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浩阳的病情,苏禾心里密密麻麻针扎似的疼着。她现在也算是一个准妈妈了,她相信如果张丽还活着,也是绝对舍不得自己的孩子被这样对待的。
孙晟阳前几天跟着洪雄泰出国了,洪雄泰觉得他是个有用之才,看在苏禾的面子上也就想着带他出去多见见世面,所以最近都是苏禾一直在照顾孙浩阳。但是她没有想到,今儿个就出了岔子。
风风火火地走进大厅,苏禾“啪”得一声直接将包甩在了洪柔旁边,吓得洪柔一个哆嗦,手里拿着的咖啡也撒了不少。
迅速稳住杯子放在茶几上,洪柔一抬眼就看见了那个正扶着孙浩阳站起来的苏禾。
顿时眉间眼底都染上嘲讽,洪柔慢悠悠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呦,我当是谁呢,苏大小姐这是又来给人撑腰了?”
苏禾弯腰抱起浩阳,轻轻哄了两声,瞧着浩阳的脸色不太好,她跟一旁的李嫂使了个眼色,就让人先把孩子抱走了。
看着李嫂走远了,苏禾这才转过身来对上一身盛气凌人的洪柔,语气不善,“洪柔,你什么意思啊?欺负个孩子,你可真是长能耐了。”
“孩子犯了错误,就是该教训。更何况他还是个没爹没娘的小野种。”
“野种?”听完这话苏禾直接就乐了,她走过去靠近洪柔,微微压低了声音,“那你呢?你算什么?浩阳他好歹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你说来说去也只不过是空得了个洪家人名号的外人而已。”
“你——”洪柔被她一句话堵的咬牙切齿,但是她脑子转了转,依旧不甘示弱,“苏禾,我看有病的是你吧?前一阵子给赫连家不明不白的养了个孩子,结果还是没有进的了人家的家门,现在人家不要你了,你这就灰溜溜的回家来了。现在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儿啊?难不成你换口味了?觉得那个孙晟阳也不错?”
洪柔正得意洋洋的自以为捏住了苏禾小辫子就可以恣意妄为,没想到却听见“哗啦”一声,她刚刚那杯没喝完的咖啡就直接兜头浇下,将她淋得像一只落汤鸡。
“每次我总是伸手打人也打腻了,今天就换个方式教训你。”
将杯子扔在桌子上,她抱着肩膀好整以暇的看着洪柔在那边又是尖叫又是慌忙的拿纸巾擦头发的样子,她突然就有些想笑。
“洪大小姐,别费劲儿的擦了,还是快去洗洗吧。”她将对方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一番,镇定地说道,“现在你身上穿的这一件,连带着今天下午浩阳弄脏的那件,我明天直接把钱划你卡里,双倍奉还。”
洪柔被她这么一泼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将纸巾扔在苏禾身上,洪柔顾不上身上的凌乱,直接扑了过去使劲地推了苏禾一把。
也许是做了妈妈以后,苏禾的防备意识也日渐高了起来,眼看着洪柔就要扑了过来,她稍稍转了转身子,对方就一下子栽倒在地了。
有些紧张的护着自己的肚子,她满脸戒备地看向洪柔,眼睛里竟也有了些许狠戾的光芒。
洪柔这阵子回家少,但是不代表她没有听过家里私底下的那些风言风语。前几天她听厨房那几个厨师说什么大小姐怀孕了云云,她还以为只是一些流言蜚语,也便没有往心里去。可是现在,她看见苏禾捂着肚子紧张兮兮的样子,瞬间就意识到了,传言也并非不可信。
撑着身子慢慢站起来,她全程淡定无比,好像刚刚那个对人喊打喊杀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这阵子洪柔过的并不好,一开始她自认为有洪展鹏跟她统一战线,只要洪展鹏顺利坐上董事长的位置,那么她这辈子自然是不用发愁了。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洪展鹏居然栽在了宋清手里,而且还栽得心甘情愿。
洪雄泰生日那晚,在众多人的注目下苏禾跟洪展鹏完成的那支舞,就已经昭告了所有人,这两个人并没有传闻中所说的不和。
洪柔当时一直站在人群中,她心里暗暗地想着,如果没有苏禾,那么今天受到瞩目的就应该是她洪柔,只有她才配做那个被捧在手心的公主。而她苏禾凭什么只要一出现,就能够轻而易举地抢走属于她全部的宠爱、风光、地位。
她不甘心。
所以她回到了洪家,想要多多靠近洪雄泰,找机会跟苏禾抗衡。
眼下,机会就来了。
这些年她虽然刁蛮任性,但是也学到了洪雄泰的几分精髓,比如说现在,她心里正憋着熊熊怒火和阴险计划,却在脸上表现得无比镇静。
伸出手来指着苏禾的鼻子,她佯装苦丧着一张脸,作势欲哭,还不忘了威胁,“苏禾,你会为你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
苏禾微微惊讶于洪柔刚刚那短暂的冷静,但是此时此刻在听见洪柔歇斯底里的叫喊和威胁过后,她又放下心来。
