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右肩受了伤,使不上力,那柄刀怎么也插不进墙里去,而箭射得更密集了,我急得大叫:“师师,你放手!放手!”
我快要哭了!
她若是不放手,我们两个只有一块儿摔死!
这么高的墙,底下又是大块大块坚硬无比的青砖地,我们非摔成肉泥不可。
师师身上的箭头滴着血,温热的血滴在我脸上,灼的我心一下下的剧痛不已。
不!我不想拖累的师师跟着我一块摔死!
我使劲想要挣开她的手,但她突然用尽力气将我向上一抡,我被咻的一下抛向了半空中,仿佛腾云驾雾一般,我的手本能地乱抓乱挥,竟然抓住了墙头的琉璃瓦!
我手足并用爬上了墙头,箭雨没有随着我方才的移动而顺势往上,依旧是朝着师师所在的方向射去。
我眼睁睁看着师师又被好几支箭射中,她实在无力挥开,幸得终于还是一刀插进了墙上,落势顿时一阻,可是她受了这么重的伤,一直血流不止,此时手上早已无力,最后还是松开了手。
我趴在墙头,黑夜里听见她的身子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而后四周突然诡异的安静,悄无声息。
我放声大哭,语无伦次的放声大哭。我的哭声引来了埋藏在暗处的弓箭手,在这样漆黑的夜晚,羽箭纷纷带着寒冷的气息射在我旁边的琉璃瓦上。
那些羽箭穿破瓦片,好像藏在暗处的那些弓箭手根本就看不见我似的,“砰砰”连声激起的碎屑溅在我的脸上,落在我的身上,划破了皮肤和厚厚的衣裳,刺的我哪哪都是生疼生疼。
我哭着叫师师的名字,四面落箭似一场急雨,铺天盖地将我笼罩在其中。
我从来没觉得如此的无助和孤独。
有人挡在了我面前,他只是一挥袖,那些箭纷纷地四散开去,犹有丈许便失了准头,歪歪斜斜地掉落下去。透着模糊的泪眼我看倒他一袭白袍,仿佛月色一般皎洁醒目。
是李季云!
他挥开那些乱箭,拉着我就直奔上殿顶的琉璃瓦,我急得大叫:“还有师师!求求你,快救师师!”
李季云无可奈何,将我推到鸱尾之后,转身就扑下墙去,我看到夜色中他的袍袖被风吹得鼓起,好似一只白色的大鸟般滑下墙头。
但是随着他的离开,我心头忽然涌起一个不好的念头!
底下突然有颗流星一般的火矢划破岑寂的夜色,无数道流星仿佛一场乱雨,那些火箭密密麻麻地朝着李季云射去,那些精钢打造的箭头此时都非常准确,直指目标而去,与方才射我时的分寸手法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我听到无数羽箭撞在墙上,“啪啪”的像是夏日里无数蛾子撞在羊皮蒙住的灯上一般,半空中燃起—簇簇星星点点的火光,又迅速地熄灭下去。
我忽然隐隐明白了一些,心里只是不敢继续往下想。
李季云武功了得,轻功又好,身形极快,几下起落之间,他已经落在了青砖地面上抱起了师师。但那些带火的箭射得更密了,空气里全是灼焦的味道,那些箭带着尖利的啸声,曳着火光的尾从四面八方射向他和他怀里正在滴着血的师师。
我在鸱尾后探出头,看到城墙的四周突然间涌上一层层的黑甲,那些黑影一步踏一步,沉重的铁甲铿然作晌,密密麻麻地一层接一层地圈上来,竟然不知埋伏了有几千几万人!
我顿时心如万丈寒冰,这是一个圈套!
一个将我精心扮作香饵,引诱李季云上当受骗的圈套!
我真是个白痴!
