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的春三月,是童年的一个热切期盼,因为这个时节燕子要飞来了,这可爱的小精灵,给童年的我带来了多少欢乐呵!祖母说,燕子通人性,它在谁家垒窝落脚,谁家一定是好人家。在燕子刚刚飞来的日子里,我既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看见了燕子在蓝蓝的天空中飞来飞去的身影,听见了燕子在飞舞时嘴里发出的欢快啾鸣;害怕的却是燕子不肯到我家垒窝落脚,那该多伤心啊。尽管那时年少,对“好人家”的标准模模糊糊,但谁家的孩子不希望自己生活在一个“好人家”呢?然而,害怕和担心是多余的,两只燕子终于飞来我家落户了,它们选择的栖身之处是过道南出口外墙的上方。燕子飞来的那天,我兴奋得几乎忘记了吃饭。要知道,在我们小北街的十多户人家里,只有两户人家飞来了燕子呢。接下来的日子幸福而轻松,我和妹妹在过道里由着性子尽情玩耍,燕子却在忙忙碌碌地衔泥垒窝。祖母说,燕子勤快,持家过日子是好手。说的是。当童年的我,亲眼日睹了燕子衔泥垒窝、生儿育女、夫妻恩爱、家庭和睦的情景时,心里像沐浴着和煦的春风。大概就从那时起,我的做人乃至持家意识便在幼小的心灵里萌芽了。
夏天的过道,是凉爽的记忆。外面,烈日炎炎,酷热难耐,而过道里却凉风习习,比如今的空调似乎还令人惬意。家乡人把过道里的这种风,称之为“穿堂风”,可见其凉爽程度。我约来几个小伙伴,在过道里玩“过家家”,摔纸宝,闹嚷嚷的就像一群花喜鹊。最舒适的应是躺在用麦秸编织的凉席上,眼里望着过道上方的木顶棚,口里嚼着在凉水里浸过的嫩黄瓜,耳里听着父亲讲的故事,那情那景,至今记忆犹新。但天气不管多么炎热,祖母和父母是绝不允许我在过道里睡觉的,说是容易伤风坏肚子,还有什么什么的。风怎么能吹坏人呢?我不解。父亲说,等你上了学就知道了。于是,那个夏天里,上学成了我最大的向往。
到了秋天,收获回家的各种果实聚在过道里耀眼夺目,竞相媲美。那牛角般的苞米棒子,黄澄澄的,它们被父母剥皮后拧编成辫子形状,然后悬挂在过道顶棚垂下来的横木上,挨挨挤挤,炫耀一般闪烁着迷人的金色;贴着地面堆放的地瓜,有的褐红,有的娇白;萝卜和胡萝卜,是水汪汪的碧绿与脆生生的鲜红相映成趣;而那些大白菜还披着绿色的外衣,被码放得整整齐齐,仿佛商量好了一样在那里熟睡,它们的梦境大约也是绿色的吧?祖母说,过道是个聚宝盆。祖母说这话时,脸色笑得很灿烂。我也很开心,虽然我不知聚宝盆是何物,但从父母的脸上,我似乎读撞了一种满足和欣慰。
当雪花开始飘舞时,地瓜和蔬菜被储存到了该去的地方,拥挤的过道顿时显得空阔起来,这里又重新成为我们的乐园。那时的冬季好象比现在要冷得多,很多父母怡孩子冻坏手脚,不准孩子到户外撒野疯闹。然而,小屋和炕头,怎能栓住活蹦乱跳的孩子呢?于是,和我要好的几个小伙伴便聚集到过道里,开始了漫长冬季的欢乐。过道的北门外,父母用苞米秸搭篷作遮挡,风不能直接扑进过道,关上北门后,光线是暗了些,但与扬风搅雪的户外比,过道里显得很温暖。那时我们玩的主要是踢毽和弹玻璃蛋,就在我们的一踢一弹中,冬天便一天一天地“溜”走了。现在回想起来仍感到纳闷,小小的鸡毛毽和玻璃蛋,对于童年的我们怎么能具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呢?如今,当年的小伙伴都进入了知天命之年,如果再让我们聚到一起踢和弹,怕是早已没有了那种兴致。然而,童年时代娱乐中培育起来的竞争心理,却使我们在半生的工作和生活中获益匪浅。
过道里的季节,遥远而清晰;过道里的游戏,欢乐而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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