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高参推推金丝眼镜,站起来说:“鲁司令,我是中央方面派来的,决不能和异党分子坐在一起,请你把他驱逐出去。”
汪副大队长把草帽摘到手里扇了扇,又戴到头上,悠悠然地说:“别忘了,你们蒋委员长还和我们周副主席坐在一起议论国家大事呢。不过,如你有见不得人的事不便公开抖露,倒可以暂出。”
张高参蛤蟆脸涨得通红,愤愤地和汪副大队长展开了舌战。
鲁和尚对两人的唇枪舌剑显然来了兴趣,两只扇风耳竖得直直的,显然不想漏掉一个字。
再看鲁秀娟,似乎因为张高参辩不过汪副大队长而显得有点焦急。
压寨夫人却冷若冰霜,像座严峻的浮雕。她见张高参站着不知该怎么办,摆摆手说:“坐下说么!我倒要听听,小日本走了以后,你们谁坐天下。”
“对对,你们到底谁厉害,我想先弄个明白!”鲁和尚大声赞同。这个草头王,他一定清楚,日本人一败,国共两党势必又要争天下,大家既然都看中了他这支队伍,如果投对了主子,就可做个暴发户,反之,老本都会蚀光,这真是举足轻重啊!
“好好。”张高参只得退坐到原位上。他推推金丝眼镜,摆出不屑一辩的样子,说,“鲁司令,鲁太太,你们提的问题其实最好回答,今后当然是我们国民党中央军坐天下。共产党算个什么东西,眼下虽然占点地盘,只不过是个诸侯小国。扫平他们还不是一句话?”
“不对。”汪副大队长马上针锋相对,“谁胜谁负,历来不靠这个决定!”
张高参一脸嘲讽:“那靠什么?”
“靠人心所向。”接着,汪副大队长引经据典,从楚汉相争到孙中山领导革命推翻清朝统治,雄辩地说明一个真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多助者胜,寡助者亡。汪副大队长的话,驳得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张高参瞠目结舌。
鲁和尚听得摇头晃脑,压寨夫人却低下了头。
鲁秀娟分明看出张高参根本不是汪副大队长的论战对手,她眨眨眼睛,淡淡地说:“我看哪,国民党、共产党谁对谁错,光凭嘴巴子厉害没用,这个世界上卖假药的江湖郎中多呢。叔叔,”她侧过了头,“我看,听他们争是争不出名堂的,先把他们安顿个地方住下,我们慢慢再摸底细。”
“唔,也好。”鲁和尚点点头,吩咐身后的唐副官说:“你负责安排这位张高参!”接着又吩咐崔晨道,“刘教官,你代我照应这位汪队长。”
崔晨求之不得,应了一声“好”,领着汪副大队长走了。
崔晨和汪副大队长都觉得,从鲁秀娟起先要杀汪副大队长到刚才的神色变化,已断定她是国民党安插在鲁和尚身边的特务。那么,现在她这个提议,莫非是在施用缓兵之计?看来得提高警惕。
果然不出他俩所料,第二天中午,崔晨正以鲁和尚代表的身份陪汪副大队长用饭时,突然有卫土通知他们马上去大雄宝殿。
他俩一踏进大雄宝殿,就见鲁和尚已经杀气腾腾地端坐在那里了。压寨夫人和鲁秀娟照例陪坐两边,鲁秀娟嘴边挂着冷笑,压寨夫人却依旧像座冷峻的浮雕,而那个张高参已先坐在老位置上,跷着二郎腿,悠悠然地吸着雪茄烟。
一瞧这气氛,显然对我方不利!
崔晨紧张地想:难道经过短短几个小时,鲁和尚的屁股已完全坐到国民党一边?
汪副大队长若无其事地走到那空着的藤椅上坐了下来。
鲁和尚瞪了汪副大队长一眼,喝道:“把人统统给我押上来!”
很快,匪兵们把十几个垂头丧气的俘虏押进了大殿。
这是咋回事呢?
原来,这是国民党搞的一个不高明的花招,派人冒充新四军偷袭山寨。汪副大队长立即声明,这不是新四军的人,并且同意压寨夫人的意见,把这些俘虏押下去枪毙。这一下形势急转直下,俘虏们立刻供出了真相,气得鲁和尚当即把那个姓张的高参赶出了雾女山。
这样,汪副大队长真正成为客人。
经过半天的谈判,鲁和尚初步同意接受共产党、新四军的改编,具体条款待他经过考虑,三天后再找地方议定。汪副大队长同意了。
晚上,鲁和尚尽山寨所有,在大雄宝殿前的露台上摆下丰盛的宴席。鲁秀娟却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富家小姐,像花蝴蝶似的穿梭应酬,十分亲切。可是压寨夫人竟推说身体不适,没有露面。
这顿酒一直吃到夜深更尽方散,由于鲁秀娟频频敬酒,鲁和尚喝得脚步都迈不开,只能由唐副官搀着回去。
崔晨仍代劳送汪副大队长回客房,鲁秀娟却格外热情,也要送行。崔晨和汪副大队长不好拒绝,只得听其自便。
汪副大队长住的客房原是庙里的方丈室,在后寺,独门独户,其中有假山、有池水,堪称世外仙境。
此刻月黑星稀,秋虫唧唧。鲁秀娟拧亮电筒在前引路,崔晨不敢大意,把插在腰间的二十响驳壳枪的保险打开了,警惕地在殿后走着。
三人鱼贯着跨进客房院门后,鲁秀娟有礼貌地停下,回转身,用电筒照着地面,客气地关照:“汪大队长,这路有点不平,你当心呀!”