是了,这才是洪柔,那个被众人常年呵护长大的刁蛮任性的洪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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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禾走后不久半山蓝湾的饭局就散了。
安叶怀着孕十分嗜睡,所以高潜吃了饭就带她回了家。宋清明天早上还有个重要会议,所以也就早早回去了。慕擎把颂娴哄睡着了,林晚枫跟赫连城把各自的女伴送回了家后,这哥仨就又找了个馆子聚齐了。
最近林晚枫成天吵吵着想吃串儿,所以这三人就钻进了C市一家昼夜营业的烤吧。
慕擎今天憋屈了一晚上,要怎么不顺心就怎么不顺心,服务员刚记完菜单出去,慕大少爷给自己沏了杯茶开口就是一顿嚷嚷。
“阿城你今儿是抽风了吧?你这来了好歹知会我一声儿啊,刚刚我这耳朵差点儿没让我们家那口子拧下来,你就这么拿兄弟开刀,可太不仗义了啊。”
赫连城正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听见他说完话以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开口道,“搬家都不知会一声,算什么兄弟。”
慕擎被他噎得无话可说,只得悻悻地躲到一旁喝茶水去了。
林晚枫最近是刚刚跟赫连灵重修旧好,心里正得意着呢。可是他就算是再得意,也没忘了自家妹子苏禾那点子事儿。
“你跟小禾,就这么着了?”
闻言,赫连城玩着打火机的手一顿,过了一会儿他伸手将打火机收进兜里,看向林晚枫,“婚也离了,婚讯也公布了,你以为我和她还能怎么着?”
轻笑一声儿,林晚枫摇了摇头,对他的话似乎并不认可,“你们公司那点事儿你当我不知道呢?董事会你是怎么挨过去的你比我心里清楚,最后关头要不是丁媛她爸那张决定性的票,估摸着现在博城国际都得改名了吧?我说小表哥,你这么利用人家丁媛,她本人知道吗?”
“你废话可真多。”赫连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低头不再说话。
林晚枫说的没错,他是利用了丁媛。
公司董事长重新选举对于他来说是一项重大的考验,在这之前他已经着手准备这件事情了。要想不被从那个位置上赶下去,就要拉拢董事会的成员,而丁媛的父亲,恰巧就是最为重要的那一个。
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B市那边的事马上就要浮出水面,这个时候公司内部不能出现问题,当然,博城国际作为他一手创立的公司,他自然也不会将它拱手让人。
那晚他跟丁媛说的那句话,其实他心底都摸不清到底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了。他是一个商人,商人重利,这一点他不否认,而且他赫连城也从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在公司危机的情况下,他自然要不惜一切代价力挽狂澜,所以那句“那我们试试”,是有他的私心在的。
除此之外,他也是想试试,他是不是就非苏禾不可,甚至达到了非卿不娶的地步,因此他选择了快速宣布跟丁媛的婚事,逼迫自己迈出那一步。
而事实向他表明,他那些挣扎测试通通都没有用,在苏禾面前,他那些所谓的尊严,面子全都不值一提。
那天他偶然听说慕擎要搬家,本来他也是没有心思去的,可是一想到苏禾极有可能到场,他便按耐不住自己那颗躁动的心。
他想见她,很想很想。
自从那天在民政局门口分道扬镳过后,他们一面都没有见过。他忙着处理公司的大小事务,甚至还飞了一趟B市,亲自过去搜集赫连武的犯罪证据,有些时候他甚至两三天都不曾合眼,但是一闭上眼就又是那天离婚时她单薄的身影。
晚上去半山蓝湾他还特意叫上了丁媛,原谅他再一次利用了这个姑娘吧,他是真的想要借此试试苏禾对他的感情。因为在他心中一直坚持认为,离婚只是暂时的,等他处理好这一切,他就能给她一个安稳的家了,她就会回来。
苏禾确实在看见他跟丁媛后产生了一些反应,当然那也极有可能是许久不见后的震惊,或许与他想要的结果无关。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根本就容忍不了别的男人对她的关心和呵护。
吃饭的时候白松时时刻刻对她的关心让他无比的烦躁,事实上他也明白,其实他心中比烦躁更多的,是即将永久失去她的恐慌。如果她真的被别人感动,对别人动情,那么他们之间的过去就变成了一个极大的讽刺,而他也必将在这讽刺中失魂落魄。
赫连城低着头半天不说话,林晚枫却按耐不住了,翘着个二郎腿,他瞥了一眼身边的人,说起了风凉话,“要我说你也甭挣扎了,丁媛人不赖,长得也漂亮,跟你也算是门当户对两相配,你们俩小婚一结,小娃一生,管她苏禾是谁,过去的就都是狗屁——”
拿起杯子抿了口茶水,赫连城瞟了他一眼,“少他妈在这废话,我让你查的事儿怎么样了?”
