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月底,沈南晞开始休产假,程微枳哪里都不走了,连公司都很少过去,干脆留在家里陪老婆,两个工作狂一夜之间都从忙碌不已变成了无所事事,反倒没有半点不习惯。最让人心惊胆战的是,程微枳还带着大个肚子的沈南晞去迪拜旅游,为了保驾护航,程聆以与梁细蒙夫妻二人说什么都要一同前往,他们担心会出现意外状况。
“阿南这都七个月了,小二你竟然还带着她往国外跑,你不知道怀孕第五个月和第七个月是最危险的吗?容易导致流产的,有你这么当别人老公的嘛,只会拉着老婆陪你玩,你是不是没有朋友啊你!”
从上飞机到下飞机,梁细蒙一路上都是孜孜不倦的对程微枳苦心教导,果真是长嫂如母,一个比他还要小四岁的臭丫头片子来对他没完没了的说教,他的不爽不是一点点。
于是程微枳忍无可忍的翻翻白眼,小声嘟囔了句,“神经病,黄脸婆,死三八。”
好在梁细蒙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演讲大业中没有察觉,不然迪拜之旅将会变成血腥的十八禁之旅。
但其实,程聆以也是格外担心。不管怎么说,他和沈南晞做不成情人,也好歹还有种“父女”的情分在。
于他眼中看来,沈南晞是他一手拉扯大的闺女,如今闺女嫁作人妇还怀了下一代,他当然感慨又怅然,心心念着只要她幸福,他就欣慰。
然而自家弟弟在这种时候带着她跑来迪拜各种观光哈皮打鸡血,他和老婆跟在那两个小的身后总是心惊肉跳,当沈南晞打算去海边体验下冲浪时,程聆以终于爆发了,怒吼一声:“我不准!明天就起程回去,你觉得无所谓,我可受不了!没你们这么不懂事的,别再挑战我的忍耐极限了,死兔崽子!”
估计那是大家伙第一次见到程聆以发飙,沈南晞愣了,程微枳愣了,梁细蒙愣了,估计连沈南晞肚子里的小朋友也吓得缩小了一圈。
大哥发火了,程微枳和沈南晞只好乖乖的坐着隔天的飞机回国去,迪拜旅行玩的不算尽兴,沈南晞一脸失落,程微枳安慰她生完孩子就去欧洲七日游,只有他们一家三口,才不带他哥他嫂那对拖油瓶。
接下来就是迎接新年,快到除夕的前三天,程世昌破天荒的打来电话要程微枳带着老婆回家过年。程微枳犹犹豫豫的,他可不想好好的一个大年夜,自家老婆要遭受婆婆的整晚白眼和夹枪带棒,可是程世昌的话他总是很难做到违背,有时他也很佩服自己,想他还差三个月就满二十七岁的这些年来,唯一所做过的最勇猛最无畏的事情,就只有娶了沈南晞这一件。
当初家里闹得那么凶,爹娘不准,前女友的存在又如一道不敢去直面的伤,他竟然不管不顾的和沈南晞签了证结了婚,如今想来简直不可思议。
“还不是因为我怀孕了,要不然你肯娶吗?你们这些豪门最厌恶私生子的周边新闻,你是怕你也落得个花花公子的名声才和我结婚的,我又不傻,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心知肚明。”沈南晞瞪他一眼,肚子大得不方便行动,整理衣服的动作也相当迟缓。
程微枳心疼她笨笨的样子,赶忙凑过去帮她收拾行装,却被她一把打开手,“闪一边儿去,别说中你痛处就跑来献殷勤。”
程微枳真是冤枉的很呀,窦娥窦娥你快给我下个漫天飞雪,我有冤情要诉说!可是他又不能把自己在避孕套上戳洞洞的事情告诉她,事到如今,太丢脸了,根本说不出来。而且怎么能让她知道他是使了那样卑鄙的手段才把她娶到手的呢?自从她要做娘亲之后就像个老佛爷似的对他呼来换去,要是她知情了,还不得把他给踩在脚底下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啊。
“好啦,老婆,你生什么气啊。”他凑到她身边笑眯眯的软磨硬泡,“都是要做妈的人了,总生气多不好,来来,笑一个哈。”
“走开,不笑。”沈南晞一扭身,不满道,“医院都不肯告诉我们是男是女,你干嘛还一口咬定是男孩?看你这死样子,不是男孩的话你是不是立马从产房转身就走啊?”
