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五十六-东京的裴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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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日本联合舰队的赫赫战绩和日本民众的狂热崇拜,从他在当时写给别人的信中可以看出,山本五十六对日本海军开战之初的战果保持了谨慎的乐观,他对未来的战局发展充满忧虑。深知日本的国力与美国无法相比的山本,对开战阶段的成功有一种宿命看法……

    刀劈南海

    严格地说,揭开太平洋战争序幕的并不是南云机动舰队对珍珠港的偷袭。在渊田率领的日机编队飞离航空母舰向珍珠港进击之时,远在4,500余海里之外,日军已于1小时50分钟之前在马来亚北部的哥达巴鲁港及泰国南部强行登陆成功,从而揭开了日军以南下作战为主体的战争大幕。

    根据日本海军军令部制定的《帝国对美、英、荷的作战计划)),攻击珍珠港只是日本向南进攻的一个手段,是后来日本海军将要完成的一个大规模战役的初步战术行动。也就是说,只有南进,控制整个西太平洋,才是日本的最终目的。以此获得日本极为缺乏的大量战略物资,尤其是荷属东印度的石油,确立日本不败的态势。

    日军南下的战略目标是:一、摧毁美英荷在东南亚的主要根据地,占领和确保出产石油、橡胶以及各种矿石的荷属东印度等南洋地区;二、进攻关岛、威克岛,将中部太平洋连成一线,构成一条海上军事防线,以对付来自美国的海上攻势。

    战前,日军将南下作战分为三个阶段:一是迅速攻占菲律宾与马来亚,二是进军荷属东印度,实施爪哇作战;三是巩固占领地区,相机进行缅甸作战。

    为遏止南下日军咄咄逼人的气势,盟军在太平洋地区打出了三张王牌:珍珠港美军太平洋舰队;驻新加坡的英国远东舰队;驻菲律宾的麦克阿瑟部队及其空中打击力量。这三支强大的威胁力量,是盟军在远东和太平洋地区赖以安身立命的支柱。而在日本看来,盟军的这三大支柱也就成了日军南下的最大障碍。

    1941年12月8日凌晨3时30分(东京时间),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了正在睡梦中的美军远东战区总司令麦克阿瑟。电话是美国陆军部作战计划处处长伦纳德·杰罗将军从大洋彼岸的五角大楼打来的:

    “珍珠港遭受日本人空袭,损失情况尚不清楚!”

    “珍珠港?”麦克阿瑟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后他苦笑着说:“那里不是我们最强大的基地吗?”

    “如果你那儿在不久的将来遭到进攻,可能也不会出人意料。”杰罗提醒麦克阿瑟。

    “告诉乔治(陆军参谋长乔治·马歇尔)不用担心,我这里没有问题。”麦克阿瑟说。

    美军驻扎在菲律宾的部队是麦克阿瑟指挥的陆军,以及托马斯·哈特海军上将指挥的亚洲舰队的部分兵力。麦克阿瑟对防守菲律宾充满信心,他认为日本人至少要到1942年4月才能发动进攻,而那时他将拥有340架新式轰炸机和130架新式战斗机。然而,此时他只有35架B-17轰炸机、72架P-40战斗机和其他一些老掉牙的飞机。

    当麦克阿瑟在电话里说“这里没有问题”的时候,驻扎在珍珠港的美国太平洋舰队已经在日机轰炸中几乎全军覆灭。而此时的麦克阿瑟却风度依然,潇洒依然。他放下电话,穿上衣服,钻进豪华的卡迪拉克轿车,赶到了设在维多利亚大街7号的司令部。他的助手们已经在那里等他了,他们一个个不知所措,束手无策。他们的统帅则不然,他根本看不起那些军衣肥大、裤管宽松、罗圈腿短得可笑的“日本鬼子”。他坚信日本人在进攻珍珠港的同时,不可能再在西太平洋这样广大的地区内同时动手。他坚信“菲律宾仍将保持中立,不会受到日本人的攻击”。

    日本人没有那么多的思想负担,一切为了战争,这就是他们的思维方式。

    日本的目的非常明确:歼灭美、菲军队和美亚洲舰队,为尔后在太平洋中部方向对荷属东印度和在东南方向对澳大利亚作战创造有利条件。为此,日本联合舰队的计划要求,在南云机动舰队袭击珍珠港的同时,海军航空兵部队袭击菲律宾,在美国人发起反击之前,首先摧毁美国在菲律宾的航空兵部队,掌握制空权以掩护并协助陆军部队在菲律宾登陆。

    这次空中作战任务,主要由山本五十六麾下的第11航空舰队担任。第11航空舰队实际上没有航空母舰,只是陆基航空队,司令是冢原三二四中将,参谋长是大西泷治郎。

    第11航空舰队的主力是被称为“中攻”的中型陆上攻击机和以“零战”而闻名的三菱“零”式战斗机,共有350架,部署在台湾的高雄、台南、嘉义等3个航空基地。

    另外,在台湾东部各航空基地上,陆军航空兵部署了190架飞机,协助第11航空舰队攻击菲律宾。这样,攻击菲律宾的日机将有500余架,而菲律宾美军所有的飞机加在一起才200余架。

    12月8日凌晨3点,忙碌了一晚上的日本攻击部队就要驾机出发了。然而就在此时,一场大雾突然笼罩了机场。近400名飞行员坐在自己的飞机上等待着起飞命令,然而大雾越来越浓,5米之内看不见人。飞机挂满了炸弹,密集地排列着,这是攻击编队最害怕受到攻击的时刻,但飞机却起飞不了。

    冢原司令长官无可奈何地看着大雾,喃喃地说道:“推迟出发时间会给我们什么样的后果啊!”

