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恰逢五月端午节,太阳当午,邻近的几家店铺都已纷纷关门打烊,忙过节去了,只有章秋的小酒店还在敞门迎客。章秋让小伙计守着店门,自己则在厨下烧鱼烩肉,准备一家老少和和美美过个端午节。正在这时,店里突然闯来了一伙不速之客,原来是省里臬司衙门的几个衙役,押着五个刚刚捕获的江洋大盗路过此地,进店歇脚吃饭来了。
衙役们一进店堂,就把桌子拍得“嘭嘭”响,直着嗓子乱吼乱叫:“快拿上好的酒菜来,爷们饿坏了!”小伙计生性胆小,见这阵势早吓坏了,连忙推说酒已卖完,想打发这伙人尽快离开。谁知衙役们一听没酒,顿时翻了脸,拍桌子打板凳,还嚷嚷要砸了这家酒店。
章秋听到吵嚷声,连忙走了出来,一见店堂里这阵势,心中便明白了八九分。前几天就听说城里到处贴着告示,衙门通缉五个江洋大盗,可按老百姓的话说,其实都是专盗豪门富宅不义之财的江湖义士,看来今天衙门是得手了。这五个义士还不知道会落得个什么下场,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好好犒劳他们一顿吧!想到这里,章秋便笑着对衙役们说:“诸位大哥一路风尘,也够辛苦的了,今天正好是端午节,若不嫌小店寒碜,我已备了几味酒菜,足可让大伙开怀畅饮一番的了。”
说罢,他命小伙计出来炖酒,又让老婆范三娘把准备自己吃的菜肴全搬了出来,摆了满满一桌,香味扑鼻。衙役们和众囚犯一见,立刻像饿狼一般扑了上去,一时间,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只瞬间工夫,便把一桌子酒菜吃得点滴不剩。
吃饱喝足以后,囚犯们个个喜形于色,记下了主人的名字,只是谁也没说声谢。坐不多久,衙役们便又催起程,押着这伙犯人南下往苏州方向去了。
谁知到了这年秋上,一天,店里突然来了三个公差模样的人,一进门便问:“谁是店主章秋?”章秋连忙应声回答:“在下便是。”
此刻,只听“哐啷”一声,一条铁链套到了他的脖子上,当头的一位公差说:“章秋,你的事犯了,跟我们走一趟吧!”章秋见无端遭此横祸,真是魂飞魄散,一旁的范三娘更是吓得大哭起来。
章秋被这班虎狼公差押到淮安府大堂,方知有人在省臬司衙门受审时一口咬定他是窝家,现在省里行文命人把他星夜押去苏州对质。
章秋披枷行了数日,这天被押到苏州臬司衙门时已是深夜子时,当即被关进了大牢。大牢里一灯如豆,光线黯淡,章秋只知同牢还有几名犯人,却无法辨认面目。到了下半夜,章秋正在朦胧入睡之际,忽听耳畔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听口音有点熟却又想不起是谁,所以他一时不敢吱声。
半晌,那人又在叫他:“章君,章老板!”
章秋这才回答:“在下正是章秋,但不知老兄是谁?”
那人道:“还记得今年端午节吗?”
章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陷他囵圄的竟是这五个江洋大盗。他深深地叹口气道:“在下与诸位大哥无冤无仇,不知何故要陷害于我?”
只听那人轻轻回道:“把你请到这里来会面,是咱们五个弟兄的主意,但绝不是恩将仇报,陷害大哥。明天过堂,你自然就会明白的。”
原来说话的是个盗首,名叫林黑儿。林黑儿悄悄对章秋说:“咱们弟兄五个此次被官府所擒,绝无生还的希望。你我虽然素昧平生,可你对咱们弟兄却有一顿饭之恩,也是咱们遇上的一个真正的好人。来日待你洗冤出狱以后,只要不忘在兄弟们的坟头祭上一杯浊酒,咱们也可含笑九泉了。”
说话间,窗外晨曦初露,牢房里逐渐透亮起来,章秋和五个弟兄这才彼此辨清面目,一时竟如故友重逢一般悲喜交加。这时,林黑儿脱下贴身穿的一件脏兮兮的黑夹衫,交给章秋道:“夹袄里藏有东西,千万不可丢掉;还有,在你家对面的乱葬岗子里有株枯白杨,枝桠上盘了个大喜鹊窠,你可趁深夜无人之际去树下掘取,必有所得!”
不久,便有衙役提林黑儿等五人出庭受审,旋即,又有人来押章秋到庭。章秋本是个老实巴交的小生意人,哪里经历过臬司大堂的威严,一到那儿,两腿便早已筛糠一般战栗不已。在大堂上,林黑儿对着章秋一阵放声大笑,然后又恶狠狠地骂道:“狗奴才,还认识你林大爷吗?那回你若能以好酒好菜待咱们弟兄。何止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接着,他转向臬司大人道,“其实,这位姓章的根本不是咱们窝家,有一日咱们弟兄去取赃,路过淮安城北他开的酒店,去店中索取酒肉,他非但不给,还恶语相加,并用树枝抽打咱们,为此与他结怨成仇,才故意供他是窝家,让他也受一番牢狱之苦的。”
臬司大人这才明白错捕了人,便当庭释放了章秋。
不日,林黑儿等五盗果然在闹市口被斩首示众,章秋出钱请人厚葬了这五个兄弟,并亲自祭祀了一番。
回到淮安老家,章秋拆开那件旧夹袄,只见里面塞满了光彩夺目的金叶和晶莹欲滴的珍珠,价值不下万金。章秋又于深夜去乱葬岗的白杨树下挖掘,挖得窖银十余万两,一夜间骤成暴富。
不久,章秋移家苏州,另开店铺,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孙庆章 搜集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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