蹲下身子,我想放声大叫……
李季云一手抱着师师,一手执剑斩落那些乱箭,在他足下堆起厚厚一层残箭,仍旧熊熊燃着。火光映在他的白袍上,甚是飘渺。
他身形如鬼魅般,忽前忽后,那些箭纷纷在他面前跌落下去,但四面箭雨如蝗,他亦难以闯出箭阵包围。
他白色的袍子上溅着血迹,不知道究竟是他的血,还是师师身上的血。
每一点一滴嫣红的液体,都刺的我心口酸痛酸痛。
师师虽然被他抱着,可是手臂垂落,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伤势如何。再这样下去,他和师师一定会被乱箭射死的。
我心中大急,又不知道这里埋伙的究竟是些什虽然被他抱着,可是手臂垂落,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伤势如何。再这样下去,他和师师一定会被乱箭射死的。
我心中大急,眼睁睁看着弓箭手越来越多,李季云饶是武艺再高,始终也是凡身肉体。此时被几面夹击,也显出颓势来,我不由得猛然站起身,准备顺着城墙爬下去支援他们。
背后却有人轻轻将我背心一按。
他在我耳边低声说道:“伏下。”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黑旋风梁达!
再看过去,远一点的天幕下,在他身后殿顶的琉璃瓦上,密密麻麻全是身着轻甲的羽林郎。
他们全无声息地伏在那里,手中的弓箭引得半开,对准了底下的包围圈,这些人居高临下,即使顾剑能冲出包围。他们定然齐齐放箭,将他逼回箭阵之中。
我心中大急,对梁达说:“快叫他们停下!”
我差点没有给梁达跪下去哀求他了。
但是他只是低声道:“皇后,陛下有令歼灭刺客,请恕末将不能从命。”
我抓住他的手臂:“他不是刺客,而且他抱着的人是师师,师师是我的侍女也不是刺客。梁大哥,你知道这一切的是,快快叫他们停下!”
梁达黑亮脸色甚是为难,可是他犹豫了片刻,终究一点一点,将手臂从我的指间抽了出来。我气得大骂:“就算李季云曾经行刺皇帝,又没有伤到陛下一根头发。再说你们要抓李季节云我也不拦着,你们就去抓他,可是师师是无辜的,快快令他们停下!”
梁达声音低微,说道:“陛下有令,一旦刺客现身,无论如何立时将他歼灭于乱箭之下,绝不能令其逃脱。请皇后恕罪,末将不能从命。”
我大怒,说道:“那要是我呢?若是李季云抓着我,你们也放乱箭将我和他一起射死么?”
梁达终于抬起眼睛来看着我,他眸子幽暗,远处流矢的火光映在他的眼睛里,像是一朵一朵燃起的消消火花,可是转瞬即逝。
我说道:“快命令他们停下,不然我就跳下去跟他们死在一起。”
说罢,我便转身欲坠下高高的城墙。
梁达忽然手一伸,说道:“末将失礼!”
我只觉得穴位上一麻,足一软就坐倒在那里,四肢僵直再也不能动弹分毫,他竟然点了我的穴,令我动弹不得。
我破口大骂,梁达竟不理会,回头呼:“起!”
殿宇顶上三千轻甲铿然起身,呈半跪之姿,将手中的硬弓引得圆满,箭矢指着底下火光圈中的两人。
箭光森冷,数千支箭头,直指城墙下的两人。
我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我尖声大叫:“梁达!今日你若敢放箭,我一定杀了你!”
黑旋风梁达并不理我,也许在军中生涯一段时间,已经完全磨灭了他身上绿林好汉的豪气和勇气。
他回头一喝一声:“放!”
我听到咻咻纷乱的破空之声,无数道箭从我头顶飞过去,直直地落向火光圈中的人。
李季云仗着轻功好,此时居然腾空而起,想要硬闯出去,可是被密集的箭雨逼了回去。
我泪眼朦胧,看着铺天盖地的箭矢密不透风,这时候李季云身上的白袍突然一挥,他将师师放在了地上。
他定是想独自闯出去,只是箭越来越密,到最后箭雨首尾相连,竟然连半分间隙都不透出来,将李季云和师师的身影完全遮没不见。
我急怒攻心,不停地大骂,梁达似乎充耳不闻。到后来我哭起来,我从来没有哭得这样惨过,昏天暗地,我甚至哀求他不再放箭,可是梁达只是无动于衷。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达终于叫了停,我泪光模糊,只看底下乱箭竟然堆成一座小山,连半分人形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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