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万水,不离不弃-到了尽头,你若要走我不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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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喝酒,无论什么酒,她都打从心底里厌恶。可是谭煜的狐朋狗友多,刚开始交往那阵子,总有人来要见见她,风风火火的一帮人在破旧的小酒馆里豪迈吃喝,白的啤的对着喝,沈南晞在最初觉得那是一片群魔乱舞的景象。

    谭煜可以喝一斤白酒不上头,很多人来敬沈南晞,他一一挡不过来,最后只能靠沈南晞自己当枪匹马的上阵,好几杯啤酒喝下去后,她觉得胃里作呕,被逼着喝到白酒时,那透明的液体滑进食道,比想象中的辣度还要胜好几倍,她痛苦的龇牙咧嘴,谭煜哈哈笑着说:“多喝几次就习惯了,我女朋友嘛,肯定会和我一样千杯不醉。”

    倒也的确培养出了她的酒鬼称呼,然而她还是很讨厌白酒,可喝得最多最凶的一回,大概就是谭煜入狱的那个晚上。

    她去超市买了一瓶五粮液,自己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喝闷酒。也没有个下酒菜,整整一瓶都空腹喝下,胃像是要烧着了一般的疼,她不是真的像表面上那样镇静,她只是努力使自己装出一副接受现实的模样,可当时那份生不如死,她到了今天,却已经回想不起来了。

    八年的时光,这段关于谭煜的空白岁月里,出现了太多太多的变数。她在最初的那段时间里也想过要坚持着等他出来,然而程微枳是急促燃烧的火焰,烧着了她的身与心,以至于她很快就背弃了对谭煜许下的约定。

    她甚至还觉得,谭煜说过不需要她等的,她是不是也应该放手,对自己好一些?

    人的本性都是自私且贪婪的,现在,当她再次见到谭煜的脸,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恋恋不舍,不如说是耿耿于怀,至于最多的,就是愧疚。

    一句“对不起,我没有等你”又如何能真的减轻她对他的负罪感?她多少会觉得是自己背叛了他,那么快就投入了其他男人的怀抱,他就算一辈子都憎恶她责骂她,她都没有怨言。

    所以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她心不在焉,也不抬头去看对面的谭煜,匆匆吃完饭后听到林新白说酒没了,她立刻提议去买,然后便穿上外套走出了门。

    沈南晞一个人走下公寓,不由的松了口气。她不想太快回去,在超市中买完了酒水拎在手里,来来回回的在附近的公园中闲逛。

    冬末的景象总会显得些许萧条,公园里人影稀少,只有几位老人凑在一起聊天。她望着前方,在短时间内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她有她的生活,程微枳和懂懂就是她现在的全部世界,谭煜终究也要过属于他的生活,物是人非,彼此都是对方的错过。

    她决定回去公寓,以免令程微枳担心。她最不希望的就是他胡思乱想,而在她转身的瞬间,谭煜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双手揣在外衣口袋里,朝她展颜一笑:“你变得漂亮了。”

    沈南晞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退后三步,谭煜急忙伸出手去拉她,被她用力挣开,过后她才觉得自己动作过火了,讪笑道:“不好意思,我脑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的手停在半空,显得极为落寞。在沈南晞说了句“抱歉我要先回去了”之后,他突然强硬地拽住她的手,“阿南,你不用避我如瘟疫,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很想你。”

    沈南晞听到这句话,不可能没有丝毫动容。旧情人相会,回忆翻江倒海。她痛苦的抿紧嘴角,充满歉意地说:“我没脸见你,我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我有家也有孩子,谭煜,我真的没想过还会再见到你。”

    谭煜深深吐出一口气,他转过头来看着她,将她的身形扳过来,轻声说:“可这些年来,我是想着你才熬过来的。如果我早点来见你,是不是今天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位置就是我的?本该是我娶你,你孩子的爸爸也本该是我。”

    本该,本应该。

    沈南晞皱眉,摇着头别开脸去,“太晚了,已经来不及了。”

    谭煜捏住她的下巴,偏要她面向他,“我等了这么久,你一句已经来不及了就是给我的回复吗?我是想以清白之躯来站在你面前,可你却嫁了别人,有了他的孩子,你要我怎么能甘心?”

    沈南晞做不到狠心推开他,只能说:“放开我,请你自重。”

    “她说的对,你是该放开她。”

    程微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沈南晞一惊,立刻拂开谭煜的手,接着不动声色的朝程微枳走去,谭煜维持着那样的动作站在原地,一脸的失望与不悦,他握紧手指,脸色阴沉的望向程微枳,冷嘲热讽着,“程少总,不要误会,我和少总夫人只是寒暄一下,叙叙旧情。”

    叙叙旧情。程微枳因这四个字而心生怒气,沈南晞赶忙握住他的手,语气坚定的说:“别多说了,我们走。”

    程微枳还有些愤愤不平,沈南晞硬是挽着他的手臂把他拖拽着拉走,那样子在谭煜眼中看来,简直就像是回忆重演。只不过位置变换了,被沈南晞在乎着的人,变成了程微枳。

    真讽刺。谭煜不由地苦笑,却仍旧掩饰不住眼神中的落寞与失望。

    而在回去林新白公寓的路上,程微枳一直板着臭脸,闷声问:“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我哪知道?我下来买酒,在公园转了转,没想到会遇到他。”

    “哼,你不知道,我知道。他是跟着你出来的,你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跟上了。”

    沈南晞怀疑的看着他:“那你干嘛现在才出来找我?就不怕晚了一步么?”