    “那也没办法,听天由命吧!”此时的大西心急如焚。他参与了偷袭珍珠港计划的制定,因此清楚地知道,3时30分,南云的机动舰队就要袭击珍珠港了。那边一动手,消息很快会传到菲律宾的美军司令部,麦克阿瑟会放过台湾的日军吗?他的35架号称“空中堡垒”的B-17重型轰炸机如果抢在日本飞机前面,对台湾的日军基地实施攻击,将产生多么可怕的场景啊!集中在机场、装满了汽油和炸弹的日本飞机将在瞬间被送进地狱。

    大西不停地看着手表,3点半已经过去了,攻击珍珠港的行动已经开始了。大西心中暗想:“如果我是麦克阿瑟,将立即派遣B-17轰炸机发动先行攻击,消灭台湾的日本航空力量。在这一大片携带炸弹的机群中,只要投下一枚炸弹,整个基地就会变成二片火海。”

    当大西如此想像的时候,也正是美空军司令布里尔顿少将建议麦克阿瑟下令轰炸台湾岛基地之时,而麦克阿瑟却鬼使神差般地拒绝了布里尔顿的建议,贻误了绝好的战机。

    6点半,台湾东部各基地的大雾开始消散,日本陆军航空兵的32架轰炸机终于起飞了,目标是吕宋岛北部的碧瑶机场和图盖加拉奥机场。

    7时15分,美国陆军航空兵司令亨利·阿诺德从华盛顿打电话通知布里尔顿,绝不能使停在机场上的轰炸机重蹈珍珠港的覆辙。而此时的布里尔顿尚未考虑把克拉克机场上剩下的18架B-17轰炸机转移到德尔蒙特去,他还指望着麦克阿瑟能最终批准他的轰炸台湾岛计划。若把飞机转移到德尔蒙特,然后再调回来去执行轰炸任务,岂不贻误战机?他认为麦克阿瑟一定会答应他的计划的。

    但是,麦克阿瑟的决定太晚了,日本人不会再给他绝好的机会了。

    “立即出发!”浓雾刚刚消散,大西便迫不急待地下达了起飞的命令,起飞号欢响了,首先由“零”式战斗机以3机编队的方式起飞,以便在空中进行警戒。接着轰炸机也一架接一架地陆续升空了。日本海军第11航空舰队的192架飞机开始了前往菲律宾的500公里飞行。

    12时25分,54架高空轰炸机在35架“零”式战斗机的掩护下,首先扑向克拉克机场。临空的日机飞行员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美军的“空中堡垒”和P-40战斗机一排排整齐地排在机场上,机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而空中也没有一架飞机巡逻警戒。

    机场餐厅里,美军士兵一边吃饭一边热火朝天地议论着。今天上午的新闻可真多,珍珠港、香港、马来亚遭炸,日美宣战、日英宣战,真是天下大乱。

    餐厅的喇叭中正播报着新闻:“据未经证实的消息,日军飞机正在轰炸克拉克机场。”

    这句话引起了哄堂大笑,“正在轰炸克拉克?炸弹在哪儿?在哪儿?是这个吗?”一名中士边戏谑着边把空啤酒瓶抛向空中,瓶子落在地上,“哈!轰炸开始了!”他依然在开着玩笑。

    然而笑声未绝,日机的炸弹便像雨点般落了下来。

    几架美军战斗机紧急升空迎战,但很快即被日本“零”式机击落。第一批攻击的日机呼啸而过,机关炮吐着火舌,炸弹在水泥地上进出一团团火球。第二批紧接着进入攻击阵位,随后又是第三批。美军升空的战斗机寥若晨星。日本战斗机根本没把它们放在眼里。刚刚扫射了邻近一个战斗机机场的44架“零”式战斗机意犹未尽,再度粉墨登场,开始了对克拉克机场的疯狂扫射。停在机库前面的飞机纷纷中弹起火。整个克拉克基地仿佛要在隆隆的爆炸声中升上天空。飞机库和其他地面设施被炸得四分五裂,地面一片火海,熊熊烈焰冲天而起。

    日本飞机轰炸扫射了近1个小时,除了跑道上的飞机外,机场周围的油库、营区、修理厂、办公楼都遭到了攻击。直到再无目标可寻,日机才恋恋不合地离开了。

    遭袭击后的克拉克机场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到处是烧焦的和正在冒烟的飞机残骸,只有事前被转移到棉兰老岛的17架“空中堡垒”幸存了下来,其他18架全部被炸成了碎片。同时遭袭的还有伊巴机场,72架战斗机被炸掉55架。在战争开始后的第一个小时里,麦克阿瑟的空中力量就折损近半数。日本人仅以损失7架“零”式飞机的极小代价,便赢得了以后入侵菲律宾所需要的空中优势。

    12月10日正午,日军第ll航空舰队的轰炸机群再次光顾菲律宾。布里尔顿将军用仅有的35架战斗机升空拦截,但在强大的日机编队面前,这些飞机无论是在质量上还是数量上都处于绝对劣势。日本轰炸机又是几乎在毫无妨碍的情况下,再次重创了美军远东航空队,并重点轰炸了甲米地海军基地。

    日机对这个港口实施了2小时的轮番轰炸。麦克阿瑟夫人带着她3岁的小儿子站在马尼拉饭店顶楼的平台上,观看着这幅可怕的轰炸景象。美国亚洲舰队司令哈特上将则站在离基地仅600米的司令部大厦上,眼巴巴看着从军港上升起的熊熊烈焰和滚滚浓烟,气得暴跳如雷。

    基地彻底被毁。亚洲舰队被迫撤出了菲律宾。

    日机在一周内对菲律宾接连实施了几次轰炸,美军战斗机几乎消耗殆尽,幸存的B-17轰炸机也被转移到了澳大利亚。

    不久,日军在菲律宾登陆,麦克阿瑟下令退守巴丹半岛。

    黑卒拱帅

    对于山本五十六来说,12月8日这天可谓“捷报频传”。在他的精心策划下,他的下属南云忠一和大西泷治郎均非常出色地完成了偷袭珍珠港与空袭菲律宾的作战任务。然而在这些“辉煌的战果”面前,山本五十六并未像他的幕僚们表现得那样兴奋。此时的山本,早已把那双秃鹫般的眼睛盯在了英国皇家海军远东舰队(代号“Z”)舰队身上。