又被冤枉了。
程微枳可怜兮兮的垮下肩膀,一定是他的表达能力退步了,总惹她不开心。不过不要紧,亲一下就会高兴起来了,行动!
谁知脸还没凑进呢,她就一下子把他推得远远的,嫌弃不已:“干什么啊你?离我远点儿,心烦着呢!”
全天下还有他这样不幸的老公吗?一天之内被冤枉三次,何况摆在从前,都是她对他依顺的很吧,为什么婚后他就变成了个妻管严?没天理啊!风水轮流转那种事是迷信,不科学,不可信!
就这样晃过去了三天,到了除夕当日,程微枳总算是活着回到了老家。春运时分,高速公路上堵得厉害,沈南晞又总是不舒服,他一面开车一面顾及她,真可谓是分身乏术。
到了才发现,程聆以和梁细蒙没有回来过年。想必程聆以的心里还没原谅陆允昕,更不愿梁细蒙遭受她的恶言恶语。如此一想,程微枳反倒心生愧疚,他总是做不到兄长那样爱护妻子,为了当个孝子,他只能令沈南晞为难。
程家每逢过年时节,大厅里都是人声鼎沸,程世昌的家族很大,兄弟多,孩子也就多,他又是长子,到了除夕,所有亲戚都会来这边过年,陆允昕正在忙里忙外的招待,见到程微枳牵着沈南晞的手走进来时,她脸上的笑容不由的退去了几分。
“妈,过年好。”程微枳这样说完,沈南晞也笑着道了一声同样的,“妈,过年好。”
陆允昕没什么表情,只瞥了一眼沈南晞那圆鼓鼓的肚子,然后一侧头,示意沙发:“去那边坐吧,别累着。”
沈南晞立刻点头,心里不免有些受宠若惊。程微枳也不由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陆允昕没有摆臭脸,看这情形,今年一整年都会过的很顺利。
但事实证明,他们两个根本就是想多了。陆允昕不可能会因为沈南晞怀了程家的骨肉就对她改变态度,在她看来,如果不是对程家有用、有帮助的媳妇,就算是给她生了四五个孙子也照样夺得不了她的认同。
接下来在饭桌上,程家的亲戚们有说有笑,小孩子们跑来跑去的闹个不停,陆允昕作为女主人,自然要拿出许多礼物来分送。不管是年长的还是年幼的又或者是同辈的,她都做到公平对待,送出去的礼物也是相同的,唯独到了沈南晞这里,她送了一个有裂纹的玉镯。
有亲戚瞬间变了脸色,小声说道:“不吉利啊,玉镯裂了一道,虽然看不太出来,可玉这东西有灵气,裂了就等于是坏了,不是好玉了,戴在身上多忌讳。”
程世昌闻言,顿时皱起眉头。他怎会不知道自家太太的那些小伎俩小手段?这分明是要让沈南晞在程家人的面前下不来台,婆婆给的,好坏都要接着,没拒绝的资格。但她有孕在身,带着裂缝的玉镯确实对身体不好,虽说这是迷信,可程世昌仍旧觉得心里不舒服,他对儿媳妇招招手,“来,把那玉镯摘下来,我哪天买个好的再送你。”
陆允昕赶忙阻止说:“那可不行,阿南,别听你公公的,玉镯戴在谁手上就是谁的了,摘下来会得罪玉的。何况我送给你的可是一支贵妃镯,清代的宝贝,花很大的价钱买了回来,就是在车上碰了一下,也没裂的太厉害,你不要介意哦。”
沈南晞不太自然的笑了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只能说一句:“谢谢妈,我会好好珍藏的。”
陆允昕就露出了虚伪又阴险的笑容,让程微枳既无奈又有微微的愠怒。看着自己的老婆被自己的老娘欺负,他什么忙都帮不上,看着陆允昕又送了红包袋给一群小的,偏偏没有给沈南晞。
程世昌要她也送个红包给儿媳妇,陆云系却笑眯眯的说,“阿南的孩子还没出生呢,不急不急,等将来孩子会叫我奶奶了,我给孩子双倍红包。”
程微枳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转头打量沈南晞的脸色,她一直在笑,可是他感觉得到,她的笑中夹杂着不悦与委屈。
那天晚上,沈南晞没心情迎接新年,早早就以“人不太舒服”为借口上了楼去休息。程微枳本想和她一起上去的,陆允昕却拉着他要他和许久不见的亲戚们多说说话多喝喝酒,人家好不容易来一次,要让人家感受到浓郁的过年气氛。
沈南晞不拦他,嘴上说“你去吧,不用担心我”,然而她回到楼上时,却发现自己从前住着的那个房间早就变成了储物室。
没人告诉过她这里的变化,陆允昕不声不响的夺走了充满着她少女时期的回忆场所,她一口气憋在心底里吐不出来,随时都要爆炸。
没有办法,她只好去程微枳的房间。躺在床上,她抚弄着手腕上戴着的玉镯,反复的问自己为什么要忍受这样的侮辱?一次不够,还要对她这样第二次。
沈南晞怒气冲冲的侧过身,枕着双手思来想去,最后有些困,她睡了两个小时后,突然感觉床的后方塌陷下去,是程微枳回来了。
他一身酒气,朝她伸出手来,把她整个人都拖进了怀里,“老婆,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就一个人先睡了?”
