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赫连城刚刚从大院出来,赫连武犯了错误,对赫连家无异于是一次重重的打击。赫连武这些年在军队可以说是位高权重,眼线极多,赫连城扳倒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光是搜集他的罪证,就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
那天慕擎也问他,问他要不要再考虑考虑。他当时摇了摇头,目光坚定,不曾有过分毫动摇。
的确,这次的事情必将给赫连家带来不小的打击,可是他也预估了后果。如果不能给小池报仇,那么家族荣誉在他面前也就变得一文不值。
刚刚他去书房见了老爷子,赫连雄虽已年迈,但是依旧精明,看见赫连城后,他直接开门见山。
“你二叔的事儿,是你办的吧。”
赫连雄用的是陈述语气,似乎早已看穿了这些年的明争暗斗,长长地叹了口气,他问道:“小城,别怪你二叔,子不教父之过,你要怪,就怪我吧。”
赫连城低头,默不作声。在回大院之前,他去见了秦寿。
秦寿是个典型的小人,眼瞅着赫连武大势已去,又听见说主动坦白还能够减刑,也就都招了。赫连城去见他时,他还说出了当年的实情。
赫连武走私军火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一次他身边的通讯员要把一份文件交给赫连武就来了大院,那天赫连池休假,正在客厅打游戏,家里没有人,赫连池就让通讯员把文件放在茶几上就打发人走了。
因为口渴,赫连池就去接了杯水,回来的时候被绊了一跤,手里的水直接撒在了茶几上,打湿了那份文件。
赫连池情急之下赶紧将文件拿了起来,档案袋没有密封,他想着应该不是机密文件,就拿出来打算晾一晾,结果一不小心就发现了里面的秘密。
一叠厚厚的文件里最不起眼的那一张,决定了赫连池的生死。
赫连池拿着文件仔细查看的那一幕,恰巧好落在了刚刚回到家的赫连武的眼睛里。后来,叔侄两人第一次吵了起来。
赫连池从小被保护的很好,他善良,正直,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正义感。可是赫连武不同,赫连文出生就身体不好,从小赫连文获得的关注与宠爱就比他要多。其实他也不想进入部队当什么军人,可是家族的使命偏偏就落在他的身上。
父亲赫连雄是个传统的军人,他认为靠天靠地靠父母,那不算什么英雄好汉,所以他对赫连武在不对发生的一切从不过问,只是让赫连武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现在这个位置,而这个过程,也伴随着赫连武心里的委屈和灵魂的扭曲。
他是恨赫连文一家人的,那种恨意从小就扎根在他心里,日日夜夜与他相伴,年年岁岁伴他成长。当赫连池触及到他最不堪最难以启齿的秘密时,他知道,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就是要打破这一家人的宁静和幸福,他就是要看着他们痛不欲生。
趁着军事演习,赫连武派人去给赫连池的车动了手脚。
演习结束后,赫连池急匆匆的开走了那辆车想要赶去庆祝赫连城开了分公司,在盘山公路,对面的大汽车疾驰而来,赫连池下意识的去踩刹车,没想到却发现刹车已然失灵。
当时汽车的速度极快,汽车直接飞出了公路,摔在了山下。随着“轰隆”一声的爆炸声,那年轻的生命就被吞噬在那熊熊的大火里,粉身碎骨了。
可是赫连武还不死心,在赫连池跟洛小白相继去世后,他又让人掳走了只有3岁的洛宸。
那个时候赫连家觉得洛小白身世不好,一直以来也不同意赫连池跟她结婚,可是赫连池就是不跟洛小白分手,两个人在外面同居,连孩子也有了。赫连文和林婉想着这也不叫个事儿,寻思着既然孩子愿意就把婚结了吧。
其实军演过后,赫连池就能看见自己刚满周岁的儿子,还能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世纪婚礼。可是造化弄人,赫连池终究还是抱憾离去,留下了那孤儿寡母。
赫连城离开大院的时候,特意拎了老爷子的陈酿花雕酒。他跟小池十七八岁的时候,正是热血轻年。那种急于长大成人的心情让他们对于成人世界的种种格外好奇,那个时候为了彰显自己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们两个就常常趁着老爷子不注意,去偷他的花雕酒喝。
老爷子年轻时随部队去南方,第一次喝到了陈酿花雕,从次就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三年的,五年的,十年的,甚至几十年的陈酿,老爷子统统都有。
下午的墓地似乎鲜少有人来,赫连城拎着手里的花雕酒,来到了赫连池跟洛小白的墓碑前。
伸手拂去墓碑上一片干枯的落叶,赫连城望着赫连池那永久定格的干净笑容,感觉突然就如释重负了。
坐在墓碑跟前,赫连城拿出两只酒杯,满上了酒。
“5年多了吧,咱们兄弟俩好久没有喝过酒了,这第一杯,我先敬你。”
赫连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他伸手将赫连池的那杯撒在了碑前。
