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蓬莱少年学生第一批拥有毛泽东主席像章者,那一年我虚岁16。16岁,正是大口吸吮知识与营养的年华,也是滋生理想与憧憬的季节,但我们不得不放弃刚刚发到手的初中二年级课本,投身到一场突如其来而又令我们那个年龄莫名其妙的“革命”中去,自然,左胳膊上也就稀里糊涂地戴上了鲜红的红卫兵袖章。记得那年初秋,学校通知要选派红卫兵代表,每班级5人,赴北京接受毛主席对全国红卫兵的第4次检阅。作为品学兼优的我,自在其中。我们在蓬莱进行了为期3天的培训,便在小城军民锣鼓喧天的夹道欢送下,第一次坐上军用敞篷汽车到烟台,又第一次从烟台乘上火车进了孩提时便向往的首都北京。在永定门站下车时,已是夜里10点左右,又经过一番马路急行军,我们终于住进了天坛公园——那里有一排排临时用苇箔席搭建的简易住棚,铺盖下面是一层不厚的麦秸草。我们安顿好之后,大约快接近夜半了,这时有人进来分发晚饭,每人两个小孩拳头大小且坚硬如石的馒头,还有一小块咸菜疙瘩——据说还是从天津专程运送过来的。接着又有人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枚一分钱硬币大小的毛主席像章后,宣布明天上午毛主席要在天安门接见我们。我们顿时忘了疲劳,个个欢呼雀跃,一声声“毛主席万岁”响彻夜空。第二天清晨,我们带着分发的饼干,摘净了身上携带的指甲剪、铅笔刀之类东西,便排成10路纵队,挺胸挽臂、浩浩荡荡地涌向了天安门广场,幸福而又焦急地等待着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再后来,就像现在影视乃至文学作品里描绘的那样:天安门广场成了红宝书的海洋,口号声的海洋,毛主席神采奕奕地向红卫兵小将挥手致意......也就是那天的下午,我约了几名知己同学,踏进了我心目中的求知圣地——北京大学,在未名湖畔,16岁的我默默地立下志愿:4年后,我将是这里的一名骄傲学子——根据当时的学习成绩,考取北京大学尽在情理之中。然而那时的我的确太稚嫩,心里总是装着春风与阳光,期冀着从北京返校后,会重新坐在静谧的教室里孜孜求学——可当我们返校后,那场革命却如同飓风一般疯狂肆虐:停课闹革命、全国性革命大串联......这一切令我迷惘,于无奈之中依顺了生性本分老实的父母安排,摘下了红袖章,把那枚从北京带回来的毛主席像章,珍藏在祖母给我的一个小方木匣中,从此加人了家乡农人的行列。在无数个寂寞之夜,老屋东厢房的那盏煤油灯,陪伴着我如同春蚕一般,咀嚼着那个年代能够找到的一切书籍。其间,我也曾抱着幻想与渴盼,经常隔三差五跑回学校探听复课的消息......
36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如今我已年逾不惑,据说人到这个年龄心态是平和的,宽容的,少有大喜大悲之感,却常有随遇而安的温和心境。我常常想,那场“史无前例”发展到祸国殃民,绝非毛泽东主席的初衷,而是一群政治掮客们为自己的“革命资本”而兴风作浪导致的结局,这些利令智昏的家伙就像17世纪中期英国那些“跑马圈地”分子要完成资本原始积累一样,丧心病狂地攫取着政治上的原始资本,而全然不顾国计民生乃至民族存亡。我们崇拜毛泽东主席,因为他以非凡的睿智,创造了地球东方的奇迹;我们敬仰毛泽东主席,因为他以超人的胸襟和胆魄,缔造了56个民族欢聚一堂的人民共和国,而他遗留下来的华章墨宝,已成为全人类共有的智慧财富......诚然,没有毛泽东主席创建的共和国强壮根基,也很难设想今天的改革开放之昌盛局面——尽管那个神话般年代,曾毁掉了如我一般才华横溢的少年学子的锦绣前程,夭折了如我一般有着鸿鹄之志的少年学子的金色梦幻,但在残酷的现实中,在灵与肉的颤栗中,我们学会了思索,读懂了书本中没有的哲学......
如今,那枚毛主席像章依然静静地放在祖母遗留下来的小方木匣之中,那是我心中的珍藏,也是一段风霜雨雪打磨不去的岁月。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