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人们都是这样的？

    利用、背叛、谎言，从不愿付出真心，只肯回报假意。

    沈南晞对那样的人向来轻蔑，既然不肯在最初付出真心，就不要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的情意，最后回报假惺惺，简直令人作呕。

    所以阿美才会在谭煜入狱后找到沈南晞哭得痛不欲生，她悔恨不已的述说着往事：“阿南你知不知道，是我先喜欢谭煜的，我和他比你和他要认识的早的多。我什么都肯为他做，就是为他死都行，我情愿我能代替他去坐牢，可你凭什么就抢先一步和他走到了一起？你敢说你喜欢的有我喜欢的多吗？你别以为谭煜真傻，他是在装糊涂，你心里始终都装着别人，他感觉的出来，不是我对不起你，是你对不起他！要不是你出现，事情根本就不会变成今天这种局面！”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能挽回什么？

    沈南晞只觉得心凉，阿美的男友是因她而成了残废，她却在这里和自己为另外的男人哭泣，果然人心难测，沈南晞在最后只是冷冰冰的对她说：“阿美，那天是你带我去见谭煜的，我其实很感谢你，和谭煜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但我和他究竟是不是两情相悦，你没资格定论。我没什么可责怪你的，只是我们今后也就分道扬镳各走各路吧，你等不等谭煜是你的事，我等不等是我的事，但你不要再来多管闲事。”

    那是沈南晞最后一次见到阿美，就是在谭煜入狱的当天。在那一天，沈南晞觉得自己可能会活不下去。但她虽有这样的念头，她也还是没有去死。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那上面刺着谭煜的名字，正和谭煜一样，他的胸膛上同样刺着她的名字。

    谭煜，阿南，在刺青店里，她和他像是许下了终生。把彼此的名字，刻在心上。

    然而上天不待见他们，非要狠心的将之拆散。当时还不懂得精神独立的沈南晞感到天塌地陷，她又一次没了家，没了依靠。

    就是在那天的失魂落魄下，她忍不住去了程聆以的公寓楼下。

    尽管他在离开时就给了她地址，可她因赌气而不愿见他。如今她还是跑来找他，说她软弱也好，说她自私也好，至少在她最无助最不知所措的时候，她希望他来这里避避风雨。

    可她没有去按门铃，就只是默默的坐在楼下面，一坐就坐了三四个小时。程聆以下班回来才猛然见到她，还有些不太确定的喊了她一声：“阿南？是你吗？”

    沈南晞恍惚的抬起脸，见他匆忙走来，眼里布满担忧，拉起她的手臂问：“你一直等在这里？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可以早点赶回来啊。”

    她不说话，又沉甸甸的垂下头去。

    “你怎么了？”

    她摇头，不肯说。

    程聆以见状心生怜惜，他不再问了，只走上前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那一瞬间，他不禁感慨怀里的人已经长大，五年前，她的高度只到他的胸膛。

    而如今，她已经与他的肩膀平齐，遗憾的是在她十八岁后的时光里，他都没有参与。彼此的过往都在对方的记忆中留下了大片空白，程聆以多少会后悔当初与她冷战，她毕竟是个孩子，她需要依靠，而对她来说，他一定是个定位暧昧的存在。

    他像父亲，像兄长，像朋友，像情人，像她的家。

    可是——

    “你终究是要结婚的。”她突然在这时开口，喃喃低语，“那个姑娘会和你门当户对，程阿姨和程叔叔也要看得上眼。就算你为了你爱的那个人挣扎到现在，你也还是没有娶她。你很清楚，现实总不会如愿，我也懂这个道理，所以我没什么可和你过不去的。要不是你，我现在也许都不会活着。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从不奢求能和你平起平坐，是我十九岁之前，我的梦想是给你当牛做马，只不过后来明白你不是农夫，你不需要耕地，你要找的是一个她爱你，你恰好也爱她的。”

    十九岁，她经历的，懂的，远比其他的同龄人要多得多。

    听她说了这么多，程聆以心中泛起了复杂的酸涩，他能做的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一些，好像这样就能够安慰她不那么难过。

    他可以为她做的事有许多许多，在最初，他甚至不顾陆允昕的反对，固执的将她留在了程家。

    他都做到了这种程度，为什么就不能爱她呢？

    但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沈南晞早已不在乎这个。或许当谭煜入狱的那一刻，她就死掉了心。

    妈妈，谭煜，爱她的人，她爱的人，他们连最终的离开方式都是一样。她决定不再埋怨上天，她在程聆以的怀中下定决心，此后她就算是孤身一人，也能够活下去。

    只是那个时候，谁也没有看见站在远处的程微枳。

    他孤零零的停留在距离沈南晞与程聆以有二十几米的地方，眼神漠然的凝视着她与他在一起的画面。小区两侧的柳树翠绿成荫，放佛一条在炽热空气中奔腾不息的河流，无形之间翻涌出巨大的冰凉水花，一滴滴的砸进程微枳的胸膛。

    从四个小时之前，当沈南晞走出程家一路来到这里时，程微枳就已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谭煜入狱一事在他的关系网中闹得人尽皆知，她虽不曾同他说起，他仍旧担心不已的别人那里听来了消息。

    说来可笑，他根本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在意她的死活，可刚刚开始，在他眼中，从程聆以抱住沈南晞的那一刹那起，他就觉得心脏被人用刀子一片一片的切下。

    他脑内有个后知后觉的声音在叫嚣：她身边的位置，应该是属于他的。

    程聆以抛下她不管的这两年来，是他在照顾着她，是他顶替了程聆以的位置，是他在大雨的夜晚出去寻她，是他在陆允昕对她冷眼相对的时候打圆场，是他看着她一路走到现在。既然当初的程聆以选择了狠心离去，如今就不要再后悔的回头看。

    程聆以这样，会让程微枳很不甘心。

    明明是他陪在她身边，她怎么就是看不到？

    程微枳的怒意与爱意开始交错着膨胀而起，连神经末梢都在跟着一起剧烈低吼。

    大概是在那一刻，他隐隐约约发觉，俞洛佳走进了他眼里，而沈南晞，已经住在了他心上。

    真可怕，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有想要得到的东西的。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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