“你尝尝看,还是热的呢。今儿个爷爷心情好,听说我要来看你,特地拿出了他二十三年的陈酿花雕给你喝。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俩偷着喝酒,被爷爷发现还挨了好一顿揍吗。咱们那会儿不识货,挑不着好的喝,现在这个应该跟以前的不同了吧,你多喝两杯,暖暖身子。”
说罢,赫连城再次一饮而尽,又将另外一杯尽数洒在地上。
今天的天气很好,下午的太阳很足,无风。赫连城穿着黑色大衣坐在墓碑前,抬头望了望一望无际的天空,微微勾唇,拿起了第三杯酒。
“小池,哥终于给你报仇了,你安息吧。”
仰头,酒入喉咙,火辣辣地燃烧着,赫连城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敬完了赫连池最后一杯酒。
压在他胸口5年多的大石头终于被扳开,他终于不用忍受在午夜梦回后大汗淋漓,终于不用在怀着遗憾和愧疚度日,他终于,放过了自己,也放过了别人。
当年白松跟赫连池是一个队的兄弟,白松任队长,平日里就对赫连池照顾有加。军事演习结束那天,本来还有总结表彰大会,但是赫连池因为急着去给赫连城庆祝,所以就跟白松知会了一声,白松当时一口答应,想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所以就偷偷放他走了,没想到最后却发生了那件事。
后来白松受到了严重的处分,迫于压力,他申请了转业,离开了部队。而那一年,赫连城跟他打小的兄弟情,也宣告破裂。
“小池,你知道吗,其实有些时候我很羡慕你,因为有些时候,死亡其实是一种解脱。”他闷闷地将杯中的酒灌入喉咙,顿了顿,接着开口,“其实这些年与其说我不能原谅白松,倒不如说我不能原谅我自己。我心里明明知道那件事跟白松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我还是自私地埋怨他偷偷放你出来。可是那天如果不是我分公司剪彩,你也不会这么心急地想从部队出来,那么一切或许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小池,是哥对不住你了。”
这短短的几个字出口,像是耗尽了赫连城全部的力气,他颓然地坐在冰凉的大理石板上,一个大男人,竟然也红了眼眶。
低头喝了口酒,他想用花雕酒的温热一点一点捂热自己冰冷的心脏,“这些年我一直以帮你报仇为自己的目标,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大仇得报,可是我也好像没有了动力。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离婚了,就在前些天。”
将酒杯放在地上,他摆了摆手,语气略显无奈,“罢了,不说这个了。我今天来这就是想要告诉你,别担心家里人,我会好好照顾大家的。你在那边好好的,跟小白好好生活吧。”
“赫连池,如果有来生,咱们还做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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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撇下那一屋子等着开会的员工,就被这个大小姐一个电话拽了出来。听着那苏禾十万火急的语气,她以为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呢,没想到按着苏禾给她发的地址找了过来,人家在那好好的坐着喝下午茶呢。
“大小姐,你这么着急地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在这喝下午茶?”
瞧见宋清气咻咻地站在门口,苏禾用叉子插起最后一小块提拉米苏放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这才皱着眉毛开口,“来的有些晚,二十分钟的路程你走了四十五分钟,行不行啊你。”
“我的大小姐,你当马路是你家开的呢,随时随地畅通无阻。”穿着十公分地高跟鞋,迈着四平八稳地步子走过去坐在苏禾对面,宋清在服务员地询问下随手点了杯咖啡,这才问她,“说吧,有什么事儿啊,你电话里那个样子差点儿没把我吓出心脏病。”
嘿嘿笑了两声儿,苏禾挠了挠脑袋,“你来的太晚了,我都自己决定完了。”
“什么决定?”
“喏,就这个啊”苏禾从身后拿着地四五个纸袋子中翻出了一个,伸手从里面拎出一件粉色的小衣裳,拿在宋清面前晃了晃,她开口道,“这一款还有一件蓝色的,我本来是想让你给我拿个主意的,但是你来得太晚了,我等不及了,所以就……都买了。”
说着,她又翻了了翻,找出了一件蓝色同款。
宋清看着她拎出来的那一粉一蓝,彻底无语。灌了两口咖啡给自己压了压惊,宋清歪着脑袋看了看她,连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
“大小姐,我这撂下一屋子等着开会的人,结果你就是为了这件事儿?”