    1941年10月,英国为了威慑和防止日本南下夺取其在远东的殖民地,向远东舰队派出了号称“永不沉没”的最新式战舰“威尔士亲王”号、高速战列舰“反击”号、航空母舰“无畏”号。

    中途岛海战前,尼米兹与福雷斯特尔将军一起研究作战计划。“威尔士亲王”号是英国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建造的“乔治五世”级的最新式战列舰之一,是集当时海上强国英国造船技术的精华建造而成的。该舰满载排水量为4.3万吨,最大长度为227米,舰体分为23个主水密隔舱。甲板和舰艇的装甲极厚。不但拥有射程远比日本最大战列舰上的460毫米火炮还远的巨炮,而且针对当时的作战需要,还装备了95门专门对付飞机的最新式防空机关炮,加上32门高射机关炮和其他各种标准的高射炮,每分钟可以发射6万发炮弹,攻击和防守能力堪称是当时全世界中威力最强的战舰,享有“不沉战舰”的美誉。该舰曾在大西洋的征战中击毁德国的最新式战列舰“俾斯麦”号,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享誉世界海军。1941年8月丘吉尔和罗斯福还在该舰进行会晤,并签署了有名的“大西洋宪章”。

    “反击”号战列舰虽然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老舰,但它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进行过现代化的更新,使它与最新建造的战列舰没有多大的区别。它以拥有360毫米口径的大炮而自豪,航速29节,高射炮群的威力几乎同“威尔士亲王”号不相上下。甚至“反击”号比“威尔士亲王”号还长近20米,舰体比较细长,某种程度上更加机动灵活。

    “威尔士亲王”和“反击”号大大提高了“Z”舰队的实力。新加坡的电台特别报道:“现在的新加坡是铜墙铁壁般的要塞,任何国家的舰队都不可能在此地班门弄斧。”

    在东南亚,日本海军没有足以能够与“威尔士亲王”号战舰相抗衡的军舰。联合舰队负责南方作战的第2舰队,主力战舰“金刚”和“榛名”虽然也拥有口径360毫米的大炮,但火力远远不如“威尔士亲王”号。而小泽治三郎中将指挥的南遣舰队更非对手,因为南遣舰队的航空母舰均抽调去参加南云的机动舰队,剩下的只是“鸟海”、“熊野”、“铃谷”、“三限”和“最上”5艘重巡洋舰。

    “Z”舰队不仅对日本帝国联合舰队构成了巨大威胁,而且严重阻碍着日本南下战略的实施。因此,山本五十六早已把它当作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对于如何消灭“Z”舰队这一问题,当时无论是军令部,还是山本联合舰队的幕僚们,都主张派出强大的舰队迎击处于临战状态的英国军舰,他们认为,不这样就不能置其于死地而获得彻底的胜利。然而,老谋深算的山本对这种作战方式不屑一顾,他早已想好了对付英国远东舰双的办法:即用他精心打造的航空兵来消灭“Z”舰队。

    山本五十六决心甩实战证明海上“航空时代”的到来。

    面对尚存疑虑的幕僚们,山本五十六用下棋作了一个形象的比喻。他说,这场战争“就像下象棋一样,我们的对手手里拿的是军舰,我们也用军舰去对付他,这样以‘车’对‘车’、以‘马’对‘马’,没意思,也没有什么便宜可赚。日本对付美国和英国这样的对手,不能打消耗战,必须设法用‘卒’去吃掉对方的老帅”。

    在开战之前,山本便命令驻在台湾南部的鹿屋航空队:“即行调派‘一’式陆上攻击机36架,尽速转往中南半岛。”“一”式陆上攻击机是日本海军最新型的飞机,可携带500公斤或800公斤的炸弹,或者91型鱼雷,既能轰炸也可实行鱼雷攻击,鹿屋航空队就是以这种飞机从事训练,专门用来对抗舰队攻击的精锐部队。

    12月8日晨,当驻新加坡的英国远东舰队司令菲利普海军上将获知目军已在马来亚北部登陆之后,马上召开了紧急会议,决心率舰实施反击,

    8日下午5时35分,菲利普率领“威尔士亲王”号和“反击”号以及4艘驱逐舰,浩浩荡荡地驶出新加坡港,矛头直指日军登陆滩头哥达巴鲁、宋卡等地。

    此时,日本联合舰队也已经开始跟踪英国“Z”舰队的活动。9日,暴雨如注,风急浪大,海面上天气十分恶劣,这虽然给航行带来了不少困难,但却十分有利于英国舰队隐蔽它的行踪。大约下午5时左右,在关丹海域执行警戒任务的日潜艇“伊-65”号,终于在潜望镜里发现成纵队向北前进的“z”舰队。“伊-65”号立即向基地报告:“发现敌‘反击’号型战舰两艘,地点在昆山群岛196。360公里处,航向340°,航速14节。”

    伦敦裁军会议期间,日美代表合影。右起:山本五十六,戴维斯、松平恒雄、史坦德。“伊-65”号发电完毕,立即逼近英舰,企图进行攻击,不料猛烈的暴风雨袭来,日潜艇失去了追踪目标。

    “伊-65”发出的电报被耽误了近2个小时才到达第22航空战队司令部。19时,第22航空战队的53架飞机便紧急起飞,奉命全力搜索并攻击英国舰队。

    此时的南海夜幕笼罩,天空浓云密布,能见度极低。突然,一架日机发现海面上有两道闪闪发光的长带,飞行员断定这是英国军舰的航迹,便立即发出了“发现目标”的急电。当日机争先恐后地冲向目标并准备实施攻击的一刹那,却突然发现海面上的舰队原来是小泽中将率领的南遣舰队。

