般地步,他无法隐瞒事实,一五一十跟崔县长说了。以为捞到了救命稻草的他不想兜头挨了一泡热尿,崔县长说他已听郑队长汇报过,刚才又接到省委电话,徐副省长就要带公检法下来了,真是改参观为检查了!“张福海啊张福海,你张狂得太出格了,连我都连累进去了!现在你惟一的出路,是在徐副省长到来之前,把老百姓安抚住,不然你这次死定了!”
张镇长瘫软了下来。老百姓全红了眼,如何能安抚得住!而一旦查办起来,下一个进棺材的就是他了!不能眼睁睁地等死,不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让镇子部们出面试一试吧。张镇长打电话找赵德兴,找王世标,不闻回音。他大骂一声窜出办公室,二家一家地找,竟然都锁着门!日他娘,驴日的们分明是躲起来了,要看他张福海的笑话了!
绝望着时,他想到了那些妹儿们娘儿们,百姓求百姓,很容易说通,就求求她们吧。一堆女人中,只有秦寡妇和刘文霞会心甘情愿替他出个头。张镇长就拔腿往秦寡妇家跑来。跑进屋子,说明来意,秦寡妇的瓜子脸立时黑下来:“你把俺当成什么人啦,为你的事,俺羞得连门都不敢出了哩!张福海,没想到你这么下作这么狠毒呀!……”
张镇长不死心,疯了似地跑进刘文霞家,咕咚一声跪下了:“小霞儿,救命呀……”刘文霞哭起来:“你滚,你给我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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