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看我脸色不好,连忙走上来,奉给我一盏茶。我胃里难受得要命,连茶都不敢喝,小声告诉师师:“我想吐……”
话说徐妃坐的离我很远,足足有三尺之外,但她耳朵竟然特别灵,马上就听到了:“啊?想吐啊?”
不带她吩咐,马上一堆宫女围上来,拿漱盂的拿漱盂,拿清水的拿清水,拿锦帕的拿锦帕,抚背的抚背,熏香的熏香。
未央宫这里用的熏香是龙涎香,我一直觉得它味道怪怪的,尤其现在熏香还举得离我这么近,那烟气往我鼻子里一冲,可忍不住了,但吐又吐不出来,只呕了些清水。
师师捧来花露给我漱口,这么一折腾,徐妃和师师都急了:“快传御医!”
我有气无力的摆着手,“不用……”,心中明白,肯定是昨天晚上睡凉了,袁清轩走后我大半宿没有睡着,坐在那里连被子都忘了盖,今天早上我就有点儿肚子疼,现在变成胃不舒服了,我说,“也许是吃坏了东西,不碍事……”
“快点传御医来看。”没想到徐妃倒是眉开眼笑,“照臣妾看来,娘娘这八成是喜事,您可别害臊啊!开花结果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哎呀,还要传钦天监吧,您说这皇上会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才好……”
徐妃简直就是热情过度,搞的我连嘴都插不上去。
貌似怀孕的是我不是她吧?那么高兴干啥?
多虚伪啊……
“臣妾恭喜娘娘,此胎必然是龙子,将来必然继承大统,成为一代明君……”。
……我……我差点一口鲜血喷出来……没想到徐妃这样心热,以为我有娃娃了,可问题是,我咋没觉得自己像是有了娃娃呢……
徐妃大喜之下立马叫人去传了太医,我被她搅的七荤八素之下,也顾不得辩解,只有听任那个生面孔的太医给我诊脉了。
御医诊视后的结果是我胃受了凉,又吃了鹿羹粥,所以才会反胃。
不想我这面打发走了徐妃和御医,这面就看见袁清轩一摇一摆的走了进来。
“闹这么大的动静,你到底想干嘛?”没想到他进门第一句话就开始吵架,我差点没有当场发飙起来。
“谁闹这么大动静了?我又没有请你过来!”
袁清轩冷冷瞧了我一眼,我回瞪了他一眼。
他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卑鄙!”
我大怒:“关我什么事!你凭什么又骂我?”
“若不是你在众妃面前假装有孕,朕又怎么会这样被你骗过来了?”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啊,谁假装有孕了?真是神经来的……
我气得不理他,幸好殿中甚是暖和,我坐在桌边,无聊的掰手指玩儿,掰手指也比跟袁清轩吵架有趣。
见我不搭理他,他也有些没趣,自顾自的哼了两声,见我没反应,这才安静了下来。
因为早上没有用膳,中午师师便叫人早点备下了饭菜,我折腾了一个上午,此时早就已经饿的不像话了。
一定是因为袁清轩也在这里的缘故,所以今天的饭菜格外的丰盛。不过看着他那副腻死人的样子,我有些愁眉苦脸。好端端的他没事跑我这里干嘛?我又没有什么好脸子给他看!
更何况我下午还约了翠玉轩的姑娘们喝酒吃烤制肉,他在这里若是一直不走,那我多不方便啊!
想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他上次跟我说的话,难道他是专程来查究一下我是不是和李季云私下有来往?
可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啊!……
不过饭总是要吃的,无聊了这大半日,我早饿了。而且有两样菜我很喜欢,我给自己盛了碗饭,很高兴的吃了一顿。
袁清轩本来冷着脸坐在那里不动,后来可能也饿了,再说又有他最喜欢吃的清鸡汤,所以他也饱吃了一顿。
饱暖思……思……无聊……
我在殿里转来转去,恨不得插上翅膀变作小天使飞走。可是他不走,我又不能轰他。
后来终于从盆景里挖出几颗石子,开始自己跟自己打石子双数。
我很着急,因为看着太阳渐渐西沉,他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难道他今天很闲?闲的没事要来找我的岔?还是他今天在朝堂上遇到什么倒霉的事情,专门来找我出气的?