    而此时,菲利普的“Z”舰队与小泽舰队相距仅仅15海里,恶劣的气候使他暂时逃脱了日军的魔掌。

    10日凌晨2时20分,“伊-58”号潜艇又发现了正在南下的“Z”舰队。它一连向“反击”号发射了5条鱼雷,但均未命中。随后,“伊-58”上浮,将这一最新消息用无线电发回,并以水面最高航速尾随英舰。但与此同时,菲利普也接到了帕利泽从新加坡发来的电报:“日军正在关丹地区登陆。”菲利普认为这一战机不可错过,于是“Z”舰队改变航向驶向关丹。“Z”舰队因此而甩掉了跟踪的“伊-58”潜艇。

    但是,菲利普10日黎明赶到关丹时却发现,并无日军登陆。菲利普对舰队长途跋涉而一炮未放就返回军港很不甘心,遂没有立即再返回新加坡港。此举使“Z”舰队陷入了险境。

    10日晨,在接到“伊-58”的报告后,日本第22航空战队又开始了紧张的搜索活动。

    6点25分,9架陆上侦察机从西贡机场起飞,向南呼啸而去。9架飞机分散成扇形,各机搜索指定区域。7点35分,34架携带炸弹的“九六”式攻击机、26架携带鱼雷的“九六”式攻击机和26架携带鱼雷的“一”式攻击机,不等发现敌人的通报就从西贡各机场起飞,在空中跟随侦察机处于待命状态。

    日机的搜索很不顺利,直到10时30分,仍没有发现英国舰队的影子,日机逐渐失去了信心。由于燃油已消耗过半,日机已陆续返航。然而,正在这时,一架“八九”式侦察机突然从云隙中发现海面上有一条细长的白线,仔细看时,正是“Z”舰队。

    “发现敌方主力舰。北纬4°,东经103°55”听到侦察机的呼叫,大批返航的日机立即改变航向,一窝蜂般地扑向英国舰队。

    11时33分,日机群终于发现了“Z”舰队。

    当“攻击”的命令一下达,日本海军航空兵便首先对着两艘主力舰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白井中队的8架飞机集中先扑向“反击”号。“威尔士亲王”号右舷的133毫米高射炮开火了。隆隆的炮声打破了海空的寂静。接着“反击”号的大口径高射炮和驱逐舰的高射炮也一齐开始射击。8枚250公斤的炸弹向“反击”号坠落,其中一枚直接命中了该舰腰部,炸弹穿透了弹射器柱架,在机库甲板上爆炸。正当白井中队调整位置,准备再次轰炸的时候,第二批轰炸机的17架鱼雷攻击机也已到达,它们分成两队,8架以“反击”号为攻击目标,另9架以“威尔士亲王”号为攻击目标。

    “反击”号舰长坦南特亲自驾舰极力躲避着一条条鱼雷。同时,他不得已打破无线电静默,向新加坡基地发送了告急电报。

    此时由高桥胜作指挥的鱼雷攻击编队又到达了“Z”舰队上空,分成两队攻击。然而“反击”号又成功地进行规避,一条条鱼雷恰好从它的两舷侧旁穿过。

    10分钟后,专门用来攻击舰队的鹿屋航空队“一”式陆上攻击机队26架,又加入了战场。按计划,第1中队攻击第1号舰,第2中队攻击第2号舰,第3中队则视情况参加攻击受损程度较轻的军舰。

    第3中队队长壹歧春记率领该中队加入了第2中队攻击“反击”号的行列。15架鱼雷轰炸机同时从15个不同的方向进攻,使得坦南特舰长根本无法看清鱼雷的航迹,更无法转舵利用蛇行规避疾驰而来的鱼雷。15枚鱼雷中有14枚命中目标。连续的爆炸使舰舱内机械到处都在断裂,大量海水涌进,很快失去浮力。5分钟后,坦南特意识到他的军舰已无法幸存,在军舰倾斜40°的情况下,他一手抓住栏杆,一手将麦克风举到嘴边,强忍着悲痛用颤抖的声音说:

    “舰员们,你们都已表现得十分出色,我由衷地感谢你们。现在就请你们各人照看自己吧!上帝保佑你们。”

    接着他下令弃舰。8分钟后,“反击”号沉没。

    在“反击”号遭受攻击的同时,“威尔士亲王”号大小100多门火炮,朝着蜂拥而来的日机拼命射击。日机不顾死活地鱼贯俯冲而下,在大约152米的高度投放了9条鱼雷。鱼雷溅水后,以40节的速度冲向“威尔士亲王”号,在海面上划出一道道雪白的航迹。这艘旗舰避开其中的7条鱼雷,但未躲过另2条鱼雷的致命攻击,它的中部和左舷后部被击中,军舰猛烈一震,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巨大的水柱夹着浓烟突入云空,高达200米……

    日机最后一次攻击开始了。负责给予“威尔士亲王”号最后一击的是武田大尉率领的8架飞机,它们各自均携带了500公斤的穿甲炸弹。武田大尉判断“威尔士亲王”号的速度是6海里,瞄准后大叫一声:“投!”除了有1枚炸弹未投下外,其余的7枚向“威尔士亲王”号当头落下。有2枚炸弹穿透甲板,在舰体内爆炸,烈焰顿时腾空而起。渐渐地,倾斜的后甲板离海面仅仅只有1米了,重油向海面流出,“威尔士亲王”号速度停滞,左横倾急剧增大,在连续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之后,号称世界上最精锐的战舰露出了它的红色的舰底,从舰尾垂直插入海中……

    几分钟之后,5架航速缓慢的“水牛”式英国飞机才迟迟从新加坡赶到,他们正好目睹了“威尔士亲王”号的翻沉。

    在这次突袭中,英国有840名海军官兵丧命,其中包括英国远东舰队司令菲利普海军上将。而日本舰队飞机的损失微乎其微:3架被击落,1架着陆时撞毁,2架受重伤,25架受轻伤。

    10日晨,丘吉尔在伦敦的寓所接到了第一海军大臣语无伦次、声音怆然的电话:

    “首相,我不得不向您报告,‘威尔士亲王’号和‘反击’号都被日本飞机炸沉了。汤姆·菲利普已经淹死。”

