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着我道:“口供可在这里。皇儿,你说呢?”
袁清轩低头道:“但凭母后圣断。”
太后这才微微一笑,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一点也不念及你们夫妻的恩情?”
袁清轩低声道:“儿臣不忍,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儿臣不敢以私情相徇。”
我气极了,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就在昨天,他还在我身边信誓旦旦的说着,什么会护我一世的周全!言犹在耳,只是……只是这话现在回忆起来,多么的荒谬而可笑!
我伸出手指,指向他,大声道:“好一个不敢以私情相殉!果然,要做皇帝,就要心硬血冷!不过,我也在这里告诉你们,想要这么轻易除了我,单靠一个静贵人腹中的孩子,只怕是不能够的!”
我确实有些气的失态了,但是我并未忘记,我的身后是林老爹,只要他不倒,他们母子二人,便是想要废黜我这个皇后,只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当下说完这句话,我便想转身往外走去。反正脸皮已经撕破了,对我来说,多看这两张脸孔一秒,都是一种恶心的煎熬。
师师跟在我身后,小声的劝慰我,一面试图拉住我的手,让我停下这疯狂的举动。
身后,太后早已气的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她厉声吼道:“你以为哀家不敢废了你?你以为你爹真能保你在宫里胡作非为?居然还敢出言威胁哀家和皇帝?!……好,好,好!”
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可能气的有些不知所以了。
我不理她,径直往外走去。
过了一会又听见太后冷笑连连道:“简直就是反了天了!来人啊!给哀家将皇后拦下!哀家今日倒要看看,这个天下,到底是你林家的,还是我大源皇朝袁氏子孙的!”
我已经奔到了门槛边,眼见就要抬出一只脚跨了出去,这时从四下里猛然走出许多的内侍来,不由分说拦住来我的去路。
我欲要强闯,师师死死拉住我,跪下求道:“小姐,奴婢求您好歹忍耐一二,老爷必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叫您蒙受不白之冤的。小姐,奴婢求您,就算不为奴婢们的生死着想,也要为老爷夫人着想一下……”。
她这话提醒了我,不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我一天不死,我想我总会有办法,将今日所受的冤枉气十倍百倍奉还给他们的!
“娘娘,请恕奴才们得罪了!”当下我便被几个身穿深色内侍服的太监左右推搡着,押运似的推到了太后的坐前。
我仰起脸,看着端坐在高高宝座上的女人。她有着美丽的容颜,保养得当的身材,配上名贵的衣裳和首饰,看起来还真有几分母仪天下的架势。
可是我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个皮囊罢了,一个徒有其表的皮囊,其下,是一颗冷漠和自私的心。
她见我丝毫不惧的看着她,眼中怒火更胜。我冷冷的看着,眼睛一丝不眨,也不看其他,就只是这般倔强的站着。
终于,我的态度激怒了太后。她转头看向皇帝,说道:“皇后如此的言行想必你也看见了。既然今日把话都挑明了说,如此甚好,甚好。哀家也不是有意想要为难谁,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句话,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皆准的。”
她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眸间微微射出冷光,吩咐左右的女官,“今查明淑妃赵氏谋害宫妃,荼毒皇室子嗣,证据确凿不容抵赖。来人,宣旨,着将淑妃赵氏贬为庶人,即刻逐出后宫!”
我大吃一惊,怎么又突然变成了淑妃谋害静贵人?况且,就算我不懂当朝律法宫规,但是废黜一品妃子岂是小事?四妃的名位,仅在皇后之下。
不经三司会审,六部商议,便由太后擅自下旨废黜?这也太儿戏了吧!
袁清轩这时也急了,他跳将起来,神情更是如五雷轰顶:“母后!”
“刚才那口供,确实不假,不过录完这口供之后,那宫人就咬舌自尽了。别以为人死了就死无对证,掖庭办事确实用心。
继续追查下去,原来这宫人早年曾受过赵家的大恩,她这一死,本该株连九族,不过追查下来,这宫人并无亲眷,只有一个义母。
现在从她家地窖里,搜出官银一百锭,这一百锭银子是官银,有铸档可查……再拘了这义母用刑,供出来是赵淑妃曾遣人道她家中去过。这赵淑妃好一招一石二鸟,好一招移祸江东。用心这样毒,真是可恨。再纵容她下去,真要绝了我皇家的嗣脉!”
我还没想明白过来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袁清轩已经抢先道:“母后请息怒,儿臣想,这中间必然是有人构陷赵淑妃,应当命人慢慢追查。请母后不要动气,伤了身体。”
他这话不说倒还好,一说更如火上浇油。
“你简直是被那狐媚子迷晕了头!那个淑妃,当初就因为静贵人册封的事哭哭闹闹,现在又买通了人来害哀家的孙儿!还栽赃嫁祸给皇后,企图挑拨离间,真是其心可诛!”
袁清轩见太后身边的女官将审讯的文书送过来,接过瞄了一眼,便连声道:“母后息怒,儿臣知道,赵淑妃断不会是那样的人,还请母后名查。”
“明查什么?静贵人肚子里的孩子碍着谁了?她看得眼中钉肉中刺一般!留这样的人在后宫,是国之祸水!”