手里的石子被我摔的咯吱咯吱作响,我开始有点心不在焉。
他看出我的古怪了,脸色冷冷的,最后忍不住开口道:“是不是朕在这里碍着你什么事了?我看你手里的石子都快被你一颗颗磨平了!”
我翻了一个白眼,恨恨的把手里的小石头一丢,便叹气道:“你没事来我这里干嘛?”
这话把他问毛了,当下就黑了脸,身子一侧便躺在我殿中的贵妃塌上。
“还没听过,这宫里原来有朕来不得的地方!”
我有些心烦,懒得和他斗嘴,又顾着想要出宫去玩,便懒洋洋的瞟了他一眼:“当然没有,你想去哪就去哪,谁敢过问?”
于是也躺下来不理他,自顾自的盯着床顶,开始发呆。
他和我杆上了,坚决不让我称心如愿。
可是躺在那里也太无聊了,过了好大一会儿,袁清轩开始跟我玩双打石子数,后来他老是赢,我总是输,他就不跟我玩了,说玩得没意思。到晚上的时候,我闷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偏生那个袁清轩还拉着我给他解闷:“朕闷死了,唱个歌给我听!”
“我为什么要唱歌给你听?”
“你不唱?”袁清轩无赖的伸开手脚往床上一趟,“那咱们睡觉好了。”
我拉住他:“行!行!我唱!”
说真的,我恨不得拿把大扫把将他扫地出门!
我又不会唱别的歌,唱来唱去还是那一首:“亲爱滴,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袁清轩嫌我唱得难听又下流,我唱了两遍他就不准我唱了。我们两个躺在那里,无所事事的聊天。
因为太无聊,袁清轩对我说了不少话,他还从没对我说过这么多的话。于是我知道了后宫为什么被叫做后宫,知道了袁清轩小时候也挺调皮,知道了他曾经偷拔过自己老师的胡子。
“想当初我偷偷拔了老太师的胡子时,我父皇那个气啊,差点没叫人把我一顿给打死……”。
“那先帝知道你拔了太师的胡子,还不得把你好一顿打?”我托着两腮,听袁清轩讲他小时候的故事,两个人沉湎在过去的童年岁月里,讲的津津有味。
“没有,老太师没有去向父皇告状,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学乖了,不再和他过不去了……”。
通过他的讲述,我知道了袁清轩十二岁的时候,最喜欢的乳娘突然病逝了,他曾经好长时间挺难过。
我还知道了他小时候跟忠王的儿子打架,被先帝罚着在含元殿前跪了两天的事情。知道了宫里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是我从前听都没听过的奇闻,知道了袁清轩同父异母的弟弟齐王袁清邺其实喜欢男人,知道了玉宁公主为什么闹着要出家……
我做梦也没有想过,有一天我和袁清轩两个人,会这样躺在床上聊天。
而且还聊得这么热火朝天,彼此颇有英雄惺惺相惜的感觉。
我告诉他一些宫外头的事,都是我平常瞎逛的所见所闻,还有我在台湾时学的一些东西,袁清轩没了记忆,可没我这么见多识广,他听得津津有味,还被我唬住了。
当我无意间说到在翠玉仿的一些趣闻时,他问我:“你到底在哪儿见过这么多猪跑的啊?”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猪跑?”
袁清轩没好气:“你不是说你宫里的这些美人根本不算什么,宫外才有真正的温柔乡么?还说我都没见识过……”
“哦!”我兴奋地爬起来,手舞足蹈的向他描述翠玉坊。我把京城第一青楼翠玉坊吹嘘得像人间仙境,里面有无数仙女,吹拉弹唱,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无一不会……
袁清轩终于听明白了扎回事,他的脸色很难看:“你竟然去逛窑子?”
“什么窑子,那是翠玉坊!”
“堂堂天朝的皇后,竟然去逛窑子!”
我的天啊,他的声音真大,没准儿这里隔墙有耳呢!传出去我还怎么混啊我?
我扑过去捂住他的嘴,急的直叫:“别嚷!别嚷!我就是去开开眼界,又没做什么坏事!”