    消息传到“长门”号,舰上一片欢腾,山本五十六更是喜不自禁。他排除众议,坚持用自己亲手培养起来的海军航空兵,对世界上最精锐的军舰进行了无情的打击和毁灭性的攻击,从而宣告了海战史上空中打击时代的到来。如果说珍珠港的袭击证明飞机可以击沉静止的军舰,那么此战则无可争议地证明,大型战列舰主宰海洋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从此以后,这些庞大的海上堡垒,只有在航空母舰战斗机提供强有力掩护的时候,才能成为有效的海上武器。

    12月12日,天皇裕仁对山本五十六赐语:“联合舰队航空部队歼灭敌方英国远东舰队主力于南中国海,宣扬威武于中外,朕特嘉奖。”

    神佑天助

    荷属东印度是控制亚洲和与澳洲、太平洋与印度洋海上交通的咽喉要道,又盛产石油、橡胶、锡、煤等战略物资,久为日本军阀所垂涎,是日军南下的主要战略目标。日本军部早已为此制定了进攻荷印的战略方针:

    美军攻击机从航母上起飞执行战斗任务。“以马来亚、菲律宾为基地,从两翼实施包围,逐岛夺取,先扫除外围岛屿,夺取机场,掌握制空权和制海权,切断荷印与澳大利亚和印度的联系,最后集中兵力夺取爪哇岛。”

    该战役指挥官由日本今村中将担任,拥兵10万。山本五十六派出了他的第3舰队和第11航空队,陆军航空队第3飞行集团所拥有的430架飞机配合海军作战。

    当时,盟军在荷印地区的兵力,陆军为9.2万,海军各类舰船为146艘,作战舰只88艘,各类型飞机300余架。盟军的陆海空实力与日军相比还是颇为强大的。

    1942年1月20日,在望加锡海峡巡逻的盟军潜艇发回急电:

    一支日本舰队正经由婆罗洲与西里伯斯岛的望加锡海峡全速南下。其中运输舰、货船共22艘,由巡洋舰和驱逐舰队护航。

    日军就要对油港巴厘巴板下手了!

    1月23日夜,夜幕笼罩着望加锡海峡,盟军塔尔波特将军率舰队出击。24日凌晨3点,两只舰队在巴厘巴板附近海域遭遇。塔尔波特率“福特”驱逐舰队一马当先,与日舰往来冲杀。此次夜袭,盟军击沉日军运输船4艘,日军官兵死亡达1,000余人。

    尽管日军在望加锡海战中遭受挫折,但南下锋芒依然锐利。对盟军来说,局势仍十分严峻。2月3日,盟军又派遣杜尔曼海军少将率巡洋舰5艘、驱逐舰7艘再度向巴厘巴板实施突袭。2月4日清晨,高速北上的杜尔曼舰队被日侦察机发现,54架日机立即从婆罗洲和西里伯斯机场起飞。将近中午,日机每9架结成一队,首先向巡洋舰“休斯敦”号和“马波亥德”号扑来。一枚炸弹击中“休斯敦”,后炮塔被炸成一堆废铁,50余名舰员当场毙命。“马波亥德”也连连中弹,驾驶装置被炸坏,死伤累累。杜尔曼见战况不利,急令舰队向芝拉扎港撤退。

    此次空袭战被称为爪哇海战。日军经此一战夺取了爪哇海的制空权。此后短短的半个月内,日军又在邦加岛海域和巴厘岛海域两次击溃杜尔曼舰队。爪哇岛进一步孤立,局势日渐危急。

    2月22日,爪哇海面又起凶端——日军第48师团搭乘41艘船只,在第4水雷战队和第2、第9驱逐舰队的护航下,摆成前后长达30公里的长蛇阵,沿薄雾弥漫的爪哇海面南下。关系到整个爪哇岛命运、决定盟军能否继续在南洋群岛立足的泗水海战一触即发。

    27日,杜尔曼第三次奉命率5艘巡洋舰和10艘驱逐舰迎击日军。

    27日下午5时46分,盟军舰队在日舰炮射程之外首先发难,数十发炮弹落在日本船队附近。在日舰队情势危急万分之际,“那智”和“羽黑”号重巡洋舰从日舰船左后方赶了上来,双方舰只在25,000米的远距离上展开了一场猛烈的炮战。双方均有损伤。狡猾的日军决定对盟军舰队实施远距离鱼雷偷袭,然后乘敌方混乱之际,迫近猛攻,一举歼灭。

    于是,日本第2水雷战队冒着呼啸的炮声向敌舰突进。在9,000米位置上,日舰向盟军发射了43枚鱼雷,但因距离过远,全部脱标。日军气急败坏,疯狂地将8艘驱逐舰排成一列,对盟军实施肉搏式强袭。盟军毫不畏惧,勇猛还击。在爪哇海面,双方激战一个多小时,战得昏天黑地,仍难分胜负,但均损失重大。为避免两败俱伤,盟军向东南退却,日舰则向北退避,期待夜战。

    28日零时40分,日舰“那智”和“羽黑”号趁夜色南下,在相距7,200米的位置上向盟军发射了12条鱼雷。盟军旗舰巡洋舰“鲁特”号及“爪哇”号躲闪不及,被鱼雷击中后在熊熊大火中迅速倾覆下沉。南征北战的杜尔曼少将与366名官兵一同葬身海底。其余盟军趁着突降而至的暴风雨天气逃离爪哇海面。

    28日凌晨,从爪哇海面逃离出来的“休斯敦”号、“佩斯”号巡洋舰和“厄佛仙”号驱逐舰,试图驶过爪哇和苏门答腊之间的巽他海峡,逃进印度洋。当它们绕过巴达维亚(今雅加达)西面的岬地时,恰巧遇上在此登陆的日本第16军主力正在换乘。“休斯敦”号、“佩斯”号和“厄佛仙”号突然出击,日军运输船队措手不及,秩序大乱。但就在此时,由3艘巡洋舰和9艘驱逐舰组成的日本掩护部队迅速到达,“休斯敦”号被203毫米口径的大炮击中,舰上汽管被炸裂,接着又中鱼雷1枚,前部主炮塔座被击毁,身经百战屡击不沉的“休斯敦”终于没有逃脱覆灭的命运。