太后越说越怒,望向我的眼神不觉已经松懈了下来。她激扬的说道“适才那宫人的口供提出来,你并无一字替皇后辩解,现在告诉你真相,你就口口声声那狐媚子是冤枉的。
你现在是天子,九五之尊的身份,怎可以如此偏袒私情!这般处事怎么了得!这种祸水非杀不可,再不杀掉她,只怕将来要把你迷得连天下都不要了!”
袁清轩被她骂的大惊失色,一听要杀淑妃,我心中有些不忍,毕竟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现在还没完全搞清楚。
所以犹豫了一下,我也只好跪下去,勉强说道:“母后请息怒,赵淑妃想必也是一时糊涂,如果赐死赵淑妃,只怕……只怕……”后面的话我可想不出来怎么说,袁清轩却已经麻利的接上去:“母后三思,赵淑妃的父兄皆在朝中,又是父皇在世时倚重的重臣,请母后三思。”
太后起身拂袖冷笑:“你适才自己说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不敢以私情相徇!况且,若说于朝中社稷有功,皇后的父亲乃是丞相,哪里比淑妃家世薄弱了一分一毫?”
我跪在那里,心中暗暗腹诽道:这会想起我父亲来了,刚才你那神态……唉,这天家的事情,还真是叫人看不懂!
我不知道这母子二人到底在唱哪出戏,师师也一脸的疑惑,却暗地里示意我不要做声,当下只得由得他们去了。
袁清轩却面如死灰,只跪在那里,又叫了一声:“母后。”
太后搭着女官的手,又缓缓坐了下去,抬手道:“后宫的事,本该由皇后做主。哀家今天越俎代庖,也是因为心痛孙儿的惨死,实在是情不得已。再说皇后进宫时日尚浅,许多事情都不清楚。这样的恶人,便由我来做吧。”
说罢,便要令女官去传令。
我见事情不妙,淑妃真要一死,那也许情势会发生不可想象的逆转。当下与师师飞快的对视了一眼,冲上前去抱住太后的双膝:“母后能不能让我说句话?既然母后说,后宫的事情由我做主,我知道我从来做的不好,但今日请母后容我说句话。”
太后见我态度服软,似乎消了一点儿气,她喝了一口茶水,说道:“你说吧。”
我急得上了火,好容易整理一下思绪,这才开口“儿臣以为,陛下是真心喜欢赵淑妃的,如果母后执意要赐死赵淑妃,只怕陛下一辈子都不会快活了。”
我一着急,话也说的颠三倒四,“儿臣与陛下已是夫妻,虽然我不得陛下喜欢,可是我知道,皇上决不能没有赵淑妃。
如果没有赵淑妃,陛下更不会喜欢我。
还有,好多事情我做不来,都是赵淑妃替我,后宫的那些账本儿,我看都看不懂,都是交给赵淑妃在管,如果没有赵淑妃,后宫不会像现在这样平平顺顺,我也不会有这些闲工夫每日只顾吃喝……”
我一时口快,眼见出丑了。一急更不知道该怎么说,回头叫师师:“师师,你说给太后听!快!”
不知为什么,我今天居然满脑子想的先保住淑妃,我不能让她就这样去死。
其实我并不喜欢她,就是到了这一刻,我还是不喜欢她。
可她不能落井下石,毕竟事关人命啊!
师师恭敬地道:“是。”她磕了一个头,说道,“启奏太后娘娘,皇后的意思是,赵淑妃侍候皇上多年,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淑妃娘娘平日执掌六宫甚是辛劳,待人并无错处,对皇后也甚是尊敬,又一致辅佐皇后管理后宫,请太后娘娘看在她是一时糊涂,从轻发落吧。”
师师这话说的很是体面,又贴切太后的立场。她说完了,又再磕头,这才慢慢跪退到我身边,我朝她暗地里竖了一个大拇指。
说真的,师师这号人物,若是生在现代,必然是一等一的交际高手,生意场上的万灵丹。
她实在太聪慧了,很多时候令我自愧不如。
太后听了这样一番话,又低头沉思了一会,才手抚胸口慢慢的说道:“这个赵淑妃,留是留不得了,再留着她,哀家唯恐后宫便要有大祸了。
当初在淑妃册立大典上,皇上曾说,如此佳妇,实乃我皇家之幸。可惜你们成婚三年,却没有一点子息的动静。
淑妃此来,便已是不孝。若说妇德,无出已是德行大亏。不说别的,就以这个,哀家若要下旨废了她,只怕也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我心头突突一跳,淑妃是最早在袁清轩身边的妃子,虽说不说正宫,但只怕,两人之间的情谊,也远非一般的嫔妃可比。
否则,袁清轩今日也不会拼死保住她了。
想到此,我暗暗苦笑一声。先前太后试探着抛出我时,他并不出言相维护。
谁高谁低,早已见了分晓不是?
我还有什么好不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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