一谈起正事儿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林晚枫也就严肃了起来,“办妥了,顾青茗这些日子为你这事儿没少忙活,上上下下地打点。B市那边除了你手里一早就掌握的情报,前些天还查出来个北力公司,这个你应该熟啊,企业法人秦寿,这公司就是个空壳,这些年专门给你那个二叔洗钱用的,前些天听到风声要跑,老顾直接派人把他在机场按住了。”
林晚枫这边刚说完,慕擎又开始补充上了,“票据、合同、证券、银行单据,能在秦寿那搜出来的都差不多了,别说,你二叔这些年还真是没少捞钱啊,别的不说,就单说走私军火这一条就够他喝上一壶的了。”
冷哼一声,赫连城眼睛里顿时闪现嗜血的风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淡淡开口,“走私军火?”
慕擎点点头,解释道:“这两年查的严了倒还好,从情报上来看,前些年他走私的可是相当频繁,但是好像……好像小池出事儿那年过后,就基本上没什么行动了。”
说起赫连池,慕擎的声音中也不由得带上了几丝惋惜,想到那个年轻的生命,想起那个男孩子灿烂的笑容,他的眼眶都有些发酸。
赫连城觉得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这些年这个名字就好像被封禁在他心底最为黑暗的角落,如今被翻找出来,已经落满了厚厚的尘埃。
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赫连池每天跟在他身后糯糯地叫着“哥哥”,还记得这个单纯的弟弟上初中的时候收到了情书怕爸妈发现半夜敲他的门问他“咋办啊”,还记得炎炎夏日的午后那个帅气的小伙儿拉着一个漂亮的姑娘走到他面前对他说,“哥,这是我女朋友洛小白,我们要结婚了。”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他想他一定不会让这他唯一的弟弟去部队里吃苦受累,他宁愿放弃梦想,放弃自己想要追逐的一切,如果可以,他也愿意牺牲自己的全部,去换取赫连池一命。
可是生命中最令人惋惜的也许就是没有重来,依稀记得那个盛夏,他跟赫连池在大院里打篮球,后来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头顶着头望着那湛蓝的天空出神。
后来,头顶传来了赫连池那清澈好听的声音,“哥,你别担心了,如果咱们家非得有人去部队,我去就行。你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部队不适合你,我不一样,我从小就被家里人宠着惯着,慢慢弄的我都没有什么梦想了,我觉得我挺适合部队的生活的,我去了之后就不用听咱妈咱奶奶唠唠叨叨的了,多好啊。”
那个时候赫连池的一番话无异于解开了赫连城心中最重的枷锁,弟弟的付出让他终于有机会从商,开拓属于自己的商业版图。可是在今后漫长的人生里,这段话却成为了他永久的遗憾。
赫连池出事的那天,他正在给自己的第一家分公司剪彩,在聚光灯下他始终保持着最完美的笑容,可是当高奕走过来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他瞬间就变了脸色。
主持人正在台上宣布接下来即将由他来致辞,可是他却把一堆大小经理扔在那里,留下所有人面面相觑。
赫连池出事那天正逢军事演习的最后一天,在演习之前他给赫连城发了短信,他说,哥,我要去军演了,你分公司剪彩那天我到不了了,等我回来,请你喝酒。
可是他再也没能回来了。
汽车爆炸只是那一瞬间,熊熊大火烧尽了赫连池的一腔热血,也燃尽了赫连城的满腔侥幸。
赫连池走了。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赫连家被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洛小白在赫连池的灵柩前长跪不起,赫连城走过去想要安慰她,可是她却微微勾唇,对他说,我没事。
她还问他,大哥,以后你会帮我照顾阿池的孩子吗?
赫连城当然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可是他后来也在想,如果他当时没有被小池的死讯麻痹了大脑,他是不是就能够听出洛小白的言外之意。
后来洛小白也陪着赫连池走了,赫连城那个时候才明白,什么叫做痛到深处,就不会痛了。
生当同衾,死亦同穴,他将赫连池跟洛小白葬在了一起。
下葬那天,天边绽放出了雨过天晴后的美丽彩虹,他在静静地站在墓碑前一动不动。
小池,别担心,今后的人生就由哥哥替你走完,等我报了仇,再来找你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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