    与此同时,“佩斯”号也身中4枚鱼雷,正在它奄奄待毙之际,6枚鱼雷又接踵而至,“佩斯”号轰然翻沉。随行的驱逐舰“厄佛仙”号也永眠大海。

    泗水海战和巴达维亚海战使盟军舰队几乎倾家荡产。爪哇岛的盟国陆军更是处于束手待毙的境地。

    令盟军雪上加霜的是,以航空母舰“赤城”号、“加贺”号、“苍龙”号、“飞龙”号为中心的南云舰队以及近藤指挥的第2舰队和南方部队本队,为歼击从荷印地区向澳大利亚逃跑的残余盟舰,并防止美太平洋舰队前来增援,已奉山本五十六之命向爪哇以南海面出击。自3月1日至4日,日舰队共击沉企图逃往澳大利亚的盟军巡洋舰2艘,驱逐舰3艘,其他舰船13艘,仅有4艘驱逐舰侥幸逃脱虎口。美英荷澳海军联合司令部就此解散。

    日军南下占领爪哇岛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了。

    太平洋战争爆发初期,日本海军东进夏威夷偷袭珍珠港的同时,又大举南下,形成了在两个广阔的战区发动战略进攻的局面。作为联合舰队司令的山本五十六,由于亲自制定了偷袭珍珠港等重大的作战计划,并指挥联合舰队四面出击,所向披靡,因而在日本的声誉此时已经达到了高峰,他被日本人视为“战神”、“海军之花”。在这一时期,日本全国各地寄给山本的信件,每天都像雪片般飞上“长门”号。

    但是,面对日本联合舰队的赫赫战绩和日本民众的狂热崇拜,从他在当时写给别人的信件中可以看出,山本五十六对日本海军开战之初的战果保持了谨慎的乐观,他对战局的未来发展充满了忧虑。深知日本的国力无法与美国相比的山本,对开战阶段的成功有一种宿命的看法,这使得他根本不敢轻易表现出对胜利充满信心的态度,在大部分时间内,他把这种成功归因于“天助神佑”。1941年12月19日,他在写给原田熊雄的信中有这样一段话:

    “开战之初确是顺利,究其因,应归结于天助神佑。在这种时候,尤其应自慎自戒,克己奉公。”

    12月18日,山本在给他的姐姐嘉寿子的信中写道:

    战争终于开始了,说不定得持续几十年,着急也没有用。更令人忧虑的是,国民盲目乐观,终日吵吵嚷嚷,议论纷纷,像是怎么的了似的……有人还在议论击沉的那几艘外国军舰,我看实在大可不必。

    珊瑚海海战中,美军鱼雷攻击机正向日舰队发起攻击。1942年新年,山本五十六收到了他的老友绪方竹虎的贺信,他在1月9日的回信中这样写道:

    元旦来函敬悉。函中所及,实为过奖,本人万不敢当。袭击珍珠港是不宣之战,乘敌熟睡之机,割人首级,不足为取,乃东洋武士之精神所不能容。在此提及,更觉羞愧。对我切齿愤恨之敌,不久必将发动反击,或在海上进行决战,或对日本本土乃至舰队主力实施空袭。到那时再来论说短长,并不为迟。吾之目的,只有一点,即在开战之初,力求缩小敌我兵力之悬殊差距,至少要在表面上维持敌我双方兵力势均力敌的格局。

    1月2日,山本还给时任日驻中国上海舰队司令的古贺峰一写了一封信,他说:

    12月15日的尊函收悉(在吴港堆积足有10万封信,无暇处理),对于你的祝贺,不胜感激。香港的攻克远比预料的要早,可喜可庆。继香港占领后,若进而再敲手丁一下缅甸的话,蒋介石的处境会更加困难,不知你的看法如何?

    英美过于低估了日本。在他们看来,这件事,就像被豢养的家犬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手一样。美国不会甘心,不久就会进兵日本。国内民众吵吵嚷嚷,盲目乐观,实为轻佻。倘传到国外,并非好事。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东京遭到轰炸,国民的士气会立刻低落下来。如此局面,不能不令人担心。当初在夏威夷,如能干掉3艘航空母舰,那就好了。现今想来,实觉遗憾。

    你在靠近陆地的上海,是体会小到的,我们从12月14 日以来,时刻都面临着潜艇的威胁。在海上,彼此也虎视眈眈,气氛相当紧张。

    我和进击夏威夷的中央机动舰队一样,也有难言的苦衷:胜了,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小过是一次胜利之战;倘真的失败了,各种议论、指责、埋怨会同时扑面而来。所以,我当时的心情并不愉快。而现在,上层(海军省)的那些人却非常得意。每提起这件事,他们就沾沾自喜,就像胜败已定,大功告成了似的。老实说,海军上层首脑的水平和见识,远比社会上民众的喧嚣使我更加担心。

    1942年2月12日,山本五十六的联合舰队司令部从“长门”舰迁到了“大和”舰上。从此,“大和”号便成了山本五十六的旗舰。联合舰队司令部迁至“大和”号的第三天,日军攻克新加坡。此后,日军在南太平洋的作战所向无敌,从马来亚到苏腊巴亚、巴达维亚等一系列海战中,不断传来的都是联合舰队胜利的消息。

    面对日军的战略进攻,新上任的美太平洋舰队司令尼米兹上将开始采取“攻势防御”战略,以避日军锐气,寻求“战略平衡”,同时积极实施局部主动出击。

    美军强大的潜在实力像骨鲠一样卡在山本五十六的喉咙里,在他的心头始终笼罩着一片难以驱散的阴影——美国人对日本的报复。这种想法像一把利刃,自偷袭珍珠港以来便一直悬在山本五十六的头顶之上。

    山本在想,这把利刃究竟何时落下?