    “不怕。”程微枳扬起眉,“我相信你。”

    这句“我相信你”的语气也有些太言不由衷了,沈南晞故意趾高气扬道,“如果你真的相信我,就该乖乖等我回去,这样我才会觉得你是个大度到令人膜拜地步的君子。”

    程微枳的脸色却猛然沉了下来,他看着沈南晞,不免激动道:“要是你觉得是我坏了你们重叙旧情的好事,你现在就可以回去,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识趣,我保证不会去打扰你们。”

    看他这人,分明就是小心眼,还假装宰相肚里能撑船呢。沈南晞决定不开他玩笑了,放缓态度贴着他,“谁也没想到会遇见他,何况就是遇见了也不能怎样,过去的事情,没必要一直记着啊,谁还没有个过去啊。”

    “是,他的确是你的过去。可他今天要是像我哥一样成家立业了,我才懒得担心。他出了监狱,摇身一变竟能和我平起平坐了,又是一副钻石王老五的模样,而且你看他今天望着你的眼神,分明就是忘不掉旧情,居心叵测。”

    “你不要总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行不行,从以前你就总是针对谭煜,我都不知道他哪里招惹到了你,到了现在你还要对他恶言相向,你就不能做到真正的宽容吗?”

    “我凭什么要对一个觊觎你的男人宽容?而且还是一个差点就变成你老公的男人!”

    “但现在我是你的妻子啊,你干嘛还要怀疑?”

    “我没怀疑,我就是不高兴,谁让你有个关系不一般的旧情人!”

    程微枳的炸毛简直让沈南晞觉得莫名其妙,她又没做什么值得他不放心的事,他明明就是耿耿于怀,又何必好听的说着相信她?最有趣的是——

    “你别说的好像你很无辜一样,谭煜和我的确有过一段不一般的关系,可你敢说你和俞洛佳之间就很纯洁吗?没有吧?按理来说,她和你也是非同寻常的关系,而且结婚当天还她差点跑来闹事。所以说,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倒嫌弃上我了,小肚鸡肠!”

    程微枳完全扭曲了她的意思,毕竟人在愤怒的时候总会说些不该说的话,譬如他接下来的一句:“哈,那你是后悔和谭煜什么都没发生过喽?现在想弥补遗憾了?我懂了,和你过够了,想换个人尝尝鲜了是吧?”

    “程微枳你给我适可而止!”沈南晞被他气得胃痛,她的胃本就不好,大学时期三餐不定时造成的胃病,此时此刻,她脸色发白的对他比出停止的手势,“我不打算和你吵这种事,根本就没有意义!你也不用担心我是不是还会再和他见面,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哪怕就是我不和你在一起了,我也不会吃回头草!”

    说罢,她便气势汹汹的甩开她朝前走去。程微枳恨恨的瞪着她的背影,不服气的嚷嚷一句:“这话可是你说的,你最好牢牢记在心里,省得过后让人笑话!”

    打那之后,沈南晞和程微枳都对那天发生的事情避而不谈,太过刻意了,反而在彼此的心里留下了个解不开的疙瘩。每当沈南晞独自出门时,程微枳都会神经兮兮的追问她:“你要去哪?”

    沈南晞坦诚说,是要去和客户见面。程微枳就把懂懂塞给她:“那顺道带懂懂出去逛逛,她一天没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了。”

    沈南晞受不了的把孩子推还给他,忍无可忍的咆哮一堆,什么程微枳你脑子没病吧,我和客户见面你要我抱孩子去,你什么意思啊你,生怕别人不知道到我有家有室有崽子是不是?你干脆买个窃听器安我身上得了,反正你就是个神经病!

    程微枳倒认为她是胡搅蛮缠,带孩子去见客户怎么了?不能只顾工作就不管孩子了吧?有她这样不合格的妈吗,连个孩子换个尿布都不会,笨手笨脚的,除了他还会有哪个蠢男人愿意收留她!

    诸如此类的互相抨击与残杀,久而久之,两人竟都深感疲倦。到了懂懂百日那天,陆允昕和程世昌果然没有来上海,甚至连一通电话慰问都没有,估计早就把这事给忘在脑后了。

    重男轻女,差别对待,加上那阵子沈南晞工作上的烦心事极多,程微枳也在探讨各种合同,周旋不开,年轻的父母二人,谁都没有去给女儿庆祝百日。较劲的夫妻之争上升到白热化,程微枳在那天干脆不回家了,沈南晞只好把懂懂暂时送去程聆以和梁细蒙那里,转身便参加公司宴会。

    程微枳那晚也是歌舞升平,只是他永远都不会想到,那一晚所发生的事情,险些毁掉了他的小半生。

    事隔许久,当他再次见到俞洛佳,彼此心境皆有了微妙的变化,过往时光,竟都蒙上了一层美好幻觉,令他发觉她到底是他最初的红粉知己,一瞥一笑,衣香鬓影。

    只可惜,温柔背后,往往是万丈深渊,与黑雾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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