不料她的话音刚落,突然“砰砰”两声枪响,不远处传来“妈呀”一声惨叫,崔晨和鲁秀娟几乎在同时拔出了手枪。
紧接着又是“砰”一枪,把鲁秀娟的小手枪打飞了。
崔晨暗暗惊叹:这人真是好枪法。
这时候,汪副大队长早已跳到暗处。崔晨一时懵了,他赶紧蹲下身子,想寻找刺客。
暗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刘教官,没你们的事!”
崔晨已听清楚是压寨夫人的声音。
鲁秀娟一听这声音,惊得拔腿想逃,压寨夫人喝道:“小贱人,快举起手来,否则打死你!”
崔晨已意识到压寨夫人是保护汪副大队长的,忙把枪口对准了鲁秀娟。鲁秀娟见无法脱身,只得举起手来。
汪副大队长拾起地上的电筒,往假山旁边一照,只见刺客正是鲁秀娟身边那一瘦一胖两个强盗,胖的已被打死,瘦的正痛得在地上翻滚。
这时一条黑影从假山上飞身而下,她果然是压寨夫人,只见她一身黑色短打,双手各提着一支快枪,崔晨和汪副大队长赶紧同声道谢。
压寨夫人平淡地说:“没啥,我早知她不是好东西。”接着,她把双枪往腰里一插,主动说起她的身世来。
压寨夫人原是演员,有一次,李麻子匪部抢劫民船,把她所属的那个戏班子里的人统统杀光,她是武生,水性又好,潜入水中才逃得性命。当她在湖中漂泊挣扎时,被鲁和尚救起,就结为夫妻。
鲁秀娟上山初期,她曾以侄女相待,但后来见她行为鬼祟,到处拉拢部下,便怀疑她是个奸细,可是讲给鲁和尚听,鲁和尚哪里相信,她只得独自暗中提防。那次搭救鲁和尚,她估计鲁秀娟不会真心,才随后也带人马相救。
崔晨冒充刘一鹏上山,开始她真的相信他是李大麻子部下的小头目,因此十分仇恨。但接着她对崔晨的真正身份产生了怀疑,因为她除了看崔晨的气质不像十恶不赦之徒,主要是那天傍晚见他在鲁秀娟的色情引诱之下竟不为所动,今天上午以来更看得清楚了。
在张高参被驱逐后,压寨夫人知道鲁秀娟决不会甘心,就冷眼旁观,看到她与那一瘦一胖两个心腹躲在偏僻之处密谋策划,压寨夫人就装病,暗中提防。天黑后,压寨夫人见那两个家伙翻墙溜进来,她也施展轻功进来,悄悄埋伏在假山下监视他们,当汪副大队长进来,两个家伙刚要行刺,就被她举枪击中。
说到这里,压寨夫人回头问垂头丧气的鲁秀娟:“我的话一句都不错吧?”
鲁秀娟扭转头不响。再审问瘦子,瘦子如实供认了他是受鲁秀娟的指使。原来鲁秀娟在学校时就加入了军统,是受命潜入雾女山的。
至此,崔晨心中的疑雾完全消散了。
汪副大队长说:“太太,你原来也是个受过苦的人,还请你在贵部改编中继续出力,人民是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
压寨夫人听了,却叹口气,说:“我也不要谁夸奖。独木难成林,谁都知道国民党不是好东西,共产党总不至于比国民党坏,所以我主张依靠你们。”
汪副大队长正要再说几句,墙外突然响起了鲁和尚醉醺醺的声音:“他妈的,哪个王八蛋当刺客?我抽他的筋,剥他的皮!”
压寨夫人听到鲁和尚来了,立即押了鲁秀娟和瘦子迎了出去……
两周后,改编谈判达成协议。
在崔晨的引见下,鲁和尚和压寨夫人带了人马,朝新四军云湖游击队驻地开去。
(钦志新)
“龙剑”怒出鞘
要坚强,要勇敢,不要让绝望和忧愁压倒你,要保持伟大的灵魂在经受苦难时的豁达与平静。
1946年3月17日下午一时许,南京上空乌云翻滚,大雨滂沱,随着一声暴烈的雷响,一架C47型222号专机颤抖着身子,惊嚎着,闪电般的向地面俯冲下来,它穿进山谷,擦过树梢,扑向江宁板桥镇南面的一座不到二百公尺高的山腰上,在一声轰隆巨响之后,腾起了一团烈火。
飞机的失事,顿时引起了国民党军统局的内乱。蒋介石听了,竟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连说:“完了,完了……”这个坠机事件,为何使国民党军统局如丧考妣呢?原来罹难人中有个混世魔王、军统特务首脑——戴笠。然而,在清理遗物时,却从戴笠夹得紧紧的左膀内所存留的残破衣片里,发现了一张被烟火熏得焦黄的四寸照片。经辨认,照片上的小伙子竟是半年前因刺杀戴笠未遂而被戴笠亲手处决的一个草莽刺客。那么,戴笠为何把仇敌的照片珍藏在贴身内衣口袋里呢?我们这个故事,就来解开这个谜。
事情须从1945年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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