    空袭东京

    自珍珠港事件后,东京的安全问题已经成为山本五十六的一块心病。山本这位浑身上下熏染着日本武士道精神的联合舰队司令更是对天皇的安全问题而忧心忡忡。哪怕在遥远的西南太平洋指挥作战,整天被繁重的军机大事搅得晕头转向,他每天都问一下东京的气象情况。若被告知天气晴朗时,他就暗暗地为东京的安全捏一把汗。1942年3月11日,山本在给曾与他过从甚密的新桥艺妓丹羽美智的回信中写道: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很多人也是这样想的。这也正是我深感不安之所在:开战已三个月了,并没有遭到敌人的空袭,为此,人们感到心满意足,更增加了安全感。甚至还有人感谢我,认为这是我的功劳。这是完全错误的。敌人没有前来空袭,与其说是我的功劳,还不如说是敌人本身的错误,应该去感谢美国。可以想像,如果敌人前来轰炸的话,像东京这样的城市是无法防护的……到敌人前来轰炸的那一天,国民们不把责任完全归咎于海军,我也就足矣了。总之,依我看,还是多加小心为好,最好是把人员和财产都疏散到郊区一半去。

    山本的参谋长宇垣缠在他的日记《战藻录》中也反映了当时山本的焦虑心情:

    “长官经常提到:几乎可以肯定,美国经过整顿肯定会对我们进行报复,应当保护东京免遭空袭,这是必须记住的头等大事。”

    从1942年2月1日开始,美海军舰载机对马绍尔群岛、吉尔伯特群岛和威克岛等实施了一连串空袭,进一步加深了山本的忧虑。为防止空袭本土与东京事件的发生,山本设立了一条舰艇瞭望线,其范围离日本本土东岸600到700海里,每天还辅以海军飞机进行远程巡逻。当马绍尔群岛遭到空袭后,山本又迅速从西南太平洋调回南云忠一海军中将指挥的“瑞鹤”号和“翔鹤”号两艘航空母舰,以加强对本土东面的空中防御力量,同时加派航空战队日以继夜地警戒,以防东京遭到美舰载机的袭击。

    1942年4月18日清晨,硕大的太阳像透亮的红色圆盘从海平面上升起,日本海军第5舰队征用的“日东丸”号渔船正在东京以东720海里的警戒线上值勤。突然,这条武装渔船的船员们吃惊地发现,有一支舰队正向日本本土急驶,船长急忙用望远镜观察,认清是美国的航空母舰。兴奋异常的“日东丸”号船长还没来得及在清晨的薄雾中数清面前这支舰队的数目,便用明码向东京发报:“发现3艘美国航空母舰!”

    “他们来了!”

    凌晨6时30分,在东京郊外日本联合舰队司令部,自“日东丸23”,号发来的情报摆在了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大将的办公桌上。看到这份情报,几个月来一直忧心忡忡的山本马上意识到:“他们来了!目标一定是东京!”

    1942年5月8日,美军“列克星顿”号航母被日晕鱼雷击中,舰上官兵弃舰而逃。“告诉‘日东丸’,报告敌舰具体数字!”

    “无线电中断,联系不上,”值班参谋报告,“‘日东丸’可能已被……”

    山本沉默不语,少顷,他把攥紧的拳头猛地砸向桌面……他的担心看来马上就要成为现实了。

    在此同时,美舰“维森斯”号雷达手和膝望哨也同时发现了日船,舰长立即向舰队指挥官哈尔西将军报告了日船位置。

    最令美国人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负责指挥此次空袭日本东京的哈尔西闻讯后十分恼火,但他此时仍抱着一线希望,但愿舰队尚未被日船发现。他命令:在证实未被发现前,舰队继续向预定起飞海域行驶。在哈尔西看来:这次对日本东京的空袭,是带有一种悲壮色彩的自杀性攻击行动。他把飞行员们运载到离日本海岸越近的地点,他们完成空袭后穿过日本海、黄海、东海,到达中国的机会就会越大,生还的希望也就越大。

    然而,几分钟后,哈尔西的希望破灭了:“大黄蜂”号无线电报务员截获了日船发往大本营的电报。电文是:“6:30(东京时间),我们在犬吠以东650海里处发现3艘敌人的航空母舰。”

    美舰上的气氛蓦地紧张了起来。

    日本联合舰队司令部立即采取紧急措施,布下天罗地网,决心要乘此机会,消灭这支美海军在太平洋上的航母舰队。

    山本五十六首先下令采取“对美舰队作战第3号战术方法”,即:

    (一)先遣部队(指潜艇部队)、机动部队、南方部队和北方部队投入对美特混舰队的作战;

    (二)主力部队根据需要进行支援:

    (三)第11航空舰队(指岸基航空部队)派一部分兵力到本土东部。

    日本航空母舰“赤城”号。随后,山本五十六又命令刚刚从南线回到本土的第2舰队司令长官近藤海军中将立即率领横须贺地区的所有水面部队出击,同时又命高须海军中将的第1战列舰战队也从广岛湾火速起航,支援近藤作战。尚且位于台湾南端巴士海峡的南云海军中将的机动部队也被分派了战斗任务。与此同时,山县正乡海军少将指挥的第26航空战队的32架中型轰炸机,在12架“零”式战斗机的掩护下,迅速从东京的木更津空军基地起飞,向东掠过太平洋波涛汹涌的海面,扑向美舰队。

    至此,哈尔西将军指挥的这只特混编队已面临着巨大的挑战。最令哈尔西吃惊的是:日本海军最强大的第l航空舰队(即南云忠一指挥的拥有5艘大型航母的舰队),就在日本海域附近,而且,在截获的电令中表明:这些航母及其他日本海军舰只已向他的舰队围拢过来。

    事已至此,若仍死抱住原定计划不变,显然凶多吉少。倘若继续拖延,一旦遭受日军围攻,后果必将是舰覆人亡。哈尔西没有别的选择,即使距预定起飞地点尚有150海里之遥,他也得立即命令担负空袭任务的杜立特尔中校和他的轰炸机群起飞。