这下换了袁清轩用眼睛斜睨着我,在我的手掌下含含糊糊的说:“除非……你……我就不嚷……”
想干嘛?不会又要啃嘴巴吧?
男人怎么都这种德性啊?
我可不乐意了:“你那天亲了我好几次,再说咱们睡也睡过了,我早就不欠你什么了。”
袁清轩嘿嘿腹黑一笑,拉开胸口的衣服,指给我看那道伤疤:“那这个呢?你打算拿什么还?”
我看着那道粉红色的伤疤,不由得有点儿泄气:“那是刺客捅你的,又不是我捅你的,凭啥叫我还?”
“可是我救过你的命啊!要不是我推开你,说不定你也被刺客伤到了。”
我没办法再反驳,因为知道他说的其实是实话,不过我依然嘴硬:“那你想怎么样?”
“下次你再去翠玉坊的时候,带上我。”
敢情这厮就是专程过来和我一起去嫖妓的?
我震惊了:“你……你……”我大声斥道,“堂堂天朝的皇帝,竟然要去逛窑子!”
这次轮到袁清轩扑过来捂住我的嘴:“别嚷!别嚷!我是去开开眼界,又不做什么坏事!”
“那……是不是我带你一起去逛窑子,你以后就不找我的麻烦?我以后是不是想什么时候出宫就什么时候出宫?”
我开始讨价还价,毕竟,事已至此,谁叫我嘴巴这么大来着?
袁清轩又开始扭扭捏捏:“带我去翠玉坊不过是一件小事,你还要和我讲条件?”
我弩了一下嘴巴:“是小事没错,不过,你既然提出要我带你一起去,就表示你也是爱好此道之人,如果现在表示不同意我的条件的话,我可保不准,会不会无意间将你们原来去龙阳馆的事情爆出来……”。
袁清轩的脸色黑了又黑,终于低声咬牙道:“算你狠!就这样说定了,以后你可以随时出宫,但不得在外过夜!”
我当即欢欣雀跃,好在强行忍住,没有叫他看出我的窃喜来。
击掌为誓:“成交!”
当晚,我们便换了便服出宫游玩去。
当然,我还是秉持了我一贯的作风,换上了男装,坐上了撵车。随行的,除了车夫和赵大勇之外,就是我身边的师师了。
不过这丫头看起来很不高兴,因为我去逛窑子这等事情,她一直不高兴。
所以,对于她拉长了脸,我表示不予计较不予理会。
临到翠玉坊的时候,我没忘记耍一下帅,故作大方的对袁清轩说:“今儿既然出来了,咱们就要尽兴而归。你知道吗?我在翠玉坊有个相好哦!长得可漂亮啦!今天便宜你了!”
“皇后娘娘……”赵大勇好心的提醒我,以免得意忘形失了身份。
“别叫我皇后娘娘!”我兴兴头头拉着他,“走走!赵大勇,跟我们一块吃花酒去!一会给你找个美人陪陪……”
赵大勇有气无力的应了我一句:“谢……您的好意,不过奴才就免了,什么美人咱家也没法消受……”。
我这才想起来,他原来是个阉人。
袁清轩显然没想到我是风月场中的常客,等看到我在翠玉坊的派头时,简直把他给震到了。
关键是当家老鸨王大娘一件了我就跟见活宝似的,眉开眼笑直迎上来,一把就扯住了我的袖子:“哎呀,林公子来啦!楼上楼下的姑娘们,林公子来啦!”
虽然王大娘浑身都是肉,一走三颤抖的,可是她嗓门又尖又细又高又亮,这么呱啦一叫,整个翠玉坊顿时轰轰烈烈,无数穿红着绿的莺莺燕燕从楼上楼下一涌而出:“林公子来啦!林公子怎么这么久没来?公子,您莫不是忘了咱们吧……”
我被她们簇拥而入,简直就是万花丛中一点绿,心里头好不得意:“没有没有,最近忙哈……恰好今天路过……”
“哼!前天玉娘还在说,林公子,你要是再不来呀,咱们就把你存在这儿的那十五坛好酒,全都给挖出来喝了。”一个长相娇美,浑身娇滴滴的红衣姑娘,挥着香氛四散的丝巾,在我面前如斯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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