苏禾郑重的点了点头,语气相当认真,“这实在是一件大事儿啊,我有选择恐惧症,遇到这种状况只能让你帮我一下喽。”
理所当然地说完这句话,苏禾还笑嘻嘻地问宋清,“好看吗?”
艰难地从唇角扯出一抹笑容,宋清整个人就差颓在座位上了,“你现在可真是甩手掌柜无牵无挂了,可怜了我终日面对那些个老古董日日提心吊胆,前两天出了点儿小岔子,那些人一个一个的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宋清越说越感慨,越说越忧伤,谁知对面的苏禾只是淡然一笑,送了她四个字——习惯就好。
“我当初的状况跟你比好不了多少,咱们酒店那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一个个的成天坐等收益,一到关键时刻连一点建设性的意见都提不出来,刚有点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的。要我说啊,你也不用跟他们一般见识,该工作工作,该恋爱恋爱,成天为他们忙活个什么劲啊,你先把自己这点儿事儿整明白了再说别的吧。”
宋清一开始还以为苏禾又要给她灌输什么心灵鸡汤呢,可是听到最后就越听越不是那个味儿了。
慢慢坐直了身体,她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张口就问,“苏禾,你今天找我来,可不是那么简单吧。”
苏禾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拆穿了,所以有点尴尬,但是依旧死扛着不承认自己还有别的阴谋,“我哪有啊,我真没别的事儿,就是好几天不见了,怪想你的。”
“还装?”宋清眯了眯眼,语气不善,“你身后那和阿玛尼的袋子里装的是最新款的男士冬装,你真当我不食人间烟火看不出来呢。”
得,终究还是没藏住。
摸了摸鼻子,苏禾微微一笑,做出了一副可怜的模样,“好嫂子,我答应了他今儿把你约出来的,不然他以后都不拉我去夜市吃好吃的了——”
被苏禾那个称呼叫得一个激灵,宋清瞬间花容失色,“瞎叫什么啊你!”
“我怎么就瞎叫了,那前两天报纸上报道的什么深夜同归疑似同居,不是你们俩啊?”
被苏禾噎了个正着,宋清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儿解释好了,“那天是他在酒店喝酒喝多了被我碰上了,所以我……”
“所以你就好心把人拉你家去了。”苏禾立马补充道。
宋清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可是她也不能告诉苏禾那天晚上完全是洪展鹏那厮在车上胡搅蛮缠,嚷嚷着非要去她们家过夜,不然就跳车啊!
“我和他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瞎说了。”
看着宋清那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苏禾都有些泄气了,真是不知道这大少爷是怎么坚持着重新追求人家的。
“哎,实话跟你说,其实洪展鹏这厮一开始跟我说要重新追求你的时候我也没放在心上,觉得他肯定又在捣鬼。但是这阵子我跟他相处的时间长了,我是真的感觉到了他的真心,那种全心全意为一个人付出的劲头,做不了假。宋清,其实你可以考虑看看重新审视你们俩之间的感情。过去的不如就让它过去,谁还能抱着过去过一辈子啊。”
宋清静静的坐在那,眉眼低垂,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那种南方女子的婉约和北方女子的豪爽在她身上得到了巧妙的融合,所以她深情,但也精明。
洪展鹏带给她的伤害是无法抹去的,可是时隔这么多年,伤口早就不再疼了。这段时间洪展鹏所做的一切,她不能说没有丝毫的感动。她就是再坚强,再强大,也始终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年,在彻底品尝过孤独的滋味后,她也想要拥有一个家了。所以当苏禾认真得跟她说出那番话后,他是有些动摇的。
“宋清,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对洪展鹏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思啊。我不跟他说,你就当跟我说说心里话行不行啊?”
苏禾就跟一个小八卦婆似的唠唠叨叨,弄得宋清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正犹豫着,电话就响起来了。
苏禾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冲着宋清眨了眨眼睛,没有接电话,她直接按了挂断,穿好衣服拎着包,带着宋清就走了出去。
洪展鹏今天特意穿了正装,用苏禾的话来说,还挺人模狗样的。
拉着一脸不情不愿的宋清,苏禾伸手冲着他招了招手,等人行横道的红灯变绿的时候,她就放心的走了过去。
她心里正想着该如何撮合这一对有情人,根本没有注意到那边闯了红灯过来的面包车。
千钧一发之际,宋清眼疾手快地上前就要推开苏禾,伴随着“砰”得一声闷响,一道身影瞬间被撞飞四五米远。
身下的血一点一点的往外流着,苏禾感受了耳边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昏迷之前,她听见了宋清哭着唤出了洪展鹏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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