    哈尔西心里明白:提前起飞意味着飞行员生还的可能性进一步减小,纵使轰炸机能抵达日本上空,袭击也只能在白天进行了。由于敌人已得到预警,杜立特尔一行很可能在到达目标之前就被敌人战斗机击落。既失去了突然性,又得延长飞行距离,他们安全到达中国机场的机会几乎不存在。

    但是,他的舰队几乎占了美国海军在太平洋50%的航母作战力量,一旦损失,那么美国将付出更大的代价,他没有权利拿特混舰队和几千名官兵的宝贵生命去下赌注。

    上午8时,哈尔西签署了命令:

    “放飞轰炸机,致杜立特尔中校及英勇的飞行员,祝好运。愿上帝保佑你们。”

    雨摧樱花

    “这是一片美丽而幽静的土地,到处盛开着鲜花……”

    太平洋战争初期,东京的广播经常这样自嘘着。

    不料,正当日本人得意非凡之际,杜立特尔率领的16架B-25轰炸机,突然出现在东京上空,几十枚炸弹凌空而下,顿时使“盛开着鲜花的圣土”笼罩在一片火光和硝烟之中。

    日本本土遭到了历史上第一次空袭。日本人目瞪口呆,他们心目中的神圣帝国随着巨大的声响和强烈的气浪,开始被冲击了。

    这些飞机从何而来?又怎么会飞临戒备森严的东京上空呢?日本军阀的心头不禁打上了问号,全世界为之欢欣的人民心里也同样打上了问号。

    美国总统罗斯福当时在回答记者的提问时,幽默地向日本人声称:“那是来自‘香格里拉’的空袭。”

    “香格里拉”源于美国作家希尔顿的小说《消失的地平线》,意为“仙境”,指虚构的世外桃源。自从罗斯福做出这个回答之后,它竟成为美国家喻户晓的一个名词。

    为了安抚民心,日军大本营急忙发表公告,声称此次空袭只造成轻微的损失,大部分敌机都被击落击伤。日本人最后得知此次空袭的指挥官便是杜立特尔中校。由于“杜立特尔”的名字“Doolittle”与英文的“dolittle”(成效甚微)发音相同,因而日本大本营发言人就把这次空袭讽刺为“成就甚微”,并进一步称之为“一无所成”,以掩盖其心虚。

    日本人在这种时候还在开杜立特尔中校的玩笑!

    其实,空袭东京对日本人带来的心理打击是巨大的。

    日本海军军令部总长永野修身在空袭后一个小时,还满脸汗水地在办公室里不知所措地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叫着:“这怎么能行,这怎么能行!”

    4月29日,山本五十六在给丹羽美智的信中也极力地掩饰心中的忧虑,他说:

    “东京也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空袭,实属遗憾。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真正的空袭,对东京人来说,不过是一次有利于提高警惕的防空演习而已。”

    而实际上,4月18日的空袭对山本的刺激是相当大的。他在5月2日写给古贺峰一的信中是这样说的:

    “上月18日的空袭一事,给人一种感觉是,好像一个自鸣得意、飘飘然的人,突然上了别人的当那样的尴尬。虽说损失并不大,但帝国首都毕竟蒙受了耻辱。而更令人感到遗憾的是,竟连一架敌机也没有击落,实在是有失国体。这也无异于给‘一次拙劣的攻击胜过巧妙的防御’作了恰如其分的说明。”

    杜立特尔空袭东京,无疑是太平洋战场上一个十分出色的海空突袭战例。它是贯彻美国在战争初期确立的“攻势防御”战略思想的重要典范,虽然造成的物质损失并不大,但它对日本军国主义者的心理震动和打击是不可低估的。在此之后,日本人很多天都惶恐不安。4月20日,东京再度风声鹤唳,发布空袭警报。21日,日本内阁举行会议,将负责本土防空的有关人员按军法惩办,陆军省和海军省人员也有变动。山本五十六惶惶不可终日,再三向天皇请罪。

    这次空袭直接迫使日本把4个陆军战斗机大队留在了国内,以保卫东京等城市,也迫使海军将“瑞鹤”号和“翔鹤”号两艘大型航母及大批舰只留在日本海附近,大大牵制了日军在太平洋战场上的兵力。

    但是,东京在遭到空袭后,日本军阀恼羞成怒,侵华日军在美国轰炸机降落的江浙地区采取了报复行动,在后来的几个星期中,10万日本兵在乡村烧杀掳掠,约25万中国人在日军的报复行动中惨遭杀害,日军的野蛮和凶残同时也激起了中国人民更加猛烈的抗争。

    这次富有传奇色彩的空袭为现代战争史写下了扣人心弦的一笔。战后每年4月18日,杜立特尔都和他在这次行动中患难与共的战友们聚会一次。1967年,他们在加州的艾拉迈德海港庆祝“杜立特尔空袭”25周年,当时还健在的55名战友都参加了。他们在美国航空母舰“奥林斯堪尼”号上团聚,美国当局还特意运来1架已退役的B-25轰炸机,停放在航母甲板上,飞行员们在机前摄影留念,仿佛又回到了25年前硝烟弥漫的战场。

    这次对东京的空袭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后果它直接影响了正在争吵不休的山本五十六提出的关于中途岛作战方案。日本人意识到:美国人一旦开了头,就会再来,而动用的飞机会更多更大,正如轰炸本身所引起的震撼一样,它会使整个日本颤抖。山本五十六再次力陈,必须毫不迟延地把防御圈向东推进到中途岛和阿留申群岛西部,并主张尽早实施中途岛作战计划。军令部也深感事态严重,他们认为来自东面的威胁才是当务之急。那些主张向南扩张的军界要人,此时也偃声息语,反对意见顿时烟消云散。

    一个月之后山本五十六发动了著名的中途岛大海战,并在这次海战中遭到了彻底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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