沈南晞的胸中蓦地窜起一股火来,她在这边独守空房,他却喝个酩酊大醉,于是她推搡开他,没有好气的说:“走开,臭死了,别凑过来,我今晚不想看见你。”
程微枳的醉意被她的怒意驱散走了一大半,他知道她今天不开心了,任凭她发火出气,小心翼翼地说:“宝贝儿,你犯不着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沈南晞心烦得很,闻着空气里的弥漫着酒精与香水的混合味道,淡淡地道:“得了吧,你妈那么对我,你也没替我说半句话,反正你们家人就算是到了现在也还没有认同我。你妈一定是希望你有朝一日把我抛弃,然后再找个如花似玉又腰缠万贯的白富美给你做老婆,谁让我和你门不当户不对呢。”
程微枳似乎轻声叹了口气,好看的眉眼沾染了一丝压抑,“事到如今,你说这些气话能解决什么问题?”
“能解决什么问题?”沈南晞猛地转过头,像听到笑话一般,睁圆了眼睛问他:“你说我想解决什么问题?”
程微枳捏了捏眉心,一手去揽她的肩膀,“算了,我们没必要为这种无聊的事情争吵。睡觉吧,我累了。”
沈南晞一把挥开他,忍无可忍的打他、捶他:“你累了?你有什么可累的,想说累的人是我!我干什么非要讨好你们家的人,你妈故意给我一个裂纹的镯子,我也接下来了,可她当着那么多的人面前不给我肚子的小孩红包,她什么意思啊?难道我肚子里的不是她孙子吗?都是你害我,我凭什么一定要为了你受罪,我又不是非得嫁你,你有什么好的,当初要不是你非缠着我,我也用不着给你当老婆!”
他歇斯底里,程微枳一言不发,良久过去,等她发泄的差不多了,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然后疲惫的走下床去。
沈南晞大喊他:“你要去哪?你给我站住!”
程微枳再怎样容忍她,也还是会觉得烦,低低一句,“我不想和你吵,对孩子不好,我去睡客房。”说罢便要离开。
沈南晞气冲冲的把枕头扯到地上,威胁他:“你敢走,我没让你走,你就不准走!你回来,程微枳,你不准去睡客房!”
程微枳像是很失望的看了她一眼,只说了声:“晚安。”
看着他关门离去,沈南晞心凉到底。她又踢又踹的气了好一会儿,突然觉得肚子有些疼,她不得不停下来,轻抚着肚子,担心会出什么问题。
还好是虚惊一场,她渐渐冷静下来,手掌覆在自己的腹部上,她不禁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真是讽刺,想她原本独自一人一身轻,没什么挂念,也没太多留恋,如今一个孩子牵绊住了她,把她牢牢的拴在了程微枳身边,她怨恨这样无能的自己,再做不到说走就走,她真害怕自己的一辈子就要这样过下去。
她从来不是没了谁就活不了的人,她那样爱过程聆以和谭煜,当他们不在她身边后,她照样可以生存的很好。
只是现在,她却很怕很怕,怕她哪一天失去了程微枳,她会不会就再也站不起来。
原来她也有如此胆怯又懦弱的一面,真可笑,她根本一点都不坚强,她只会虚张声势,像个傻子,一心一意,认准了那个人就不肯回头,细数自己的泪滴,好似那些可怜兮兮的誓言中的,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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